“喝药。”
楚楚趁贺时霆转身去端药碗,重新溜进被窝,躲到里面,想借此逃避喝药。
贺时霆把她从被子里抱出来,训了一句,“怎么这样不乖?”
楚楚被训得委屈不已,咬着唇去揪贺时霆的袖子,无声地撒着娇。
贺时霆也不是什么都纵着她,疼得那个样子,哪能真的不喝药?他还是狠着心逼楚楚喝下去。
楚楚边喝边哭,一碗药掺着半碗泪喝进去,哭得眼圈儿红红。贺时霆往她嘴里塞了颗解苦的梅子,她也不说话。
“生气了?”
楚楚的舌头都被苦麻了,含着梅子嘬里面酸甜的果肉,任贺时霆帮她擦眼泪,有点生气地不理他。
贺时霆给她擦完眼泪,见她还是不理自己,转身便走了。
楚楚吓了一跳,顿时心慌不已,掀开被子就要追出去,连鞋都没穿。
贺时霆从外面端进来一碗甜羹,原想哄哄她,一进来就见楚楚光着脚,呆呆地站在那里,脸色白得不像话。
他气得把楚楚抱上床,照着臀部狠狠打了一下,“谁教你这样乱跑?”
“哇。”楚楚一下就哭了,她抱住贺时霆的腰,怎么也不松手。
贺时霆被她哭得心软,还是虎着脸骂她:“鞋子都不穿,中午没疼够啊?”
楚楚紧紧抱着他,知道他没有离开,心有余悸地大哭,连他打自己都没有在意,哪里还听得到他骂自己什么。
贺时霆打她,原本只是想要她吃个教训,记住以后不能这么胡闹,手上根本没用力,谁知道她哭得那样伤心。
她就这么小一点,哭得这样狼狈,万一再哭伤了可怎么办?
贺时霆教训人不成,反倒要先和她道歉,哄道:“不哭了,是我不好,我们宝宝长大了,不能这么打,是不是?”
楚楚被他从腿上抱上来,一看,整张脸都哭湿了,连头发都有些发潮。
贺时霆把谨和唤进来,给她重新洗了洗。
谨和不知道两人又闹什么,给楚楚清理干净,犹豫再三,还是道:“侯爷,楚楚姑娘还小呢,又生着病,您别和她计较。”
贺时霆正给哭得难受的小姑娘搭着肩,她迷迷糊糊地快要睡着了,他对谨和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待楚楚睡着了,贺时霆慢慢地停下拍打的动作,谁知他刚要站起来,楚楚在睡梦中就开始哭。
“求求,呜,别……别不要楚楚。”
她眼角滑下一滴泪来。
这梦话说得不清不楚,贺时霆不知她梦到了什么,哄道:“没有人不要楚楚,楚楚这么乖,怎么会不要楚楚。”
楚楚被贺时霆哄了一会,逐渐止住了哭声,她抱着贺时霆的手,委屈地睡去。
贺时霆见她睡熟了,才与谨和站到门外,仔细嘱咐她今晚好好照看楚楚。
楚楚半夜倒没有肚子疼,只是一直做噩梦。
一夜间惊醒三四次,每次一醒就哭着要找贺时霆,谨和哄不住,正要出去叫贺时霆,他已经从隔壁赶过来了。
楚楚听到脚步声,知道是贺时霆来了,她闭着眼就从床上往外扑,丝毫不介意他一路跑来,身上沾惹的秋夜寒气。
贺时霆把她哄睡了,又不敢离开,最后还是陪着她一起躺到床上。
楚楚的床不算大,贺时霆长手长脚的,睡在上面十分拘束,并不舒服。
和他躺在一起后,楚楚倒是睡得好,头埋进贺时霆的肩窝里,小手小脚都缠在他身上,没一会儿就睡得香喷喷的。
隔着亵裤,贺时霆感觉她的脚丫是冰凉的,伸手摸了摸,果然凉得很。
他皱着眉,把楚楚冰凉的脚丫放在自己腰腹处,给她暖着。这么一来,楚楚就不能整个儿缠在他身上了,她睡梦中不太乐意地哼哼了两声。
大约是贺时霆身上很暖和,次日醒来,楚楚的脸都睡得泛着粉泽。
贺时霆要上朝,但怀里的小姑娘又实在惹人爱,他便一直躺在床上陪她,直到时间真的不能再拖了,才动作极轻地从床上下来。
他匆忙换好衣裳,洗漱过后,连早膳都没用,对谨和嘱咐了几句好好照顾楚楚,便运着轻功飞速朝宫中赶去。
楚楚来月事后,被养得再精心不过,每日吃得好睡得好,贺时霆又费尽心思地哄着她开心,谁知反而瘦了。
一开始,众人以为是因为月事。可月事结束后,又仔细调养了小半个月,楚楚依旧逐渐消减着,前两个月好不容易养出的肉丁点不剩。
贺时霆连续请了几位大夫,瞧了又瞧,都是一句话,思虑过重。
他这才意识到问题似乎没有那么简单。
这日早晨,贺时霆与楚楚一起用了早膳,他仔细看着,楚楚吃得并不少。吃完饭,他摸了摸楚楚的小肚子,的确是鼓鼓的。
喝药的时候,她也和往常一般无二,撒娇耍赖,就是不愿意好好喝。
非说药太烫了,要让放凉一些再喝,等药正好可以入口,她又嫌太凉了,大夫说她不能喝凉的。
她看准了贺时霆不舍得骂她,越发地小孩子脾气起来,怎么看也不像是思虑过重的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的支持,这三天所有v章的评论区都会掉落红包,么么哒!
感谢小可爱们的雷:一只大鸭梨扔了1个地雷、不可谖扔了1个地雷、雪山肥狐扔了1个地雷
第26章
不好好喝药, 也算不上什么大事, 贺时霆向来纵着她。
他特意吩咐小厨房,每次煎药都多煎几服,就是预备着让她折腾。
因此那碗凉了的药很快被撤下去。不久,又有刚煎好的药被端上来。
楚楚依旧耍赖不喝。
她每日都要这么闹两次。若是贺时霆不在,她就自觉把药喝了。若是贺时霆在,那她喝药的过程定会漫长好几倍。
今天的过程格外漫长些。
楚楚面前的药已经凉了三碗,厨房往这里送了第四碗。
一般情况下, 楚楚不喝药,闹到第三遍的时候,贺时霆就会端起碗, 连哄带骗地让她喝下去。
第一碗药第二碗药,贺时霆不会非要楚楚喝。她不爱喝药,总要由着她先闹两次, 发发脾气, 这样才不至于每天喝药,喝得她郁闷。
但脾气发完,药终归还是要喝的。因此, 在楚楚闹到第三次的时候,贺时霆就会哄她喝药。
凡事总有例外。
譬如今日, 方才第三碗药端上来时,贺时霆观察楚楚观察得太认真,比往常慢了几拍开口让楚楚喝药,楚楚便有些坐立难安起来。
贺时霆往常没注意到这个细节, 今日见到这一幕,似乎抓住了什么症结。
他冷眼看着第三碗药被端下去,第四碗药被端上来,一句话都没有说。
第四碗药被放在楚楚跟前,热气袅袅,苦味四逸。
楚楚没有看眼前的药碗,她抿着唇,悄悄去瞄贺时霆,见他一直都没有要开口的意思,下意识地咬了咬自己的唇瓣。
她的小动作,贺时霆都看着眼里。
他顺着楚楚的心思,走到她面前,敲了敲桌面,“快喝。”
话音刚落,楚楚就捧起药碗,动作之快,仿佛等贺时霆这句话,已经等了许久。
往常她喝药前,都要歪缠贺时霆好一会,不听尽好话是不肯喝的。
这会儿却这样痛快?
贺时霆确定这其中有猫腻。
其实楚楚面前的药还很烫,正冒着热气。楚楚眼睛都不眨地快速喝了进去,仿佛感觉不到苦和烫。
她心里的慌乱已经盖过了嘴里的知觉。
她不知道贺时霆今日怎么了,他一直坐在那里,冷眼看着自己闹着不喝药,什么都不说,和往常完全不同。
他是不是不耐烦了?
这个念头一出现,楚楚就后悔不已。
她不好好喝药都是贺时霆惯出来的。
她知道贺时霆对自己的耐心,忍不住就想试探他的底线,一次接着一次地耍赖。
仿佛他一直不发脾气,一直耐心地哄自己,就证明了他的心。
但她没想到,他今天忽而不耐烦了。
他会不会不要自己了?
楚楚大口喝着碗里的药,一滴泪直直砸进碗内,无人看见。
贺时霆见她喝得这样快,心里一跳,怕她呛着,一时也顾不得研究她的思绪,把她手里的药碗抢了过来。
“慢点,仔细呛着。”他给楚楚擦了擦唇瓣上的药汁,问她:“苦不苦?”
楚楚见他肯理自己了,委屈得不得了,忍不住地想和他撒娇。
可她记着方才他的样子。他可能已经厌烦了那样痴缠到相处。
因此楚楚只是乖乖地摇了摇头,道:“不苦。”
哪里可能不苦,贺时霆见她乖得可怜,坐在她边上,给她剥了个橘子。
楚楚盯着他剥橘子。贺时霆剥完橘子后,拿了一片放在楚楚唇前。
楚楚眼里乍然浮现笑意,她张嘴吃了橘子。嚼的时候,她的动作停了停,很快地把嘴里的橘子咽了下去。
楚楚心里惊慌,面上便格外地乖巧,喝完药,还主动要求去院子里散步。
她饭后总是懒懒的,只想赖到床上去。可贺时霆听了大夫的话,为了让她身子好些,吃完饭总要拉着她在外面走一走,才放她去睡。
前两日楚楚迷上玩金珠子,每每被他拖出去后,没走两步,就要缠着要玩珠子,
今日她乖巧地跟在贺时霆身后,连玩珠子都没有主动提。
贺时霆问她:“玩不玩珠子?”
楚楚看着他,见他似乎是喜欢自己玩的意思,才点了点头。
贺时霆以前从未发现,她这么在意自己的反应,甚至到了看自己脸色行事的地步。
她若每日都是这样,还要作出一副天真娇憨,什么都不曾多想的样子,不思虑过度才怪。
贺时霆陪她玩了会儿珠子,她现在能把珠子打到远处树梢上的叶子了,偶尔还能准确地打下一片来。
楚楚到底年纪小,玩了一会儿,就忘了心事,笑得格外甜。
贺时霆不动声色地陪她玩,直到见她面有疲色,便赶她回去睡午觉。
楚楚回了房,和贺时霆分别那刻,尚笑得灿烂,但关上门后,她脸上的惶惶之色就显露出来。
贺时霆对她的纵容仿佛没有底线,自己被他宠得昏了头。
可她方才发现,贺时霆的纵容其实是有底线的。他也会因为自己太过分而不耐烦,不理自己,不哄自己。
楚楚开始害怕,害怕自己和他不但没有长久,连片刻的欢愉也要失去。
她后悔不迭,悔恨自己不该那样放肆。她若是和初见时一样温顺,贺时霆肯定不会不耐烦。
楚楚躺在床上,半个时辰过去了,眼睛一眨都不眨,根本没有睡着。
贺时霆站在窗沿下,整整半个时辰,也一动不动,就那么看着她。
他的胸腔里充斥着怒意,又有一种很深的无力感。
他以为自己把她照顾得很好,她却躲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独自忧思郁结。
贺时霆走到楚楚房门处,推开门。
楚楚听到响动,下意识闭上眼。
只听脚步声,她便知道来人是贺时霆。楚楚的心跳得蓦然快起来。
温热的手掌抚过她的面颊。
“宝宝,起来。”
贺时霆的声线微冷,和他温热的手心全然不同。
楚楚敏感地察觉到他的怒意,她有些害怕。
她犹豫片刻,慢慢睁开了眼。楚楚眼里尽是湿润的水光,显得她一双眼黑的黑,白的白,纯净地仿佛不染世间尘埃。
就是这双琉璃眸,帮她藏住了多少复杂的心事。
贺时霆把她抱起来,让她靠坐在床头,平视着她,道:“我们谈谈。”
他的态度让楚楚莫名的害怕,她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吓得脸色雪白,放在被子的上的手无意识攥禁,露出细细的青筋。
贺时霆到底心疼她,叹了口气,放缓语气问:“你在怕什么?”
楚楚薄薄的眼皮动了动,她有些心虚,矢口否认道:“我没有怕。”
贺时霆凤目危险地眯起,“还学会撒谎了?”
因为他的态度,楚楚今天本就惊慌,此刻见他动怒,以为他真的讨厌自己,眼里的泪一滴接着一滴地落。
湘妃色的夹竹桃被子很快被打湿,水渍晕开,颜色变深。
楚楚哭得狠了,连气都喘不匀,浑身发着抖,狼狈不已。
贺时霆心头的火气再大,也被她的泪浇熄了。
他把哭湿了的楚楚抱进怀里,给她顺着气,哄她:“小傻子,哭什么?”
楚楚今天很委屈,她一直不敢哭,这会儿一哭,顿时就收不住了。
被贺时霆一哄,她更委屈了,哭得太凶,最后难受得浑身颤抖着伏在床沿干呕。
贺时霆心疼,抱着她哄了又哄,走去给她倒杯热水。
楚楚却在他离开的那瞬滚下了床,“咚”地一声响,摔在地上。
贺时霆被她吓得脸都青了,慌忙抱起她,仔细检查了一遍有没有哪里摔着。
楚楚躺在他怀里,哭得失了神志,把心里话都说了出来,“别,别不要我。”
贺时霆一怔,瞬间明白了她在担心什么。他脸上也有些伤心的神色。
他抱着楚楚,亲了亲她哭肿的眼皮,“要你的,怎么会不要?”
楚楚还是哭,哭得贺时霆心都给她揉碎了,一遍遍给她重复:“要你的,要宝宝。”
楚楚伏在他怀里,泪水哭湿了他的肩膀,被他安慰了好一会,才大着胆子说:“那我们永远住在这里,只有我们,永远这样,每天一起吃饭,你出去,我就等你,一起看书……好不好?”
楚楚第一次试着表达自己内心的真实意愿,几乎语无伦次。
贺时霆给她擦着眼泪,“不行。”
楚楚的呼吸都停滞了,她的脸憋得红红的,近乎绝望地看着贺时霆。
“祖宗,吸气!”贺时霆没到她的反应会这么大,赶紧补充道:“我的侯府年前就能建好,比这里大多了,也好多了,到时候带你搬到那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