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桓之惊疑不定,然只有一瞬,他就下定了决心:“不管你是不是,今个你都跑不了。”
姜媃摇头,自顾自盘腿坐船头,脸上淡定的一逼。
她想起秦昭,随意问道:“秦昭呢?也是你下的手?”
姜媃记得,秦昭头七那天晚上尸身睁眼,秦野满怀恨意的说过,要给他报仇的事。
秦桓之高深莫测地笑了:“秦昭太像秦峥,一模的书画天赋,一样的磊落君子,但是,秦昭脚下的影子可不是我。”
姜媃皱起眉头,咀嚼着这话:“所以,你其实也是落井下石了。”
秦桓之不可置否,藏在心底多年的秘密,连枕边人罗氏都不曾知晓的隐秘,今个摆在光天化日之下。
跟姜媃抖完之后,他竟是感觉从未有过的轻松。
背上的枷锁,似乎在这一刻铿锵去除,一并去除的,还有没法回头的肆意妄为的,再没有道德礼仪约束的恶!
他蹲下身,掐起姜媃下颌:“多好的一张脸,比之芙蕖也半点不差。”
姜媃觉得恶心:“放开。”
她别开头,摸了摸下巴:“然后呢?”
秦桓之道:“你说我把你脸毁了,秦野那贱种会不会发疯?不用我动手自己就了断,嗯?”
姜媃冷嗤:“你太看得起我这张脸了。”
“我是看得起,秦野也看得起,封卿也看得起!”秦桓之面容阴狠起来。
前些日子,他在大牢里受的那些罪,根本就是封卿打了招呼。
所以,他恨毒了这几个人。
“知道这是什么么?”秦桓之忽的从一水鬼手里接过一青花瓷碗。
那瓷碗里装了半碗墨绿色带血腥味的液体,粘稠成丝,很是难闻。
姜媃眯眼,抿起嘴角没有回答。
秦桓之伸出一根指头蘸了蘸碗里的东西,然后给姜媃看:“这叫哀冬草,是一种鱼最喜欢食用的。”
秦桓之点在姜媃眉心,又顺着她眉骨往下,最后落在面颊画了个圈。
冰凉滑腻的触感,让姜媃头皮发麻。
秦桓之放下边瓷碗,从船舷水下拉扯出一篓子的小鱼。
“噗”有小鱼蹦跳出来,落到船上。
秦桓之指给姜媃看:“这种鱼叫齿鱼,最喜欢哀冬草的气息,它还有牙齿。”
不用秦桓之说,姜媃也看到了,鱼鳃一张一合的小鱼张大的鱼嘴里,竟然是密密麻麻的细牙齿!
姜媃倒抽了口冷气,这种鱼的模样像极了她从前在视频里见过的食人鱼!
秦桓之指着几艘小船:“每条船上我都有。”
他又说:“要是我把你身上涂满哀冬草汁,然后丢下去,再放生齿鱼,你觉得会如何?”
姜媃崩溃,一脚踹开鱼篓:“谁特么想被鱼啃啊?”
秦桓之冷笑,当下一水鬼跳过来,手一抬就将姜媃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忘了告诉你,这种鱼牙齿上有毒,凡事被它咬了,就铁定会留疤!”秦桓之翻手就将一碗哀冬草汁淋在姜媃脸上。
“秦桓之!老猪狗你最好现在就弄死我,不然,”姜媃喘着起,眼底迸发出强烈的求生欲,“就是我特么弄死你!”
秦桓之扔了青花瓷碗,示意其他水鬼将齿鱼全部放生到水里。
他欣赏着姜媃的垂死挣扎:“一碗哀冬草汁看来不够,我觉得你身上也要涂满,这样浑身血淋淋的,秦野那个贱种看了才心痛不是。”
姜媃抓着船板,节省着力气,并不挣扎。
须臾,便有一大盆的哀冬草汁端了过来。
秦桓之俯瞰姜媃,居高临下,像是掌握了她的生死。
“我得省着点,一会若是秦野来了好招待他。”秦桓之道。
姜媃冷笑:“他不会来的,你做梦!”
秦桓之不慌不忙,随手将一盆哀冬草汁放脚边:“让你看看效果。
他说着,示意水鬼松开点姜媃,然后将那鱼篓里的齿鱼哗啦朝姜媃泼过去。
姜媃条件反射用手臂挡脸:“秦桓之,我去你祖宗十八代!”
脸上撕扯的疼痛猛烈传来,姜媃双手捂着额头,她喘着气,目不转睛地死死盯着秦桓之。
然后一条拇指长短的齿鱼生生被她从额头拽下来,滑腻的鱼身,还有齿鱼咬合着她的皮肉不松开的疼痛。
这些,反而让姜媃越发镇定。
“噗”她一把扯下齿鱼,指甲掐进鱼身死死捏着。
猩红的鲜血从她眉心顺着鼻梁骨缓缓流下来,细嫩的皮肉外翻着,约莫有米粒大小的血洞不断往外渗着鲜血。
惨白如雪的脸上,映着鲜血的殷红,竟呈现一种极致到诡异的凌厉美感。
姜媃勾起嘴角,她既不哭也不闹,更不跪地求饶。
而是扬起手,将那条齿鱼用力掷到脚下,当着秦桓之的面,抬脚狠狠一踩!
“啪叽”鱼身被踩爆,鱼肚子里的鱼泡发出挤压破裂的轻响。
姜媃就那么看着秦桓之,用脚尖碾了又碾,硬是将一条小鱼给碾碎成肉渣!
“来,还有什么手段使出来,”姜媃扬起下颌,眉心的血也不擦,“不就是你死我活么?我奉陪,你千万别最后玩不起!”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更晚上21点。
姜媃:MMP,大佬你倒是快点啊,再不来给你差评!
大佬:……
第40章 丢她下去
三四月的芦苇, 才刚刚抽嫩芽。
翠色的叶片上还带着柔软的白绒, 颤巍巍的从潮湿的水淖里头挺立出来,叶尖上坠着潮气,嫩的像是一抿就能吸出水来。
申时中, 天色开始发暗,氤氲薄雾在水面缓缓升起飘荡,有风吹过的时候,雾气就跟着狭长的芦苇叶片曳动, 发出簌簌的声音。
“哗啦”平静的湖面倏地破开,激荡起无数水花, 粼粼水纹推动芦苇杆,一层一层地蔓延出去。
面目冷然的少年,抹了把脸上的水, 湿漉漉的鸦发粘黏在脑后。
他就像是一头狩猎的黑豹, 紧紧抿着泛白的薄唇,身体挨着芦苇, 悄无声息的往前靠近。
约莫游了几丈远,他屏息凝神, 似乎在听动静。
片刻后, 只见少年轻轻折了根长长的芦苇杆, 一头含进嘴里, 一个扎子潜进湖底。
水面波澜不惊,只能依稀看到一小节芦苇杆在缓缓往前游动。
“不就是你死我活么?我奉陪,你千万别最后玩不起!”
软糯的少女娇喝声, 乍然从薄雾之中传出来。
露在水上面的芦苇杆一顿,继而以更快的速度往声源的方向去。
蒙蒙薄雾里,隐约能见身量娇小的少女站在船头。
她一身气势斐然,身量分明娇小,可从骨子里升腾而起的坚毅不输男儿。
秦桓之就不明白了,分明已身为鱼肉,但姜媃硬是半点都不露怯,非凡没有和寻常妇孺一样,吓破胆,反而还敢同他叫嚣。
“你不怕?”秦桓之饶有兴致的问。
姜媃蔑笑了声,她还真不怕秦桓之,也不怕毁容,在她眼里便是敌众我寡,便是年纪小力气小,可也不代表她没有垂死挣扎之力。
玉石俱焚,说的不外乎如是。
“怕你?”她慢条斯理地捻起袖子,擦了下眉心,将先鲜血拭掉,免得遮挡视线,“就凭你?”
“一个强O女干犯?一个狼心狗肺的小人?一个猪狗不如的牲口?”
姜媃一连说出三句话,每一句话都让秦桓之心头怒火蓬勃一层。
仿佛叠峦而起的火山,当岩浆到达顶点后,冲破山口,勃勃喷发。
他面容阴狠起来,咧着一口白牙:“小贱人,我会让你知道什么是生不如死!”
姜媃浑身紧绷,她握着拳头,默默权衡自己和秦桓之之间的距离,以及要用多大的力气在带倒那盆哀冬草汁的同时,还能将秦桓之一起推下水。
这,就是姜媃的鱼死网破。
秦桓之脸上带着明晃晃的恶意,一把将姜媃拽过来,按着她手就往哀冬草汁里泡。
“大伯,不要!”
猛然间,尖利的哭喊声响起。
姜媃睁大了眸子,一回头就见另一艘乌蓬船里钻出来的秦沁。
对了,还有秦沁!
姜媃没忘记是秦沁将她引下映月湖的。
秦沁眼睛都哭肿了,她提起裙摆几步跳过来,伸手去拽秦桓之:“大伯,你答应过我的,你说过只要我送了香膏,三嫂不能再参加初选会,就不会伤害她!”
秦桓之哈哈大笑起来,笑声里充满了不怀好意。
“沁侄女,你怎么这样天真呢?”秦桓之挥开秦沁。
秦沁根本不敢去看姜媃,她脸上挂泪,哭的真真可怜。
然而这些不说动摇不了秦桓之,就是姜媃,都是不再信她的。
秦沁咬着唇,一字一句的说:“大伯,你这样做,五弟弟不会放过你的!”
提及秦野,秦桓之反手就是一耳光抽过去,将秦沁打的来摔倒在船舷,半个身子都栽了出去。
“他不放过我?很好,我求之不得,我还不放过他!”秦桓之脸上的肉抖了几抖,心里扭曲的恨意根本压抑不住,蓬勃地涌出来,让他恨不得将二房的人悉数全弄死!
秦沁直起身来,小姑娘白嫩的脸上顷刻肿起五根手指头印,嘴角还带着鲜血。
她努力伸手去拉着秦桓之袖角,软语哀求:“大伯,我们都是秦家人,都是一家人哪,二房只剩五弟弟一个人了,你收手,不要这样对三嫂!”
秦桓之蹲下身,捏住秦沁下颌,迫使她看着姜媃。
“你看看,你三嫂无动于衷呢,她根本就不屑你的求情啊,”秦桓之残忍地撕开秦沁心里的最后一点遮羞布,“是你给她送的毒香膏,也是你把她引下湖的,她沦落到如此,都是你害的。”
“你,秦沁背叛了她,辜负了她的信任!”
秦桓之这句话,像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秦沁崩溃。
她泪眼朦胧,哭的不能自己:“三嫂,不是这样的,我不想的,我真的从来都不想害你啊……”
姜媃眨了眨眼,又圆又大的黑瞳黑浚浚的,仿佛是日月光线都照射不进去的深渊,死沉而宁静。
她就那么看着秦沁,唇一启道:“我从不曾给予她信任,何来背叛一说?”
听闻这话,秦桓之和秦沁皆是一愣。
姜媃翘了翘嘴角,面颊上带出一对甜腻的小梨涡:“哪怕是一只阿猫阿狗落水,我也会去救。”
无非任何关系,也无关任何善心,纯粹看不过眼而已。
秦沁蓦地笑了,她笑中带泪,那一瞬间,她似乎醍醐灌顶,想明白了很多东西。
那双被泪水浸过的眸子,明亮清透,夹带着退去桎梏之后的轻松。
“三嫂说的对。”她说着,往前半步,正正站在那盆哀冬草汁前。
“三嫂,”她深切望着她,语调轻盈如蓝蝶,振翅就能扶摇直上,“我不害你的……”
尾音还未落下,谁都没料到,秦沁居然飞快弯腰,端起那盆哀冬草汁,举过头顶,哗啦从头淋到脚。
“拦住她!”秦桓之声音都变了,失态中带着惊慌。
水鬼齐齐朝秦沁扑过去,然而这些在姜媃眼里似乎成了慢动作。
她清晰看到,秦沁朝着她微微一笑,紧接着转身扑向秦桓之,拦腰抱住他,双双摔下船。
“噗通”巨大的水花飞溅上天空。
冰凉的水花啪嗒飞起又落下,有些溅到姜媃身上,带起彻骨的寒意。
她双脚动不了,满脑子都是秦沁对她笑的那一下。
笑的温婉,笑的羞涩,还笑的……解脱!
她在解脱什么?
“救人!”姜媃心里不断回响着这个问题,人扑到船舷,大声喊着周围水鬼救人。
从秦沁发作,到秦桓之落水,姜媃喊人,一应都在电光火石之间,快的让人反应不过来。
“啊,快救我,救我啊!”毛骨悚然的惨叫声直蹿云霄,回荡在整个芦苇荡。
秦桓之在水面上不断扑腾,活像一只旱鸭,然他身上还有个秦沁,那些在秦沁身上的哀冬草汁,同样也染到了他身上。
姜媃就看到无数齿鱼翻着水花涌过去,围着两人,下嘴开咬。
姜媃死死抓着船舷,力气大到将指甲抠断。
她不能下水,她救不了秦沁,她其实……也不敢再相信她。
万一,这又是一套苦肉计呢?
万一,她真要死在这里,那秦野往后该怎么办?
那个好不容易才戒掉毒O瘾,躁郁症刚刚有所好转的少年。
她好不容易才让大佬走上正路,绝对不能再重蹈覆辙。
人,总是性本私,不是么?
她的心也是偏的,秦沁和秦野,她毅然选择秦野!
这瞬间的犹豫,实际就几息的功夫。
但就这几息,那几名水鬼已经从水下将秦桓之和秦沁拖了起来。
水面弥漫起血液的淡红色,腥气缓缓混在雾气里蔓延。
两人身上都挂满了齿鱼,从头到脚,几乎没有好肉。
姜媃松了口气,这一心神弛缓,她才惊觉自己出了一身冷汗,手脚也软的厉害。
她拿衣裳包裹了手,不要水鬼碰秦沁,将她身上的齿鱼一条一条地捏死,再小心翼翼地揪下来。
秦桓之还有丝丝清醒,他挣脱不开秦沁,但眼珠能动。
他凶狠地盯着姜媃,嗬嗤着断断续续的道:“给……给我把……把她丢丢下去!”
姜媃反应极快,她顺手抽了秦沁发髻上的金累丝嵌绿宝石的金钗,直接一钗子戳进秦桓之手背。
钗子尖锐,刺入皮肉,差点没刺穿秦桓之掌心。
“啊!”秦桓之痛的手脚抽搐,手止不住地发抖,殷殷鲜血流下来,不过片刻就浸出一小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