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取寒接过证件看了看。
女人说:“叫我孙姐就行。”
张取寒放孙姐进屋,孙姐进来后用目光迅速把屋子丈量一遍,赞叹:“哎呦,你家可真大,什么时候买的?要现在买这房子可得花不少钱!”
“刚开盘的时候买的,那时候不贵。”张取寒顺口瞎编。
当今社会,露富容易遭雷劈,她是替韩冽着想。
“便宜都叫你们这些上车早的占了,如今年轻人想要买套房啊,简直比登天还难。”孙姐边感慨着边拎着东西左右看看,回头问张取寒:“韩太太,厨房在哪儿啊?”
张取寒笑着问:“谁跟你说我是韩太太?”
“韩先生啊。他说他太太身体不好,要请人来洗衣做饭。”孙姐眨着那双大大的眼睛,不解地望着张取寒。
张取寒依旧端着笑脸,朝左边指:“厨房在那边。”
孙姐说:“那行,我做饭去,你先坐会儿,半小时后开饭。”
孙姐进了厨房,张取寒重新到阳台的熊椅里坐下,十三又跳到她腿上。她摸着十三身上顺滑柔软的皮毛,心里想的是待会儿找个由头把这孙姐辞了。
人是好人,但是话太密。
她不喜欢身边的人这么聒噪。
然而中午吃了孙姐做的菜后张取寒就把辞退孙姐的念头打消了。实在是好吃,好吃到她甘愿接受孙姐的话痨癖性。
“我是成都人,我老公是顺德人,我会做川菜也会做粤菜。我看你脸色不好,是气血两虚的症状,下午我去买只乌鸡给你炖汤,再做个红糖滋粑,包你吃上一周小脸就红扑扑的像个苹果。”孙姐端起被吃得光光的盘子跟张取寒汇报晚上的食谱。
张取寒舔舔嘴唇,很没骨气的点了点头。
孙姐洗完碗后帮张取寒上药,之后开始大扫除。张取寒觉得韩冽家已经够干净了,但孙姐却认为大有提升空间,用了两小时把窗框缝隙和花盆底托都擦得一尘不染,让张取寒咋舌,孙姐自豪地说:“我可是我们公司的金牌家政,请我的人从现在都排到了春节。要不是韩先生提出付双倍的价钱,咱俩可没认识的缘分。待会儿我出去买菜,你有没有想要的东西我帮你带回来。”
“帮我带盒烟。”张取寒说。她自打住院就没碰过香烟,酥棠让她顺便把烟戒了,她没那个心。熬了十几天,如今终于能开荤了。
“你抽烟?!”孙姐的声儿顿时高了一个八度,那表情明明写着“你一个女孩子怎么能干出抽烟这种丧尽天良事儿”。
张取寒机灵,改口说:“是给韩先生准备的。”
“哦~”孙姐领悟,“那好,要什么牌子你给我写一下,我去店里买。不过男人最好也少抽烟,在外头应酬没办法,回了家就别碰了,你们还没要孩子……”
张取寒嗯嗯呀呀地应着,在纸上写下自己常抽的牌子交给孙姐:“顺便买个打火机。”
下午孙姐买菜回来,把香烟交给了张取寒,然后坐在餐厅摘菜顺便跟张取寒聊天。张取寒窝在熊椅里,用手指搓着根香烟琢磨着找机会点上。
“韩太太,你跟韩先生是怎么认识的?”孙姐问。
“高中。”张取寒说,把香烟送到鼻子底下闻了闻,那香味儿,沁人心脾。
“呦,真好。就该像你这样早早地把人占下,你看现在吃不愁穿不愁还有人伺候。哪儿像那些大龄剩女啊,一把年纪了才想起来找男人,好的早让人挑光了。你这样的才是聪明人!”孙姐啧啧称赞。
张取寒拿着香烟轻点鼻尖,笑着问:“是吗?”
“那可不!”孙姐认真地说,“我跟你说,干我这行的见得可多了,什么样的没见过?韩先生一表人才,为了你肯付双倍的钱请我。可能这点钱对你们来说没什么,可他用了心了,他对你是真的好。你有福气呦。”
张取寒依旧笑,淡然道:“也是。”她把香烟和打火机揣进裙子口袋里,站起来说:“我出去转转。”
“我陪你去吧。”孙姐站起身,手在围裙上蹭了蹭。
“我就在门口走走,不下楼。”张取寒笑着婉拒。
张取寒出门到了消防楼梯那儿,推开窗户挨着窗台燃起一根烟,眯起眼,贪婪地吸上一口,品味片刻后眉间舒展开,她对着晴空万里继续吞云吐雾。一根烟燃到末尾,电梯门开了,她回头,见韩冽从电梯里出来,走到他家门口。
她看他用钥匙开门,进屋,关门。她就着烟嘴嘬了最后一口,把烟头摁在墙上蹭了蹭,转身准备回去的时候,房门突然推开,韩冽从里头冲出来到了电梯前,伸手用力不断地摁下行键。
张取寒皱眉,不懂他这是犯了什么神经。她慢吞吞地朝他走过去,问:“你干嘛?”
韩冽猛地转头,在见到她那一刻他脸上的神色从惊慌转为如释重负。
他把手撤回来,五指捏了捏,最后把手揣进西裤的裤兜里,深深看着她,低声:“有点事。”
张取寒挪到了他跟前,扫了眼头顶的楼层提示,还有五层电梯就来了。
“要下去?”她问。
“嗯。”他答。
“我先回去了。”她说,慢慢越过他,蜗牛似地朝房门口挪。
“你抽烟了?”韩冽出声问。
张取寒停下,回头,承认:“哦。”
见他眉头皱起来,她说:“就一根。”
“谁给你买的?”
“自己呗。”
韩冽盯着她不语,张取寒明白他猜到是孙姐。其实一点儿也不难猜,她身上一分钱没有,拿什么买烟?
他朝她摊开手掌,她翻了个白眼,把香烟跟打火机交出来。倒不是怕他,只是不想给孙姐找麻烦。
他收起烟,沉声吩咐:“回去老实待着!”
“给烟就老实。”她抬起下巴挑衅地迎视他。
“不行。”
“那我没法答应你。”
二人对视,谁都不肯退步。电梯来了,门打开,张取寒下巴朝那边轻点,提醒他:“来了。”
韩冽吸了口气,把香烟并着打火机一起递过来,低声:“一天一根。”
“太少了吧?”张取寒抱怨。电梯门阖上,她忙帮他摁了下行键,电梯门又打开。
韩冽平静地看着她,八风不动。
张取寒举起手,伸出四根葱白的手指到他眼前,商量道:“四根,怎么样?”
韩冽一动不动,冷冷地看她,镜片闪着寒光。
她皱眉,收起一根手指:“三根?”
他依旧不为所动,睥睨之色宛如奴隶主对待女奴。
她狠狠心,又收起一根手指:“两根!不能再少了!”
电梯门又阖上,张取寒又摁了下行键,电梯门第三次打开,她转回头来怨怼地瞪视韩冽。韩冽把香烟送到她眼前,平静地说:“一根,或者不抽。”
“多管闲事!”张取寒咬牙切齿,一把将香烟和打火机抓了去,转过身一步一步往房门口挪。
电梯门又阖上,韩冽依旧站在电梯门口,目送着张取寒走进房里,关上门,他才缓缓舒了口气。
刚才,他以为她又偷偷逃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恢复了,阿拉啦啦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蓝希森林 10瓶;善良的菜菜 5瓶;包包 2瓶;luoxiaqihui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章
孙姐给张取寒开门后又回厨房炖鸡汤,张取寒去到阳台的熊椅那边坐下,她喜欢待在这里。
韩冽家的阳台是个凸出去的阳光房,朝着东南西三向,从日升到日落阳光不断,还有一盆高大茂密的鹤望兰,中午太阳烈的时候刚好遮阴。张取寒畏热,但又喜欢太阳。她就像一株娇惯难养的兰花,对阳光雨露有着极为苛刻的要求,这阳台的气候刚好是适合她的生长。
夕阳的余晖穿过鹤望兰叶片的缝隙洒到地板上,十三蹲在花盆边舔爪子,厨房的油烟机开着,孙姐炒菜时锅铲碰锅壁。张取寒刚抽了一根烟,解了烟瘾,全身散了劲儿地瘫在熊椅里,无所事事地看十三舔完爪子又舔背。
当废物的感觉真好。
大门开了,孙姐从厨房跑出来。
“韩先生回来啦。”
他:“嗯。”
“你买芒果了呀,我也买了。”
他:“哦。”
“你买这些还不大熟,得放几天,先吃我那些吧。”
他没说话。
“你先坐会儿,喝点水。饭一会儿就好。”孙姐回了厨房,拖鞋砸在地板上啪嗒啪嗒响。
十三伸了个懒腰,朝客厅跑去。少顷,韩冽抱着十三走过来,到阳台边上停下,望着外面,背朝着她,他的影子被阳光拉得很长,一直落到她脚边。她把脚收起来缩到熊椅里。
“明天开庭。”他低声。
“我需要去吗?”她问。
“律师可以代理受害人出庭。”
“我的代理律师是?”
“我。”
韩冽转身,把一张纸并一支笔递过来,张取寒接了看看,是一份委托书,委托律师代理受害人出庭,提出民事赔偿诉求。
“签字。”韩冽淡淡说。
张取寒眼珠转了转,抬头看他:“请你很贵吧?”
“不便宜。”
她把笔横握:“我应该请不起你。”
“欠着。”
“不怕我跑了不认账?”她挑战地睨他。
韩冽松开手,十三跳到地上。他俯身,双手撑着熊椅的扶手,缓缓压向她,眼镜的镜片反光,看不到他的眼睛。
鼻息清晰可闻。
“ 作为你的律师,我不建议你尝试。”他的声音毫无感情色彩,冰冷客观。
张取寒跟他对视片刻,勾唇浅笑,拿起笔在委托书上签了自己的名字,递过去。韩冽得偿所愿带着委托书走了,黑猫想要跟,张取寒低喝:“十三!”黑猫回头瞅瞅,旋即转身跳到张取寒腿上。
“乖啊。”她摸摸猫耳的脑袋,黑猫糯糯地咪一声,卧到她腿上。
张取寒对着夕阳沉思,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
她不该意气用事跟酥棠打这个赌。
孙姐端着鸡汤从厨房出来喜气洋洋地说:“韩先生韩太太,吃饭啦。”
张取寒在韩冽家的日子过得平淡而顺畅。身上的伤一日日见好,孙姐做的各种汤水把她滋补得像一颗水分莹润颗粒饱满的葡萄。
孙姐依旧喊张取寒“韩太太”,张取寒并没有纠正。孙姐是个极八卦的人,有一就想打听二,张取寒宁愿耳根清净一点儿,让孙姐继续误会下去好过追根究底她跟韩冽的关系。
那官司一审结束,施暴的小伙子被判了五年,民事赔偿3万多块,他不服判决提出上诉,现在等二审。这些是酥棠告诉张取寒的。张取寒没手机,韩冽家有一部座机,酥棠有这儿的号码。
张取寒在家呆着嫌闷,问韩冽要手机,韩冽给她带回来了大提琴和一堆古董唱片。她没想到他还会记着。大提琴小众而且贵重,她有好多年没摸过,入手后顿觉亲切,闲了就坐在阳台那里调调弦,照着谱子找找感觉,两三天后便可以演奏一首完整的曲子。
孙姐总夸她是个才女,她毫不谦虚,笑答:“我当然是喽。”
她在音乐方面的天赋是无以伦比的。八岁的时候她跟七岁的念遥一起上音乐课,念遥还没学会识谱她就已经能演奏几个小段落了。教她们的音乐老师对她的天赋啧啧称奇,建议房香梅大力培养。第二年房香梅没有给她交学费,让念遥一个人继续学琴。
天底下的后妈少有一碗水端平的,张取寒知道自己不是房香梅亲生,她又恨又怨可没有办法。直到后来真相大白,她才懂得房香梅的苦楚。
她的音乐天赋来自于她的生父,那是个毁了房香梅一生的男人。
韩冽工作很忙,早出晚归,时常张取寒睡下后他才回来,早晨她醒来的时候他已经走了。偶尔哪天他回来的早,两人也没什么可聊,韩冽坐在沙发里拿着平板看新闻,孙姐在厨房做菜,张取寒在夕阳温暖的光线中拉琴,十三卧在花盆旁边盯着张取寒手里的琴弓,一副跃跃欲试准备随时扑上来的模样。
琴声填补了交流的空白,给生活蒙上一层静谧美好的滤镜。
张取寒住到韩冽家的第十一天,烟盒里的香烟只剩下一根。
她向来是个不听话的,一盒香烟二十根,她每天抽两根,如今刚好剩下一根。早晨她靠坐在床头,手指头捻着最后这根香烟,正思索着什么,房门被敲了两下。
“进来。”她说。
韩冽推门而入。看到他还在家她很惊奇,脱口说:“你怎么还没走?”
“今晚林慕安会来。”他平静地说。
张取寒挑眉,问:“那需要我回避吗?”
他眉头皱了皱,低声:“不需要。”
“那我跟孙姐说一下,让她准备几个好菜。”
“随你。”他扫了眼床头柜上那个空空如也的烟盒,又看她手指里夹着的那根香烟,最终没说什么,退出去,关门。
孙姐来了之后张取寒告诉她晚上有重要的客人来,让她拿出看家本事。孙姐问来的是什么人,张取寒神神秘秘地说:“韩先生的女朋友。”
孙姐嘴巴张的老大,能吞下两颗鸡蛋。张取寒哧哧直笑,抱着大提琴坐到阳台,对着朝阳调弦。孙姐巴巴地走到她跟前,试探地问:“韩太太,是不是我理解错了?是……普通朋友对吧?”
“女朋友。”张取寒笑眯眯地抬头,“以结婚为前提的那种。”看孙姐一副呆若木鸡的表情,张取寒愉快地笑,像是玩了一个恶作剧,然后才解释说:“我跟韩先生算是兄妹,我妈妈嫁给了他爸爸,重组家庭。你在这里这么多天见过我们睡在一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