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一秒,阮一就明白过来“她们”指的是谁。
果然今天白天被看到了么。
她“砰”的一声关上后门,拉着小蘑菇头坐在了周淙光的位置上。
关门的动静挺大,值日生往后看了一眼,就看阮同学在和一个脸生的同学说话,也没在意继续低头打算扫卫生。
阮一那一声关门没把李朗贤吓到,倒是小蘑菇头脸上的惊慌失措和那天艺体楼见到时一模一样。
“见鬼了?”李朗贤收回长腿,向前倾着身子靠近阮一,手掌拍了拍她的后背。
“嗯,”阮一揉了一把小蘑菇头的脑袋,回过身一本正经,“讨债鬼。”
比起冯心蕊,阮一和李朗贤两人算是无比淡定了。两人对视了一眼,阮一先出了主意,“现在天亮着呢,一会儿就这么正大光明地走到学校门口,门口还有保安她们也不会怎么样,出去了你送冯心蕊回家。”
“那你呢?”李朗贤反问。
“我?我坐地铁回家啊!”阮一回到自己座位拿起书包,俯视起还坐着的李朗贤,“地铁处处有监控,我比你们安全得很。”
她说的不无道理。
其实李朗贤本来想说打电话叫王戈回来,一人送一个,王戈往旁边一站,也挺有威慑作用的。
见她主意已定,听着也算个靠谱的办法,也就没再折腾。毕竟这事儿,把王戈叫回来还得给他解释一番,看阮一的意思,连时七和吴许萌她们都没告诉,显然不想声张。
他点了点头,“那我先送你到地铁口。”
“好。”
阮一这回没拒绝。
几个人一起走到地铁口总比她一个人过去省麻烦得多。
两人一商定好,就直接背起书包带上冯心蕊出了教室。那几个高个子还在这层楼转悠,一看十九班出来人了,立马跟了上去。
李朗贤适时地掏出了手机,假装通话,“啊,你跟王老师说一声,我们马上就到办公室了……对,那可不得加班加点把老师的活儿给干完么,你放心……”
跟在后面的人狐疑地互看了一眼,想着还有老师在办公室等着他们,现在拦下也不是什么好时机。于是假装路过似的在后面瞎转悠,眼见着人往办公大楼转了进去,最前头的女生挥了挥手,“就在这吧,咱们跟进去怎么解释。”
前面的三个一转进教师办公楼就隔着转弯角贴着墙蹑手蹑脚往另一边的楼梯走,后面果然没人跟着。
一拐进楼道阮一就“噗嗤”一声笑了,“李朗贤,没想到你还这么老奸巨猾。”
“啧,老奸巨猾这四个字,我一个都不认。为什么我会在这儿一带二,你还有脸笑我?谁惹的事儿?”
“我语文不好,你就当我乱用成语呗。”语文分数低的借口用在这儿最合适不过了,阮一一脸你拿我如何的表情看着他,“你和周淙光不老说你们北方的大老爷们怎么怎么样么,你怎么还怕那几个女生呀?”
俩女生脚步快,李朗贤跟在楼梯后面,手心朝下罩在阮一的发顶上一拍,“那你还少听了一句。”
“嗯?什么?”
李朗贤弯了弯唇,“我们北方的大老爷们不打女人。”
少女驻足,仰着头看他,一脸严肃,“那你刚刚拍我头了。”
男生站的台阶高两层,和在教室里的时候角度刚好一个相反,他垂着眸眼神扫过少女吹弹可破的肌肤,嘴唇一张一合还在控诉着他。
心脏突然传来一阵悸动,下意识地向她的方向压住腰,凑近,“你是女人么……”
“呵,小女孩。”
第30章 三十朵浪花
冯心蕊觉得她的一姐好像被撩了。
然而阮一回到家,左思右想,觉得刚才好像被李朗贤鄙视了。
“小女孩”这三个字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出现在她的字典里了,特别是这大半年,她逼迫自己成长,逼迫自己面对所有不想面对的现状,逼迫自己做一个成熟懂事早点长硬翅膀可以带自己单飞的姑娘。
而当她以为自己终于有点不一样了,可以独当一面的时候,有人按着她的脑袋对她说,“小女孩。”
这是一种吃了苍蝇还要保持微笑着说好吃的感觉。
冯心蕊骑车,李朗贤也骑车。明明说好了以后他来送冯心蕊回家,没两天他就跟忘了这事儿一样,放了学依然等在阮一课桌前。
时七走的时候顺手敲了敲隔壁的课桌,抱怨道,“阮一,你后座怎么最近老缠上你了,放学都不和我们走了。”
阮一笑了笑没说话。
对外的官方解释是李朗贤抢了周淙光的互帮互助关爱小组组员,非跟着阮一,回家路上让她讲题。时七推测这种靠临时抱佛脚牵上的关系最多不会维持过期中考试以后,也就每次放学时候抱怨一句而已。
阮一理好书包,觑了他一眼,“你跟着我冯心蕊怎么办?”
“这周都要期中考试了,训练都停了。我让王戈送去了。”李朗贤把书包甩在背后,斜靠着门。
比起吐槽两句少年不羁的站姿,她还是更关心别的,“你怎么和王戈说的?”
“我也没说什么……”他指腹在鼻梁上擦过,换了副还在回想的表情,“就说,十二班有个小蘑菇头挺喜欢他的。”
这句话真的是无懈可击。
搁王戈身上,既能全心全意保卫好小蘑菇头的安全,按他的个性,在女孩子面前打死也憋不出个屁来,根本不怕他会去问冯心蕊是不是查无此事。
阮一拉平嘴角朝着他晃了晃脑袋,“你这个糟老头,坏得很。”
这是继上次说了他老奸巨猾之后第二次对他的形容词用了“老”字,李朗贤有点受伤。抬手摸了一把自己朝气蓬勃的脸,有些哀怨,“我还没成年呢,你怎么就说我老了。”
“原来你还知道你未成年呢呀?”
她揶揄道,“上回周淙光不还说发你理综三年真题解析.avi么?”
“点AVI”这几个字明显被加重了语气,周淙光这混蛋真的是把他给害惨了。
在阮同学眼里,自己的第一印象本来就不是很好,好不容易靠着自己平时表现掰回一城,前几天那混蛋嚷着嗓子喊理综三年真题解析的时候又被她听见了。
他敢发誓,自己真的没有点开过。辩解的话到了嘴边一个囫囵,又咽了回去,解释等于掩饰,好几把苍白……
还好阮一不是很执着这个话题,两人一前一后保持着肩膀的距离往地铁站走。
这段时间的观察下来,李朗贤慢慢发现了,除了知道阮一在十九班的第一天,好几个人来围堵过,后来就只是偶尔会有人在后面跟着了。
每天放学后,他都会送阮一到地铁站,一进了地铁,四处都有摄像头,想做些什么就更难了。
即便到了站,她出来,沿着八车道的阳关大道没几步就是军区大院门口,比地铁还安全。那些想要找事儿的人,从来就没有单独接触阮一的机会。
他发现的事儿,阮一也发现了。
她其实早从几天前就开始让李朗贤不用送她了,奈何他还不放心,依旧推着自行车陪她走到地铁口,看着她入闸才走。
眼看着到了考试周,谁还有工夫能来天天给她当尾巴。
阮一这几天心情比原先放松多了,考场名单一贴出来,她一回生两回熟,很快就找到了这次期中考试的考试教室。
和自己班隔着好几层,有点儿远。上次月考除了语文分低了点,其他都还算正常发挥,她的座位在整个教室的第二竖排,算是中上游了。
一到自己座位坐下,教室的最角落猛地窜起一个人,朝她拼命招手,“哎,阮女神,贼几把巧啊!”
阮一扭头,又是邹旭。
还真挺巧的,第一次月考,他俩也是一个考场,邹旭还坐她的前座。这一回相遇,两人也算中间是认识过了,她有了月考成绩一下子就跟邹旭隔了大半个教室,阮一朝他点头笑了下。
邹旭还在兴头上,勾着前桌男生的脖子侃侃而谈,“想当年我和阮女神是过了命的前后桌情谊,这他妈才多久,我阮女神不亏是神仙下凡,一下子蹦到前面去了。这说明什么你知道不?”
“不知道……”前座男生老实地摇了摇头。
“笨不死你!”邹旭甩过去一记眼刀,“说明坐在最后的老子,同样有无限可能。”
“看到了没,那边。”阮一没回头也能猜到邹旭故意在这儿断了个句,表情应该是跳高场上得了第一的那种肆意不羁,“下次老子就坐到考场第一张座位去了。”
好的。
祝你成功。
少年郎有理想是不错的,只不过每场考试依旧雷打不动满半个点就交卷的行为,好像和想要坐上考场第一张座位这个想象之间还是有点差距的。
每回交完卷,邹旭走之前都会朝着阮一打个响指。这种神似招服务员的动作,阮一没搞懂他想表达什么意思,暂时把它理解为邹旭在为自己加油吧。
这次期中考,距离她转到育仁三个月不到,也算一个季度了。
她渐渐熟悉了京城的高考考点和制度,比上次月考来得顺手多了。每门考试最后都能空出二十来分钟来查漏补缺。
上回语文考得很一般,其他功课特别是数理化都还不错。一考完最后一门回到教室,时七和吴许萌就来找她对答案了。
“啊?你选的C吗?我这题和你不一样诶。”吴许萌用笔尖戳了戳阮一草稿纸上留下的痕迹,满脸苦恼。
旁边时七反应完全相反,恨不得在原地蹦跶两圈,“啊啊啊啊啊,我选的C我CCCC!”
这边对着答案,门口李朗贤和周淙光也回来了。
周淙光一进门就听见时七在尖叫,满脸嫌弃地看了她一眼,“你A都没有吧?还C?”
“我操,周淙光你要死吧?信不信我表演一个徒手撕了你?”两人的话题虽然都不在一个次元,还是很容易就明白了对方在说什么,时七举着笔袋朝周淙光砸了过去,一脚踩上了他的椅子一副非得干一架这事儿才算完的架势。
明知他俩不会真打起来,阮一还是扯了扯时七的校服袖子,怕她从椅子上摔下来。
刚考完试几个人心态都很放松,时七不服输地站在周淙光椅子上非得说自己咽不下这口气。门口突然有人来叫阮一,“谁是阮一啊?刘老师找!”
“我在,”阮一下意识回头,松开时七的袖子往门口走。
传话的同学手里拿着一摞习题册,朝她点了点头,“你们班刘老师在找你,在阶梯教室。”
“你知道是什么事吗?”
“不知道,我就来传个话。”同学摇头,半晌又猜测,“可能是找你帮忙装订试卷吧,我刚从那边过来,好像有好多老师喊了自己班的学生去帮忙封卷。”
她什么时候成了老刘的心腹了?还帮忙封卷?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阮一道完谢回了趟座位才穿上外套往阶梯教室走。
阶梯教室在高二教学楼的后面,从高二楼上下去的时候,她借着楼梯口的窗往外看了一眼,果然阶梯教室的大灯都亮着,刚才她回座位的时候顺道看了一眼高远和孙玥的座位,都没人。
要么是找不到平时的左臂右膀这才找了她吧。
贯通两栋楼的走廊上不知道是不是管绿植的阿姨忘了关水龙头,长长的软管横在地砖上,噗噗地往外冒着水,淹了面前半条走廊。
阮一左右望了一眼也没见着个人,只好顺着软管一路摸到花园里的小水池。水龙头向右转到了最大,连接着软管的接头也没弄牢实,往四处溅着水花。
她绕开了扑腾往外窜的水流上前拧上了水龙头。
“啪啪啪……”身后突然响起了一阵拍手声,少女一回头,一眼就认出了为首那个正是前段时间一直跟着她的人,几张脸或生或熟,里头还有男生,就是没见着那天被她扇了俩巴掌的高个子。
真看得起她,为了把她引到花园角落还费这么大一圈周折,喊了这么些人来对付她一个女孩子,也不嫌害臊。
“同学,你还真是喜欢管闲事呢。早知道你这么喜欢做好事,我们早安排几个迷了路的小姑娘,过不了马路的老奶奶,这不就把你骗到手了么?”
为首那人两片薄唇张合,在和她说话。阮一脑子里却在思考别的事情。
“吓傻了?不说话?之前还不是挺能的么,害我们圆姐找得你挺苦的啊!”
刚那个叫她的人到底是谁?总觉得见过,也确实像是正儿八经来喊她去阶梯教室的,看着不像骗人。她手里还抱着一摞作业,样子也的确是刚从老师办公室那儿回来那样儿。和眼前这伙人是一起的?
“□□妈,我跟你说话呢?你没听见?!”
为首那人脾气显然不是很好,两句话没搭理这就问候起全家来。
“啊?你刚说什么?去你妈坟上蹦迪?行啊。”少女抬起眼皮,脸上的表情还挂着迷茫,演得和真没听见一样,说出来的话却是气得人七窍生烟。
她一抬头,对面站着的唯一一个男生皱了下眉。
为首那人两句话不离直系亲属还在继续骂,卷了卷袖口像是一幅要上来打人的样子。被后面男生一拉,“圆姐的事儿你替她出什么头,你身上那个处分可还没清呢!”
“你丫怎么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我日。”
女生骂骂咧咧到底还是没上前,阮一扬了扬唇,原来都是一群纸老虎啊,想当坏学生还怕着处分,那哪儿能行?
看透了她们只是唬人的本质,阮姑娘就轻松了,张了张嘴,“你们圆姐有话想跟我讲,自己人呢?脸上倒还没好?”
为首那人上回在艺体楼下也见过,知道阮一真打起来还挺疯,经她一提醒就想起了圆姐脸上留了好半天的红掌印。想了想之前的计划心里又充满了底气,“你想见圆姐啊?没问题啊,圆姐一会儿就来见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