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校服还没发下来,她也没打算再穿了。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脑子被驴踢了,竟然会信了江让的鬼话。
阮一扯了扯衣襟,转身对吴许萌说,“其实我还有好几件没来得及穿,全新的,你看得上的话我送你?”
吴许萌还真对这几件别具一格的衣服充满了兴趣,勾着她的肩膀问,“后面啥字?酷不酷?”在她目前的人生信条里,别的不重要,一定要够酷够带劲儿!
“还行吧,”阮一转着眼眸想了想,靠着记忆缓缓念了起来,“穷,丑,平,矬,你喜欢哪件?加上我这几天穿的,正好凑齐一套葫芦娃。要不洗洗干净都给你?”
“哈……算了吧。”后座的短发少女撑着下巴,竟然觉得这几个字里面,“衰”已经算是最酷炫炸天的了,也不知道是谁想到的点子买了这些,于是摇了摇头拒绝了这套神奇装备。
受了阮一的启发,她决定去万能的某宝上定一件加粗加大版的“帅”字。
这节早读课阮一靠着后座,吴许萌趴在桌上,俩人隔着书偷摸聊了会儿天。一下课接下来就是刘建斌的课,老刘腋下夹着数学课本走进教室,路过阮一课桌的时候还不忘再次提醒了一下她记得去领校服,看来是这几天被她的私服吓得够呛,现在终于算是长舒了口气。
中午还是吴许萌陪她去领的校服。
一共是9套,春夏秋冬各两套,再加上一套重大活动才穿的正装。女生夏季校服是裙子,照理现在天还热着,放眼整个校园却没有几个女孩子会穿校裙。
这个年纪的女孩正是身体特征逐渐发育突出的时候,大家内心里的羞赧劲儿都很足,谁都不愿意把又长又白的双腿就这么露着,平白惹得男生在背后瞎排腿玩年名次,更何况上下楼梯还挺不方便的。
这个天虽有些秋老虎的势头,倒也不至于燥得难受,穿上春秋季的校服单裤也不嫌热,于是就形成了校园里十个女生九个校裤,只剩一个穿裙子的风景线。
吴许萌就穿着校裤,时七也是。女生之间的相处有条不成文的规矩,就是咱几个是好朋友,谁也不许做特立独行的那个。
这种潜规则和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是同一个道理。
阮一放学回家以后,就让刘嫂把夏季上衣配着校裤先洗了烘干,刘嫂还不明白,怎么挺好看的小格子裙不穿呢?反正晚上也不忙,她就索性把所有的校服都给洗干净烘干了送上了楼。
她上去的时候,阮一估计在琴房待着,房间里没有人,也听不见有人练琴的声音。小姑娘来了这么些天,大多数时候都是听话又有礼貌,可还是能看出来,她的独立倔强和那么一点儿性格上的矛盾。
刘嫂觉得自己不应该管主人家的事情,送完衣服就兀自下楼了。
等阮一回到房间,凳子上已经整整齐齐放好了明天穿的校服。她往身上比了比,大小应该差不了太多。
第二天早上正式穿上的时候,才发现上衣倒是正好,可裤子长了一截儿。
看了一眼旁边洗干净放着的裙子,说实话,其实她自己心里也是有些抵触穿裙子的,即便里头打了底也觉得没有安全感。
于是弯腰把裤管儿沿着边向上卷了几道,掖平整照了照镜子,还行,灰色的直筒校裤虽然宽松,版型却意外服帖,不太像去下乡插秧。
就这样收拾好了去学校,竟然在校门口遇上了李朗贤。
阮一也没和他打招呼,自顾自走在后面,想必他知道自己不待见他也不会大清早的来自讨没趣。
谁知前面那人突然停了下来,站在路边打量起她来。
少女收拾得干干净净,眉眼精致,是个实足的美人胚子,就算穿着校服也能看出些祸害的味道来。白皙精致的脚踝露在外面,引得人对她那双还未见过的又直又细的双腿浮想联翩。
青春期的少年觉得自己思想有向危险地段发展的趋势,暗自呸了一声,目光落在少女脚脖子上,一皱眉,
“阮同学,插秧去呢啊?”
第9章 九朵浪花
“阮同学,插秧去呢啊?”
李朗贤这么一说完,阮一就怒了。她冷笑一声看着眼前高高大大的男生,最后视线落在了他捋得一丝不乱的发型上。
这天早上阳光明媚,微风习习。李朗贤早上起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睡得卷翘的一窝乱发,时间也不够他再洗个头,于是破天荒地使了些发蜡,把发顶梳的一丝不苟。
现在见姑娘的眼神落在自己的头发上,总觉得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她安静了几秒,缓缓开口,“李同学,做鸭去呢啊?”
两句话一前一后,竟然异常的对仗工整,还带着韵脚。
两人互看一眼,谁也没回答谁,就像静止了似的你瞪着我我瞪着你。
青春期的小孩常流行说些琼瑶类的段子,比如两个人只要深情的对视,超过三分钟,就会情不自禁坠入对方眼里的星河,互生情愫。
但这句话不适用于刚互怼过的那俩。
这个时间段,进校园的学生络绎不绝,好奇地打量着雕塑似的两位门神。最后还是阮一先动了腿,她轻嗤了一声,转身就走,沿着校园的林荫大道贴着边走在最右侧。
李朗贤也转身,沿着最左侧,明明同一个班级同一条路,两人互相恨不得隔着百八十丈远。就这样保持着尽可能远的距离,阮一先一步拐进了教学楼。
到教室的时候,时七和吴许萌已经到了,边聊着天边从书包里把昨天的作业一本一本码在桌角。见她穿着校服来,上下打量了一番,“唉哟,怎么同一套衣服,穿你身上怎么看都不一样呢!啧啧,嫉妒使我面目全非。”
吴许萌点头符合,“嫉妒使我质壁分离。”
刚被李朗贤杠了的情绪缓过来一些,阮一甚至还找到了自黑的点,“像不像插秧去的?”说着伸了伸腿,把脚踝露给她俩看。
俩人瞄了一眼,不约而同摇摇头,“你这样像插秧的,能给我们一条活路吗?”
这句话正好落在刚从前门进来的李朗贤耳朵里,他刚在路上仔细地进行了自我探讨和反思,觉得自己好像是过分了点,一大早的就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破坏了人家的好心情,况且自己原先想表达的意思也不是这个呀?
他本意很单纯,就是觉得,那个裤管儿,要是往下放那么几厘米就更好了。
经过深度检讨,他现在觉得自己是有罪的,不仅欺负了人家小姑娘,破坏了同学间的纯洁友谊。而且人家女孩子嘛,总是比较在意外表这件事,他这么一说,姑娘看似云淡风轻就走了,其实心里多在意啊,这不和同学们来讨论这个问题了。
阮一正背着书包站在走廊和另两位讨论这个问题,没注意后边有人。
就听背后一男声轻咳了下,她一回头,视线又和李朗贤撞上了。
男生看着她的眼睛不好意思地开口,“那个……早上的事儿,我跟你道歉。其实也不像什么插秧的。”
阮一还没回应,时七和吴许萌偷偷互看了一眼,哦!难怪阮一一来就自黑,原来是遇上了这种事啊!
时七一脸看好戏的表情,深吸了口气,仿佛这样就能嗅到走廊里站着的那两位之间的暗波涌动,她笑了起来,“朗哥,你什么时候嘴这么毒啦?”
吴许萌:“哈哈哈,周淙光附体?”
李朗贤不说话,就看着阮一。他觉得新同学是会原谅他的,毕竟刚才他们一人一句谁也没讨到好处,换句话说,谁也不吃亏,他拉下脸来主动道歉,这是多么的珍惜同学情谊啊。
结果这个新同学从第一天来了开始,从来没有按套路出过牌,在这件事上,他再次感受到了她的与众不同。
她轻抬了下嘴角,语气听着十分友善,说出来的话倒是依然阮氏风格。
“别啊,道什么歉呢。插秧的多好啊,劳动人民受人尊敬,总比做鸭的好多了,是吧?”
吴许萌和时七不知道这里面还有些弯弯绕绕,虽然不太明白她没事怎么扯上了特殊职业,光听纯字面意思觉得她说的没错啊,真命题。时七嘴快,点头应和,“那是必须啊。”
不知不觉又给李朗贤挖了个坑,这个暗亏不吃也得吃。他现在要是应和了她,就等于默认了校门口来自阮同学的嘲讽,要是反驳的话,更不对啊,站不住脚。
现在他总算是知道了什么叫有理说不清了。
叹了口气,“呵,你们这群牙尖嘴利的女人。”
他把书包往肩后一甩,丧气地回到座位上。隔着走廊正在疯狂补作业的周淙光见他从前头过来,丢了个纸团过去,朝他龇牙咧嘴,“朗哥,怎么样?和新同学相处愉快吗?”
后面的同学还没来,李朗贤有些烦恼地摸了摸后脖颈,仰着头倒在了后桌上,“愉快?愉快个屁……我现在算是知道了,为什么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有些女人啊,那小心思转得…啧,真他妈贼……”
“嚯,都把你惹得爆粗了?来来,跟兄弟说说,她怎么你了?”
她还能怎么了?说他是鸭。这话他可说不出口来,扭头把气撒在了睁着求知双眼的周淙光身上,“滚滚滚,抄你的作业去!”
周淙光低着头在纸上奋笔疾书抄完了最后一行,用力甩了甩手,整个人就越过走廊凑了上去,“其实吧,仔细想想,新同学长得这么漂亮有点脾气也是可以理解的。是吧?这和漂亮的妞儿都难追是一个道理。”
“是吗?”他反问。
周淙光瞪大了眼睛直愣愣地看着他,想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来,“我擦,朗哥不会吧你?真想追?”
“不想。”他斩钉截铁。
李朗贤皱了皱眉,仰着的身体一下子从后桌上弹了起来,心想,长得漂亮有什么用,脾气这么臭又小心眼,这是谈女朋友呢还是伺候老太君呢?他可不想。
“那你这么关心……我他妈还以为你春心萌动了呢!”
萌动了吗?
不可能的。
他拧眉看向周淙光,把锅直接甩回给了他,“不是你一直在抓着我问?”
“哦……”周淙光在心里暗舒了口气,后半句没说出口,还好你没兴趣,其实我倒是挺想追来着……
第10章 十朵浪花
周淙光心里是有那么点躁动的,但是并没有付诸于行动,他觉得还需要再观察观察,总觉得朗哥对那位颓系仙女儿的感情有些微妙。
他说不明白,但也不是看不懂。
朗哥平时对谁都是如沐春风般的关怀,却总是忍不住在那姑娘面前说些刺激她的话,平白惹得人家不高兴。上回那件事儿他从吴许萌那听来了一半,朗哥竟然说她把裤管儿往上卷一截像插秧的。
还有这两天,物理老师习惯性地叫第一排同学帮忙擦黑板,课间就看阮一在那踮着脚擦最上面那排粉笔字的时候,朗哥明明就二话不说从后面直接抢过了黑板擦一副帮忙的样子。人还没来得及感谢,他就忍不住嘴欠地嘀咕了一句“小矮子”。
成,又把人给弄生气了。
他就不明白了,这是什么相爱相杀的骚操作。
相爱还没看见苗头,相杀倒是每天就像他抄作业一样,必定会上演的了。
这天是周五,阮一转校来的第一个周五,恰好碰上月考前一周,是学校惯例的大扫除时间。
下午的自习课只上了一节,刘建斌就空着手进了教室。
一进门就拉开嗓子问,“同学们,这个月咱们班被分到的包干区是游泳馆,开学大扫除那次,打扫小礼堂的还记得是哪些人吗?”
言外之意便是上回打扫小礼堂的同学,这次改打扫游泳馆了。
话音刚落,下面稀稀落落举起几只手。老刘目光往下边一扫,有些烦恼,“这个人不够啊,游泳馆要打扫的地方可比礼堂多多了。要不,上次打扫教室的,再分一半出去。”
老刘双手在教室范围一划拉,连带着阮一坐的位置,几乎都被囊括了进去。只剩下靠最里头边上两排的同学舒了口气,还好没把他们给算进去。
打扫游泳馆几乎是学校里大家都不想去干的事儿,因此整个学校就被人工划成了好多小块,每个月轮换着班级打扫,这样谁也没怨言。
游泳馆之所以不受大家欢迎,不仅因为地方大,里面外面两个泳池都得洗刷干净,还得忍受消毒水的气味儿。
算是个苦差事。
现在把大半个班级都发配去了,大家心里都是有苦说不出,只想着到时候人多力量大能早点干完早点回来。
等老刘分配完任务,一声令下,教室里又哄闹了起来。
阮一这边三个女孩子的任务比较轻,她看时七和吴许萌的脸色缓和了下来,便知道刷露天泳池这份差事应该没有那么可怕。
等她们慢悠悠领着工具到游泳馆的时候,绕过一排大白杨,才发现后头的露天泳池边围着一小圈人,都是自己班的,不知道在围观什么。
“加油啊!快点,再快点!”
“周淙光,嘛呢,别萎啊!”
“我去,朗哥不愧是朗哥!”
等三人靠近了借着人群间的缝隙往里看的时候,阮一就看见一个身影扒着泳池边儿直直的破水而出,背朝着她们,就看他借着取下泳镜的动作往后捋了一把湿透了的发丝,一小细条水流顺着发梢滴答在肩胛骨上,又滑过背后漂亮的线条坠落进池子里。
然后他转身,看到围了一圈的同班同学,也没管身上只着了一条泳裤,半截身子还是埋在池子里,歪着头一笑,伸出两根手指比了个耶。
少年温暖的笑容不比和煦的阳光差。
她定睛一看,是李朗贤。
阮一这才发现,原来周五下午他都不在教室在这混着呢啊!
扭头问时七,“体育生今天下午不用上课的么?”
时七点点头,眼神却依旧粘在泳池里,“对啊,他们正常情况每天早晚和周五下午都要训练的,碰上考试和其他事情才取消。”
原来他们几个每天早上习惯性的迟到,打了铃才姗姗来迟,晚上又早退,是因为训练啊。
阮一还在想着,就见池子里又猛地冒出个脑袋,泳镜一摘,张嘴大吸了两口气,是周淙光。距离刚才李朗贤到达终点线已经过去了好几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