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雪中来——过期白开水
时间:2019-07-17 11:07:33

  她眉眼一动,笑了起来,绚烂如春晖朝阳,恍惚间照亮了她二人所处方寸之地。
  “本宫乃元后嫡长女,天生异象,少时便有战功,赫赫之名远达邦交。”
  她伸臂展开宽大的袖幅,仰头瞧着透过窗纸照进来的些微光亮,笃声道,“除了本宫,还有谁配的上这大盛江山!”
  沈羡沉默片刻,视线落在盛华的面庞许久,心底只觉得许多的悲悯与心酸。
  她垂下眼睛,低声说道,“崇武十八年初冬,大盛取得了一场大捷,击退了北戎七百里,也是因为那场大捷,公主纯的战神之名再无可撼动,成为了大盛一道无形的屏障。”
  盛华神色微顿,瞧着她不曾说话。
  便听得沈羡温和的声音落于地上,倏而将她剖了开来,“那时候长公主眼有雪盲之疾,又如何能够领兵呢?”
  是那个小小的少年,独自驰马于北境的战场之上,仍然是面容淡然,目光坚定的模样。纵霜风不曾泯其志,纵烈火不曾折其勇,那个人,是赵绪。
  沈羡抬起眼,目光亦是坚定。
  “真正领兵击退北戎七百里的人,是赵绪。”
  “长公主从前提过,崇武十八年,赵绪与长公主一道击退了北戎七百里,先帝曾夸赞了赵绪一句,令他高兴了好久,长公主却没有告诉我,先帝曾夸赞何言语。”
  “崇文馆大盛将军录有载,三皇子绪骁勇,年十二,从公主纯抗击北戎,退敌七百里,帝心大悦,称之曰,‘此子类我!’。”
  “大盛最骁勇的将军,从来都是赵绪。”
  沈羡立在盛华的面前,眼中是从前赵绪冷淡却温柔的面容,他自雪夜而来,一把将她从绝境中拉起,给予她光亮与安宁。
  她从前只瞧见他所有的强大与温柔,却未曾想到过,他的内心深处,还有这样多的退让与隐忍。
  赵绪心中想的,是大盛。
  盛华心中想的,也是大盛。
  明明是血脉最近的姐弟二人,却在不知什么时候,走向了一条截然相反的道路。
  赵绪若是知道今时今日的局面,一定很难过罢,沈羡心底一酸,低低道,“赵绪他看重长公主。”
  盛华难得地陷入了沉默,片刻后凉薄地一笑,似是自问,又似是喟叹,“又如何呢。”
  她缓缓背过身,淡淡道,“阿绪已经死了。”
  仿佛是一道钝器突然重击在心头,沈羡下意识张了张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她竭力缓了一缓,方才握紧了手指坚持问道,“你说什么?”
  盛华骤然回过身,冷冷道,“我说赵绪已经死了。”
  “他死了!沈羡,赵绪死了!”
  心口忽然裂开来的痛苦令她微微弓下身子,逼迫的她不得不用尽了力气才能撑着自己重新站直了一些,她瞧着盛华冰冷的面容,颤声道,“阮红灵。”
  她深吸一口气,仍然控制不住剧烈发颤的指尖,转眼间已是浑身失血一样冰冷,面色白的吓人。
  是她晚了一步!那封信最终还是没有来得及到他的手里。
  是她晚了,沈羡捏的手指几乎都要折断,竟在瞬息之间,生出了形销骨立之感。
  她闭了闭眼,不再管心口那足以灭顶的痛楚,站直了愈发显得削瘦的身躯,再开口皆是悲声,
  “玉州林中,伏击裴世子的人是你,春日宴刺杀舒卓,害得裴世子失踪的人也是你。”
  “一直都是你。”
  她咽下了喉咙口的一点腥甜,苦笑道,“玉州那夜,刺客于林中击杀裴世子,阮红灵拖延时间迟迟未归,我从前以为她是为了致我于死地,原来是为了你,她认出了那些刺客,假意不敌受伤,拖住了赵绪的人,是为了给你的人机会追杀裴世子。”
  “云州瘟疫,染疫的流民暴毙于官驿门前,昏迷在驿内不出的裴世子为何会突然染疫,也是阮红灵下的手,是她想要替你除掉裴世子!”
  “春日宴裴世子失踪,也与你有关!”
  盛华面目仍然艳丽,却漠然地令人齿寒,她靠近了沈羡一些,抬手缓缓抚过她苍白的面目,笑了笑,“阿绪看中的人,这样聪明。”
  耳边轻微的机括声响未及发出一半,便被沈羡伸手牢牢扣住了盛华腕间镂空玉镯的机关处,阻止了毒针的弹出。
  沈羡一把握住了盛华的手腕,力道之大几乎能听见骨骼发出的声响。
  “长公主这是想连我也一道杀。”
  她抬起头,手中仍然死死握住了盛华的手腕,忽然笑了笑,平淡问了一句,
  “长公主不想知道,先帝遗诏在哪里吗?”
  她顿了顿,淡声道,“长公主难道不想知道,先帝遗诏中写的究竟是谁的名字?”
  作者有话要说:  在榜单上,所以会日更到周末
  关于前面的竞猜【究竟是谁杀了绿川】,小天使没有猜出来是长公主呀,不过善水小天使答的顾丛,也算猜对了一半,渣作者等会踩着读者专栏过去发个大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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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争锋
  盛华手腕一转, 反手握住了沈羡的手掌,逼问道, “是谁?”
  沈羡松开手指,冷淡地瞧着盛华不说话, 撷英殿的大门忽然被人自外头推开, 一道明亮的晨光投了进来, 落在了沈羡单薄瘦削的身躯之上。
  盛华眯了眯眼, “你是在诈我。”
  沈羡面孔苍白如纸, 却始终不曾从盛华面上退开目光,她笑了笑,“原来长公主也不知道先帝的心意究竟是谁。”
  “见过长公主。”
  撷英殿的大门渐渐拉开, 不算高大的内侍笑着踏进了殿内,客气道了一声, 沈女官果然也在。
  “杜义。”盛华放开了沈羡,抬眼瞧着殿外垂目的玉拂, 冷冷道,“什么时候重芳宫的小小婢女都能请得动承明殿的内侍总领了。”
  杜义笑得谦和,“长公主说笑了, 是陛下得了昨日裴统领的回话,传召沈女官, 要问她私自出宫的罪呢。”
  又转而向着沈羡说道,“陛下有旨,请沈女官跟小人一道去承明殿罢。”
  沈羡退开了几步,视线自盛华的身上转过, 向着杜义点头,“沈羡领旨。”
  “若本宫不允呢?”
  杜义笑容未变,应道,“长公主怕是糊涂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更何况是大盛的皇宫呢,陛下他要小人告诉长公主一句话。”
  “陛下他说,从前皇姐待他的姐弟情谊,这三年纵容,已然是还清了。”
  往后,再见已不会再留情了。
  盛华静默了片刻,瞧着沈羡跟着杜义一道缓缓就要踏出撷英殿的大门。
  她在沈羡身上瞧见了前所未有的平静与漠然,素来的柔和与温暖竟然已寻不到一丝影踪,令她的心头生出了一些快意。
  “你以为赵绪是在爱你吗?”
  盛华忽然开口说道,语调尖锐又刻薄,“父皇待他不慈,小秦氏不许他争,他从前的岁月就如同你在陵州那个雪夜一样,困在其中而不得出,你以为他是在爱你吗!他是在爱他自己!他只不过是在怜悯从前那个挣扎不得的赵绪!”
  沈羡的脚步微微停住,盛华笑了起来,“你以为赵绪爱的是沈羡吗!那个雪夜,无论他遇到的是赵羡,是李羡,还是千千万万人之中的一个,他都一样会将自己剖开来,将那个人捧进骨血里,只因为他太渴望,太渴望有人爱他了!”
  她仰着头,笑得越发厉害,几乎要笑出眼泪来。
  “可是他遇见的人是沈羡。”
  沈羡回过身,面上也瞧不见什么表情,她重新将目光投向盛华的面容,一步也未再退,只是平淡又坚定地缓缓说道,“可是他没有遇见千千万万中的其他任何一个人,他遇见的是沈羡,对于沈羡来说,她也没有遇见千千万万种的其他人,她遇见的是赵绪。”
  “长公主连绿川都要杀,像长公主这样的人,想来从未明白爱是什么罢。”
  沈羡唇角泛起一个冷淡的笑容,带起了一些怜悯之色,“太后说的对,最后孤家寡人的人,只有长公主。”
  盛华面容几乎碎裂,“你怎么敢……”
  “长公主。”沈羡出声打断了她,低声道,“你不想知道方才我为什么能扣住你腕间碧玉镯的机关吗?”
  她瞧着盛华,鬓边碧玉簪的温润之泽也未曾拂去她眉目间的冷然,“赵绪他心里什么都知道,从我第一次踏进撷英殿瞧见这个镯子的时候,我就明白,赵绪他全都知道。”
  女儿家,不必这样手段。
  原来说的便是盛华。
  赵绪那时的神情,一刻都不曾从她心中抹去,他的眼底有温柔与怜惜,还有说不出的感叹与释怀。原先她不明白,他这样的人,为何会有这样的神色。
  直到她踏进撷英殿,瞧见了盛华腕间的玉镯,她便明白,赵绪心底放着他的皇姐,即使他身处困局,举步维艰,也依然想要为他的皇姐,谋一个出路。
  击退北戎七百里,换他皇姐的自由。
  那一日她问他,要的可是承明殿。
  他说属于他与皇姐的东西,他要拿回来。
  沈羡淡淡笑了笑,赵绪屡次宽纵阮红灵,她原以为他为的是阮红灵,从前是她未看明白,他为的,是他的皇姐。
  “伏击裴世子一案,赵绪将罪名东引到了谢真的身上,旁人只当是为了一争北方兵权,长公主猜不到是为何?”
  “赵绪一早便知道真相。他将这桩荒唐案钉在谢真的身上,为的,是将长公主干干净净地从谢真案中摘出来。”
  “赵绪将他的皇姐看的这样重,只因为你是他在这世间血脉最深的唯一亲人,他这样待长公主,长公主是如何回报他的。”
  沈羡眼中映出盛华明灭的神色,一字一句缓缓道,“你杀了他。”
  她握了握手指,向前踏了一步,竟逼得盛华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沈羡收回目光,回过身也不再看盛华,向着一旁的杜义低声道,“杜公公,我们走罢。”
  杜义立在一旁,眼中有些掩不住的讶然,他头一次见到这样的沈羡,如同浑身都浸着霜雪,眉眼之下压抑着的涌动,竟令人莫名想到了绝望二字。
  他先行一步,走向了殿外,方才回身道,“沈女官,请。”
  他二人一前一后出了殿门,迎头走进了外头明亮的朝阳之中,盛华独自立在幽暗的大殿之内,沉默如一道猝然熄灭的火光。
  玉拂立在门外,半晌也未曾说话。
  撷英殿的大门敞开来,外头的日光照进来,落在盛华身前一丈处,未曾照亮她的面容,只徐徐透出一些淡薄的暖意来。
  盛华向后退了一步,将自己锁在了黑暗之中,她瞧着玉拂,平静说道,“是你去请得赵缨。”
  玉拂轻声应道,“是奴婢。”
  她一笑,“赵绪要将沈羡送到赵缨身边吗?”
  玉拂面容恭顺,恭敬回道,“宣王殿下吩咐过,无论如何要护沈姑娘周全,殿下还说过,陛下乃君子。”
  “君子。”盛华压低了嗓音缓缓嘲讽道,“他竟然肯信赵缨。”
  “殿下也相信沈姑娘。”
  “你也走罢。”盛华转过身,缓慢地走向那道屏风,回到那个榻上,将自己重新掩了起来,“内殿里头有个木匣,里头是那个姓宋的太医留下的药方,往后,不必再回来了。”
  她将自己抱作一团,闭眼笑道,“那太医真有趣,临死前那样求我,不为求生,只求我替他将这些药方留存下来,生怕鲜血溅了纸,还撕了衣袖将它裹了整齐。”
  她顿了顿,仍未睁开眼,缓缓道,“我杀了他。”
  也不知道说的是宋唯,还是赵绪。
  玉拂走进内殿的脚步轻缓,片刻后便已然听不到她的声响,盛华面容寂静,始终未曾睁开眼睛。
  薄衾驱散了一些沾衣的寒冷,从玉拂的手中轻柔地落到盛华的身上。盛华眉眼微动,就听得玉拂轻声道,“宣王殿下还吩咐,无论将来如何,都要奴婢照看好长公主。”
  撷英殿安静的毫无一点声息,一直到玉拂退了出去,盛华都未曾再睁眼,静默如同一尊石像。
  重芳宫与承明殿离得有些远,沈羡行在前头,脚步平缓,肩膀却削瘦如纸,杜义跟在后头,见她瘦得厉害,甚至有些疑心,此时若是来了一阵风,便能将她吹落于地上。
  又暗自摇了摇头,想到他从未见过心性比沈羡更坚定之人,即便是强风来,也不能拂动她心中分毫罢。
  沈羡停在了承明殿外头那座小园,她立在那两棵乔木之下,瞧着她埋下从前赵绪予她的种子那处许久,心头未曾停歇的痛楚一路钻入肺腑,令她浑身麻木到指尖。
  杜义见她面如金纸,苍白的吓人,有心要去扶一扶,却见她紧紧抿着唇,仍从唇角缓缓浸出一道鲜血来,一路淌过衣襟,落到了心口处。
  “沈女官!”杜义不曾料想到她竟哀恸至呕血,震惊之下慌忙道,“可要传太医?”
  沈羡缓慢地抬起手,一点一点抹去了唇边的血迹,也不管手指间沾上了许多的殷红,只是浅淡地笑了笑,将沾了血的手指紧紧握住,转过身淡声道了一句,
  “去见陛下罢。”
  杜义怔了怔,今日的朝阳这样明亮,拂照在沈羡的面容之上,头一次给她素淡的眉眼笼上了一层这样的冽冽之感。
  他立在原地,眼瞧着沈羡单薄的身影缓缓踏进了承明殿的大门,心里头莫名涌上来许多感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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