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婳,”谢宛谕在经过班婳身边时,忽然推了她一下,“你怎么回事,会不会走路?”
“你干什么?”如意伸手扶住班婳,瞪着谢宛谕,“王妃,请自重。”
谢宛谕看了班婳一眼,轻哼一声,转身便走。
“她……她……”如意气得低骂道,“有脑疾啊!”
班婳抬头看着谢宛谕离去的方向,扭头在四周看了一眼,发现在远处的假山旁,有两个不起眼的太监站在那。
“没事。”班婳带着如意进了内殿,打开了手中的一张纸条。
如意震惊地看着班婳手里的纸条,快速地往四周看了一眼,然后若无其事地打开了旁边一扇窗户,仿佛只是想开窗透透气,偏偏身体刚好把班婳遮住。
宁王有杀人之意,小心。
班婳看着纸条上的这几个字,然后把纸条一点点撕碎,放进自己随身携带的一个香包中。
她与谢宛谕关系并不好,谢宛谕为什么会提醒她?因为蒋洛伤了她的大哥,还是蒋洛对她不好?
谢宛谕难道没有想过,万一她把这个纸条呈到陛下面前,会引来多大的后果?她走到铜镜前扶了扶鬓边的凤钗,对如意道,“回去吧。”
“是。”如意没有问班婳那张纸条上写了什么,但她心里清楚,这张纸条中一定会有很重要的东西,不然郡主不会慎重地把纸条撕碎。
回到聚会的殿上,班婳见谢宛谕已经坐回她的位置上了,见到她进来,谢宛谕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她。
倒是太子妃见到她进来以后,对她笑了笑。
石氏打从心底不喜欢班婳,当初班婳带人冲到相府,逼着人把二妹带到了大理寺,这口气太子妃一直记在心里。更讽刺的是,她妹妹心仪的男人,却被班婳得到了手。
班婳嫁给容瑕已经有小半月了,可是她面色红润,神采飞扬,明显成亲后的日子过得很好,班婳才会这般肆意。还有她身上这条宫裙,是用难得一见的烟霞锻制成,不知道的人只当是班家舍得陪嫁,只有她心里清楚,这条裙子不是班家为班婳准备的。
她记得很清楚,烟霞锻整个大业都很少,就算有,最多也只能拿来做一条披帛或是手帕,做成一条裙子就太过奢侈了,更何况这等好东西,就算有心奢侈也很难买到。
据说烟霞锻做工极其复杂,布匹放太久都不会折损颜色,即使放上一百年,它还是如云霞般美丽。但是会这门手艺的织娘已经病逝,她没有后人没有徒弟,手艺便已经失传了。
所以现在就算哪家想找烟霞锻做条裙子,那也不能够。
她听人说过,当年陛下登基的时候,特意赏了老成安侯一匹烟霞锻,但是由于成安侯夫人林氏不喜欢华丽的东西,这烟霞锻便再没在成安侯府出现过。没想到时隔二十余年,这烟霞锻竟是用在了班婳的身上。
成安侯对班婳倒是很舍得。
用午膳的时候,一位夫人终于没忍住,对班婳道:“郡主,您身上的宫裙真漂亮,不知道是用什么料子做的,是哪位绣娘的绣工?”
“这我倒是不太清楚,”班婳无奈一笑,“挑衣服穿的时候,我也不管它是什么料子,是什么绣工,见它漂亮就穿上了。”
这位夫人干笑道:“这衣服倒是衬郡主你的美貌。”
班婳笑了笑,竟是把这句称赞笑纳了。
其他夫人也忍不住多看了好几眼班婳身上的宫装,确实是美,人美衣服美,美得让一众女眷连嫉妒心都不好意思有。
“郡主这般奢靡,怕是太过了些。”一个年轻女眷道,“成安侯是节俭的性子,你这么做,让其他人怎么看待侯爷?”
班婳挑眉看向这个说话的女眷,不怒反笑道:“这位夫人真有意思,我的郡马怎么看待,是我夫妻之间的事情,何须你来操心?更何况这宫裙本是侯爷为我订做的,他让人做好了我便穿,这与外人有何干系?”
这位夫人闻言以后,面色潮红,好半天才小声道:“是我理解错了,郡主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你一个不相干的外人都管着我穿什么了,还嫌我咄咄逼人,”班婳嗤笑一声,“这是哪家的女眷,竟是连这点规矩都不懂。瞧着年纪也不小了,竟是连不议他人私事都不知道吗?”
“福乐郡主,这位是国子监祭酒的夫人,娘家姓杨。”一位有心讨好班婳的夫人小声道,“她上面还有个姐姐。”
“杨?”班婳仔细想了想,随后摇头道,“没甚印象。”
“细论起来,成安侯府原本与她的娘家还有些渊源。”这位夫人脸上的笑容有些奇怪,“这位国子监祭酒夫人的姐姐,原本是成安侯兄长的夫人,令兄病逝以后,杨氏便打了腹中的胎儿,回娘家改嫁了。”
班婳挑了挑眉,语气淡淡道:“原来竟是如此。”
容瑕大哥病逝,杨氏打掉胎儿改嫁,从人性角度来说,并不是天大的错误。但是从人情上来说,又显得过于寡情了。夫君刚死,尸骨未寒,便急切地打掉孩子回娘家改嫁,这事做得确实让人寒心。
同为女人,她对此事不予置评,只是不喜欢现在这位小杨氏对自己的私事指手画脚。她朝小杨氏瞥了一眼,见对她慌张得连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顿时连说话的心思都没有了。
胆子小成这样,还要为容瑕操心一下声誉问题,她该谢谢这位夫人对自己郎君的关心么?
有了这个插曲,班婳理直气壮地起身向太子妃告辞。太子妃知道她的性子,若是苦留着她,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所以只好让身边得脸的宫女把人亲自送出去。
等班婳走了以后,太子妃脸色不太好看的看了小杨氏一眼,随后漫不经心道:“我们做女人的,好好过好自己的日子就成,若是对别人指手画脚,就显得略过不讨人喜欢了。”
在场众人知道太子妃是在说小杨氏,但都装作没有听出来,纷纷上前附和。
现如今太子起复,陛下身体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好,眼看着大业朝就要属于太子,他们谁敢得罪太子妃?
小杨氏尴尬的陪坐在一旁,出了宫以后,就躲在马车里哭了一场。她觉得自己今天丢脸极了,不仅被福乐郡主奚落,还让太子妃厌弃了。她不明白,太子妃明明与班家人关系不好,为什么却要帮着班婳说话,她不应该盼着班婳难堪吗?
班婳回到侯府,容瑕已经在屋子里等她了,“婳婳今日真美,”容瑕起身牵住她的手,“今天的聚会有意思吗?”
“能有什么意思,”班婳坐到镜前,取下钗环等物,“无非是比夫君,比孩子。比夫君,她们谁能比得过我?比孩子,我又没孩子,跟她们也聊不到一块去。”
“我有那么好?”容瑕脸上的笑容更加明显。
“在我眼里,你就是最好的夫君。”班婳扭头看容瑕,拉着他的衣襟,让他弯下腰以后,在他脸颊旁吻了一下,“乖。”
被她哄孩子的举动逗笑,容瑕帮着班婳取发间的发钗,“如果没意思,下次我们就不去了。”
“怎么能不去,”班婳笑,“不去我怎么听各种八卦。”
“对了,”班婳把谢宛谕给她纸条这件事告诉容瑕了,她皱起眉头道,“上次蒋洛刺杀你不成,陛下把他给保住了,他现在还不死心。你们两个究竟有多大仇,他一心想要你的命?”
班婳非常不理解蒋洛的做法,想要争权夺利,除了刺杀这一条路,就没有别的方法吗?
好好动一动脑子不行?
“仇?”容瑕的拇指滑过班婳的脸颊,眼神平静无波。
作者有话要说:龙虾:我有珍贵珠宝。
婳婳:我有古籍字画。
龙虾VS婳婳:我们是吉祥如意的一家。
第114章
“宁王生性暴虐,行事全凭心意,只要我做的事情不按他所想,他便与我有仇,”容瑕笑了笑,“我只是替大业的百姓担心,未来该如何是好?”
班婳叹口气,沉默良久后道,“谢宛谕是在向我们示好,还是向太子示好?”
容瑕伸出手指,轻轻地压住她轻皱的眉头:“无论她想做什么,现在为她烦恼都不值得。”
班婳捏住他这根手指头,轻笑一声:“我知道,你近来要小心。”
“好。”
自从上次刺杀事件以后,容瑕在主院安排了很多护卫,整个侯府全都彻查了一遍,阴沟里翻了一次船,他就不想再犯第二次同样的错误。
正月底,宁王一家人终于从宫中搬了出来,王府是早就准备好的,宁王虽然心里不痛快,但是搬进新家后,却不得不装作兴高采烈地模样,摆酒席邀请别人来府中做客。
最让蒋洛生气的是,班家与容瑕竟然找了个借口,送来了贺礼却不来人,这几乎等于告诉整个京城的权贵,成安侯府与班家跟他关系不好。
若是只有这两家便罢了,偏偏有好几家称病,恭恭敬敬让人送来厚礼,但是家中连个小辈都不派来。这些人大多与容瑕关系比较不错,或者说一直比较推崇容瑕。
听完下人来报,蒋洛把一家人送来的礼盒掀翻在地,价值近千两的玉观音被摔得粉碎。
宁王身边的长随看到摔碎的是玉观音后,吓得面色大变,今日是王爷乔迁之日,摔坏玉观音也太不吉利了。他想要伸手去收拾地上的碎玉片,结果却被宁王一脚踹开,宁王的脚踩在了玉观音头上,眼中满是阴霾。
“都是些不识抬举的狗东西。”
谢宛谕站在门口,看着宁王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轻笑一声以后转身离开。
“王妃,”宫女陪她回到屋子里,“您送给福乐郡主的那张纸条,会不会让福乐郡主以为宁王想要暗杀成安侯?”
“那就是她自己的事了。”谢宛谕想笑容有些阴沉,“该给的人情我已经给了,若是她自己不小心,就不能怪我了。”她现在虽然已经不太讨厌班婳,但是也谈不上有什么喜欢。
她现在已经过得如此不顺,别人若是有热闹,她非常愿意观看。
少了好些比较重要的人物,蒋洛举办的这场乔迁新居宴席显得有些冷清,从宴席开始到结束,他的脸色一直不太好,中途有个丫鬟伺候得不合心意,还被他当众踢了一脚,最后这个丫鬟是被其他人抬下去的。
旁边人见宁王如此草菅人命,忍不住有些心寒,这顿饭吃得是主不心悦,客不尽兴,大家起身告辞的时候,竟有些匆忙之感。
“刘大人,”一位大人叫住刘半山,小声问道,“听说大理寺最近接了一件有些棘手的案子?”
这件案子棘手的地方就在于,被告是宁王府的管家,宁王打定主意觉得,大理寺若是动了他的管家,就是折了他的颜面,所以竟是不让大理寺把人拘走。
管家手里犯了三条人命,宁王竟因为面子,不让大理寺把人带走,这实在惹人诟病。
刘半晌叹息一声,摇头不欲多说。
这位大人理解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倒是没关系,只可怜天下的百姓……”
心知肚明,却又无可奈何,这就是大业朝廷的现状。
十日后的大月宫中,云庆帝的精神头格外好,最近一段时日,他不仅能渐渐走几步,就连饭食都比往日多用了些。他对容瑕与班婳越加看中,总觉得自己现在的好状态,都是这两人的喜气带来的。
“近来又有多少弹劾宁王的?”他看向站在下首的太子,喝了一口养生茶,见太子仍旧欲言又止,皱起眉头道,“太子,你虽是宁王的兄长,但你也是大业未来的帝王,有什么话不敢说,不可说的?”
太子跪下道:“父皇您千秋万代,儿臣愿意做一辈子的太子。”
殿内安静下来,太子跪在地上不敢抬头,他唯一能够听到的声音,就是自己有些急促的呼吸声。
“没有哪个帝王能够千秋万代,朕也一样,”云庆帝神情莫测,“你起来回话。”
太子站起身,看着父皇苍老的容颜,还有灰白的头发,想起十几年前,父皇捏着他的手,教他一笔一划写字的画面。他不忍父亲因为这些事情影响心情,二弟做的那些事,确实太过了些。
“还没有想好怎么替你二弟掩饰?”云庆帝把手里的一道奏折扔到太子怀里,“老二搬到宁王府还不到十日,就有三个下人失足摔死,你若是还替他隐瞒,是不是要等他把人杀光以后?!”
“父皇息怒,儿臣已经劝慰过二弟了,”太子见云庆帝气得脸都白了,上前轻轻拍着云庆帝的背,“有什么话您慢慢说,不要把身体气坏了。”
“哼!”云庆帝冷笑,“他派兵镇压灾民,有效果吗?”
他可以不在意一些贱民的性命,但是他却很在意自己的儿子做事没脑子,身为高位者,应该有最基本下决策能力,如果连这一点都做不到,还能成什么大事?
太子面色顿时黯淡下来:“儿臣已经想办法安抚各地灾民,不会出现太大的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