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极为富有的表哥[民国]——张大姑娘
时间:2019-08-03 08:36:35

  那祯禧长个子的时候,学业又繁重,早上起来本不吃肉的,到底是没忍住拿了驴肉火烧,她爱吃驴肉,只家里平日里不买罢了,她也不要。
  天上龙肉,地上驴肉,再鲜美不过了,吃着香的很,冯二爷衣食住行不讲究,早上起来馒头对着咸菜都能吃的人,瞧着她吃的好。
  自己拿开了饼子,专门捡了里面大片的驴肉出来,“禧姐儿——”
  那祯禧一扭头,他递到嘴边去,下意识的就吃了,赶忙说,“表哥吃,我有。”
  冯二爷也不说话,“你读书最辛苦。”
  最后全拿出来给她吃了,然后团吧团吧饼皮子,自己三两口吃了,再喝一碗粥,便出门去了。
  路上又买了许多吃的,四太太大概是不知道,他能吃的很,要是能吃饱了,那家里人就没得吃了,越发想着带着禧姐儿走,不然饭都要吃不饱的。
  一直这么反复三天,他才披着月色,拿着文书来给四太太,“明儿就去。”
  四太太对着这个女婿是再满意不过的了,“劳累您了,辛苦奔波。”
  “一家人,再不能说两家子的话了,这都是我应该做的,您有事儿,只管吩咐我就是了。”
  语气之真诚,大概对着冯老太太都没有这样的时候,四太太只想到了一句话,女婿是半子,她的女婿可能是全子。
  再等着第二日的时候,他便去四太太那里请辞,请辞的时候又带着一些忧国忧民,“这几日我奔走,发现城里面是越来越乱了,洋人作孽,咱们自己人也跟着捧臭脚。”
  “各个党派的都有,环境复杂的很。甚至街上还有学生请愿做演讲的,想来您也知道,当初我们那里,学生为着请愿出了事儿。”
  “这里啊,实在是乱的很,日本人在东北,不定什么时候就打过来了,那可真的是畜生了,乱的很。”
  左一句乱的很,右一句乱的很,只听得四太太这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人,心里面扑腾扑腾的,三姐儿,可不就是她的命根子。
  “世道就这样,咱们当老百姓的,只能是熬着了,什么时候天下太平了,什么时候有心思过好日子,你经常在外行走,也要多多保重才是。”
  “上海安全的很,都是租界,我们在法租界里面,是不大打仗的——”
  说自己家里安全得很,顺带着说说南边安全的很,四太太就心里面嘀咕了,人家家里如此的安生,这北平,似乎也不是那么好了。
  冯二爷步步为寇,四太太几辈子猜不透这个女婿的心思,最后愣是点头给带走的。
  也不知道怎么点头的,只觉得女婿说的都对,都是为了三姐儿好,也是为了那家好。
  去了上海,跟女婿亲近,跟家里婆婆亲近,这是最好不过的事情了。
  且那里安全的很,再没有动乱的,且三姐儿能上学,那里的学校女婿都安排好了,只管着保送上大学的,不用像是如今这样子,辛辛苦苦的考大学,什么英文、外国历史之类的,四太太只觉得是天书。
  “那您看,时间上——”
  四太太满口应答了,“你尽管放心,四爷那里我去说,明儿一早我就去见老爷子,为着三姐儿好的事情,老爷子明白得很。”
  四太太拍着胸脯保证的,想了一晚上,想着怎么对着老爷子开口,让老爷子答应。
  女人一旦动起来心眼,基本上就没什么事儿了,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之后老爷子就再没有说过不能。
  这事儿干的漂亮,刘小锅学了不少,二爷动起来心眼,基本上是目的必达的。
  又漫无边际的数了数,这要是带着禧姐儿回去,那多少上海滩的小姐都得气的被子里面哭,人家正儿八经的来了,明面儿上的,虽然人小,但是在牌位上,都得敬着。
  再有二爷以前的是风流债,大概也不少了,他刘小锅一清二楚的很,二爷有权有势,也是个风流倜傥的人呢。
  又想着这家里合该是热闹了许多的,老太太身边没有女孩子,大爷已经回国了,带着个女朋友一起回来的,老太太气的够呛。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把能操心的都操心一遍,不能操心的事情也在心里面过一遍,刘小锅才算是完成了忠仆的本分,心安理得的睡去了,一早儿就出发。
  那祯禧自己哭的跟个泪人一样,扑在四太太怀里,也不管表哥在不在,“我不走,我陪着奶奶,爷爷舍不得我呢。”
  她是真不走的,去玩儿可以,可是要走,再不肯的。
  冯二爷听着这话儿不高兴,陪这个,陪那个,怎么就不想着陪陪自己,心里面给打上一个标签,小白眼狼,平日里都白疼了你。
  小白眼狼现在哪里顾得上他的脸色,这儿有她的家,在家里哪哪儿都舒服,书也读的好好的,走了才难过。
  四太太拉着她,怎么也拉不开,抱着她的腰,头怎么也不肯抬起来,刘妈看的心疼,“太太,您看看,姐儿还小呢。”
  立马就挨了一眼刀子,冯二爷斜着眼看她,这么大的人,不小了,别人家里都能嫁人了。
  只看的刘妈心里面发冷,她这才知道,隐约的知道,三姑爷大概是不好惹的,是了,不好惹。
  不然那偌大的家业,凭什么能支撑住的呢,再不敢说话了,松开了那祯禧的手。
  那祯禧心里面苦巴巴的,家里虽然穷,可是日子舒坦,去了就是寄人篱下的,她想念北平的厉害。
  四太太也不舍,只拉着她起来,揽着她的肩膀,小声的劝,“你去吧,去吧,表哥姨妈对你好呢,好孩子,你去了,奶奶放心。”
  家里人都红了眼,就连四小姐心里面都多了惆怅,这到底是每日里看到的姐妹,只是一转眼,想到三姐走了,自己就合该是家里的独一份儿了,那得到的关爱要许多,这样一想,便劝着她走。
  赶紧走,现在走了才好的很呢。
  那祯禧家里面说了不算,老爷子决定的事儿,她说了更不算,那家哭哭戚戚的,只冯二爷看了心里面毫无波澜,人自己是必须要带走的,人家手掌心养了许多年,还不能让人哭哭了。
  端着茶,沉得住气的很,那祯禧拿着眼睛看他,只见他始终不张嘴,不张嘴说是让她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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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由得心里面撇嘴,她也做不了表哥的住,“我吃的多的很,要吃许多肉呢”
  “喔,养得起,合该是多吃肉的,给你吃四顿,晚上再加一顿。”
  “去了少不得惹表哥生气。”
  “哪里有不生气的人呢。”冯二爷看着她红齿白牙,心想你现在就惹我生气,气的我也不少了,就这么不乐意跟我走,一点也不考虑表哥的感受。
 
 
第52章 离婚
  那祯禧无话可说,只是一个,“我去看看大姐去。”
  冯二爷便上了车,恰好路过大姐家里,那祯禧坐在车子里面不说话,她在想着大姐的事儿。
  祸害遗千年,这话儿果真是不差的,大姐的婆婆就跟吃了长生不老药一样的,竟然还活的好好的。
  一个抽大烟的老太太,一个不劳动的老太太,怎么能活的这么长久呢。
  “前些年,我大姐就只能租房子了,一家子的人,住在大杂院里面,白日里要洗衣服差补,晚上还要缝衣服绣花给人家,我的小外甥,下了学就到街上去卖香烟,挎着那么大的烟盒子。”
  “那老太太什么也不敢,只知道蝗虫一样的吃东西,抽大烟,就这样还对着我大姐多有不满。”
  “我想着接了大姐来家里住,可是大姐不来。”
  那祯禧语气很平静,听起来还带着一点哭腔,声线像是沉沉西下的太阳,落在了地平线上,好似永远不带着感情一般的,每日如此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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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就是想说说,平日里大人不让她管这些,她也没有人说话,只是想着家里的两个妹妹都过得好,为什么她的亲姐妹就如此命苦呢。
  大姐家里早就败落了,先是家里的宝贝抽没了,什么传家的宝贝,老祖宗的光荣勋章都没了。
  再后来房子都抽没了,家具也抽没了,再后来衣裳也都轮流进了当铺,大姐算是到了苦海里面去了。
  大姐夫去找个活计干,只是整日里游手好闲的,什么苦头也不吃,大姐不知道为了这个掉了多少眼泪,一个大老爷们,要大姐出去风吹日晒。
  她进院子,大家伙儿都招呼,大姐的婆婆在晒太阳,手里面拿着大烟杆子,很是奇特了。
  住在大杂院里面的,吃不好住不好,可是大姐的婆婆却有钱抽鸦片,厉害的很,大家伙儿背地里都笑。
  大姐的婆婆,耷拉下来的三角眼聚光,看着是那祯禧,视线再往下面一点,看着手里面空空的,不由得嘴角也耷拉下来了。
  往日里,那祯禧来了都不空手,为了大姐日子好过,为了个外甥补补身子。
  大姐的婆婆等着她来问安,只拿着眼睛对着她,那祯禧一直盯着她,做了一直不能做的事情,瞪了她一眼,没打招呼就进屋子里去了。
  “大姐,你离婚吧,我要去上海了,我的屋子给你跟外甥住着,回家去吧。”
  大姐的钱,勉强养活自己跟孩子,但是要养活抽大烟的婆婆,那是隔三差五的要挨饿的。
  那祯禧想着自己屋子腾出来了,给大姐住,她紧紧的拉着大姐的手,“你去住,爷爷都答应了,家里奶奶也盼着。”
  离婚,这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多丢人啊,八辈儿祖宗的面子都没了,大姐是觉不肯离婚的,离婚了,还要带累娘家人,她是必不肯做的。
  扭过身子去,抽出来自己的手,“不能,我不能做这样丢人的事儿。”
  那祯禧不忍心看她手上的口子,日日洗衣服,这都春末了,手上的冻疮都没有好,大姐夫的手,嫩的像是葱白一般,大姐的手,好似是七八十岁的老树皮一般。
  小时候,大姐的手是软软的,带着若有若无的香味,抱着她的时候,眼睛弯起来都是星星。
  “大姐,我们不觉得丢人,爷爷都点头了。”
  “爷爷说,这世道不一样了,人只要对得起良心,自己奔着好日子过,谁也无话可说,过得下去就过,过不下去了,再不能在苦水里面熬着,那是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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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边说,一边瞧着大姐的神色,大姐微微神动,只是不肯开口,那祯禧不是第一次提离婚了。
  都说是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她觉得全是狗屁。
  是的,狗屁不通,说这句话的人,都是断章取义,好的婚姻不能拆,可是大姐这样的病态的婚姻,不拆了难道要熬死人吗?
  大姐心里面已经顾不得自己离婚的事儿,只想着一件事儿,妹妹去了上海,多难过,一个人离着家里那么远,就是寄人篱下,姐妹俩说了许久的话。
  她还是不肯离婚,只摸着那祯禧的头,“三妹,你还小不知道,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夫妻夫妻,不是那么容易散的。不是你觉得一些不好,说离婚就离婚的,那不是过日子。”
  “可是离婚了你过得更好——”
  那祯禧不服气,被大姐拉着出了门,“别说了,禧姐儿,你长大了就知道了,走吧,走吧。”
  要送着她去门口,大姐的婆婆在外面早就等着了,掐着腰站在那里,里面一句一句的离婚,戳疼了她的肺管子。
  见了那祯禧,就伸出来自己白骨头一样的手指,上面的指甲老巫婆一样的,头发乱糟糟的,那祯禧一闪开,长长的黑色的指甲从自己眼前划过,还是碰到了额头,起了一道愣子。
  老巫婆就此开了混,什么好的坏的都骂出来,大姐拦在前面不给打,那祯禧只觉得自己十多年的书都白读了,什么斯文也不要了,只恨得上手撕。
  她为了撒气,打不到那祯禧,只去用手撕掳大姐,大姐平日里受了她许多的辱骂。
  冯二爷听着里面乱的不行了,自己快步走过来,只一只手,就掐着那老太婆到了一边。
  “禧姐儿你说。”
  “我要大姐离婚,搬到家里住去,家里奶奶爷爷都答应了的,大姐不肯,出门这老太婆就打人。”
  说的着急,呼吸急促,就跟要断气了一样,她心里面恨得慌,从自己懂事开始就恨,忍了多少年了。
  额头上一道愣子,好似是白玉兰上面撕破了一个口子,哭起来可怜的不行。
  冯二爷不由得一手甩开了老太婆,一下子就到了地上,她欺软怕硬,不敢动手了,扯着嗓子要喊。
  刚张嘴,冯二爷踢了脚边的杂碎到她跟前,“噤声。”
  立时就跟戳破了的气球一样的,对着那祯禧招手,“过来。”
  刘小锅立马就领着她出去了,她不肯走,刘小锅小声的劝着她,“姑奶奶,赶紧的,有二爷呢,您不能惹了他生气。”
  冯二爷心里面火气大的很,他脾气一直大,心里想着这孩子,今天事儿办的一点也合心意,样样都不合心意,要离婚,也不是这么上门劝离婚的,讨打不是,欠打。
  “若是离婚了,可以随我一同到上海去,给你找个活计,养着孩子不难。”
  “若是不想走,回娘家去,孩子的学费我来出,活计也给你找。”
  “禧姐儿时时刻刻牵挂你,走之前要办的一件事儿,就是放心不下你,一定要来一趟,大姐您也要考虑好才行。”
  考虑好了,依着他看着这家里,不像是样子,合该是离婚的,禧姐儿做的对,看着大姐脸色带着犹豫,嘴上不说,只是心里觉得,还不如禧姐儿懂事,人都到了这份儿上了,家里人该做的都做了,不离婚,那真是让人失望了。
  大姐咬着唇,要走,想起来丈夫,到底是没走,“你们先走吧,跟禧姐儿说,甭担心我,我好着呢。”
  紧接着对着冯二爷行大礼,“今儿的事情都是为了我,您别怪她,她从今往后离着家里远,您多担待。”
  行大礼,颔首啜泣,依然是长姐为母的心态,百般不舍。
  “二爷,您慢走,您多保重。”
  冯二爷再不肯多说一句话,抬腿要走,瞧着大姐婆婆觑他,驻足在她跟前,“往后再有不本分的事儿,我必定废了你。”
  一脚踢翻了大姐婆婆的安乐椅,看着地上的大烟杆子,不避开的踩过去,就此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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