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妃,亲娘,我这还有活路么?”綦烨昭愤愤不平:“到底谁才是您亲生的啊?”
“你是,缓缓也是。我可把她当亲闺女看待,你敢对她不好,小心我打断你的腿。”穆慧妃眼神瞟过一脸愤慨的苏月婉,再看脸色煞白的洛宁瑶,还是觉得唯有陆清浅最顺眼,意有所指的警告道:“你后院说是有几个花儿朵儿的,但除了缓缓丫头,有几个上的了台面的?”
“慧妃娘娘您这可猜错了——要说上台面,那是非王妃娘娘莫属,”陆清浅言笑晏晏:“洛庶妃温柔可亲,周庶妃明艳动人,唯独妾什么都不会,只能当个厚脸皮的,倒也算是后院里的独一份儿了。”
她连消带打和稀泥,之前略微紧张的气氛又松缓下来。穆慧妃将儿子一瞬间的变脸看在眼里,知道他虽然宠爱陆清浅,但依旧把苏月婉看的极重。
慧妃娘娘心里的热闹劲儿便减了些,只看陆侧妃时依旧慈和:“偏我年纪大了,倒只喜欢你这样没脸没皮的热闹劲儿。今日时候不早了,你们且回府去。等过了十五,你但凡闲着,就进宫来陪我聊聊天说说话儿吧。”
陆清浅乖巧的应了,綦烨昭也不好在后宫逗留太久,略说了两句便辞别母妃出宫回府。苏月婉黑着脸上了马车,一路闭目无言,也不知是在伤心还是在赌气。綦烨昭有心安慰她几句,又不知从何说起——她与母妃不和是事实,几乎年年去请安,长禧宫都是阴风阵阵气氛压抑。如今有了个陆清浅,氛围总算轻松些,总不能因苏月婉不讨喜,便不许侧妃给母亲逗个趣吧?
且话说回来,当儿媳妇儿替儿子在婆婆面前尽孝本是职责,苏月婉自己做不到,睿王爷其实一直挺头疼。若不是他打心眼儿里的爱护王妃,不愿意让她难过,只怕早就要立规矩教训了。如今纳了陆清浅,慧妃娘娘比以往开心得多,无论綦烨昭当面如何吃醋抱怨,心里不知道多舒坦。
他是个讲道理的人,不能前脚用陆清浅讨了母妃欢心,后脚就因苏月婉嫉妒不喜这样的理由给人吃瓜落。可看着王妃疲倦苍白的脸色,他又实在是心疼,只能小声劝道:“你别和侧妃计较,她就是个会讨好卖乖的。再说了,府里还是你当家呢,她怎么也越不过你去。”
苏月婉睁开眼,有些脆弱的勾了勾嘴角,轻轻“嗯”了一声,表情有些歉意的解释道:“我不是怪她,只是觉得自己太愚笨了些,嘴皮子也不利索。若是我能学得她一分半分的,想来母妃也不会这般对我不喜。”
“你和她怎么能一样呢?”綦烨昭脱口而出道:“你是大妇,是王妃,是我的左膀右臂,要的是雍容稳重大方得体。她不过是个妾,当妾的不就是逗人开心的玩意儿么?你只当我院子里养了个讨喜阿猫阿狗,母妃看着觉得合了眼,不时抱过去玩一玩就是。”
“怎好这样说陆侧妃,她好歹是上了皇家玉牒的妃妾。”苏月婉嗔怪的看他一眼,脸上的笑意倒是真挚了两分:“这话儿可不许当人面儿说起啊,小姑娘得伤心了。”
綦烨昭仰脸摸鼻子不说话,心里却有些不得劲儿:若是换做别人,他这话不说实打实,至少也有七八分真诚,确实是并不将妾室放在心上。可陆清浅却不同——话甫一出口,他竟是心虚的不行,一来骗了苏月婉,二来无故贬低了陆侧妃,竟像是个置了外室二房两头哄的倒霉负心汉一般。
苏月婉却当他的不置可否是默认了自己的劝说,脑子里一直绷着的一根弦反倒松了不少。无论穆慧妃得意谁讨厌谁,这睿王府总归是王爷说了算。只要他心中并不把陆清浅当一回事儿,为了讨好母妃多给侧妃几分恩宠,又算得了什么呢?
和王爷反反复复纠结了小半年时间,苏月婉想通了,也妥协了——男人三妻四妾在所难免,何况綦烨昭存了野心,不可能放着跟前的助力弃之不顾。陆清浅得宠已是定局,与其不管不顾的折腾的王爷不耐烦,不如想法子稳固自己的地位,再想办法分薄侧妃的宠爱来的正经。
无论是陆清浅,还是其他妃妾,都想不到王妃娘娘终于从感情用事的死胡同里挣扎出来,打定主意要出手固宠了。是以正月初二一早请安,看到一个年轻娇羞的女子梳了妇人髻红着脸扶王妃出来时,所有人都愣住了:昨儿是初一,按规矩定是王妃承宠的,这到底唱的哪一出?
王妃娘娘不仅心无芥蒂,反而笑的开心,向众人介绍这位“新来”的姐妹:“这是我院子里的大丫环如意,昨夜得王爷恩典,已是幸了她。如意原姓赵,今后就是咱们府上的赵侍妾了。”她拍了拍手,柳嫣端了茶盏,显见是让赵氏立刻就敬茶定下名分来。
陆清浅冷眼看那女子婀娜身段表情温润,弱柳迎风的姿态总觉着与王妃有三分相似,只怕苏月婉□□了许久。听她软软糯糯的声音口称“奴婢赵玉娘给王妃敬茶”,陆清浅暗自戳瑞秋:“原文里有这么个人物么?”
瑞秋秒回:“没有写到过潜邸有姓赵的侍妾,有百分之十九的可能是她不得宠又死得早,百分之八十一的可能是你出现后的蝴蝶效应。”
“我真是罪孽深重。”陆清浅反省:“让大猪蹄子又多祸害了一个小姑娘。”
然而小姑娘乐在其中,在与陆清浅见礼时甚至面带挑衅的微笑,让侧妃娘娘十分无语——到底是谁给赵玉娘的勇气和她怼上的?苏月婉改名叫梁静茹了吗?
虚伪的笑了笑,随手摘了枚戒指作为见面礼给了她,却听上首的王妃娘娘抱不平:“侧妃怎的这么偏心?我记得你入府时,给侍妾都是金镯子,怎地?对玉娘有什么意见么?”
“怎么可能?赵氏这般风姿,当真是我见犹怜。只可惜妾之前没得到消息,忘了带上合适的物件儿,只能拿个戒指凑趣罢了。”陆清浅轻抚手腕上的羊脂玉镯,抬眼看苏月婉,就差在脸上明着写上“我全身上下都是慧妃娘娘赏的首饰,赵玉娘一个侍妾还没那么大脸能得了去”。
苏月婉又是一梗,觉得自己和陆清浅定是上辈子就犯冲,这辈子绝对没法和平共处。
第23章 香粉(三章合一)
原以为王妃这般抬举赵侍妾,想必新人确实得了王爷青眼, 众人却不知这会儿綦烨昭正在澄辉院里关着门发脾气, 林公公一脸无奈的跪在地上, 看他将瓶瓶罐罐砸了满地。
“你说王妃到底是怎么想的?啊?送一个丫环出来侍寝!”睿王爷只觉得自己一腔真心都喂了狗:“爷为了她顶了多少压力, 拒了母妃多少好意?她心里把我当个什么了?竟然还能笑着将人推到床上来!”
“林福顺,你说她到底想干什么?”綦烨昭无力的坐在椅子上, 一手捂着额头困惑道:“我真的觉得她越来越陌生了。明明以前口口声声说,我多看别的女人一眼她都要难过——你说,她是不是在骗我?”
“王妃……大概也是有她的苦衷的。”林公公小心翼翼道。
綦烨昭却是冷哼一声:“她有苦衷?!万事本王替她挡了, 府里上下谁敢对她说的不字!除了爷没有专宠她, 她还有什么不满的?”
“那爷都不明白,奴才就更不明白了。或许王妃只是想通了, 觉得王爷您就算多收几个房里人也属正常?”
“你的意思是, 她这会儿倒是想做个贤惠人儿, 拿爷当筏子求个好名声?”綦烨昭一甩袖子,越发气恼:“她又要置我于何地?简直不知所谓!”
睿王爷无疑是爱王妃的,正因为此,才容不得她在感情上有丝毫背叛。别人让丫鬟侍寝, 綦烨昭若是心情好,大约也就笑纳了。可从来小性儿的苏月婉这样做,他唯一的感受,便是婉婉也戴上了虚伪的面具,变得和那些庸俗女子别无不同。
哪怕綦烨昭确实宠陆清浅,对周丽贞也颇有喜爱, 可他自认为都情有可原,有时甚至是为了苏月婉考虑才这样做的。他纵容王妃真性情,将她保护的好好的,可王妃不仅不领情,甚至变得绝情——这种变化,睿王爷绝对忍不了。
书房外,有小厮战战兢兢的敲门通报:“王爷,百香斋的李老板前来复命,说您年前让人制作的面脂已经得了。”
睿王爷愣了愣,深深叹一口气,摆手让林公公召人进来收拾屋里,自己则起身往外头去。一个长得矮胖矮胖的中年男子低眉顺眼的站在院子里,看到他出来,连忙跪地磕头请安:“王爷,小店紧赶慢赶,连过年都不敢耽搁,总算不辱使命,将您让我们试做的东西做出来了。”
“跟我走吧。”綦烨昭一甩袖子往前带路,李老板麻溜的从地上爬起来,连灰尘都来不及拍干净,低着头乖乖跟在后头走。没一会儿便进了一处花木掩映的院子,一道黄莺儿般的声音娇俏的迎上来:“王爷过来了?怎的,还带了客人来?”
李老板自不敢抬头,却能看见柳黄色的裙摆停在王爷身侧,显见与王爷十分亲昵。綦烨昭嗅着空中淡淡花香,心情总算好了些,指了指身后的人介绍给陆清浅介绍道:“这是百香斋的李老板,你上回给我的膏脂方子,他已是做出成品了。你给看看,是不是和你带过来的一样。”
陆清浅歪着头想了想:“百香斋……是京里哪家脂粉店么?倒是没听说过呢。”
綦烨昭有些不好意思的咳嗽一声:“是爷的店,不过生意一般,做的不大。”
经营王府也好,开拓人脉也罢,几位王爷都多少有些田产铺子作为日常开销的支撑。百香斋便是睿王爷手里的胭脂铺子,只他一没什么秘方,二来疏于管理,更兼京中商家竞争激烈,以至于百香斋一直没什么名气,只能勉强平衡收支。
“所以王爷是准备用这个做买卖吗?”陆清浅两眼发亮,似乎十分开心,拉着他往里头走:“昨儿金橘回陆府替我给家中长辈拜年,我娘还专让她捎了本手抄本给我,说是她上回寻膏脂方子时想起来了,她嫁妆里竟是有本单写这个的古籍。只她不好把原本给我,便亲手抄了一本,我正琢磨着找您要个得用的人试试呢,若是您恰巧有铺子做这个的,岂不是一举两得?”
綦烨昭也觉得这事儿巧了,且他并非不通庶务之人,乃笑道:“脂粉生意若是做的好,那当真是一本万利日进斗金的,你将抄本给了我,就不怕家里不允么?”
“我娘就我这么一个闺女,她不疼我,还能疼谁去?”陆清浅骄纵道:“我哥哥嫂子们可没有小气的人儿,您只管拿去用。谁要是敢二话,我爹和祖父能大板子抽他们。”
“那可好,我就沾了侧妃娘娘的光,看看能不能招财进宝了。”綦烨昭接过陆清浅递来的本子,翻了翻交给匆匆赶来的林公公:“你去让人抄一遍,原本还给侧妃,抄本拿给李老板。”
“哎呀。”陆清浅捂了脸,似后悔又似感激:“多谢王爷想的周全,我倒是忘了,这上头是我娘的亲笔字迹呢,可不能往外头露出去了。”
“你这小女子啊,说精明又糊涂,说糊涂呢,又聪慧的紧。”綦烨昭好笑的捏她的脸:“怎么样?百香斋的膏脂做的如何?”
“说实话,虽味道质地和我家的都一样,我却是不愿意用他的。”陆清浅将小罐子丢回给李老板,撇了撇嘴道:“能花钱买膏脂用的,家中定是有些闲钱的。你且看看你这罐子,灰不溜秋看着就不干净,哪怕里头的东西再好呢?人家只一眼就打心里拒绝了。”
她将自己的八宝描金妆奁打开,取出那一屉的白底工笔花鸟彩绘的小瓶子给綦烨昭看:“您只两厢一对比,觉得那样儿更好?哪怕我这个翻一倍的价格,只怕人也愿意花这个钱呐。”
綦烨昭便点头,确实是这个理儿。李老板却是苦了脸跪下道:“这道理小的也知道,只无论做瓶子还是研试新品,那都是花钱的行当。百香斋没能给王爷赚钱,我等已经十分亏心了,哪里还好意思再找王府要钱花呢?”
陆清浅闻言想了想,有些跃跃欲试的舔着脸冲綦烨昭傻笑。睿王爷无语的将李老板挥退,自己坐下来看侧妃娘娘狗腿的斟茶倒水,忍不住扶额:“你想说什么就说呗。”
“那,王爷,其实妾挺有钱的。要是妾拿钱投资给李老板,但他的门店设计都得听妾的,如何宣传开发也要听妾的,赚的钱也得给妾分成,您觉得可行不可行啊?”
小姑娘拉着他的袖子晃啊晃,綦烨昭勉强憋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笑了:“你自己就没个嫁妆铺子么?”
陆清浅老老实实的摇头:“我娘说了,我进王府不比嫁给别家,又不是来给人做正头娘子的。管铺子多则三个月少则一个月的都得听掌柜会账,我跟前人来人往的,恐惹了王妃不喜。所以出嫁时并未给我准备嫁妆铺子,不过都折算成了现银,换了银票给我。”
綦烨昭无话可说,值得咳一声:“看来缓缓倒是王府的小财主咯?”
陆清浅眨眨眼,狡黠的笑道:“总归开个胭脂水粉的铺子的本钱肯定是有的。”
“你就这么想开铺子?”綦烨昭好奇:“我怎么从来没发现你财迷啊?”
“非是财迷,只是想做点儿什么。”陆清浅认真道:“虽说商贾之事粗鄙,可真赚了大钱,难道谁还会不开心么?我不过寻点子成就感罢了。”
“那行,就依你。”胭脂方子本就是她的东西,綦烨昭也不在乎这么个可有可无的铺子,干脆大方点头道:“回头我交代李老板,以后让他婆娘进府听你差遣。等你赚了大钱,可记得带上本王一块儿发财啊。”
“王爷您说笑吧。”陆清浅媚眼如丝:“妾的不就是您的么?若是真赚了大钱,那也是妾背靠您这尊大佛,得了您的恩典才有的啊。”
“就你嘴甜会说话。”綦烨昭忍不住再捏她的脸,玩笑道:“骗了母妃还不够,还想把爷的私库也骗去不成?”
“王爷冤枉妾了,哪里是要骗您的私库,妾要骗的,从来都只有您而已……”陆清浅顺势倚在他胸前,双手攀上他的脖颈,抬头在他喉结处轻轻咬一口,喟叹道:“金银不过身外之物,妾就想骗着王爷一辈子宠我,我才算得逞了呢。”
柔若无骨的身躯直往怀里挤,一双小手顺着衣襟往下滑,在他胸口流连,慢慢向腰间游走。空气中有甜蜜的滋味儿在燃烧,綦烨昭哪里还忍得住,直接吻上她殷红的唇,直到两个人都快喘不过气来,才恋恋不舍的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