綦烨昭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或者说唯一的问题,就是后宫终于不是只有敬妃和宜妃能伺候他满意了。只这一次他是真真正正的雨露均沾,隔天翻一个牌子,正好一个月轮一圈。
朝臣们满意了,宜妃和婉妃也满意了,其实陆清浅也是满意的——虽然这具身体早就习惯了有綦烨昭睡在旁边,甚至冬天巴不得有个暖炉人工增温,可打心底里,她宁愿好好培养三个孩子,或是安安静静的撸猫,也懒得和綦烨昭虚情假意。
有了新来的小姑娘分担火力,陆清浅乐得清闲,恨不得她们能夜夜拖住綦烨昭的脚步,更不会有嫉妒陷害的举动。众小主们进宫前曾不止一次的听过坊间传闻,本以为皇后手段狠辣为人霸道,没想相处之后才发现陆清浅随和又直爽,只要不坏了她的规矩规矩,算得是十分好说话。
小主们花样百出勾心斗角的争夺帝宠,綦烨昭到底被繁多的落嫣花脂粉移了心智,床笫见越发难以满足。陆清浅趁机接过四宝的教养权,慢慢教他全新的理念和知识,更教导他心胸宽广知人善任,用朝堂实例给他解释何为权利与责任,什么又是权衡利弊下的妥协和牺牲。
四宝的智慧本就不同于凡俗,是被陆清浅和瑞秋反复增强过,又打小儿跟着綦烨昭上朝听政磨炼出来的。都说触类旁通,“读书百遍其义自见”,小孩儿本就见解不凡,又得了陆清浅深入浅出的归根究源,说话做事倒显得更加通透了。
綦烨昭乐得看太子聪慧能干,并不防着綦堃砚会夺了自己的权柄,甚至放心将奏折交给东宫,待太子与僚属们先批阅一遍再交给他定夺。四宝大概是天生适合干这一行的,没过多久就能将政务处理的有模有样,并不任性或激进的表现自己,反而多循着旧例处置,或是在旧例的基础上改进方案,将事情解决的更完美。
皇帝陛下如何欣慰骄傲且不提,东宫僚属多是朝中重臣兼任,对太子的表现自是十分满意。綦堃砚有陆清浅提点,并不因众人的夸奖而骄傲自满,反而显得谦逊乖巧,更让几位太傅太师恨不得倾囊相授,无论地方政务农耕民俗还是兵法攻略帝王权谋都一股脑儿的倒给他。
各人的想法各有不同,綦堃砚听的多了,自然也会被相悖之处迷惑。他与父皇之间并无隔阂,有问题就逮着亲爹问个清楚,綦烨昭对他孺慕崇拜的眼神和专注好学的态度十分满意,更加尽心尽力的教导他。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除了皇后娘娘的存在感日渐薄弱。前朝后宫都乐得维持这样的局面,唯独綦烨昭在某日准备就寝时突然感觉到不对——一直都是龙马精神的他,似乎对女子失去了欲望。
这样说并不准确,他的血液仍在躁动,需求更是在脑海中喧嚣。可身体却并不愿意对这情绪做出响应,某处软软的表达着无声的抗拒。
綦烨昭来不及叫停,侍寝的女子已经从床尾匍匐着爬上来。微凉素手轻轻擦过他的肌肤,他却只觉得烦躁。
年轻的宝林并不知道皇帝陛下的身体不适,还在和往常一样竭尽全力的展现自己的魅力。光洁的身躯慢慢躺在陛下的身侧,綦烨昭却猛地了锦被,粗鲁的将她踹下去。
小宝林惊呆了,甚至忘了从地上爬起来。宫人们一脸懵然,只本能的跪了一地,敬事房大太监听着动静赶紧跑进来,仿佛没看到地上赤裸的女子,只躬身问道:“可是小主伺候的不周到?陛下是要换个人还是今日就算了?”
綦烨昭“唔”了一句,随意捏了个借口将所有人统统赶出去。他表面平静不耐下是心如擂鼓,内心的惊惧在不断放大,迫切的想证明自己并没有问题。
然而一切都是徒劳无用,无论是在脑海中想象血脉喷张的画面和呻吟,还是干脆用手撩拨那处,原本应该强壮挺立之所全然没有反应,仿佛已经不属于他身体的控制之中。
这一夜,綦烨昭完全没合上眼,心烦意乱的不知该如何处置。而在连续三天都出现这样的状况后,他终于是彻底爆发,踹开侍寝的小主,披了件衣裳就往坤和宫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皇帝不举倒计时
有没有人心疼綦烨昭的?举个手手给我看看~
第80章 废了(第八章)
夜已深, 坤和宫早下钥落锁,綦烨昭踹了一阵门才得进去。陆清浅从被窝里爬起来看情况:“您这是怎么啦?”
皇帝陛下满脑子都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怒火, 可对上皇后关切的目光, 他只剩下恼羞成怒后的委屈和恐慌。陆清浅听着瑞秋小姐的诊断报告心里有数, 假作不知的牵着他回了寝宫。
两人相拥着躺好, 皇后娘娘一壁轻轻拍他,让他放松下来, 才柔声问道:“你到底怎么啦?谁又惹你生气了?”
綦烨昭沉默了许久,久到陆清浅以为他拉不下面子说出口,却听他终于小声道:“我可能……出问题了。”
“出问题?”她愣了一会儿, 直到綦烨昭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几个字才不可思议的抬手捂住自己的嘴。綦烨昭苦笑着点头:“朕可能是真的, 废了。”
“可刘御医从没说过你身子不好啊, 最多是燥火郁积罢了, 和这个有什么关系?”
皇后娘娘急切的安抚:“别怕别怕, 说不定只是今天心情不好,或是看侍寝的小主不顺眼,明日咱们好好儿的让刘御医把把脉, 一定不会有事的。”
“不是今晚。”綦烨昭涩了嗓子一点点揭开自己羞于启齿的伤疤:“是三天前。”
陆清浅不再说话了, 只往他怀里挤了挤,将头埋在他胸前。綦烨昭轻轻揉她的头发:“还好, 还好无论我变成什么样子, 你都不会嫌弃我的,是不是?”
“嗯。”陆清浅闷声应了,安安静静的枕着他的胳膊仿佛睡着。綦烨昭却并不意外胸前衣襟被泪水洇湿了一小片, 只无奈的继续揉她的发顶:“我还没哭呢,你哭什么,有病救治呗。”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总之只要有缓缓在,无论多么困难还是难堪的事情,似乎都可以淡然的以平常心面对。綦烨昭甚至有心情与陆清浅开玩笑:“你说刘御医要是还诊不出来毛病,朕是不是可以用学艺不精治他的罪?”
“肯定能好的。”陆清浅负气般截口:“不许说这种丧气话。”
“好好好,皇后娘娘金口玉言,你说能好就肯定能好。”綦烨昭好脾气的点头,又拍一拍她的背:“你睡吧,别明儿起来挂两个黑眼圈就不美了。”
可皇后哪里又能睡得着?陆清浅全心全意的将自己代入这个深爱着皇帝的角色,靠在他怀里泪水淌了一整夜。直到第二天醒来,又打点起精神强撑笑意,亲自服侍綦烨昭洗漱穿衣。
“我还记得刚嫁到睿王府,第一日起床时也是这样给你扣扣子。”陆清浅踮起脚将他的衣领抚平,又低头为他佩戴挂饰香囊:“说起来我挺久没做针线了,你可有喜欢的样式,我给你做几个荷包换着挂怎么样?”
“你有空还不如叫了贤妃丽妃韩贵嫔摸叶子牌,好端端的动什么针线,仔细眼睛疼。”綦烨昭视线下移,正好看到她雪白的脖颈和小巧的耳垂,十二年前初见时的景象还历历在目。皇帝陛下不自觉的伸手抚她的脸,对上陆清浅疑惑的眼神,綦烨昭轻笑:“真好,十多年了,你却一点儿都没变。”
“明明说过我变漂亮了。”皇后娘娘假作生气:“果然又骗我!”
“容貌越发出众了,心性却从未变。”綦烨昭轻轻吻她的额头:“别这么紧张,别害怕,我没事的。”
陆清浅的笑容一僵,抿着嘴红了眼圈。綦烨昭轻叹:“明明你最能干最冷静聪慧的,怎么孩子都生了仨,倒是越活越回去了,动不动就哭鼻子?”
“我就是——想哭。”陆清浅哽咽,强撑着撇过头去:“你是皇帝了不得啊,连哭都要管吗?”
“可不得管?谁不知道向来是皇后娘娘威武,欺压的朕欲哭无泪,若是让他们看到你竟然被我欺负哭了,还不得闹翻天去。”
綦烨昭拾了帕子给她擦眼泪,一边笑道:“虽然美人垂泪是好看,不过我家缓缓还是笑起来更漂亮啊。来,妞,给大爷笑一个?”
陆清浅到底是被他逗的破涕为笑。皇帝陛下心满意足的去上朝,并不知他前脚出门,皇后立刻敛了笑意,将所有人赶出门外,自己把自己关在屋里。
瑞秋有些无奈的劝她:“你要是不想和他继续演下去,就干脆让他早点儿解脱。别一边心里看着别扭难受,一边倒平白生出愧疚感来。”
陆清浅深以为然,又难得的犹豫:“解脱的话——你的意思是让他死还是让他痊愈?”她无奈的扶额苦笑:“可见我真的不是好人也不适合做坏人,硬生生把自己逼到两难的抉择中。”
便是陆清浅自己也说不清楚綦烨昭对她的真情依赖到底有几分出自爱意,又有几分是因为病态。若是她圣母一回给他治好了病,谁都不知道以皇帝的谨慎多疑,到底会得出一个怎样的结果。当然,陆清浅也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激发他身上的毒素,彻底毁了他的健康,让他三两个月之内直接驾崩了事。
“那就给他一个机会,也给你一个机会吧。”瑞秋突然坚定道:“我不想你以后留下遗憾,所以等这次的事态结束,我会给你一批治疗躁郁症的特效药,虽然不能根治,但是至少在药效范围内,他是个脑子正常的人,有完全的自主行为能力。”
陆清浅默许了瑞秋的决定。其实管家大人想的没错,对着这样的綦烨昭,她始终下不了死手,甚至因为他全无隐瞒的信赖和包容,她在不经意间都快要滋生出负罪感来。
她认认真真反思自己,只是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你有没有觉得我这是又当又立?设局的人明明是我,为什么计划就要完成,我却要给自己找麻烦?”
“大概是吃瓜吃的太多把自己脑子都当瓜吃了吧。”瑞秋毫不犹豫的吐槽:“就凭他一边心理障碍不能和你滚床单,把你当安慰剂挨挨蹭蹭搂搂抱抱,一边又毫不犹豫的去睡别的小姑娘,厚颜无耻的说只是解决生理需求,你就应该能明白无论他是不是神经病,无论他对你表现的多深情,本质上还是个渣男无疑。”
“诶?你这么一说,我居然觉得很有道理,所以治愈什么的还是算了吧,咱们直接让他差不多死一死得了?”
“不好意思,我药剂都已经做出来了,你还是勉为其难的用一用吧。”瑞秋翻了个白眼道:“让大家都死心不死更好么?再说了,他要是作死,你当着他的面戳穿你自己的虚伪面目,那可比刺激一个病号带感多了。”
“可见你是个狼人。”陆清浅给瑞秋大人比大拇指:“就按你说的做吧,希望咱们皇帝陛下清醒过来后努力作死,我也好心安理得的祝他早死早超生。”
陆清浅如何做下决定且不提,乾元宫里,刘御医听完陛下的难言之隐后亦是一脑门子的冷汗。他反复把脉,可陛下的脉象除了虚火旺盛外并无异常。刘御医只能先开了几副散郁疏肝清凉下火的药给皇上先用着,自己则一头扎进了医术中,试图寻找解决的办法。
短短几日里,刘御医几乎翻遍了太医署里的藏书,索性连着皇宫内库收录的脉案也一块儿翻了。好在他运气不差,在第七日终于从泛黄纸堆中找到了先帝的脉案,只一看上头的记载,他立时想到了去年婉妃宜妃满后宫的送胭脂,一时间心中苦闷惊骇更甚。
綦烨昭看着他捧上来的密档也沉了脸色,按照先帝时期钱御医的记载,落嫣花脂粉的毒素非但查验不出,也没什么有效的救治办法,唯有清心寡欲等毒素一点点消散,过个三年五载的才能痊愈。
既然知道了病因,这知情人反倒就显得有些多余了。皇帝陛下盯着地上微微颤抖的刘御医看了一阵,忽而想到坤和宫的皇后娘娘,心中又软了下来:“此事你守紧口风,绝不可让第三人知道。”
刘御医心头一松,知道自己的小命暂时保住了。他磕了个头谢过皇恩,复又小心翼翼的提醒:“那落嫣花,似乎是天德六年被婉妃娘娘移栽到凌雪宫的,后来被敬妃娘娘要来,不知怎的又辗转到了宜妃娘娘处。”
“总归她们三个都知道,且早早儿的就知道,故意等着害朕的。”綦烨昭面沉如水:“朕倒要亲自问一问,她们到底是何居心,要用这种法子来对付朕。”
如若说是为了争宠,那绝不该将落嫣花脂粉送的满后宫都是,可见舒氏和韩氏就是打定主意要让他中了落嫣花之毒,将他的身子彻底废了,最好是连他的精神都拖垮。
到底是什么仇怨让她们做出这样狠毒的事情来?綦烨昭眯着眼睛想了许久,总觉得自己遗漏了什么。直到眼光再扫过刘御医,皇帝陛下才恍然想起来:舒婉娘可能是因无宠和家族落败想要报复自己,那韩云衣和穆心鸢——莫非她们发现了莲兰香的秘密?
第81章 决裂(完结上)
盖因穆心鸢是三人里头最蠢的, 而皇帝陛下亦知道柿子要挑软的捏,是以敬妃娘娘被第一个带到乾元宫, 也第一个感受到了陛下的滔天怒火。
看着从长禧宫中搜出来的落嫣花脂粉, 穆心鸢无法辩驳, 只得一五一十的交代了五年前宜妃怎样发现莲兰香的秘密, 又怎样机缘巧合的得知落嫣花的存在,从婉妃那里要了落嫣花来做脂粉, 以期得到陛下的宠爱。
她倒是没糊涂到底,避重就轻的略过当年给侍卫和妃嫔小主“拉皮条”,更将满后宫送脂粉的事儿推的一干二净:“其实臣妾也不知道她们为何要这样做, 可臣妾有把柄在她们手中, 不敢向陛下告发她们, 请陛下恕罪。”
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綦烨昭也想起来几年前自己控制不住的不断临幸舒婉娘, 甚至因此和皇后吵架闹别扭,直到舒婉娘怀孕,而穆心鸢和韩云衣也突然拥有了那种奇特的“魅力”, 这件事才不了了之。
现在想来, 果然是与脉案中记载的落嫣花中毒症状完全一样,而敬妃的供述也似乎并无漏洞。綦烨昭冷着脸让人将她押下去, 复又提了韩云衣到乾元宫审问。
宜妃娘娘依旧明丽动人, 在听到陛下的讯问后供认不讳:“陛下绝了臣妾孕育子嗣的念想,臣妾也就同样绝了陛下孕育子嗣的能耐,这难道不是很公平么?”
“好, 你很好!”綦烨昭怒极反笑:“你就不怕牵连你父亲吗?”
“陛下对家父早就心生不满了吧,就算没有臣妾的手段,过不了几年您还是会找我家麻烦的。”韩云衣冷静的分析,嘴角始终带着一抹恬静笑意:“您这样的人,只适合当孤家寡人罢了。便是如今的皇后娘娘,不也一壁压着陆家男丁,一壁扮柔弱单纯讨好您才能得您的爱护么?要是陆家重权在握,太子日渐年长,您一样会对皇后生出不满提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