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母,失礼了,你们现在此处观赏风景吧,我同珍儿去别的苑了。”我一个欠身行礼,便离开了是非之地。
母亲向来是有眼力见儿又伶牙俐齿的,倒不必担心她吃了亏。
这菊苑里人乌央乌央的,我自是找一个没什么人的地方。想来想去果然,还是去梅苑吧。
此时不是梅花开的时节,梅苑该是没什么人的。
寻了一处僻静的亭子,背靠着假山流水,面前是梅树轻纱,倒是雅致。
也没旁的人,便叫珍儿同我一起坐下,拿了点心出来。
忽见一人,远远地、缓缓地在前面的梅树间踱步。走了几回,那人忽然停下,抬头看着天空,仿佛在等什么人。
一身月白色的锦缎长袍站在梅树间,长眉如墨,眸子狭长,鼻梁高挺,薄唇微抿,整个人棱角分明,显得有些许凌厉,神色却是温润更多些。
竟教她想起一个俗之又俗的句子: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珍儿瞧见我看他的神色,悄悄的拉我的衣角,我回了神,却瞧见那人腰间的玉牌,虽瞧不见上刻了何字,可单就色泽质地,便是上上乘。
这样的人于我而言便是那天边的一轮烁日,可视,却不得靠得太近。
我摇了摇头,在心里头自嘲了一番,便叫珍儿收拾了东西便悄悄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推送一下菜花自己正在更的新文,《代嫁之后》,骚操作少女在线教你如何把日子过得更鸡飞狗跳。
(第三人称了……)
林璃嫁到了忠勇侯府叶家。
烛火通明的洞房里,新郎官任她一人独守空房。
林璃长舒一口气,拍了拍胸口,放心了许多。
婚后三天,叶府便有她那个夫君和她带来的箜篌师傅厮混的消息。
林璃积极组织,替他纳妾。
婚后十好几天,他几乎夜夜在外,不归家。
林璃乐得清闲,毕竟叶府这么大,她都还没好好看看。
直到那一天,他半夜回来,闯进她的卧房,吐了她一脸血……
自那晚之后,他就跟换了魂儿似的,狗皮膏药一般日日粘着她,还时时说她长得狐媚……
狐你妹的狐媚!这清闲日子还怎么过?
不如和离算了……
第3章 第2章
自那日梁园之后,日子还是这么一天天的过,银杏树的叶子一片片的落了一地,很快便覆上了雪花。
因着来年,我便及笄了,一家有女百家求。这个冬日里,我家的门槛几乎要被来说媒的人踏破。
年龄同我相仿,家世又和我差不多的公子,大都愿意娶个门楣再高些、对自己仕途有些助益的姑娘,或者像姐姐那样才貌双绝亦可。
这么算起来,我便是个高不成低不就的尴尬情况。
前两日听王嬷嬷说,前来求亲的虽不少,却大都是些商家富户,期望能娶个官家的姑娘。
我寻思着原因大约有二:一来有面子,二来将来家中有人若要入仕,也有个知道“行情”的。
不过说是都叫母亲一口回绝了。
越到年下了,来说媒的却越来越少,周围的闲言碎语也渐渐多了起来。
有说我没什么长处,却是个要求颇高的,也有说我母亲拎不清自以为高贵的,更有些个恶毒的,嘴上不饶人,说我这样下去,终究是要熬成个老姑娘的。
我嘴上说不在意,可也是伤了心的。
倒不是为我自己,却是为了父亲母亲,天底下哪个为人父母的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能有个良好姻缘,实在是不该由他们来承担这些闲言碎语。
我明白,其实这些闲言碎语是永远停不了的,这起子事了了,还会有旁的事情。
只能受着。
*
镇渊二十八年,春,三月初十。皇上病重,皇后以雷霆之势夺取了政权,代皇上处理朝政。
起初太子一派的人奋力反抗,怎料皇后手中竟掌握了本应在皇上手中禁卫军符,加上皇后母家的兵权,竟以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将太子母族全族下了大狱,包括太子的生母,庆皇贵妃。
期间,太子|党不断被革职、降任。
镇渊二十八年,秋,八月十六。太子母族年满十六者全部砍头,未满十六者皆流放。由太子本人亲自监斩。
因是罪人,太子一家的尸首,接送去了乱葬岗。一时之间朝野上下,无人敢言语。
所幸父亲虽官阶不高,其实我知道,他心里是个太子|党的。
偶然一次路过父亲书房,我曾听到过他对太子的称赞。赞他有一身的治世之才,却又叹息他始终心肠有些软。
我一个小女子,自己已有许多的麻烦,且家族没受牵连,这种上位者之间的斗争便没什么好注意的了。
镇渊二十八年,也是我年满十六的一年,我便是在秋日里出生的。姐姐的及笄礼,由宫里办,轮不到父亲母亲。
可我的,该是由父母来操办的。
我心知,父亲心悦太子,太子家人新丧,怕父亲心里不好受,便直接同父亲讲了,我的及笄礼不必大办。
母亲虽然心里有些不喜,却也答应了。
然而,宫里龙椅上的那位怎能叫太子过得如意。
太子一家问斩后的第二天,皇后以为病重的皇上祈福为由,叫大肆操办京中女子们的及笄礼。
朝廷内,凡是官阶在正七品以上官员家的女子,皆接到了圣旨。
旨道:凡是镇渊二十八年该及笄的,无论生辰,皆在八月二十,送入宫中,及笄礼的一应安排由宫里来周全。
当真是诛心,却无人敢有异议。
我父亲为正六品太常寺丞,我自然也收到了圣旨的。可不料,宫里竟是连马车都给备好了。
仓促的收拾了东西,便孤身一人被接往宫里。
马车颠簸,一路上又接了两户小姐,才一路往宫里去。车里有个年长的嬷嬷,穿着很是金贵,瞧着也很是凶神恶煞,我们几个一路都不敢吭声。
马车刚入了宫门,车里同行的一个姑娘迫不及待的掀开帘子向外张望。我瞧着她的动作心里一惊。
果真,那嬷嬷开口了:“这位小姐。”
那姑娘听了声音,赶紧将帘子放下了,坐好,剩余的我们也是战战兢兢。
“您这进了宫来,便是代表着自己父亲的和家族的颜面,如此东张西望的,没规矩。”
挑帘子的姑娘大约是平日里被娇惯坏了,只听了这两句,便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那嬷嬷眼神里皆是嫌弃,仿佛看见什么脏东西东西一般。
我连忙将手绢递给那位姑娘,人在屋檐下嘛,总是要说两句好听的才行。
“你可别哭了,嬷嬷是为着我们好,不想叫我们家族因为我们丢了脸面,是好意。你这般便是不懂事了。”
那姑娘自然知道利害,拿了手绢擦了擦眼泪,“嬷嬷,是我失态了。”
那嬷嬷一听,更加趾高气昂了些,“你一个四品大员家的小姐,竟还不如六品太常寺丞的姑娘懂事,以后可多学着点。”
同车的两个姑娘皆看向我,眼神将心里的话说的一清二楚:原来你就是那个京里叫传了许久姑娘啊。
我自是面上没什么变化,心里却是咯噔了一下的。
入了宫,今日天色已经不早了,省了各种拜见,由皇后身边的管事嬷嬷给每个小姐分了房屋,说了些在宫里言行需注意的事情,便自行休息了。
这小姐们分的房间,外观上瞧起来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我进了分给我的屋,里面的东西虽不多,却很是精致。
进门一张圆桌,上面铺的是浑厚的大理石桌面,精巧的圆凳,入了秋带着蜀锦的坐垫。往里走,是一张红木雕花大床,浅褐色的半透明帐子,里面挂着祈福的香囊。往床上一坐,褥子倒是铺的厚实。抬头一瞧,对面墙上的画,正好是我最喜欢的银杏,越看越喜欢,便往前走进了两步。走进一瞧才发现,这竟是一幅绣作。
我只专心瞧着,也没顾多久,直到一个小太监敲了门,在门外用尖细的嗓子询问一声,我才回过神来。
“请问是里面的是太常寺丞家的二小姐容韵吗?”这声音听着叫我觉得有些刺耳难受。
我行至门前,将门开了,道:“是,正是,不知公公所为何事?”
他微低着头,递给我一个食盒子,道:“这是您今日的晚膳。”
我瞧着各个门前都有这么一个小太监,便接了,“劳烦公公了。”
“您请慢用,过些时候自会有人来收,您不必烦忧。”那公公提醒道。
“是。”
我刚关了门,讲饭菜摆出来到桌面上,门却突然被打开了。一个人拎着食盒,一窜就进来了。
“妹妹!”
那人叫一声。
我这才看清,原是姐姐,穿了一身太监的衣裳。
“你怎么来了?”
我有些惊讶,刚听了嬷嬷讲,宫里入了夜,不许乱走动。
她对着我灿然一笑,口中说话还带着些微喘:“我一听说你要来,就开心极了!”
她晃晃手里的食盒,径自走过来,就开始往我桌上摆。
“这是我平日里喜欢吃的,觉得你也该喜欢。”
摆了一大堆,又把空盒子盖上,一笑,“我不能在此处多留,便先走了,你放心,那小公公我关照过的。”
我见她,心里也很是欢喜,连忙问她:“姐姐,你也是今年的生辰,虽是春日里的,此番要和我们一起行及笄礼吗?”
她却突然笑了,“傻妹妹,我们的及笄礼都是单独操办的,而且我的已经行过了,自然是不必再行一遍了。”
“这样啊,”我看她卡在门口,生怕她被人发现,只好道:“那你回去时小心些,万别叫人发现了!”
“放心吧。”她踌躇一下,却又开口道:“妹妹,那些旁人的闲言杂语,你大可不必听,你需得记住:你可是我的妹妹,谁要敢欺负了你,来日我定要叫他们还的。”
我自然知道她说的是我的婚事,心里很是感动,轻轻推她,“恩,多谢姐姐。你可千万小心。”
在门缝里盯着她安全走远了,我才坐在圆凳上,细细瞧着这些菜品。
我瞧着这些菜,心里很是喜欢。宫里的东西,果真是更讲究的,哪怕是同样道菜,宫里的便是色香味更精致些的。
叫我更满心欢喜的,是姐姐这份处处顾着我的心思。
用了晚膳,带人来收拾的还是那位公公,此番还带了一身衣裳,叫明天去储秀宫听嬷嬷讲礼仪时换上。
我道过谢,送了那公公走。
料子自然是好的,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颜色,大约有点像是荷花刚开时,花瓣尖上的那种嫩红色。
是我向来不喜欢的艳丽颜色。
我心里不由地预想明日在储秀宫的情状,来的那日,听车上的嬷嬷说,明日将会在储秀宫见到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会是个怎样的人呢?那个人人口里阴险、跋扈的女人,其实不过也是为着自己的儿子吧。
我是有幸见过贤妃娘娘的,同想象的不一样,她是个完全没有架子的人,在一身锦衣里面,显得很是娇小可人,叫人一见便有一种想要保护她的想法。
皇后娘娘呢?会不会其实只是个妩媚的女人呢,或者是个高雅的模样……
想着想着,却不知怎的又想起了去年在梁园见过的那个男子,那优雅的、高大的模样。
“当啷……”
睡吧,过了这两日,便回家了。
第4章 第3章
八月十八日一早,各位官家的姑娘便起来了,在自己的房里用过早膳,辰时末,便齐齐去了住所前的殿内,等着由嬷嬷领去储秀宫。
我去的不早不晚,刚一进厅,乍一眼看去,竟是一片嫩红嫩红的,皆是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满是娇俏的气息。
她们三五成群,相熟的人聚在一起,聊着些发式和和衣裳的话题,互相恭维着。
既然衣裳是一样的,头发首饰却没什么要求,那些娇俏的小姑娘们变着法儿的给自己梳好看的发髻,带的钗环亦是新奇好看。
毕竟,这对于有些人来说是第二次选秀,一个不小心选上了,那便是未来的皇家媳妇。
在这一群争奇斗艳的莺莺燕燕里,我反倒成了异类。发式简单不说,且只戴了一根银簪子,瞧着却是有些扎眼。
此时想回去再添个什么,怕是时间有些紧张。
突然瞧见了前几日与我同乘马车的那个小姐,她刚进来便四处打量,一从人群里瞧见我,便开心的往我这边过来了。
“姐姐!”
其实她一到殿内来,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倒不是她生的多么天姿国色,只因她头上的东西太过华贵繁复。
钗子上大朵大朵的镂空金芍药花配着珊瑚色的珠子,步摇随着脚下的步子一晃一晃的,好不夸张。
她倒是丝毫不在意周围人异样的眼光和过分的打量,就这么走到我跟前,皱着眉瞧我。
“姐姐生的真好,白瓷一样的皮肤。”她单手摸着下巴,继续打量我。“却是头上有些太素了。”
我瞧着她,道一声:“是啊,我正要回去再挑些戴上的。”
“来不及了吧?”她问道。
我自知确实是来不及,只得说作罢。
她却直接自脑后取下一个华胜,伸手便将那华胜别在我发髻上,我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那华胜做的很是细致好看,蓝色的蝴蝶落在一朵银花上,那蝴蝶当真是栩栩如生,稍微一动,翅膀便轻轻地颤动。
她抱着胳膊,点点头道:“如此便好看多了。”
“谢过姑娘了!”我朝她施礼。
她连忙将我拉起来:“姐姐不必客气,那日你也帮我解了围的。”
“我叫我叫孟连城,家父大理寺少卿(正四品)孟晋,姐姐可以直接叫我连儿。”她瞧着到是个十分开朗的性子。
“家父太常寺丞容祁,我叫容韵。”我为微一施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