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倒是有点意思,我很喜欢。即使已然走到廊尽头,身体亦是极其疲乏,却仍是轻轻转了身,忍不住笑了起来,当真是送来的机会啊!
她在廊边上坐下,胳膊随意搭在栏杆上头,细细瞧着锦瑟的表情,道一声:“哦?”
她的神色瞬间便局促几分,却是很快便恢复了原本镇定的模样,目光十分笃定的看着我。
“我不知道你们南坞风俗和规矩是如何的,却是在京中,若是有刁奴敢有这般欺瞒诽谤、毁主上声誉之行,可是要乱棍打死的。”
我声音不高,却是瞧着她的神色仿佛又变得紧张了几分,心中大约也知晓是怎么回事了。
当真是可笑。
我登时便立起身,背过身,边往西院走,边道:“既然如此,湘儿,在外头给她们找一处居所,给足银两,由锦书和锦菱伺候着,等齐渊回来再说罢。”
“你怎可如此霸道?便是正妻也不能如此对我,更何况你还没过门!不过是个落魄小姐,我家公子能收留你已是大恩大德,你怎敢如此作威作……”锦菱在后头吼着,却是被湘儿登时捂住了口。
珍儿的神色忍不住的阴冷,眉头紧蹙着,回过身两步便过去,登时便是往那锦瑟脸上打了两巴掌。
锦瑟被湘儿抓着,反抗不得,面上登时便被打的通红,忽闪着大眼睛,泪水忍不住往外滚。
却是听珍儿呵斥道:“你到如今都穿着丫鬟的衣裳,想来自己也是清楚,还没被收房,我家姑娘这般待你已是想要息事宁人,当真是宽厚无比!若是由着我,你早该被打死了!”
我轻笑一声,珍儿的脾气见长。
随后的话却是珍儿对着那锦书说的,“锦书姑娘,我虽愚笨,今日之事却也能瞧出一二。你若是劝着你那两个小姐妹乖乖的跟着湘儿去,那便作罢,可若是你不肯,那便由我做主,直接将锦瑟拖出去打死作罢。若是日后出了事,也怨不得我们姑娘。”
锦书猛地抬起了头,瞧着一旁的锦菱瑟缩在后头,锦瑟则是已经哭的不成样子。蹙了眉道:“多谢姑娘照顾,我们跟着湘儿妹妹去了。”
我瞧着她向我恭敬的跪拜,心中却是忍不住轻叹一声,这锦书大约是不会消停。
我向着孙嬷嬷倾身,低声道:“去告诉湘儿,多寻些人手,看住她们三个。”
作者有话要说: 没错这三个傻姑娘还会继续搞事情的。
第77章 第76章
过了廊,直接入了西院,却是一进拱门来,便是一座宽宽的木桥,底下水流叮咚。
我一步踏在上头声音咯吱咯吱的,竟是有几分好听的。
再往里头便是细石小路直接通向主屋,主屋跟前铺着齐整的青石砖,前头有一大片绿地,上头栽种着一棵巨大的榕树,垂下来的须直接又埋入地下生了根。
旁边高高的两根柱子结实的扎在地下,一个红绳秋千绑在其间,再往西些,还有个圆形的石桌,带着几个小凳。瞧着倒是闲适。
主屋北侧便是厢房,连带着一个小厨房。
我往主屋里头一走,却是有些不满意的。这屋子倒是极大的,却是摆放的物件儿叫我有些不满,我轻声唤了珍儿,道:“珍儿,今日便先休息着,明日你记得叫人将我那案几搬来,把这几把椅子直接换了出去,再布上两张屏风,将案几和此处隔开。”
“好的。”珍儿道:“我瞧这里也是不习惯的。”
我轻笑一声,道:“好了快些去休息吧。”
“噫?姑娘不先沐身吗?”珍儿轻声问道。
“不了,你若是想沐身,便直接去吧。”我低声道,疲惫的将外衫脱了下来。
“真的?”珍儿还有些不信。
我轻点了头,道:“真的。”
那处浴房,当真是极好的,一进入里头便能瞧见一张巨大的木屏风,上头的浣纱图雕刻得栩栩如生,绕过屏风进去,便能瞧见一个巨大的圆池,汤池的一侧大约装着类似地龙的物件,只要外头烧着,便能一直热下去。只想想便觉得甚是舒服。
却是此刻,我已然坐在床榻上,上下眼皮已然黏连在一处。
再次醒来时,已然快要申时末了。我连忙穿上外裳,理了理仪容,连忙出来。
却是出来时,珍儿正坐在秋千上轻轻荡着,瞧见我出来,便连忙带了人将一个乌木案几抬了进去,随后又将里头的椅子搬了出来。
“怎么了?不是叫你先休息着,明日再忙么?”我低声对着珍儿道。
却是珍儿笑得极灿烂,道:“我在那浴房里沐了身之后,便觉得浑身都是力气。”
“更何况,厅里头的掌柜们,抱着账本也候了多时了。”她随口道,仿佛这是一件十分轻飘的事情。
我登时便愣住了,“什么?你可知他们何时来的?怎的安排在了今日?”
珍儿倒并不太在意地开了口:“我打听过了,今日不过是齐冽召他们来上缴账本,晚上好叫姑娘瞧瞧,却是那些掌柜们一听说姑娘你已然跟着过来了,便都自发的留下,想要同姑娘你打个照面。”随后又蹙了眉道:“约摸着半个时辰了吧?”
“你怎的不早些叫我?”我登时便有几分不悦,蹙了眉,连忙问她道:“你瞧着我现在的模样可还算齐整?”
珍儿被我一句话说的登时便紧张了起来,连忙上下瞧瞧我,道:“整齐整齐!”
“走!”
听着她这话,我连忙带着她往正厅过去。
在廊下远远瞧着,果不其然,乌央乌央的一片人,有的三两聚在树下感叹着近期的客源少,有的则是聚在院中间。
上一世有王管家带着我,却是这一世不知有没有人带着我上手,我顺了顺气,迈着步子,往院中走去。
齐洌一眼便瞧见了我,带了一人连忙到我跟前道:“姑娘,此人乃是齐溯(su四声),公子不在南坞时,此地的铺子皆是由他管控着的,他亦是时常同公子联系着。”
齐溯瞧着大约三十左右的年纪,身形瘦长,穿了一身宝蓝色的衣裳,手间带着青玉扳指,笑着朝齐洌摆手。
“洌小公子可别抬举我了,我不过是个替公子在南坞和京城之间跑腿的,你动不动的就将我抬得那般高,我若是下不来了,可该如何是好啊!”他朗声同齐冽玩笑着,二人之间仿佛很是熟悉。
我向着他微微躬身,道:“溯掌柜好。”
他连忙躬了身,道:“容姑娘使不得!您现下怎么说算也是咱们齐家的半个主子,您有什么事情,只需知会我一声,我定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的。”
“那边先谢过溯掌柜了。”
他摆摆手,轻笑着道:“容姑娘,我且来给你介绍介绍这些掌柜吧。”
“这位是赵掌柜,在城南的米行。别瞧他人长得瘦小,却是认识的人极多,收米的路子也多。账簿上每一笔都有记载,您且瞧瞧便知。”
那赵掌柜立时便向我躬身,面上笑得很是和善。
“这位吴管事,乃是咱们南坞最大的陶瓷烧制长管事,为人最是细心不过了,做起事情来亦是极为谨慎。”
那吴管事亦是躬身拱手道:“见过容姑娘!”
“此乃是负责着制茶叶的管事,崔楠,脑子里头多的是新奇百怪的想法,姑娘大概也知道些,每年宫中进贡的茶叶,皆是由他制作了,再交由公子筛选的。”说完还低声在我耳边道:“此人油滑,私底下我们都叫他崔油子。”
那崔管事长得极胖,躬身有些艰难,却仍是躬下了,道:“容姑娘好!听说姑娘画得一手好画,对茶艺也很是精通,改日请姑娘亲临,来尝尝我制的茶叶。”
“不敢当,我不过只是懂些皮毛罢了,当不起崔管事如此夸赞,却是您的制茶才是一绝,改日定会去品尝,到时便烦请崔管事招待了。”
“哪里哪里……”
“这位是……”
……
溯掌柜就这般向我一一介绍完时,已然酉时中了,我便叫齐洌在附近王掌柜的酒楼定了几桌,由齐洌和齐溯陪同着。
我差了人将那成堆的账本往西院里头运过去了,却并未跟着去,只带了珍儿往父亲母亲院中去了。
我来时,瞧着院中人并不多,皆是以前的旧人,张嬷嬷瞧见我,连忙将我领到屋里头,这个时候了,已经过了用饭的时辰,却是父亲母亲正在用饭。
一问之下才知,原是下午歇息的时间长了些,这才起晚了。
“姑娘用过饭没?”张嬷嬷在一旁问道。
珍儿倒是嘴快些,“没呢,方才院里头来了一大群掌柜的,姑娘同他们见了见,便是连饭也没来的及吃。”
张嬷嬷一听这话,连忙道:“姑娘稍等,我去给姑娘添双碗筷,再叫厨房加几个菜。”
“好。”我轻声道,在母亲旁边坐下。
“珍儿也跟我来吧,想来你也没吃过呢,我带你也去吃些饭。”张嬷嬷笑道。
我轻声道:“快跟着去吧。”
母亲自我进来时,便笑意妍妍的瞧着我,这才开了口:“我瞧着咱们齐女婿当真是好得很,先是送了这宅子,如今又将这般大的家产都交给你了。”
我忍不住内心一阵欣喜。
只听她继续道:“听娘一句,切要将那些财产把在手里,咱们齐女婿虽是心悦你的,却是他的身份地位,将来免不得娶上一两房小的,只有你手中掌着财,才能将男人套牢。”
我却佯装叹息一声,开口道:“这偌大的家产实在是难管呀,闺女只方才同那些人接触了接触,便觉得他们个个是人精,都不好对付的。稍后看看账簿,怕是还会有更多事情的。”
母亲登时便有有些慌了,将筷子往箸枕上头一放,便正了身一本正经地瞧着我,“你且跟娘说,哪个欺负了你,到时候我来教训齐女婿。”
“你且算了吧。”一旁吃饭的父亲终是忍不下去开了口,“我同你成亲这么些年,可叫你经历半分此等事情了?也不知你那些“御夫手段”都是从哪里道听途说来的,竟还拿来教女儿,也不怕被你给教坏了……”
母亲登时便瞧着父亲,“你可别说,原在京中,刘夫人家里的官人,便是娶了四方小妾,偏各个都生了儿子,只她一个女儿傍身,没被那恶婆婆扫地出门,便是凭的治家的本事,家中商事、日常用度的裁决样样离不开她。”
张嬷嬷将碗筷送了进来,在我跟前摆好了,原本要出去,却是被母亲叫住,“张嬷嬷,你且告诉他们我说的真也不真?”
“真。”张嬷嬷忍不住笑了一声道:“真真儿的。”
母亲仿佛得了势,朝着父亲道:“你且听听。”
父亲不愿理她,她便开始给我夹菜。
却是张嬷嬷突然开了口道:“虽说有几分逾矩,却是姑娘听张嬷嬷一言。”
“嬷嬷在母亲跟前向来是知进退,懂分寸的,往后若有什么事情,便请直接讲吧,您于我便是自家人。”我轻声道。
“那老奴便放心了。”她接着开口道:“今日入新府,万事都是极好的,便是这宅子亦是无一处不叫人欢喜的,只是那个叫锦书的丫头,姑娘需得防备些。姑娘可能年纪小,还不懂,她却是个极不安分的。”
我轻笑一声,执起碗筷道:“若是此事,嬷嬷大可放心,我已经将她们三人都打发了。”
“这……一次三个都打发了,怕是不好。”母亲道。
我边吃着边道:“母亲可是不知,不只是锦书,那两个丫头皆是不叫人省心的,不过张嬷嬷说得对,最不叫人省心的便是那个锦书,瞧着温吞,却是个背后撺掇着人使坏的茬儿。”
“虽是如此,可你这般直接将人全打发了,是不是有些不好?”母亲低声道。
我轻笑一声道:“母亲,没什么不好的,我又不是将人交到人伢子手里了,不过将他们遣到别的院里去了。”
“你这般做法倒是好。”母亲点了点头,顺手给我夹了块酱丝卤鸽肉。
张嬷嬷亦是在一旁笑得满意,却是父亲神色有几分阴沉。
第78章 第77章
我知晓父亲是因着那锦书白日里做的事情不悦,所幸已然将人打发走了。
却是用过饭后,我同着珍儿往西院里头去时,灯火处,瞧见湘儿从外头回来。
“可用过饭了?”珍儿将灯笼抬得高了些,瞧着她满脸傻笑的模样,开口问道。
她两步走到我身边,忍不住挠了一下头发,还带着几分羞赧的模样,“姑娘,我今日将她们三人安排了之后,却是恰巧碰见了往日极要好的朋友,来不及同你说,便和他一起用了饭……湘儿知错了……”
我瞧着她的模样忍不住轻笑了一声,“哦?我们湘儿大了,总也是要有自己的情郎的。”
“瞧你这样,怕是魂儿都没回来吧?”珍儿忍不住在一旁打趣她。
却是湘儿的脸更红了几分,一只手捂在脸上,轻轻推着珍儿道:“哪有?珍儿姐姐莫要取笑我了!”
“哟!这都叫上姐姐了?”珍儿登时便乐了,“如此,那我这当姐姐的今日便放你一马。”
她们二人便在我后头嬉闹着,随我回了西院。
夜色已是有些浓了,珍儿将灯笼伸的靠前,脚下倒是清楚。
三人一齐上了桥,咯吱咯吱的声响,叫我忍不住驻足,清波微动的水面,因着灯笼的那一点光,便显得十分亮堂。
我轻舒一口气,心中当真是畅快的。
*
屋里头账本倒是码得整整齐齐,我叫珍儿给点了灯,便就着灯在窗户下头看了起来。
然而越看越是气。
虽说这一世我没怎么瞧过账本,却是上一世我也跟着将军府里正经管账的人学过些的。这些个老板竟皆是拿我当傻子应付,齐渊不在,便欺我一个女子无知势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