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日又打了堂堂瑾王殿下一个耳光,实在是罪该万死。”
她说着却拔下头上的簪子,道:“不如便当着你的面把我这条命给了你,也好叫你出了这口气,死后尸荒山野,野狗分食,那时也不至于再连累旁人,害了老太太了……”
她眼里透着一抹狠意,手里便真用了十足的劲往自己颈间刺去。
庄锦虞抢住那簪头,簪尖刺入他掌心,他将那簪子夺下摔在地上,竟崩裂成两截。
“你疯够了没有——”
庄锦虞垂眸看着她,一字一句道:“谁又与你说,此事是我所为?”
姜荺娘被他推开,腿软地坐在了身后的榻上,却仍是不信地望着他。
庄锦虞却似嘲讽般,与她道:“谁叫姜姑娘生得招人,又挡了别人的道,你家里的妹妹容不得你了,才下得狠手。”
姜荺娘初时还不解他是什么意思。
只是将他的话前后一联想,竟感到后背发凉。
“你……你是说我五妹妹?”
姜荺娘几乎不敢置信。
薛桂珠再刁蛮,姜荺娘也从不觉得对方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即便要害姜荺娘,又岂能连自己的姐妹和家人都不顾?
薛老太太可是她唯一的祖母,她竟也能毫不在意?
姜荺娘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打击,似乎怎么也不敢相信这样的薛家里能出个这样心狠手辣的年轻女孩。
“若姜姑娘没有别的指教就请回去伤心难过,别没得弄脏了我这块地。”庄锦虞口吻冷漠无比。
姜荺娘没想到自己竟误会了他,如今他说出这样难听的话她亦是没法反驳。
她又是羞惭又是难堪,起身便往外走去。
岂料她一只脚还没有跨出门槛去,便又被人大力扯了回去,掼在了坚硬的墙上。
庄锦虞按住她的肩头,脸上也浮出一层阴翳。
“怎么,你就是不能在我面前服软……”
“你开口求我一下会死么,姜荺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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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姜荺娘咬着唇泪眼看着他,却仍是不吭声,庄锦虞冷笑,却按着她又不管不顾地咬了上去。
姜荺娘吃痛,竟被他又攻入唇齿间,她推不开他,鼻息间全是他身上强势的气息。
她被欺负的毫无还手之力,所有压抑着的情绪,不敢表露在人前的情绪都在这时都有如撕开了一个裂口,宣泄而出。
她来这里,要在他面前寻死觅活确实是存了报复的心思。
她也是真的想借由着死,想要叫他出了这口气,叫他主动解除了薛家这些麻烦事情,薛老太太也能早日恢复。
可是偏偏她又误解了他,那些发泄在他身上的情绪竟显得十分可笑。
他后来也还说出她弄脏了这块地这样的话来叫她难堪。
她走了,他却还把她拉回来继续欺负……
姜荺娘一面红着眼睛,一面气得捶他,就算知道他是不疼不痒,也想借此撒气。
庄锦虞却冷沉着脸,给她擦去眼泪。
然而他越是待她动作轻柔,她那种委屈便愈发难以压制得住。
“你不是嫌我脏了这块地……”
庄锦虞却将她扣在怀里,随她发泄,与她道:“你打我几个耳光了自己竟也不会数?你既知道我喜欢你,又何必再我面前寻死觅活,叫我心疼。”
姜荺娘见他又直白说出这些,叫她伤心之余又大感难为情。
这么说来她就是要死还该死远一些才对,害得他心疼她还真是对不住他了……
姜荺娘落着泪,一面嗔怨道:“你明明一开始就可以说出来的,你总叫我误解你,然后再揭穿了我,也叫我下不来台,我难道就不是个脸皮薄的人,你欺负我却还不承认,你就是这样心疼女孩子的,你分明是在戏弄我……”
若往日里庄锦虞必然是没话说的。
起初姜荺娘确实是个消遣一般的存在。
他每每遇见她,虽一眼看穿了她的意图,却仍犹如猫逗弄鼠一般,叫她表演完了之后,再慢慢揭穿了她,看她窘迫害羞的样子。
然而这一回,她一上来就是个大嘴巴子,他便是有心告诉她,也确实没那个机会。
只是她当下哭得这样伤心,又有几分不讲理的样子,叫他也不好火上浇油。
“原是我不对,因我从前都没有遇见过喜欢的女孩子,竟都不知如何向你示好……”
他蹙着眉,一面却在想他从前也没被女孩子啪啪打脸。
姜荺娘一边气愤,还要一边听他表白,又羞又燥。
“你怎不是在哄我,若不是我好欺负,你怎么会总针对我……”
庄锦虞给她擦了泪,又替她理着零碎的头发,道:“比你更好欺负的女孩子那么多,我偏偏却要欺负你,又怎会不喜欢,只是我先前急了一些,竟也没有考虑过你的感受。”
“你给我个机会,我往后必然不会再逼你了,我先前给了你那么多坏印象,你难以做出决定来也是人之常情,是我不体谅你了。”
他说的话竟然句句都戳中了她的心思,早就将姜荺娘这个人吃透了。
前面硬的不行,这回他便下了软刀子。
姜荺娘竟还真有些吃这套,辛酸的事情都被说中,她便愈发觉得自己没有哪里做错。
“你就是欺负人,你方才还叫我滚……”她泪珠盈睫,抿着嘴,委屈无比。
她原先也不是这么无理取闹的人,只是不知怎么的,被他还安抚出了情绪来。
庄锦虞仔细想了想自己刚才真没有说过“滚”字,竟无从解释。
“人都会犯错你说对么,若是我往后再犯错,你便罚我可好?”
他委婉而含蓄地把黑锅背在自己身上,实则话里又设了个套,叫姜荺娘不知不觉便给了他们“往后”这个机会。
姜荺娘瞪着他,雾眸凝着水,小泪珠子都没停过。
“你若再欺负我,你就是狗。”
这人果真惯不得,他才哄她几句,她都敢说他是狗了。
庄锦虞这个当口也不敢辩,反而还顺着她的话说:“我若再欺负了你,便学那皱着脸的沙皮狗汪汪,可还行?”
姜荺娘见他学狗的语气没忍住竟破涕而笑。
而后她反应过来,又拉下脸来,气得抱住他脖子咬了一口。
“你方才咬我一口,我也咬你一口,我们这才算扯平……”她声音怯怯的,语气却理直气壮得很。
庄锦虞见她虽又嗔又怨,实则却接受了他,着实算是一桩意外之喜。
他不知姜荺娘此时最是无助,心防也最是脆弱,原本就对他有些喜欢,却因为害怕胆怯而止步不前。
今日她失了礼打了他冤枉了他,本就惭愧,又被他这样不计较地哄着,她心里也就忘了薛老太太的警告,看着他的人,听着他的话,竟就陷入了他这圈套里去。
庄锦虞捏着她的手安抚道:“你本就是个未出阁的少女,哪里见识过这样坏心眼的事情,你回去安心睡上一觉,第二日便不会再有这些烦心事情了。”
姜荺娘疑心他是不是故意借此给自己一个甜头,问:“您这是要替我解决吗?”
庄锦虞道:“即便你我没有缘分,出于道义我也不会放任这件事情不管,况且就算没有我在,薛家还有长辈在,他们可不会真委屈了你。”
他想姜荺娘到底只是个闺阁少女,没有历事太多。
因这事情出在她身上,她就把所有的责任和罪恶感都背负在身上,她心里再坚强又岂能承受得住。
薛家男人自然不会觉得这是她的错,更不会因此事而怨怼于她。
若是他们这样做这样想,往后又如何去凝聚一个家族。
是以姜荺娘着实是将这一切想的太过严重。
姜荺娘得了他的安抚,竟奇迹般地平息下了心里的情绪。
她想到方才才被他亲吻过,自己竟还倚在他怀里说话,像是亲昵的夫妻一般的行为,令她羞赧不已,她忙将他推开。
只是这时候她也终于脑子清醒了,想到自己刚才做下的蠢事,虽埋怨庄锦虞,却仍是低声道:“我方才并非存心打你,我只是……只是觉得打了你之后,才方便叫你对我下手。”
庄锦虞听她提起这话竟都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感谢她一下。
她自作聪明,觉得打他一个耳光,他就能弄死她了?
她在这点上却还是少了些见识,只以为死才是最难过的事情。
庄锦虞心想若是他能气昏了头,也许会不再顾及她情愿不情愿,直接先把她丢到床上弄得半死不活再说。
只是她这种找死的法子往后还是要不得的。
不然她死不死他还不知道,但他的脸就受累了。
姜荺娘见他不说话,只当他这时候想起来又生气了。
她羞惭不已,却能够理解他。
都说打人不打脸,她这样待他,实在是失了教养。
“你见我脸上可有痕迹?”庄锦虞问她。
姜荺娘凑近看了一眼,见都没什么红印子。
庄锦虞道:“除了头一回儿因我饮了酒,你在我脸上留了个印子,实则你力度太轻,倒没有什么感觉,是以我才没能放在心上。”
姜荺娘却有些不信。
“你每回打我的时候都害怕得不像个样子,等你真下手的时候,就算有蚊子在我脸上你都不见得能拍死。”他与她说道。
“我却不记得我力气小,会不会是您脸皮太厚了,拍不红?”姜荺娘顺着他的思路,竟还认真的回忆。
庄锦虞几乎气笑了。
姜荺娘也反应过来自己的话是有歧义,随即支支吾吾又说不出什么好话,索性扯了扯他的袖子叫他靠过来。
庄锦虞低头问她:“怎么,姜姑娘还想在我脸上拍一下试试看?”
姜荺娘摇了摇头,忍耐着脸上的热度,凑过去在他脸侧亲了一下,而后便羞得不能自已。
庄锦虞略有些意外,见她只主动这么一下,还是因为自责赔罪的理由,便已经脸红得不像样子了。
他有心与她亲昵,却并不想将她再吓跑。
“既你这样诚心诚意,我原谅你便是了。”他淡声与她说道。
姜荺娘好不容易得了他这么一句话,这才推开了他转身跑回薄香居去。
她离开的突然,庄锦虞忽然觉得怀里略有些空荡。
他转身坐下,一边想着事情,一边给自己倒了杯冷茶下肚驱散些许热度,这时却有人出现在门口。
对方的影子落下一块阴影,正覆盖到庄锦虞脚旁。
庄锦虞抬眸,便瞧见了庄氏。
他捏着杯子,面色平静道:“什么时候来的?”
庄氏走来他面前,冷声与他说道:“便是你学狗叫的时候,我就已经在了。”
庄锦虞放下杯子,心想她来得还真是个时候。
大抵从那刻开始,他便一直在向姜荺娘示弱……
庄氏见他不吭声,便冷笑一声,道:“说说姜荺娘吧。”
庄锦虞自不打算回避这个问题。
“我有心娶她。”
庄氏得了他一句直截了当的回答,竟当场愣住了,片刻她才缓过神来问他:“这么说来,辱了她清白的人是你?”
庄锦虞默认。
庄氏气得将旁边的茶拿起来泼了他一脸。
“你可真是能耐——”
第34章 (捉虫)
当天夜里,姜荺娘被芷夏叫醒,说是冯嬷嬷在外头等着。
姜荺娘得知薛老太太要见她,立马便收拾起来随着冯嬷嬷过去见对方。
彼时薛老太太躺在床上,气色寻常,也不像病重样子。
姜荺娘有些担忧道:“您身体可有好些?”
薛老太太却将她叫到了跟前来,握住她的手,问她:“你白日里吓坏了吧?”
姜荺娘见她关心自己,心里实则是委屈的,可是因这麻烦都是她带来的,她又没脸委屈。
“我是害怕您当真被我拖累病倒,我到时候就真的没有脸再面对家里人了。”
薛老太太说:“你放心吧,若我真叫你受众人所指,当初还不如不带你回来了。”
“我这会儿半夜里叫你来,只为了问你一件事情,你且老实回答我,不可弄虚作假。”
姜荺娘低声道:“我何曾敢骗您?”
薛老太太一双眸子里却满是精算,看着她道:“你怎不敢,你明明知道那个男人是谁,你为何要诓我?”
姜荺娘听她这样说,脸色有些不自然。
薛老太太见状便更加确信了这一点。
“当时你来与我说绝对不是外面那个男人的时候,我心里就已经起疑了。”
薛老太太坐起身来,又摘了抹额,拿凉帕子敷了敷额头,对姜荺娘道:“一来你没有见过那个男人,二来,你的语气是那样的笃定,显然是知道那个男人是什么身份,外面的人只说是衙差,你怎就能确定不是了?”
姜荺娘脸色渐渐变得难看,却愈发说不出话来了。
“你连我都骗,是不是觉得我这个外祖母也是个坏人,根本就不能信?”薛老太太问她。
姜荺娘忙辩解道:“并不是,只是……只是这件事情太过羞耻,我实在难以启齿,我……我也怕您会嫌弃了我,是我私心太重……”
薛老太太见她惭愧的样子,便安抚她道:“傻姑娘,人谁不自私,只要你不害人,不损人,自私没有错,你生来艰难,你自己都不对你自己好,谁又会对你好?”
老太太这一席话难免就叫姜荺娘泪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