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小无嫌猜——一霍
时间:2019-08-09 07:04:46

  “殿殿殿下...”宝禄瞪圆了眼睛,“您不会是想爬墙进去吧?”
  “怎么?本殿下就做不得吗?”桓允以手支颐,满不在乎的样子。
  “不是,不是!”宝禄直摆手,突然有意识到自己这样说好像觉得自己殿下是偷香窃玉的贼似的,又立马摇头,“不对不对,殿下您天潢贵胄,爬墙什么的实在有失您的身份啊!”
  两人正说着,马车就停了下来,桓允对宝禄又说,“扶你殿下我下去。”
  饶是宝禄心里不甚赞同桓允的决定,他也不得不迫于桓允的命令照做。
  桓允借着宝禄手臂的力量走下马车。
  他背手缓慢的在原地踱了两步,又抬头去看叶家的院墙,似是在目测这墙的高度有多少。
  未几,他便回头对斐宇道,“斐宇,你在下面撑着我,我踩着你的肩膀爬墙过去。”
  这墙少说也有2米多高,若是桓允身体健壮,会武艺还好,可偏偏他是个病秧子!
  宝禄闻言大惊,匆忙摆手阻止他,“我的殿下诶,您想要翻墙进去,让斐宇带着您“倏”地一声就跳过去了,何必劳累自己亲自去爬。”
  “若是您摔了下来,可不是要了奴婢的命吗?万万不可啊!”
  “哼。”桓允斜睨他,轻哼道,“你跟了我好些年,怎么一星半点的聪明才智都没学到?我亲自爬进去,若是中途被谁发现了,还能佯装受伤,阿不定不忍心怪罪于我,又或许是你在质疑斐宇的实力不能保护好我?”
  宝禄瞥向斐宇,果然见他瞪着眼看了自己一眼,不由得缩了缩脑袋,可终究不放心,对着桓允欲言又止,嘴巴嗫嚅着还想再劝。
  桓允一摆手,不容置疑道,“你闭嘴,我不想再听你聒噪。”
  斐宇身高八尺,加上桓允本身身量也不矮,若是踩在他的背上站起来,完全绰绰有余。
  “殿下,您当心啊!”宝禄心惊胆战的看着桓允在斐宇逐渐支起身子的过程中徒手一点一点的攀上墙头的瓦片,“那个瓦片不牢靠,您不要一直抓着!”
  “殿下,您小心着手!”
  “哎哟,殿下,您的手都蹭破了!”
  “你再废话就滚回宫里去!”
  桓允忍无可忍冲宝禄怒吼道。
  他因为先天有疾的缘故,自小就被养的精细又娇气,里外进出都一大堆人随侍,生怕一个不慎皇帝陛下这个命中多舛的小儿子就呜呼了,所以他甚少有自己发挥体力的时候。
  现下桓允只是踩上斐宇的背就花了大半的力气,好不容易攀上墙头可以借点力,胸口的气都没喘匀呢,宝禄却跟只麻雀似的使劲儿聒聒,心里的火气一下就冒了上来。
  “阿姐,你看我这个字写得可好?”
  院子里四面都挂了薄纱帷幔的凉亭内,叶微雨和齐殊元盘腿席地并排坐在红木雕花的长桌前,桌上、地下铺满了写了毛笔大字的宣纸。
  只见齐殊元屏气凝神再写完一字后,迫不及待的搁下笔就向叶微雨求表扬。
  叶微雨闻言,将书笺夹在书中正在看的那一页,偏头去细细审视他刚落笔的字,“比方才写的要多了一些力道。”
  “呼。”齐殊元肉嘟嘟的小脸一下笑开了来,“阿姐,那我可以小歇一会儿吗?”
  “嗯。”叶微雨微点了头,转而吩咐侍立在一旁的侍女,“流月,你给元哥儿揉揉手腕。绿萝,你去准备茶点过来。”
  “是。”
  齐殊元得了空,心猿意马的由着流月给自己揉了揉小手,他便等不及的又把汤圆招呼过来一块去院子里玩耍。
  一小孩一小狗都正是在长个头的时候,若不是有人管教着,根本静不下来,仅仅是叶微雨一错眼的时间,他们就跑到院子的另一头去了。
  不辞院的面积很大,其中的布置可赏四时的景致。
  这个时节杏花开得尚好,上了年龄的古树枝干虬劲蜿蜒,树冠庞大,树干粗壮要三个小儿才能合抱。
  微风徐徐,吹落了一地的杏花瓣。
  汤圆就在花堆里打滚儿,粘了一身粉白的颜色,齐殊元见它耍宝似的玩闹,也笑得咯咯的。
  两个小东西玩得正开心,却被一阵怒喝给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
  声音是从墙外传过来的,齐殊元双眼圆睁直愣愣的看着一顶束发的玉冠从墙头冒了出来,随即出现就是一张从未见过的少年男子如玉般的面庞。
  “阿姐!”还没有见过太多世面的4岁小孩儿如见鬼魅,手脚并用的从地上爬起来边跑边喊,“家里进贼了!”
  汤圆也福至心灵,跟在小主子后面跑的飞快。
  听到齐殊元的惊呼,叶微雨心里一个“咯噔”,立时就起身查看。
  叶南海任职蜀中期间,有一段时日拐卖幼童案频发,且多是灵秀乖巧的小童丢失,一时间人心惶惶。为着家中独女的安全着想,叶南海不仅加大府中护卫,还安排了会拳脚功夫的侍女跟在时年5岁的叶微雨身边,这个人就是流月。
  流月如今是二八年华,闲来无事时会跟着府中护卫学习功夫,这是以几年武艺大有长进。她抢先一步将叶微雨拦在身后,“姑娘,让奴婢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何事。”
  行了几步远,待看到墙头挂着的人之后,流月回身对叶微雨忍俊不禁道,“姑娘,那...‘贼人’是九皇子。”
  叶微雨其实跟在她的身后距离不远,自然也注意到了身穿紫色锦衣的少年,心下只觉得两人多年不见,他只顾着长了年纪,心智却还跟三岁小童一般,以至于她常年冷淡没多余表情的脸上都出现了一丝松动。
  “你将元哥儿带下去交给奶嬷嬷看着。”
  既然知道了不是歹人,流月就放下心来,“好的,姑娘。”
  “嗯。”叶微雨应了,便提步向桓允走去。
  这边桓允的一只脚刚刚踩上墙头,就被齐殊元的惊叫吓得脚下一滑,于是他自己就给拦腰挂在了上面。
  虽说他还没见过叶微雨的小表弟,但不用猜也知道能出现在她园子里的稚龄小童必然就是本朝最年轻的国公爷了。
  只是没想到这小孩儿声音楞大,若不是这片儿均是达官显贵的宅邸,彼此之间隔音效果甚好,怕不是真的就会引来好事者的围观。若真是如此,他丢自己的脸不要紧,怕的就是回头被阿兄知道了又是一顿好罚。
  不过府外的人没招惹来,府中的主人还是给招来了。
  “挂在上面的感受如何?”叶微雨立在杏花树下,依旧是面色淡淡的,语气也不甚暖和,但桓允就是从她的眼里看出来几分揶揄和嘲笑。
  “阿不...”桓允羞于自己的狼狈被心头念着的姑娘看见,脸上甚至还出现了一绺儿不易察觉的红晕,他赶紧招呼斐宇,“快捞我下去!”
  ......
  流月和绿萝把点心和茶水放在红木小几上后,就躬身退下了。
  桓允半躺在临窗的贵妃榻上,叶微雨搬了个杌子坐在他跟前,从小几上的托盘里拿了药瓶,又把他的手掌摊开上药。
  “疼疼疼...”
  瓶子里的药粉才刚刚接触到他手上的伤口,桓允就夸张的叫起来。
  叶微雨冷眼看了他一眼,饶是他叫的再厉害,也没有放轻手里力道,“你身子不好,在宫里待着就是,何必出来自找苦吃。”
  桓允皮娇嫩肉的,那院墙又不甚平坦,他在上面爬上爬下,难免手上会被蹭破皮,露了点血印子出来。放在一般人身上也就放任不管了,可桓允是真龙血脉,但凡打个喷嚏都是让人警惕的大事,更何况还见了血呢?
  “你还怪我!”桓允鼻子里哼哼,“若不是我正经的登门求见你不见,我会想着翻墙进来?”
  “你还有理了?”两人从小就是这么吵吵闹闹过来的,叶微雨自是不怕跟他辩白,“不见你又不是什么大事,你自个儿家去就是了,怎的还学起那登徒子的行径来了?”
  “不见我不是什么大事?!”桓允气的眉头拧在了一处,“好你个叶阿不!居然敢藐视皇子!”他忽地就耍起了赖皮,“你今儿不给我满意的说法,我就一直在你家住下去,你自己看着办吧!”
  “你少胡搅蛮缠。”叶微雨用消过毒的白棉布条把他的两只手都包扎起来,泄气似的狠狠的打了死结,便起身到屋子的另一边去,末了还扔下一句话,“我立时就派人去通知太子殿下接你回去。”
  她把太子搬了出来,桓允还想在叶家多呆一会儿呢,只好焉头耷脑的服软,哼哼唧唧的开始卖惨,“我还在娘胎里就遭了奸人的陷害,落得这么一副病怏怏的身子,旁人不爱同我亲近,我也能理解他们的心思。自从我回了宫,就天天盼着你也回京的那一天,本来我以为你对我是不一样的,没成想你还是嫌弃我。你知道我这几年是怎么过来的吗?没了娘,爹也不管,阿兄忙于政事,能说体己话的人都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每天晚上更新的时间不确定,但是日更,如果有特殊情况会请假,啾咪~
 
第3章 
 
  宝禄隔着窗子站在屋外,自然也是听到自家殿下这番声泪俱下的剖白的。他是5岁时到殿下身边的,这还是头一回看到殿下说出自己心里隐秘的情感,不禁也跟着红了眼眶,直抹眼泪。
  别看桓允是嘉元帝最宠爱的幺子,在他之后再无龙子龙女出生。可他的命运相比于兄长姐姐们来说,就显得坎坷得多。桓允的生母,当时已经生下皇帝长女和太子的皇后,在嘉元帝潜居东宫时就盛宠不衰,即便是这样皇帝的后宫也是百花齐放,多有其他嫔妃有孕生子。
  当时皇后和另一个分位比较小的嫔妃同时被诊出有孕。二人怀胎到6、7月时,那妃子不知道误食了什么东西突然就落了胎,自此就变得跟失心疯一般的异于常人,众人只当她是失去了孩子一时接受不了事实而已。谁知过了不久,皇后便早产诞下桓允。
  人说“七活八不活”,桓允出生的时候就比别的孩子气息弱一些,又时常发热咳嗽不止。经由太医诊断才知道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病症,而且还是人为所致。嘉元帝大怒,彻查之下,才知道就是那个妃子动的手脚,她自己没了孩子,就疯狂嫉妒安然无恙的皇后,这才做下错事。
  好在有惊无险,桓允磕磕绊绊的总算是活了下来。而皇后却因为这次被人用药早产亏了身子,时常缠绵病榻不得解脱。
  在桓允7岁那年,他母子二人总算养的好了些,嘉元帝龙心大悦便决定下江南游玩。
  却没料到,本以为身体状况有所回转的皇后因水土不服突发急症,还没来得及返回汴京,就薨逝烟雨江南。
  桓允也因为皇后病逝的混乱,身边下人一个不察就被拍了花子。
  叶微雨回身看他。
  他常年一副病容,搭上他那品貌绝佳的长相,本就先入为主的让人生出一丝恻隐之心,现下又故作伤心的哭诉了一通,眼角眉梢都是惨意,真真儿的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她恍然记起第一次见他的时候。
  叶微雨的母亲也是生来体弱,但凡有觉着身子比较爽利的时候,她就会趁机四处走走看看。
  记得那也是春日里的一天,阳光融融,很是舒爽惬意。
  叶微雨和母亲二人带了仆妇、护卫去成都府郊外香火旺盛的寺庙拜佛。马车行至山下,母女二人下车后选择徒步上山。走着走着,就发觉身后跟了个面色惨白、如玉一般的小童。那小童本来只是眼眶里包着一泡眼泪没有掉下来,不知怎的见到她们就嚎啕不止,哭得鼻尖红通通的,可怜坏了。叶母是个心善的人,看这小男童一脸病容,又哭的这样惨,细问之下,才知道他是与家人走散了,被拐子拐到蜀中来的。许是他年纪尚小就遭遇这样大的祸事,受到的惊吓不小,想再打听家中的情况,他无论如何都说不清了。
  于是叶母只好把他带在身边照顾了一些时日,和叶微雨作伴。
  算起来两人认识的时间不短了,叶微雨知道他惯会找准人的痛穴卖惨扮可怜,可偏偏就是这一招让他屡试不爽,只得无奈妥协于他。
  “好了。”她重又在他榻前坐下,“最多酉时,你就必须回去。”
  桓允吸溜吸溜鼻子,方才的可怜竟是半分都看不到,而是满是欢喜道,“我饿了。”
  叶微雨让人准备的是易克化的糕点,他便是脾胃弱多少也是能用一些的,于是就唤了流月进来,“殿下双手不便,你伺候着他用一些点心。”
  “不。”桓允不允,定要叶微雨喂他,“阿不,你喂我。”
  “呵。”叶微雨似笑非笑的看他一眼,兀自拿了本书看便不再管了。
  屋子里静悄悄的,桓允一边吃一边拿眼睛瞅叶微雨。
  他心里暗道,本来以为长了些年岁,她的脾气会多少会柔和些,没成想还是秋风扫落叶般的无情,可怜他俩自小的情谊竟是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寒心啊,着实让人寒心!
  “阿不。”
  叶微雨已经够了入太学学习的年纪,等家中的事一定,她就要着手准备入学了,所以这段时日一有空闲就在看书。
  现下见桓允没个安生的又喊自己的小名,她微微皱起了眉头。
  “阿不”这个名儿是母亲取的,说是叶微雨说话时间晚,很多时候都不能正常表达自己的意思,出口的发音就“噗噗”的,齐朦见了好笑,就“阿不阿不”的唤她,而今母亲不在了,就只有桓允还这般唤她。
  流月又喂了一块点心到嘴边,桓允偏头拒了,然后下榻走到叶微雨边上,紧着她两人挤在一处坐着。
  “阿不,你可是还在生我的气?”
  “我为何要气你?”她说话的同时,眼睛一错不错的盯着手里的书本。相比于自己的郑重,桓允觉得她的态度让自己很不受尊重,趁其不备,他一把将书抢过来,道,“郑玄作的这本《论语注》连我都背得了,你自小就熟读各家笺注,还有什么好看的!”
  “太学入学会考三经新义。”叶微雨轻启菱唇,缓缓道,“我这是温故而知新。”
  “哼。”桓允不满,“既然这般认真,怎的我给你写的信从来不回?枉我次次都情感充沛,写得情真意切,竟叫你生生辜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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