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小无嫌猜——一霍
时间:2019-08-09 07:04:46

  于是,他知道了即便是在天家面前都不能唯唯诺诺,胆小怕事。可他毕竟年龄小,看到叶微雨以入宫时就严肃以待的模样,心下难免怯怯。
  从眼风撇到叶微雨已经抬起头之后,齐殊元也才紧着阿姐动作抬起头来。
  “孙女不孝,未能及时入宫承欢膝下,同老祖宗共享天伦。”叶微雨轻声开口,语速稍缓致歉道,“还请老祖宗责罚。”
  她同母亲的关系极亲昵,只天生不是情绪外露的性子,齐朦去世的时候,她虽未嚎啕不止,却是整夜整夜的难以入眠,生了一场大病。虽然知道这世上除了自己还有一位尊贵的女人同母亲血脉相连,却因为山高水远而感觉不真切。
  回到变亮数日都迟迟未进宫,其实是潜意识在不易察觉的抗拒。自昨日决定入宫看望太皇太后起,叶微雨就不易察觉的在紧张,害怕自己冷心冷面不得老祖宗的认可,如果当真如此,那么这世上同母亲的联系就更少了,所谓近君情怯便是如此罢。
作者有话要说:小品文:指在体裁上不拘一格的序、记、跋、传、铭、赞、尺牍等较为短小精炼的作品,它是晚明文坛占据一席之地并代表了晚明散文特色所具有的时代特色的作品,近现代是以鲁迅为主导的部分文人提倡的小品,就从中借鉴过经验。“小品”原是佛家用语,刘义庆《世说新语-文学》:“殷中军读《小品》,下二百签,皆是精微,世之幽滞,欲与支道林辨之。”刘孝标注:“释氏辨空经有详者焉,详者为《大品》,略者为《小品》。”此种文体以明朝时文学团体公安派,竟陵派文为代表。公安派之文大都信笔写来,如闲聊天,所写内容无非日常生活的闲情逸趣,甚至是游戏笔墨,但却别有一种情致。竟陵派的小品与公安派取径不同,在结构,文字,意境等方面都较费苦心,追求“幽深孤峭”与“别理奇趣”。其代表作家如钟惺,谭元春,张岱等都留下了优秀的篇什。
抱歉抱歉,今天晚了点。
 
第5章 
 
  
  齐殊元刚出生时,他的母亲曾将他带到宫里给太皇太后看过,他生得跟齐沛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而齐沛肖父。
  现在他大点了,果然与父亲、祖父同像,是以对太皇太后来说还没太大的惊喜。
  倒是叶微雨,她自蜀中出生,随同父亲外放,等闲不得擅自离开。三年前她扶母亲灵柩回京同外祖、舅父一并举行葬礼。彼时太皇太后因此等痛事而卧床不起不能见人,等得她身子好了些许时,叶微雨又同叶南海返回杭州了。
  所以,祖孙二人是从未见过的,因而此时见到叶微雨,太皇太后震惊于她的容貌同已故的女儿至少有五、六成相似而久久说不出话来。
  在场的老嬷嬷们无一不惊讶,若是叶微雨的气质不若现在清冷,而是更为活泼的话,就与怀宁公主豆蔻之年时无差了。
  “阿不,你的小名儿可是叫阿不?”太皇太后募地泪眼婆娑冲叶微雨和齐殊元轻轻招手,“好孩子,都到曾祖跟前来。”
  姐弟俩刚依言过去就被太皇太后颤颤巍巍的双手给揽进怀里,痛哭不止,嘴里不停的念着,“可苦了我的心肝儿了。”
  老祖宗已年过古稀,数次经历至亲身亡之痛,已少有动容的时候,如今见到两个曾孙儿就仿若自己容颜未老,至亲之人尚在,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有她这个老婆子独存于世。
  老嬷嬷担心其情绪过于激动而身体承受不住,抹了又抹脸上的眼泪,出声劝道,“老祖宗,公主血脉尚在且又生得如此伶俐,这是值得高兴的事啊,您就别伤心了,仔细着身子!”
  亲人逝世时,齐殊元还幼不知事,叶微雨父女二人也甚少在他面前提及往事。他没有经历过大悲大痛,不懂眼前这个头发银白、云鬓高挽、装扮甚是华贵,精神状态也矍铄的老人为何会突然放声大哭,他看着心里也生出了莫名的悲伤,鼻头酸酸的,可念着姑父“男儿有泪不轻弹”的教导,他偷偷把滑出眼眶的泪珠抹了,然后又伸出小胖手去擦太皇太后的脸。
  他这懵懂无知却又暗含孺慕之情的动作,顿时逗笑了悲伤不止的太皇太后。
  在众人不注意的时候,叶微雨不着痕迹的用手帕点了点眼角。
  在外好生宣泄了一番情绪,祖孙三人移步至殿内暖阁。
  太皇太后被伺候着净了面,重又上妆后才坐下来与叶微雨他们细细说话。
  “元哥儿虚岁该是5岁了吧?可开蒙了?”这话问的是叶微雨。
  齐殊元老实了一会儿便坐不住,老人家却极喜欢好动的孩子,觉着幼时越是好动长大了才聪明能成大事,便不拘着他,就使唤了年纪比较小又脑袋灵光的内侍带着他一块儿玩。
  “往时在杭州,因着元哥儿年纪甚小还不够如学馆上学,于是就由我领着看一些比较浅显的书,爹爹也会抽出时间指导他。现在回来京城,就会正式拜夫子进学业了。”
  太皇太后满意的点点头,笑道,“哀家听小九那孩子说,你7岁便已熟读四书五经,可是真的?”
  “小九”定然是家中长辈对桓允的昵称吧,叶微雨想,面上很是谦逊道,“是他夸大了,不过粗有涉猎而已。”
  “你这孩子可真是自谦。”太皇太后笑着握上叶微雨的手,只觉着怎么看怎么喜欢,“太子素有‘神童’之名,都说他13、4岁那会儿作文的本领都没有你好,能让他极力夸赞的人,可不是粗有涉猎而已吧?”
  现下宫里除了先皇的几个太妃尚在,更年长的妃子在世的已经不多了。作为现一代掌权者的嫡曾祖母,太子等一干小辈隔三差五的都会来看望太皇太后,便是久不理朝事的嘉元帝也会时不时的陪她说说话,可见其地位尊崇。
  叶微雨和太子从未接触过,也不知他怎会夸赞自己,多半是桓允多舌了吧,“应当是太子谬赞了,孙女只是多读了几本书而已,不堪同太子比较。”
  “今后是如何打算的?”太皇太后很是怜惜叶微雨。闲聊中听闻圣上的意思,叶南海现在也没有续娶的打算,她现在小还好说,一旦到了论及婚嫁的年龄,家里连个掌眼的女眷都没有,指不定会吃亏,所以少不得趁着她现在还康建,要为叶微雨操这份心了。
  叶微雨以为太皇太后说的是求学的事,便一五一十的说了,“不日便要入太学继续学业,但是孙女定会时常来看望老祖宗的。”
  “你这孩子,嗨!”她一副情窦未开的样子,太皇太后也知是自己多虑了,且看着吧,这样才貌的姑娘姻缘定不会差的,“也不必时时进宫,还是学业要紧。京中太学的博士严厉得很,哀家记得有一回课业落在家里未带,使人拿了回来仍是被罚抄书,着实悲惨。”
  谁年轻时不是风华正茂,恣意洒脱呢?
  太皇太后一说起闺中趣事便兴致盎然,拉着叶微雨絮絮叨叨说了不少的时间。
  到了正午,祖孙三人也没挪地方,就在暖阁里用膳。
  膳食刚摆上桌,就听内侍回禀说九皇子来了。
  桓允的心情看着挺好,玉白的脸上喜气洋洋的病气减弱了好几分,他边走边把披在身上的斗篷接下来递给一旁的侍女,然后再是给太皇太后请安,“老祖宗,孙儿又来看您啦!”
  话是是对着太皇太后说的,眼睛却在看着叶微雨,挤眉弄眼的对她笑得见眼不见牙,很是滑稽。
  叶微雨对他这没正形的模样觉得相当汗颜,干脆装作没有看到便不理他。
  太皇太后笑眯眯的招呼着他过来,“小九来得不巧,老祖宗不曾想你突然过来,就没留你的位置。听荷,快给殿下看座。”
  听荷很快端来一个檀木小圆凳,桓允在齐殊元旁边坐下,正对着叶微雨。
  “今儿师傅这么早就放你下学了?”太皇太后问。
  “额...师傅家中突发急事就提前告退了。我想着没事就来瞧瞧老祖宗,不成想老祖宗这里在待客,吃食都比往日孙儿来时丰富不少,可见老祖宗偏心!”桓允这样的个性,惯会在长辈面前插科打诨,只要他不犯浑耍脾气,不仅不招人嫌,反而还更得人喜欢。
  老祖宗被他逗得直笑,“可不是,哀家这儿啊,自然是远香近臭,你时时来蹭吃蹭喝,可不是得被阿不他们比下去?”
  桓允似模似样的抹眼泪,惨然道,“可见我是个没人疼的可怜孩子!”
  这边齐殊元专心奋斗吃完一根鸡腿,嘴巴上的油渍还没擦干净呢,就转脸去看把太皇太后逗得哈哈大笑的哥哥,忽地懵道,“咦,这不是昨日爬我家围墙的那个哥哥吗?”
  此话一出,在太皇太后面前一直以乖巧示人的桓允的形象轰然坍塌。
  ……
  过了两日,眼看着就进太学读书了。本朝太学条制严格,课程繁多。为了坚决贯彻培养国家人才的宗旨,学官会时时考核学生的学习成果。在籍学生每月会参加私试,年末还有公试,再加上对平时的行艺的评判,这些都是决定学生是否可以升学乃至做官的重要指标。是以,一旦入学,属于个人的消遣娱乐时间就不多了。
  在此之前,叶微雨还有一件大事未定,虽说徐徐图之,但趁着现在得空,能起个开头总是好的。
  北方的春日不似南方多蒙蒙细雨,多是微风和煦,阳光暖照的时候。
  这天,叶微雨准时用了早膳,又处理了一些府里的日常事务,便带着两个侍女外出去市集。刚行至府门,就见门口停着一辆精巧的马车,细看之下,是不似普通有钱人家的讲究装饰。
  带刀的侍卫车夫斐宇立在马前,着了麻布便服的宝禄掀着帘子不知道在与车里的桓允说些什么。
  很快,桓允就自己从车厢里出来了。
  他比前两日见到的时候衣着要穿的轻薄了些,宝禄却仍不敢掉以轻心,小跑着跟上来,把臂间搭着的斗篷给他披上。
  “阿不?你可是要外出踏青?还是预备逛逛这卞梁城?”桓允欺在叶微雨身边,很是兴致勃勃道,“不论你想去哪儿,有我给你做向导,保管你玩的尽兴!”
  本朝的服饰还保留了前朝的部分风格。
  虽说叶微雨在家中的衣着习惯向来以素净舒适为主,然倘若外出,却是会好生打扮的。绿萝给她梳了时下在汴京贵女圈广为流行的朝天髻,发间簪了珠花。叶微雨现在正是青葱水嫩的年纪,无需用胭脂水粉故而只在眉间贴了样式简单的花钿。身着窄衫长裙,百褶裙的腰线很高,恰到好处的将她的身形衬得愈发婀娜多姿,肩上挽了披帛,袅袅婷婷,摇曳生姿。
  桓允的玩心重,平日里被太子管束着,但凡有个疏忽的时候,他就和身边玩的好的朝臣家的公子哥儿走街串巷的闲逛,不说对卞梁了如指掌,但什么是值得去的地儿,却还是如数家珍的。
  叶微雨想,有桓允陪同着也好,至少办事的时候不会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我从前没有在京城待过,你带我到热闹的街市看看就好。”
  国朝经济发达,百姓安居乐业,作为一国之都,其繁荣程度已经远超前朝。因其随街设坊,面市建屋,打破了固有的格局,很大程度上促进了商业的长足发展,加上朝廷广开贸易通道,各国的商人使者频繁与大周通商,仅仅是朱雀御街一带的街市,整日都是行人如织,客商往来络绎不绝。
  叶微雨在成都府长大,后来又到了江南之地,这些地方都是人烟辐辏,市肆罗列的大城市,但在卞梁面前也得甘拜下风。
  因是白日,朱雀街两旁的店面就没有撑起夜市时才用的棚子,故而街道就宽阔了很多,却还是有熙熙攘攘之感。
 
第6章 
 
  御街两旁有行道树,且多为瓜果。
  这个时节正是桃李杏花盛开之时,远远望去,淡色烟雾轻笼。这条街道的奇妙之处在于明明烟火气甚浓,行人却如行走于天上的街市般超然物外。前朝末年有花间词人曾写,“春日游,杏花吹满头,”若是和风将至,眼前的景色当如是。
  御街和南薰门之间,又是柳荫牙道,这里有太一宫等道家供奉之地,还有供等闲百姓游乐的场所,若是夏日迎祥池边有夹岸垂杨,蒲叶荷花,大雁和野鸭在其中徜徉,好不快活。周边桥亭台榭,星罗棋布,游客行人在此歇脚赏景甚是方便。
  行了不多步,就是龙津桥了。
  齐朦陪嫁中的铺子---博雅书局就在桥头北边。
  国朝学风浓厚,全赖祖皇帝行伍出身,学问不精,后来在论政管理国家方面走了一些弯路,因此便告诫后人要笔耕不辍,勤奋学习,并且在全国各处广设官学,放宽了开办私人书院的通道。大周朝国祚迄今为止已逾百年,不说全民皆有文化,至少在经济发达的大城市,那些白发苍苍的翁媪也是识得一些文字的。
  由此也助长了印刷出版图书行业的兴盛。
  一路过来,朱雀街上大大小小的书局书肆就有5、6家,且家家都有客人进出,没有门庭冷落的现象,博雅书局更是生意兴隆。
  “原来这个书局是阿不你娘亲名下的啊?”桓允叹到,“最近两年,它在京城名头可大了。”
  叶微雨当然知道这个情况,可是在两年前,博雅书局却籍籍无名,甚至还频临关张的境地。
  “你今日出宫来,可告知了太子殿下?”她问到。
  桓允闭嘴不语,心道,自然是没有。
  看他的表情,叶微雨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便建议道,“你稍后挑几本好书带回去,太子殿下或许会从轻处罚你。”
  桓允本想拒绝,可念在她是为自己好,又只好点头同意,“好。”
  见东家过来,书局掌柜结完手里的账后搁下算盘,又嘱咐了忙着给客人包书的小工就迎着他们过来。
  掌柜的姓张,是个不惑之年的中年人,头戴巾帽,面色微黑,留着一小撮八字须,明光晶两,很是精神。
  此前书局的经营状况出了问题。
  叶微雨远在杭州,鞭长莫及,还是现在的掌柜,当时的账房先生力挽狂澜,帮忙处理她不便着手的事物,这才转危为安。
  只现下生意正好,不是谈论正事的时间,叶微雨就挥手让掌柜自行先忙去了,而自己就随意在店里看看。
  分类下的书籍多是经史子集,另外还有专业的专科书本,例如医学,工学等。除却这些,又劈了小块地方专卖文人的作品集,诗词歌赋不限,通俗小道文学亦有。古代字画,国朝艺术家的墨宝佳作也占有一席之地,种类很是齐全。
  “少爷,我们回去吧!”一个用粗布巾包裹着发髻,穿着灰扑扑短打的小厮苦苦哀求在野史杂谈分类书架下看书看得投入的14岁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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