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嫁——林叙然
时间:2019-08-11 07:36:46

  宋宜恼羞成怒,“我跟你说正事呢。”
  沈度低低笑了声,“你不要操心这些事,安安静静地看看书赏赏花,实在闲得无聊,还可以出京避避暑,只是不能走太远了,否则我怕我会忍不住过来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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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宜一嗔,将筷子拍至桌上,“谁跟你不正经了。”
  沈度见她真生气了,正了色,很认真地道:“你再等等,聘礼便会送到府上了。”
  宋宜一愣,有些不敢相信,小心翼翼地问:“你没骗我吧?”
  “我若在这事上骗你,便叫我一辈子见不着你。”
  宋宜笑得欢欣,伸出小指,很认真地同他拉勾,“说好了啊,六礼得完整走一遍啊,一道也不能少,否则我才不嫁。”
  沈度拿她无法,认命地伸出小指回应了她,“嗯。我总不会骗你。”
  宋宜满意了,他才很郑重地唤她:“婉婉,等你今年过生辰的时候,我们成亲吧。”
 
 
第41章 
  他俩还在这家小店里你侬我侬的时候,这消息已被递进了东宫。
  早晨才有人来回禀过沈度带宋宜出了府,大中午又听见了他俩在外城吃暖锅的消息,刘昶恼怒得将司礼监刚送过来的折子一股脑地拂到地上,几近咬牙切齿:“这个沈度,真是处处同孤作对!外城那种地方,是文嘉该去的地方么?”
  他气得在原地狂躁了好一会子,才出了寝宫,到了皇后寝殿。
  他到时,皇后正在细细修剪着一株瑶草,刘昶同她见了礼,才道:“旁人都爱娇花,母后倒是喜欢侍弄这些杂草。”
  “什么杂草?”皇后觑他一眼,“清神醒脑用的,我看该赏些给你带回去,让你醒醒脑。又在你父皇那儿受了气?倒跑来我这儿撒气来了。”
  “好母后,我哪敢?”刘昶扶了她落座,犹豫了会,终是道,“还不是为着文嘉的事。”
  皇后沉默着将剪刀放回去,才问:“这丫头当真值得你惦记这么久?”
  刘昶没说话,皇后叹了口气,“你对文嘉,真的还有情意么?依母后看,不过是多年得不到手,成了种执念罢了。这丫头虽有几分姿色,还有几分才情,算是不可多得,可比她好的,这帝京之中也不是没有,何必呢?”
  “母后哪懂儿臣的心?”刘昶有些委屈,“您也不是不知道,我当年便属意文嘉,半路杀出来个什么玩意儿才没成。如今父皇瞧着是要让定阳王府和皇家结亲了,又出来个乳臭未干的毛小子挡我的道。”
  皇后叹了声:“你七弟确实年纪小,但若你父皇要赐这个婚,谁也不敢有二话。”
  “哪有这样的?嫁一家没嫁成被退了亲,还上赶着要嫁人亲戚,也不怕人笑话么?”
  皇后白他一眼,“你以为定阳王想把他那女儿嫁给老七呢?圣意在那儿,谁敢说什么不是。”
  刘昶讨好道:“母后去帮儿臣说说情吧,听说父皇动了怒,好些时日没召见贵妃了。如今母后上去说一说,父皇不定偏向谁呢。”
  皇后盯他一眼,“朝宴那事,你做的?”
  刘昶心虚,还是点了头,“贵妃不是向来一碰上她母家的事就拎不清么?儿臣想着,父皇定是会将这事压下的,贵妃又必定要眼巴巴地凑上去讨个公道,必然会惹父皇生气,就……”
  “你以为那女人是真的拎不清呢?”皇后声音陡然高了几分,“她能受宠十来年,你以为她当真是吃素的?那女人当年怎么上的位,本宫可没忘。”
  刘昶不忿,“她这不的确是受冷落了么?”
  皇后气不打一处来,“你说你监国这些年,怎还越活越回去了?那女人当真是拎不清么?她这是在向你父皇表示她没脑子呢,没争储的意思。你父皇如今忌惮什么,不就是怕如果是你七弟,外戚当政么?”
  刘昶:“……对啊,这不就是父皇忌惮的么?”
  “你好歹是你父皇亲自教导出来的,怎生这般没脑子?”皇后怒极,护甲“啪”地一声折断在她掌心,“你父皇是个心慈手软的么?若是怕外戚干政,把外戚全杀干净不就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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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昶一愣,听她继续道:“你这么一步棋,说不好那女人还得感激你,正中她下怀,一个侄子换一个儿媳妇,不定怎么划算呢。”
  刘昶微微愣神,又听这位淡出后宫争斗多年的中宫皇后缓缓道:“别没出息,天下哪儿没有女人?就算文嘉当真嫁了老七,你只要能坐上那个位置,她不早晚还是你的?”
  “母后。”刘昶唤了声。
  皇后阻了他,“我还不知道你性子,当个玩物便罢,何必非要如此上心?别一遇上女人,就当真拎不清。”
  “虽然若能拉拢定阳王,自然是件不可多得的好事,但你父皇的心意才是最重要的。”
  “你这两年行事越来越冒险,母后也知道凡事都要银子,户部不在你手里,你手头紧,但你也不能从他们手头抢银子,万事谨慎些。眼下你父皇一开金口要翻新含元殿,”一提到含元殿,她话里就透露出几分狠毒的意味来,“含元殿当年可是货真价实的金殿,户部可就出了缺口,若再出点什么事,你也不怕坐不稳你这位子。”
  “母后教训得是。”刘昶阴着脸告了退,回了自己寝宫。@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刚回来,内侍上来回禀说孟添益已候了他好一会子,他心烦意乱,将桌上的茶一口饮尽了,才道:“传吧。”
  孟添益迎上来,看见他这样子,心下明白几分,“殿下可是为了文嘉县主的事烦心?”
  刘昶盯他一眼,“知道还问。”
  孟添益笑了声,声音细且尖,听得刘昶心里一阵无名火,骂道:“有事说事。”
  孟添益低声应道:“殿下息怒,眼下贵妃惹得圣上动了怒,正是好时候。”
  刘昶猛地将杯子一摔,“都怪你。说的好听,说这事做下来,贵妃定当失圣心,父皇又铁定存了心要将文嘉圈进宫里,必然会将文嘉指给孤。”
  孟添益笑了声,“贵妃虽装得心无城府,显得她无意争储,可陛下到底动了怒,何况殿下怎知圣上不会怀疑贵妃是装的呢?”
  “你什么意思?”刘昶盯他一眼。
  孟添益恭谨道:“陛下的性子,旨意未下之前,谁都说不好到底是什么意思,殿下不必太过忧心。”
  “孤能不忧心吗?”刘昶心急之下咬到舌根子,“不光是文嘉,她身后可是定阳王麾下的七大营!”
  孟添益思索了会子,附在他耳边道:“姑娘家都重清誉,当日圣上下令除了含元殿禁令,不就是为着文嘉县主面子上好看么?不然这等事传出去,传着传着最后就不知道传成什么样了。”
  “说明白点。”刘昶彻底失了耐心。
  孟添益阴狠地笑了声,“十日之后的狩猎,殿下想个法子请道旨意,让文嘉县主一并去吧。”@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刘昶不表态,他阴笑出声:“有些腌臜事,殿下不好做,便让老奴这等没根的人来做吧,左右不怕子孙遭报应。”
  刘昶面露豫色,孟添益劝道:“殿下,为了皇室名声,也为了安抚定阳王,这事若是成了,赐婚的旨意一定下得比殿下想象得要快。”
  刘昶沉思了许久,点了头。
 
 
第42章 
  刘昶未去请这道旨意,但好几年未参加狩猎的燕帝这次心血来潮,召了公卿子弟一并前去,宋珩闲着没事被他哥逼到北衙当值去了,刘盈来寻他扑了个空,好说歹说要将宋宜一并拉上,说是今年人多,凑个热闹。自上次事后,她和刘盈的关系终究有些微妙,如今刘盈盛情难却,似心无芥蒂,她也不好拂了面,只得应下。
  这日天气大好,初夏骄阳已有了几分炙烤大地的威力,燕帝宝刀未老,亲自上马猎了几只猎物回来,玩尽兴了,才命皇子们和公卿子弟们一并争锋,说是拔得头筹者,晚间有厚赏。
  刘盈听闻赏赐颇丰,有些稀奇玩意儿,硬蹭着刘昶将只会几招三脚猫功夫的她一并带进了猎场。宋宜一个人闲着无事,也不好刚来就走,只好数着周遭的树打发时间。
  燕帝本来和潘成看着远处的争锋,一转头瞥见她,冲她招了招手。宋宜躲不过,只好过来同他见了礼,燕帝今日心情不错,乐呵呵道:“晚间赏赐有你一份,别丧着个脸。”
  宋宜赔了声笑,“陛下说笑了,文嘉哪敢丧着脸?”
  燕帝嗤笑了声,“还没丧着呢,潘成你评评理,这丫头是不是满脸都写着‘无趣’俩字呢?”
  “依老奴看啊,县主今日合该高兴些,狩猎这种事,向来少带女眷的。”潘成顺着燕帝的心思答了句,“今年陛下开恩,皇子们在马背上的飒爽英姿,这在宫里头可是难得一见的。”
  宋宜“哦”了声,再没应和他,缄口不言。
  燕帝看得发笑,“你瞧瞧这孩子,还同朕置着气呐?那晚的事,朕还没罚你呢,你倒先同朕生起气来了?这天下还有理没理了?”
  有理没理不都是您自个儿说了算么,宋宜心里犯嘀咕,面上却赔了个笑,“谢陛下宽仁。”
  燕帝却正了色,“文嘉,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自己心里有数。朕不叫人查,不代表没发生过。”
  宋宜心里一颤,想要辩解两句,燕帝却并不想听,目光落在远处,“文嘉,要不是看在你爹的面子上,没人会对你留情。凡事需谨慎,别太过分。”
  宋宜心中一凛,低声应下,不敢再出声。
  燕帝远远盯着猎场上的几位皇子,慢慢盘点起来,“朕膝下这五位皇子,老八和十三太小,生母地位也不高,就算了。老四和正妃感情不错,也不叫你去受这个委屈,就剩下太子和老七。”
  他目光落在七皇子身上,“老七年纪虽小了些,但性子敦厚,贵妃虽同靖安侯关系不错,但之前那门亲事,她是站在你这头的,觉得兄嫂对不起你这丫头,你也别对她生了厌恶。”
  “朕想着,还是把你指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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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宜脸色一凛,几乎就要出口阻拦这金口玉言,但他话没说完,见着七皇子已经打了马回来,慢吞吞地下了马,收成并不算丰,就闹脾气不想再去受日头晒,瞬间动怒,“这东西,性子和他母妃半点不差,温吞懦弱得很!”
  他在气头上,并不提方才那茬了,宋宜脸色松了些,想着既然来了,也算给过刘盈面子了,于是开口告辞:“禀陛下,文嘉身子不适,又不擅马术,在这儿也无益,还是回府养着罢,就先一步告退了。”
  “来都来了,走什么走,瞧瞧太子收成如何。”他接过潘成递过来的茶,啜了口,“又不像蛮族,靠马背过活,狩猎就是个打发时间的花样,后日便拔营回去了,你一个女儿家何苦单独走这一遭。”
  燕帝看着远处这场硝烟,低头感慨了一句:“倒也是因为这般,朝中难出真正的将才。”
  这话一出口,宋宜知他话中意有所指,不好再提此事,只得应下,陪他在大日头下底下看着。
  她远远望去,确能望见刘昶在马背上的雄姿,弓箭起落,侧翻猎物,迅疾而有力。她忽地想起来,从前每次入宫,他都会候在神武门到太后寝殿那段路上的某一条偏僻巷道里,趁宫人不注意,悄悄唤一声“文嘉”,然后故意卖弄,“你瞧我给你带什么稀罕玩意儿来了?”
  彼时的他,笑起来也还是带着几分少年郎的飒爽的。
  她有一瞬的晃神,再去瞧他时,他已经打马走远了,她终是看不清了。
  午时鸣锣收工,便同一众武将子弟相比,刘昶仍是大获全胜,燕帝难得夸了句:“不错。”@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等热闹完,宋宜要回帐内的时候,刘昶半路拦下了她,他今日出尽风头,神色得意,但见着她,又谨慎了几分,讨好道:“文嘉,方才在前头打猎的时候,见着两只小家伙,营中无聊,给你解解闷。”
  手底下的人适时拎上来一只笼子,里头是两只小兔子,他道:“原以为此处没这些小玩意儿,谁知方才碰巧遇见了。这两只小家伙,看着乖巧,跑得倒挺快,叫人追了好一段才追上呢。”
  他说得尽兴,伸出手指去逗那两只正在吃草的兔子,一抬眼见宋宜神色寡淡,兴致下去了几分,将那笼子接过来,讪讪往地下一放,“你别当是我送的就成了,闲着没事解解乏也好,你也不爱热闹,瞧着怪冷清的。”
  他说完便走,跟在后头的人也赶紧走了,留下灵芝左右为难,“县主,这东西要带回去么?”
  宋宜低头,那两只小玩意儿全然忘记了方才被人四处追赶的慌乱,安安静静地蹲在笼中,只有嘴角的翕动才让人觉出几分生机来。她伸手出去逗了逗,那兔子却并不理她,只是噙着草往后退缩了一步。
  灵芝骂道:“连个畜生都不长眼。”
  宋宜却笑了笑,“不近人情的东西,挺好的。只是他怎地又突然殷勤起来了,好一段时间没搭理过我了。”
  朝宴那晚,刘昶同她已将话说绝,她以为按他的性子,自然只可能再来阴的,不会明着来受冷脸,不想今日竟如此古怪。但她没琢磨出什么来,只好吩咐灵芝:“叫人饲养着吧,东宫殿下赏的东西,敢随便扔么?”
  灵芝无言,默默叫人将笼子拎起来,带回帐中。
  宋宜病刚好全,又受了日晒,下午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如何也不肯再从帐中出来,灵芝瞧得有些怕,问:“县主可是当真哪里不舒服?”
  “你这问的什么话?”宋宜白她一眼,“叫别人听去了还说我托大不肯赏面子,今儿来的人,有几个我敢不给面子的?”
  灵芝认错,“奴婢失言,那奴婢去回潘公公一声,请个太医来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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