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块钱?”江有震惊,一块钱都能割一斤肉了,城里人咋这么傻呢?他看着满院子的花,少说也有几百棵,不由倒吸气,“那这些花岂不是要卖几百块?”
“对呀!”花枝说,“这院子里几百棵花,刨除花盆种子钱,刨除你的人工,多的不说,赚一百块是没问题的,没准还要多一些。”
“……”江有眼睛都瞪圆了,“你咋不早说呢,早说我多打几排架子,还能多种不少。”
花枝哈哈笑:“别急,我也是先做个试验,等这一批花卖掉,如果效益好,你再接着种就是了,我那边还有托人从省城带回的好种子。”
还有句话她没说,下一步她还打算在地里盖大棚做反季养殖呢!
以江有目前的接受能力,她怕他理解不了。
的确,光是眼前这种就够江有消化很久了,他现在已经百分之百的相信,未来弟妹真的是仙女下凡,而且还是个花仙子。
江渔见花枝一直和大哥说话,觉得自己被冷落了,拉着花枝说:“走,别跟我哥说了,说多了他也不懂,我现在就带你去老五那借三轮车。”
花枝说:“借个三轮车哪用得着两个人,你骑车把我带到村口,自己去就行了。”
“……”江渔又开始郁闷,心说人家不是想跟你多呆一会吗?
可惜花枝现在满脑子都是卖花赚钱,没功夫和他郎情妾意。
江渔推着自行车,花枝跟在他后面,已经走出大门了,又特意跑回去跟江有江多交待了一句,卖花赚钱的事千万不要告诉任何人。
摆地摊被人模仿她无所谓,但养花这事,她可不想这么快就被人模仿,她得先行一步做大做扎实了,才能不怕后来的跟风者。
于是,为了不走漏风声,她和江渔两个趁着天黑把花盆运回来,等所有的花都移完盆结了花苞开了花,又趁着天没亮把花拉到城里去卖,整个过程中,江家的大门白天黑夜都没打开过。
幸好有江多这个“天煞星”在,大人小孩都不来他家玩,所以直到这批花全部卖掉,也没人听到一点风声。
江渔家的花移完盆之后,花枝打算把她家的花也移盆,因为手里钱不多了,便推迟了几天,等赶几个集攒够钱之后才去买盆。
她和江渔算着时间下午去的,刚好天黑到家,花盆太重,花枝不太会骑三轮,加上卸花盆也需要体力,江渔就一直给她送到家门口,打算帮她卸完花盆再走。
反正村里人都已经睡了,也没人看到。
江渔还是头一次来花枝家,紧张得手心都出汗了,听花枝说她家奶奶特别彪悍,江渔担心会被一顿乱棍打出去。
他这边正忐忑不安,花枝突然“嗷”一嗓子朝院子里冲去。
江渔吓一跳,忙刹住车闸跳下来,跟着她往院里跑:“咋啦,咋啦?”
“我的花!”花枝颤声喊道,“谁把我的花拔了!”
江渔大吃一惊,借着昏暗的月光仔细一看,院子里乱七八糟躺着一地的篱笆桩,所有的花苗都被连根拔出,扔得到处都是。
“嘶!”江渔倒吸一口气,怒道,“这是哪个缺德的干的?”
花枝没有回答他,几步跑到花老太的小屋,咣当一声推开门冲了进去,在黑暗里摸到床边,大声喊道:“奶,是不是你把我的花拔了?”
花老太虽然没点灯,但也没睡着,那些花都是她拔的,她知道花枝回来会找她算帐,所以一直等着呢!
这些天来,她为了能早点吃上菜,天天去给那些花浇水,丝毫没怀疑它们不是菜,直到今天,她突然发现有朵花结了花苞,这才意识到自己上了当。
说什么从城里买来的好菜种,说什么以后家里会有吃不完的菜,闹半天是拿她当傻子哄,费那么大劲又刨地又扎篱笆,就是为了种些不当吃不当喝的破花。
死妮子,她以为她是谁,资产阶/级娇小姐吗,吃饭都成问题,还有闲心种花!
老太太觉得自己被愚弄,一气之下把花拔了个干净,她要让那个死妮子知道,即便她不当家做主,也还是这个家里的老大,容不得谁糊弄她。
“喊啥喊,看看都啥时候了,一天天野的不进家。”花老太爬起来,摸着洋火镇定自若地点上灯,拉着老脸道,“不就是几棵破花吗,大惊小怪的干啥?”
花枝气得手抖:“花碍着你啥事了,你为啥要给我拔了?”
花老太说:“你还好意思问我,好好的院子刨成那样,还骗我说是种菜,我不打死你就够好了。”
花枝真想一把掐死她,忍了又忍,说:“我骗你是我不对,但你不能等我回来问清楚了再下手吗,你拔掉的都是钱呀你知不知道?”
“啥钱?”老太太一听钱就来劲了,“你这话是啥意思?”
“啥意思啥意思,我那些花是要拿到城里去卖钱的。”花枝说。
“死妮子,又想哄我,当你奶傻还是城里人傻?”花老太半拉耳朵都不信,“我活这么大,从来没听说过花能吃。”
“……”花枝都不知道说啥了,“谁说能吃了,人家买回家养着好看不行吗?”
“好看?”花老太更不信了,“咋可能会有人愿意为了好看去花钱,就算有,那也是资产阶.级做派,是要挨.批.斗的,到时候判你个投.机倒.把罪,全家人都要跟着你受牵连。”
“……”花枝更加无语,“奶,你知道现在是啥年代了吗,中.央都下文件鼓励农村多种经营了,你还在用你那老思想老眼光看问题。”
花老太迟疑了一下,有点想相信,却又不肯服软:“我老思想老眼光,那你为啥事先不跟我说,非要瞒着我?”
“事先跟你说你会让我种吗?”花枝问。
“不会!”老太太倒是不含糊,斩钉截铁地说:“你就是现在说了,我也不让你种,政.策一天一变,谁知道以后会咋样,人家都不种,偏你要出风头,凡事随大流才是最稳妥的,你要想种,等以后有别人种了你再种,反正现在不能种!”
“……”花枝气结,知道没有再说下去的必要,拔都拔了,就算真掐死她,花也不可能再活过来,谁让自己摊上这么个老顽固的奶奶呢!
白瞎了这些天的肉!
“睡你的吧!”花枝气得“噗”一口吹灭了灯,关上门垂头丧气地走了。
出来一看,不但江渔在院子里,刘玉兰和花叶花朵都在。
刘玉兰她们是听到争吵声起来的,出门看到自家院里站着个男人,吓了一跳,幸亏花叶及时认出是江渔,才没把他当贼打。
江渔听着花枝在里面和她奶争论,很想进去帮忙,但现在是晚上,他又是个男人,怕进去后反倒连累花枝被骂。
刘玉兰她们也不敢进去,老太太白天发了好大的火,又毁篱笆又拔花,花叶上前阻止,还挨了她一巴掌,现在进去谁知道她会不会又打人。
江渔见花枝出来,迎上去问她:“你没事吧?”
“没事。”花枝蔫蔫儿地说,“太晚了,你赶紧回家吧,把花盆也拉回去,留着以后用。”
以花老太的脾气,这院里暂时是种不了花了,没准哪天浑起来连花盆也砸了。
江渔看她闷闷不乐的,很想安慰安慰她,介于她家人都在,也没多说啥,骑着车子走了。
路上,江渔想起花枝曾经说过的话,她说她一个人,没人理解也没人提点,凡事都要靠自己。
江渔突然觉得好心疼。
那个每天.朝气蓬勃,脸上总是带着笑的姑娘,看上去似乎有使不完的精力,也不会为任何事烦恼。
原来不是这样的,她也有她的烦恼,只是她从来没有说过,她隐藏起所有负面的情绪,只把乐观积极的一面展现出来,以此鼓舞着身边的人和她一样对未来充满希望。
江渔掉转车头又骑了回去,他要回去看看她,抱抱她,一刻都不能等!
第29章 我愿意
江渔把车子骑得飞快,一路上都在思索到了花枝家该怎么把她叫出来。
也不知道她现在睡没睡,睡了的话是睡在哪间房,一个人睡还是和家人睡,敲门肯定是不行的,趴在窗棂上喊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听见,万一惊动了她奶,又是个大麻烦。
想来想去,想得心里烦躁,觉得还是早点娶回家的好,娶回家想咋哄就咋哄,想咋疼就咋疼,谁特娘的也管不着。
这么一想更烦躁了,干脆心一横,去特娘的,老子今天就算破门而入,也要见到她。
乱七八糟想了半天,等到了花枝家一看,花枝根本没睡,正站在院子里抱着手看月亮。
今晚云彩厚,月亮一点都不亮,星星也没几颗,灰扑扑地躲在云彩眼儿里若隐若现。
花枝瘦伶伶的身子在暗影里显得更加单薄,仿佛一阵风就能把她吹到月亮上去。
江渔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荒唐的念头,她该不会是觉着人间没意思,要回天上去吧?
“花枝,花枝呀!”江渔跳下车,三步并两步跑过去,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生怕她下一刻就像嫦娥奔月那样腾空飞走。
花枝竟然一点都没害怕,把视线从月亮上收回,瞥了他一眼:“你还真回来了?”
江渔惊讶道,“你咋知道我会回来?”
花枝说:“我能掐会算。”
能掐会算?江渔瞪大眼睛,“你真是仙女?”
花枝低笑:“说的什么胡话,我要是仙女我能看上你?”
“……”江渔郁闷不已,本来想回来安慰她的,现在他觉得自己更需要安慰。
花枝看看他,说:“我知道你放心不下我,一定会跑回来看,所以特地在这等你。”
“真的?”江渔又活了,嘻嘻笑道,“这是不是书上说的心有灵犀?”
“哟,还会跩洋文呢?”花枝逗他。
江渔顺杆爬:“那可不,我还会背诗呢!”
“哦,那你背一首我听听。”花枝说。
江渔就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抬头看着月亮,背着手摇头晃脑地念:“床前明月光,心里直发慌,举头望明月,低头思姑娘。”
“哈哈!”花枝忍不住笑,推了他一把,“哪里学来的流.氓诗!”
江渔假装趔趄,顺势抓住她的手把她拽进怀里,紧紧抱住。
花枝身子僵了一下,又软下来,下巴搭在他肩窝处蹭了蹭,说:“江渔,谢谢你啊!”
“有啥好谢的。”江渔说,“你是我媳妇儿,应该的。”
“又来!”花枝嗔他,“现在还不是。”
“早晚的事儿,我先叫着练练嘴。”江渔说。
花枝笑:“你能正经点儿吗?”
“不能。”江渔说,“在你面前我一点都不想正经。”
“那你想咋地?”花枝问。
“想……亲你!”江渔突然捧住她的脸,低头去找她的唇。
花枝心头一漾,刚闭上眼睛,就听到花老太的房门“嘎吱”一声。
花枝吓一跳,忙推江渔:“快跑!”
江渔也吓坏了,像被狗撵的兔子一样蹿了出去,实在没地儿躲,就猫腰躲在三轮车后面。
花老太打开门,扶着门框往院里问:“谁?”
花枝说:“我。”
“你跟谁说话呢?”
“没谁,我上厕所,自己说话壮胆呢!”
花老太不信,走出来四下瞅。
花枝怕她看到三轮车,忙拽着她往屋里去:“大半夜的你瞎瞅啥,满地的篱笆桩,绊倒了可不得了。”
花老太说:“那你呢,大半夜不睡,孤魂野鬼似的在院里游荡啥?”
“不说了上厕所吗?”花枝推她回屋,顺手把门关了,“你赶紧睡,我也去睡。”
花老太哼哼两声,窸窸窣窣回床上睡了。
花枝拍拍心口,蹑手蹑脚走到三轮车前,对江渔说:“快走吧!”
江渔不敢再留,站起身小声说:“那我走啦,你早点睡,别想不开心的事。”
花枝说:“没事儿,我就是当时有点气,现在早就好了。”
江渔有点可惜那个半途而废的吻,遗憾地揉了揉她的头发,骑上车走了。
花枝目送他走远,直到三轮车吱吱嘎嘎的声音再也听不到,才转身回屋睡下。
她没有再为那些花生气,但从第二天开始,就没有再割肉回家,在家也不跟花老太说话,故意晾着她。
花老太几天没吃着肉,忍不住问花枝:“最近咋不割肉了?”
花枝说最近买东西的人少,生意没有先前好。
她也没有完全说谎,最近一段时间,乡里突然刮起了“保姆风”,好多大姑娘小媳妇纷纷跑去首都给人当保姆,说是住家保姆包吃包住每月还有好几十块钱的工资,碰到好的东家,额外还给买衣裳。
沿溪村一下子走了好几个姑娘,就连已经订了亲的莲花都没能经得起诱惑,也跟着姨妈家一个表姐去了,临行前来和花枝告别,说等攒够了嫁妆钱再回来结婚。
花枝对这事并不赞同,前世她就听说过,很多女孩子在那边被男主人哄骗,有的甚至怀孕打.胎,被女主人发现后各种羞辱打骂,最后身心俱伤地被撵回老家。
还有一些经不住金钱诱惑的,直接去做了那种生意。
时间长了,风言风语传遍乡里,去首都当保姆就成了一桩大家心照不宣的腌臜事儿,只要一说谁家闺女在首都当过保姆,大伙都撇嘴摇头目光闪烁。
当然,这些事花枝没法跟莲花明说,只能委婉地劝她不要去。
可惜她最终没能劝住,莲花还是满怀憧憬跟着表姐走了,对花枝说到了首都就给她写信,告诉她首都是啥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