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枝是从收音机的午间新闻里听到的这个消息,当时是中午十二点,大伙正端着饭碗蹲在外面边吃饭边扯闲篇,江渔看花枝一直没出来,就亲自把饭给她送到棚子里。
花枝正坐在床上听收音机,刚要伸手去接碗, 消息就从收音机里传了出来。
听完这个消息, 花枝并没有欢呼雀跃喜上眉梢, 反倒全身僵硬目光呆滞,像个木头人似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江渔被碗底烫了手,忙把碗放在书桌上, 问她:“媳妇儿,你咋啦?”
花枝没有回应,像老僧入定一般。
江渔过去挨着她坐下,揽住她的肩,把她揽进怀里,又问:“媳妇儿,到底发生了啥事,你倒是说呀?”
花枝还是不说话。
江渔慌了,下意识去探她的鼻息:“媳妇儿,你咋啦,你可别吓我呀!”
花枝眼珠动了一下,突然一把搂住江渔,将他压.倒在.床.上,像一头饿狼,捧住他的脸开始疯狂地啃噬。
江渔整个人都懵了,四肢僵硬地躺在花枝身.下,任由她为所欲为。
花枝发了一阵疯,从江渔身.上翻下来,和他并肩躺在床.上,枕着手,望着棚顶,咧开嘴无声地笑了。
江渔目瞪口呆,侧过身,手肘支起身子俯视着她,试探地问:“媳妇儿,你是不是憋狠了,要不咱们赶紧结婚吧!”
花枝无声的笑变成哈哈大笑,扳着他的脖子在他嘴上又啄了一口,说:“想什么呢,天黑之后,赶紧先拉一车君子兰去永春。”
“……”江渔很是失望,不甘心地回吻了她,然后问道,“今天就去呀?”
“对,今天就去。”花枝说,“收音机里的消息你也听到了,此时不去,更待何时?”
说起收音机,江渔倒是想起来了,他一直没弄明白花枝这些天又是看报纸又是听广播又是打电话的到底在干嘛,直到刚刚听到那条消息,他就像突然被打通了任督二脉,所有的疑惑都变得豁然开朗,原来花枝等了这么久,就是为了等这条消息。
如果是这样,那她从去年开始就执意要养君子兰,受灾后仍然坚定不移地赌上一切收购君子兰,自然也是为的这个。
可问题是她怎么知道有一天君子兰会身价暴增呢?
这种没有任何先兆突然发生的事情,她是怎么提前一年就预料到了呢?
以前他总是调侃说自己是江半仙,现在看来花枝才是未卜先知的活神仙呀!
回想花枝在他每次提出疑问时都用“一年后你就知道了”来搪塞他,他不由又开始怀疑,花枝可能真的是仙女下凡。
若不是仙女,怎能提前窥得人间的先机?
“媳妇儿,你说实话,你到底是不是仙女下凡?”他抱住花枝,问出自己心底最深层的疑惑。
花枝笑得花枝乱颤:“是啊,我就是仙女呀,你这个笨蛋,你到现在才发现吗?”
“真的假的?”江
渔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不该相信她了。
“当然是真的。”花枝说,“人间有我这么美丽大方善良能干的女人吗?”
江渔想了想,摇摇头:“还真没有。”
“那你还怀疑什么?”花枝拍拍床,“还不快给本仙下跪!”
“……”江渔嘿嘿一笑,“都是自家人,下跪就免了吧,不过媳妇儿,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属于啥仙?”
“你猜。”花枝逗他。
“我猜是花仙。”江渔笃定地说。
花枝笑着摇头:“错,我不是花仙,我是树仙。”
“树仙,啥树呀?”江渔问。
“摇钱树呀!”花枝说。
“……”江渔愣了两秒,继而抱住花枝哈哈大笑,“怪不得我媳妇儿这么会赚钱,原来是摇钱树仙!”
花枝一本正经地警告他:“以后对我好点,不然我就回天上去,让你永远都找不到我。”
两人闹了一阵,言归正传,花枝告诉江渔,这回的行动一定要保密,除了他和向东红旗江海,对谁都不能说,就连自己家人都不能说。
“为啥这么保密呀?”江渔问。
花枝笑笑说:“蔡宝根不是要跟我学吗,我要趁他察觉之前把花全卖掉,然后再低价从他那里批货。”
“哈哈,媳妇儿你太坏了。”江渔乐不可支,“蔡宝根同志辛辛苦苦收花,你却把人家当你的免费仓库。”
“对,就是这么个意思。”花枝说,“他不是说只要我能赚他就能赚吗,我得用实际行动告诉他,那不可能!”
当晚,天完全黑透之后,江渔江海和花枝三人开着装满君子兰的货车悄悄离开了花棚,沿着国道往东北方向进发。
原本江渔说跑长途太辛苦,不让花枝跟着,花枝却说第一次她不放心,她必须得亲自押车心里才踏实。
再一个她想去找下黄金龙,让他帮忙打开那边的市场,同时介绍他和江渔江海认识,等他们都熟悉了,她就可以安安稳稳坐在家里等收钱了。
这次带过去的花都是最普通的品种,花枝计划的是先拉一批过去趟趟道,就算卖不上价或者发生什么意外,损失也不大,等到确定市场行情后,再慢慢把宝贝往外拿,要是一开始就把花王搬出来,后面就没什么惊喜了。
走之前,花枝把家里的事全托付给江有和花叶,让他们全权负责花棚的一切事务,说她在外面的时候,会每天上午下午各找一个电话回来,有解决不了的事,就在电话里告诉她。
江有和花叶问她要去哪里,她一个字都没透露,只说等回来再告诉他们,并且再三叮嘱不准让任何人知道。
江渔已经过了最初的激动,江海还不知道是咋回事,追着花枝问了半宿,花枝就不告诉他,让他到地方自己看。
江海和江渔一路上轮换班开车,每隔两三个小时就换一次,以免出现疲劳驾驶。
花枝一过了零点就开始倒头大睡,万事不管,等天亮睁眼一看,已经快到首都了。
江海得知前面不远就是首都,激动不已,说他这辈子最向往的城市就是首都,他想去看天.安门,看主席纪念堂,问花枝等回程的时候能不能在首都停一下下,让他去圆了自己的梦。
好像这个年代的人对首都都有一种狂热的执念,一辈子哪儿都可以不去,也得去一趟首都。
花枝忽然想起莲花还在首都给人当保姆,就答应了江渔,打算到时候顺便去看看莲花。
为了节省时间,早餐就在车上吃了点干粮,中午停在国道上的餐馆吃了顿没滋
没味的饭,稍事休息后
,便又匆匆上路了。
越往前走,气温越低,过了山海关,就算真正到了东北的地界,他们老家早已春暖花开,这边还有漫山遍野未消融的冰雪,有种苍凉辽阔的粗犷之美。
白天温度还行,到了夜里,气温骤降,坐在车里都能感觉到寒意森森,幸亏来之前在花枝的提醒下每人带了一件军大衣,不然下车撒个尿都能把人冻个半死。
一来地形不熟,二来跑况不好,从首都到永春花了二十多个小时,第二天将近中午才到达。
到了市区,花枝先找公用电话给黄金龙打电话,黄金龙接到电话后,让他们原地等着不要动,随后便骑着摩托车来接他们。
黄金龙的家在永春电缆厂的家属院,他住一楼,有个大院子。
黄金龙本人简直就是东北人热情豪放的代表,指挥着江渔把车靠边一停,废话不说,直接领到街口的饭店给他们接风。
男人之间的友谊,只需要一顿酒就能建立起来,杀猪菜一上,烧刀子一摆,三个人捋起袖子就开喝。
江渔和江海在家乡已经算是够能喝的了,到了黄金龙这,没几个回合就被人家喝趴下了,人家还一点事没有。
到了人家的地界,当然是要客随主便,因此花枝就眼睁睁看着两人被灌趴下,也没出声拦阻。
黄金龙一看客人喝倒了,很有成就感,一手架着江渔,一手架着江海,将两人抓小鸡子似的扶回家,直接安置在他自己的床上。
花枝觉得不好意思,就说:“龙哥,让他们睡次卧就成,睡你床上多不好,嫂子回来怪你咋办?”
“嫂子?”黄金龙大笑,“哪有什么嫂子,嫂子嫌哥没情调,早跟人跑了!”
“……”花枝忙道歉,“不好意思啊哥,我不知道。”
黄金龙说:“你有啥不好意思的,又不是跟你跑的。”
“……”花枝竟无言以对。
黄金龙安排她去次卧休息,说:“不就是要卖花吗,老妹儿你好好睡,这事包在哥身上了,哥现在就去给你联系。”
“……”花枝心说,大哥你要不要这么大包大揽,我还想自己试试水深水浅呢!
“龙哥,你对我这么好,我真是太感谢了,反正我现在也睡不着,不如你带我一块去吧,顺便让我参观参观你们的城市。”
“成,走吧!”黄金龙大手一挥,“现在就跟哥走!”
于是,花枝便留下江渔江海,跟着黄金龙出发了。
她的暴富之路也从这一刻正式开始。
第81章 满载而归
永春市做为省会城市, 繁荣程度非长乐和安平可比,市民的消费能力就连花枝家乡的省城都没法与之相比。
花枝前世为了吃这边的鲜族美食,曾经来过一次, 如今故地重游,虽然城市建设街道景观都没办法和二十一世纪相比,还是倍感亲切。
黄金龙说他自己在永春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倒也不是吹牛,花枝跟着他往市场去,一路遇到十个人就得有八个人和他打招呼叫龙哥。
有人看到他领着个姑娘, 上来就叫嫂子, 被他一脚踹在屁.股上:“不许瞎叫,这是我老妹儿!”
花枝发觉他这个人又仗义又实在又好面子,真是典型的东北汉子。
永春的君子兰交易市场主要分布在火车站附近、光明公园、钟楼、红旗路、清华路等地段。
作为全国最大的君子兰集散地, 在“窗台经济”提出之前,市民就对君子兰有着不一样的热爱,“窗台经济”一提出,在有心人的炒作下,市民更是为之疯狂,但凡有个花卉市场, 就有大把大把拿着钞票采购君子兰的人。
花枝跟着黄金龙连续转了五个市场, 发现永春人民为花疯狂的程度远远超出她的想象, 真的是市场东头低价买苗,转手就能在西头卖个高价。
既然如此,根本就不用黄金龙联系什么人, 他们直接把花拿来卖就行了。
黄金龙一向大条,只听闻君子兰市场火爆,竟不知是这样的火爆法,因此他和花枝的想法也是一样,他说:“既然这么好卖,干脆就别找人了,找人又要承人家的情,还要给人家好处费,没必要。”
花枝虽然想法相同,却没说出来,只是点头道:“行,我听龙哥的,龙哥说咋样就咋样。”
黄金龙特别受用,眉开眼笑地说:“听哥的就对了,明天来了,哥帮你找最好的位置,并且全程坐镇,不让任何人找你们麻烦。”
“谢龙哥!”花枝向他表示感谢,心里盘算着该怎么回报他。
两人回到家,江渔江海还在酣睡,被黄金龙一顿嘲笑,问花枝:“你们那边的男人都这么没用吗?”
“……”花枝笑道,“不是他们没用,是龙哥你太厉害。”
黄金龙老得意了,问她晚上想吃什么,他去饭店提前点菜。
花枝想了想说:“这样吧,他俩还不知道啥时候醒,看你家有啥现成的菜,我亲自下厨给大家做顿饭。”
“那不成那不成!”黄金龙连连摆手,“你远来是客,我咋能让你做饭呢!”
花枝说:“我不是你老妹儿吗,你咋还当我是客人呢?”
黄金龙一愣,哈哈大笑:“行,那哥就尝尝老妹儿的手艺,要啥材料你说,我马上去买。”
江渔和江海一直睡到花枝把饭做好才醒,醒来后上个卫生间,洗了把脸,还没完全清醒,又被黄金龙拉上酒桌,说要和他们接着喝。
两人都吓坏了,坚决不敢再喝。
黄金龙说:“那不行,家里来客人不招待酒,传出去让龙哥的脸往哪搁?”
江海说:“哥,我们不说,没人往外传的。”
“那也不行,我自己会看不起自己的。”黄金龙说。
最后还是花枝打圆场,让他们两个每人喝了两瓶啤酒。
黄金龙则一人干掉一瓶白酒。
两人可算领教了东北人的酒量,回去后再不敢吹牛说自己能喝。
黄金龙吃着花枝做的锅包肉,干豆腐炒尖椒,直夸花枝手艺好,简直比他们当地人做的还地道。
江渔酸溜溜地说:“哥你比我有福气,她从来没有
专门给我烧过菜。”
“真的,那我可真是荣幸。”黄金龙很高兴,说,“我发现我和老妹儿真的是有缘分,当时火车上我们头一回见面,就亲切的很,还有花强和魏骋两个小兄弟,我们在火车餐厅就直接喝上了,哎对,他俩为啥没一起来呀?”
花枝说:“车子太小坐不下,花强又不会开车,还得白占个座位,你要实在想他俩,下次我就把魏骋带来看你。”
酒足饭饱,大家说了会儿话,简单洗漱过后,便各自回房休息。
第二天一大早,太阳才刚露出半张脸,黄金龙就带领他们把花拉到最大的君子兰交易市场,直接把车子往市场入口处一停,车棚一掀,当街叫卖起来。
花枝带来的花虽然只是普通品种,但经过李大叔和杨老师半年的精心照料,每一棵都长得茎肥叶厚,油光发光,苍翠欲滴,有不少已经长出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加上这满满的一车碧绿太引人注目,很快就吸引了一大堆买花人围着车子挑选。
花枝昨天已经在市场打听过行情,不同品种不同大小该怎么喊价,她心里早已有数,基本上要价都在顾客能接受的范围内,卖起来特别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