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小屁孩这是咋啦?
花枝看着魏骋的背影疑惑了两秒,随即就不再理会,对江渔说:“走,我请你吃饭去。”
江渔有点沮丧,衣着光鲜养尊处优的魏骋给了他很大的打击,让他内心生出一种深深的自卑感。
花枝从魏骋车子上下来的那一刻,在他看来两人竟是说不出的般配,花枝这样俊俏的姑娘,配城里的男孩都是绰绰有余的,也许他连想都不该多想。
他觉得自己好傻,花枝到现在为止连他的名字都没问过,也没问过他的家庭状况,可见人家根本就没有把他当回事,是他一厢情愿地动了心……
“想啥呢,说话呀!”花枝叫他。
江渔回过神,牵强一笑:“这里也没啥好吃的,要不回家再吃吧!”
他兜里的钱都搜出来可能都不够请花枝吃碗肉丝面,他一个大男人,还能真让人家姑娘掏钱呀?
花枝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了江渔的反常。
这家伙是怎么了,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
到底是活了两辈子的人,花枝很快就想通了江渔的别扭点,肯定魏骋的出现让他感到自卑了。
花枝笑起来:“不吃饭可不行,我还指望你把我载回去呢!”
江渔苦笑,低头看看自己的破自行车,就这还是老五用各种零件七拼八凑给他攒的,也就他心大没想到,这么破的车子还好意思载着人家到处跑……
花枝明白他心里所想,装作不经意地拍拍他的车子后座,说:“还是你的车子坐着舒服,刚才那人的摩托快把我颠死了,一点都不好坐。”
江渔眼睛亮了一下。
花枝推着他说:“走,找个地方吃饭去,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赚了钱,得好好庆祝庆祝。”
“赚了多少钱?”江渔问。
“十块。”花枝说。
她暂时不想让江渔知道实情,更没准备告诉家里人,她心里有自己的打算。
“十块也不少了。”江渔说,“但是要搭车吃饭的话就不划算了。”
“所以要感谢你呀!”花枝笑道,“你帮我省了来回的路费,我请你吃饭,这不正好吗?”
江渔笑笑,没说话。
两人找了一家面馆,花两块钱吃了两碗肉丝面,花枝还另外要了两杯桔子汁。
这时候的生意人实在,装面的碗跟汤盆一样大,花枝怕自己吃不完,提前挑了一些给江渔,结果还是没吃完。
吃过饭,两人骑车往回赶。
江渔还没有完全从沮丧的情绪中抽离出来,一路上都很少说话,气氛再不复来时的欢快。
花枝在后面盘算着下次来城里的事,也没顾上开导他,直到在村口告别,江渔还是蔫蔫儿的。
花枝回到家,家里人正在吃晚饭。
这时候村里还没通电,为了节省煤油,都是趁着天没黑早早吃饭,吃完饭就集中到村口的大路上去玩。
村口座谈会是忙碌了一天的人们最喜欢的节目,也是他们最放松的时刻。
男人们吹牛皮侃大山聊国家大事争得面红耳赤,妇女们关注的都是家长里短鸡毛蒜皮外加毛衣针法鞋子样式,孩子们则聚集在一起做游戏,丢手绢,捉迷藏,跳山羊,斗鸡,玩得满头大汗。
到了七八点钟,大人就陆陆续续回家了,如果孩子们玩疯了不愿意回去,家长也不会去管,丢下孩子自己回去睡觉,随他们野到什么时候。
等到后来通了电,有了电视机,这种活动就会越来越少,再往后,就完全不复存在了。
花朵坐在正对门口的位置,花枝一进门,她第一个先看见,大声招呼花枝:“二姐,你回来啦,快来吃饭。”
一家人都端着碗往外看。
花老太见花枝两手空空地回来,碗一放,板着脸问:“你挣的钱呢?”
花枝手一摊:“没挣着。”
“我就知道!”花老太冷笑一声,“你要是能挣着钱,太阳天天都得打西边出来。”
死妮子,幸亏没给她搭车费,不然真的白瞎了。
花枝抿抿嘴,没接话。
花老太继续挖苦她:“走的时候还说要用什么打我的脸,你倒是打呀!”
花枝淡淡道:“主要我怕你受不了。”
“哈!我受不了?你倒是打打看呀!”花老太说,“不是当奶奶的瞧不起你,我今天就把话撂这儿了,一个月之内你要能挣来八百块钱,咱家这家主我让给你来当。”
“哈!”花枝也笑了,“奶,这可是你说的。”
花老太一愣,花枝胸有成竹的样子让她有点不敢确定了。
“咋?你又怕了?”花枝激她。
“谁怕了?”花老太眼一瞪,“我说话落地生根!”
花枝笑得像只小狐狸:“就等你这句话了,我的亲奶!”
花老太忽然感到一阵不安。
这死妮子,又要作什么妖?
刘玉兰看祖孙两个较劲,就想帮着打圆场,小声对花枝说:“跑一天饿了吧,快去洗手吃饭。”
“不准吃!”花老太厉声道,“偷懒耍滑不干活,在外面野了一天,还有脸吃?”
刘玉兰吓得一缩脖子,低着头不敢再吭声。
花叶和花朵面面相觑,也不敢劝和。
“奶说的对,不干活就没资格吃饭。”花枝摸摸自己被肉丝面填饱的肚子,无所谓地耸耸肩,“你们吃吧,我先洗洗睡了。”
说完便去厨房舀水洗脸洗脚。
“哼!”花老太气哼哼地端起碗,“本事没有,脾气倒大,我倒要看看她能饿到啥时候。”
花朵偷偷藏了半个馒头在怀里,打算一会儿拿给二姐充饥,被花老太眼尖看到了,一筷子敲在她手背上:“小贼娃子,想死是吧?”
花朵嘴一瘪,“哇”一声哭了起来。
“咋啦,朵儿?”花枝刚舀了一瓢水,听到花朵哭,忙丢下水瓢往堂屋跑。
“二姐,咱奶打我……”花朵哽咽着伸出手给她看,委屈的眼泪直往下淌。
花枝一看妹妹手上血红的两道筷子印,上前一把夺过花老太的筷子,咔嚓一下撅成两截,狠狠摔在地上:“她犯啥罪了你下这么狠的手?”
全家人都被她的举动震住了,半天没人吭气。
过了一会儿,花老太回过神,嗷一嗓子嚎起来:“你个天打雷劈的败家子,好好的筷子叫你毁了,你是要反天不是?”
花枝冷笑:“你再敢动不动就打人,别说筷子,手指头我都敢给你撅折了。”
花枝属于那种越生气越冷静的人,不吵不闹也不大声,却有一种无形的震慑力。
花老太在她冰刀子一样的眼神注视下,头一回怯了场,心虚得碗都端不住了。
“这饭没法吃了!”她假借发火把碗往桌上一顿,拍着大腿起身往外走,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我管不了你,自有老天爷管你,对长辈不敬,你就等着挨雷劈吧!”
花枝也懒得跟她计较,抓着花朵的手慢慢揉,对妈妈和姐姐妹妹说:“下次你们不用管我,我不吃是我不饿,我要想吃谁也拦不住我。”
三个人都一脸震惊地看着她,像看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这么一闹腾,谁也没心情再接着吃,刘玉兰和花叶站起来收拾碗筷。
忽听花老太在外面喊了一嗓子:“陈世美,你来干啥,快滚!”
陈世美?
不会是张红卫吧?
这个时间点,他跑这儿来做什么?
花枝放开花朵的手,出门去看,就见张红卫正一脸尴尬地站在院子里,花老太像个门神似的对他怒目而视,就差没拿把青龙偃月刀了。
看到花枝出来,张红卫更加尴尬得手脚都没处放,红着脸叫她:“花,花枝……”
花枝现在看张红卫就像看一个已经作古的人,内心再没有一丝波澜,淡淡地瞥他一眼,问:“干啥?”
第10章 丫头骗子
张红卫不明白花枝怎么会这么淡定,就算是现在两人已经分手了,可她就真的一点都不受影响吗?
人都说爱之深痛之切,张红卫郁闷地想,也许花枝根本就没怎么喜欢过他,和他处对象大概只是因为他家条件好。
不过眼下不是探究这个的时候,他还有重要的事情求花枝。
“花枝,是这样,我爷爷病重了,他非要见你,你能不能去我家看看他?”
“爷爷病重?”花枝愣了一下,恍惚想起,前世的这个时候,张红卫爷爷确实是不行了,而且过不了几天就会去世。
只是那时候张红卫并没有来找过她。
现在想想,也许是因为她整天在家哭哭啼啼放不下张红卫,所以张红卫怕被她缠上,宁愿让爷爷遗憾离世,也不愿上门求她。
“不去不去,花枝哪都不去!”花老太抢在花枝前头对张红卫吼道:“你爷爷就算是死,跟俺家也没啥关系,凭啥让花枝去看他?”
“……”张红卫不敢和花老太说话,扶了下眼镜,为难地看向花枝。
“走吧!”花枝放下刚才撸起的袖子往外走,丝毫不理会她奶在后面跳脚咒骂。
张红卫愕然。
他以为花枝会恨他,不愿再登他们家的门,没想到花枝这么轻易就答应了。
怎么回事,难道花枝心里对他还余情未了?
张红卫不禁又担心起来,万一花枝再缠上他可咋办?
花枝不知道张红卫的纠结,她只是单纯的想去见老人家最后一面。
老人家对她一直不错,每次去他家玩,都要拉着她说半天话,把好吃的都拿给她吃,像对自己的亲孙女一样。
花枝前世常常遗憾自己没能在老人家临走前看他一眼,如今终于有了这个机会,她当然要去看看。
张红卫他妈也没想到花枝会这么好说话,看到花枝跟着张红卫进来,她的第一反应和张红卫一样,认为花枝肯定还对张红卫有想法。
张红卫他爹张水根作为村长,品行还算正直,上次花老太来闹时他去乡里开会没在,回来了解情况后,对于自家媳妇的行为很是不满。
两个孩子不管怎样也好了那些年,无论谁先提出分手,都不该再把礼金要回来。
八百块虽然不是小数,但对于他家也不是多大的损失,对于花家孤儿寡母就不一样了。
张红卫的爷爷也是这么认为的,他一直疼花枝,把她当亲孙女看待,没想到最后两家亲事没成,还闹得这样不愉快。
因此他才坚持要见花枝一面,要当着她的面和张红卫他妈说清楚,礼金的事就此作罢,谁也不准再提。
最后,老爷子拉着花枝的手,艰难地说:“花枝永远都是我孙女,你们谁要为难她,就是让我死不瞑目。”
花枝这几天不管面对劈腿的张红卫,强悍的奶奶,还是懦弱的妈妈和姐妹,都没掉过一滴泪,眼下却被老爷子一句话说得红了眼眶,一时控制不住,趴在老爷子床前泣不成声。
张红卫看花枝哭得伤心,不禁有点心疼,想要过去安慰她,可惜刚一抬腿,就被他妈暗中掐了一把,不许他多事。
张水根瞪了媳妇一眼,叹口气,把花枝拉起来说:“好孩子,别哭了,你一哭爷爷也跟着难受,你放心,礼金的事就此作罢,我们不会为难你的。”
花枝止住眼泪,又陪着老爷子说了一会话,让他不要担心自己,好好养病,然后才起身告辞。
临出门又回去给老爷子磕了个头,说:“爷爷,不管到啥时候,你都是我爷爷,我也还是你孙女。”
老爷子含着眼泪看她出门,骂张红卫:“你就作吧,总有你后悔的一天!”
张红卫低头不语,他知道自己需要什么,他才不会后悔。
张红卫他妈跟出来,一直把花枝送到院墙外面,叫住花枝说:“我们刚才是不想让老头子动气才假装答应的,礼金该多少是多少,一分都不能少。”
花枝冷笑:“你放心,这个便宜我不会占的。”
第二天,花枝老老实实在田里薅了一天草。
虽然她不干活她奶也拿她没办法,但这样会让她妈夹在中间当受气包,她在家的时候她妈都不敢说话,可想而知她不在家的时候是什么样的。
她不能光顾着自己痛快。
连着干了两天,总算把几亩地的草都薅完了,家里暂时没有别的事,花枝歇了一天之后,又上山挖了几株好品种的兰花去了县城。
这回她有钱搭车了,却被三轮车颠得要散架,想起江渔那软乎乎的自行车后座,她才猛地发觉,已经有好几天没见到江渔了。
那家伙这几天在干啥呢?她看着外面飞速倒退的白杨树,忽然有点想见江渔。
江渔这几天一直在家颓着,哪儿也没去,就连江海他们约他去石河大队逛庙会他都没去。
骑摩托车的小年轻给他带来的冲击和花枝对他的不在意,夜夜折磨着他,让他辗转难眠。
二十年来他头一回对一个姑娘动了心,却发现自己连动心的资格都没有。
他难受,他抑郁,他愁肠百结,却没有一个人可以倾诉,短短几天就憔悴得不成样子。
哥哥江有以为他病了,几次要带他去医院,他不肯去,捂着自己的心口说:“哥,我这是心病,医生治不了的。”
江有是个神经大条的汉子,快三十了还没谈过对象,他家这条件,媒婆都绕道走,哪个姑娘愿意嫁过来给他兄弟三个当老妈子?
因此,江有根本就不懂弟弟那颗春意萌动的心到底在受怎样的煎熬。
偏偏小江多还时不时问一句:“二哥,那人又给你糖了没?”
江渔更抑郁了。
花枝到县城后,径直带着花去了魏家,正要敲门,魏骋推着他的大摩托出来了,依旧穿得很拉风,能迷死一片小姑娘。
除了花枝。
花枝前世看到的明星帅哥数不胜数,魏骋这样的在她眼里其实跟江渔没多大区别,都是一样土掉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