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度痴迷——多梨/子羡鲤
时间:2019-08-12 08:26:13

  余欢微怔。
  或许是之前听祁北杨念叨久了,她对这一句诗格外的敏感。
  南山有桑,北山有杨。
  “孟南桑长到四岁的时候不慎走丢,遍寻不到,孟恬夫人因此患上抑郁症,次年在疗养院自杀身亡,”祁北杨沉声说,“在那不久后,有一人口贩卖组织落网,其中有一个人供出,曾经拐卖过这么一个小女孩,但那女孩和其他的几个孩子逃掉了……林朗风先生一路追着线索下去,最终查到了霞照市周边的这些孤儿院。”
  林朗风尴尬不已。
  祁北杨说的这些,都是事实,还是委婉美化之后的——他同孟恬结婚原本就是遵循了父母的意思,孟恬也的确不是他喜爱的类型。
  这段束缚他的婚姻生活只持续了一年,就因孟恬发觉他出轨而结束。
  林朗风早就查出来有弱精症,只不过林家人一直瞒的很好,就连孟恬,一直到了最后离婚,都不知道他身体的具体情况;她怀孕的消息出来之后,林朗风第一反应,觉着那孩子不是自己的——他同孟恬的房事压根没有几次,他又常年不在家里,谁知道这孩子有没有可能是孟恬给他戴的绿帽子。
  那时候林朗风同新婚妻子纪珊珊也正恩爱,不想这个意外的孩子出现,干扰自己的正常生活。
  只是再婚之后,林朗风年纪大了,家里人又催生,他同纪珊珊试过多次试管婴儿,都以失败告终。
  也是有“无后”的压力逼着,林朗风这才注意到先前被自己刻意忽视掉的女孩。
  但那时候,女孩已经走丢了。
  孟家人当时也在找,但若她真是林家骨肉,林太爷必定不会让她改做孟姓。
  毕竟这可能是林朗风的唯一骨血。
  到底是在霞照市,林太爷早一步行动,在霞照市几个大大小小孤独院都取了血样做DNA对比——因为林朗风出轨离婚,再加上此后几年都未曾关照过这个孩子,孟家与林家算是结下梁子,两相都不说话,林朗风也不好意思再去讨要女儿的照片;这么一来二去的,林家人竟然没有一个知道这小女孩长什么模样。
  做DNA检测,还有林朗风的另一个考量——如果这孩子真是他亲生的,就接回来好好养着;如果不是,就再帮着孟家继续找,算是一种补偿。
  把孩子成功接回之后,他与纪珊珊也是耗费了不少精力在这个孩子身上,衣食住行都挑不出什么毛病来啊
  林朗风已然坐不住了:“北杨啊,难道你过来找我们,就是为了说这个事?”
  旁边坐着的顾太太,脑子却转开了——
  她先前信了林家的话,以为林媛真的是从小到大一直养在身边的;可这要是被拐卖过、在孤儿院里待过的,那可就不一样了。
  这最大的影响就是林媛可能会有童年阴影啊!搞不好性格会偏激,会杀人的!再说了,孤儿院那种地方,里面肯定黑暗的不得了,林媛耳濡目染,不知道还会有什么不好的习惯……
  没到五分钟,顾太太已经脑补出了自家孩子的一百八十种死法。
  坚决不能让林媛同顾启订婚。
  “当然不是,”祁北杨微笑着说,“我今天的主要目的是告诉你们,在这之后,大家都被蒙蔽的另一件事——当初为了找到这孩子,取了不少孤儿院孩子的血样,但中间出了差错,有两只试管贴错了标签,恰巧,就有真正的孟南桑。”
  余欢记起来了,慈济院的确组织过抽血的活动,只说是为了化验有没有什么传染病;抽完血的那天下午,她吃多了西红柿,上吐下泻,病的很突然;晚上还发起了高烧,也因此,没赶上第二日送林媛离开。
  祁北杨瞧着林媛,目光冰冷,毫无暖意:“原本的孟南桑被留在了孤儿院,而另一个却被接了回去,作为独女,使着林家千金的身份,千宠百娇着长大。”
  话都说到了这里,林朗风已经全然明了。
  他震惊不已:“这……这……”
  抖了好几次,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这事情发展,远远超过他的认知。
  自己这么多年养的女儿,竟然是个假的?亲生女儿就在慈济院中,因为工作人员的差错,叫他抱了个假的回家。
  林朗风一时承受不住打击,眼前一黑,多亏纪珊珊站在旁边,一把扶住了他。
  林媛直冒冷汗,她什么都不敢说,也什么都说不出。
  交换试管的事做的私密,她不相信祁北杨能查的出来。
  ——只要余希不开口。
  祁北杨声音缓和了不少:“如果您不相信的话,现在可以带林媛重新验一次DNA。”
  林朗风无力:“不用了。”
  既然祁北杨如此笃定地说出来,他事先一定做过了鉴定。
  林朗风问:“那你已经查到……南桑的下落了吗?”
  他看着余欢,这个跟在林定身后的姑娘。
  祁北杨转过脸,指了指余欢:“她就在这里。”
  余欢抬起一双眼睛看他,没什么笑意。
  这目光令祁北杨一颤。
  他甚至开始怀疑今日自己这做法是否正确。
  只是余欢这反应,的确出乎他的意料。
  瞧起来,她既没有对自己身世的震惊,也没有什么找到亲生父亲的喜悦。
  余欢安静地听着这些,觉着这像极了一场荒谬的闹剧。
  本来以为是别人家乱成麻的私事,结果兜兜转转,又说她才是这狗血大剧中的女主人公。
  不可思议。
  她甚至有点怀疑,这故事都是祁北杨捏造出来的。
  林朗风也心情复杂地瞧着余欢。
  其实余欢同孟恬的长相也不同,孟恬长相艳丽明媚,如五月的玫瑰,性格却软软糯糯,温吞不已。
  这也是林朗风后来厌弃她的原因。
  但余欢更加温婉可人,干净透彻到像清晨竹叶上的露珠。
  太阳一晒就散了,碰也碰不得。
  他的亲生骨肉,这些年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却如此出众。
  林朗风止不住的心疼起来,情不自禁地叫了声她的名字:“南桑。”
  余欢纠正:“林先生,我叫余欢。”
  林朗风被她这句话砸懵了,急切问:“难道你不想认我?”
  见到亲生父亲,她这反应,也有些太过冷淡了。
  而余欢沉默半晌,轻声说:“能给我点时间,让我好好想想吗?这事情发生的有点突然,我一时间接受不了。”
  林朗风点头表示同意。
  林媛已经完全被忽视掉了。
  她就像是一个透明人,虽然此事也牵扯到她,但在祁北杨说出真相的时候,她就已经被排除在外了。
  她死死地握住了顾启的手,宛如捉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顾启还处在震惊当中,被林媛这么一拉,回过神来,安抚地握着她的手背:“别担心,咱们俩的感情不会受任何影响。”
  林媛的手抚着胸口,慢慢地呼出一口浊气来。
  这一屋子人,没什么比林定心情更复杂的了。
  原本一直被他怀疑不是林家人的林媛,还真的就不是林家人。
  不过他也感激祁北杨,到底是顾及到两家的情分,才没有在众目睽睽之下揭露了林媛——祁北杨原本打算给林媛个教训,可惜她如今到底姓林。
  贵妇人脸色变了又变,瞧见了顾启与林媛的小动作,冷冷地叫:“顾启,你跟我过来。”
  她原本对这桩事就不太满意,现在林媛的身份爆出来,她更是一万个不乐意了。
  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野孩子,霸占了林家千金的位子这么久,还好意思缠上她的宝贝儿子?
  她原瞧着林媛的行事就不舒服,没有点千金大小姐的气度,心思沉重;真正的林家千金就好的多了,哪怕流落在外,这一身的气骨是遮盖不住,看来有些东西,真的是流淌在血液里,刻在骨中的。
  再说了,林媛一定是哪里惹到了祁北杨。不然,这事大可私下里悄悄解决了,瞧瞧被祁北杨摆上明面上来,还叫了她。
  ——还不是祁北杨拿准了,她必定会在了解到林媛真实身份后,阻碍顾启的婚事。
  祁北杨什么都没说,但态度表露的很明显。
  林媛仍拉着顾启的手,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千万别丢下她。
  但顾启松开了,走到顾太太旁边。
  顾太太站起来,笑着说:“哎呀,我有些累,不好意思,得先走一步了。”
  她死死地拽着顾启的手,也要把他带走。
  顾启忐忑不安,他实在放心不下林媛,但刚刚的那话,对他来讲也是个不小的冲击,他深深看了林媛一眼,报以一个歉意的微笑,头也不回的离开。
  林媛跌坐在沙发中,怔怔出神。
  全完了。
  她偷来的这一切……如今都要再还回去了。
  祁北杨站起来:“我今天要说的就是这个,话已经说完了,我也该走了。”
  他这么一走,其他几个人都站起来离开,包括余欢。
  林朗风艰难地叫了声她的名字,而余欢回头瞧了他一眼,满眼的茫然无措。
  林朗风不忍心为难她了。
  罢了……看样子她也是刚知道自己身世,一时接受不了,缓一缓,就好了。
  这房间里只剩下林家三人。
  纪珊珊开口了,她泪眼朦胧地对着林朗风说:“叫欢欢在外面受了那么多苦,实在是我们这做长辈的不对。欢欢接回家里以后,咱们一定得加倍地对她好,来弥补之前做的错事……只是,媛媛怎么办?”
  “好歹是我亲手养大的孩子,”她哽咽,“我实在舍不得。先生,咱们家也不是什么养不起孩子的家庭,您就当多了一个女儿,成么?”
  林朗风皱眉:“那是当然,都是看着长大的孩子,哪里能说赶就赶。”
  林媛转过身来,抱着林朗风哭。
  林朗风心情复杂。
  他当然知道这事怨不得林媛,毕竟她也只是个孩子……但一想起刚刚余欢那安安静静不哭不闹的模样,做父亲的心就钻心的疼。
  余欢跟随苏早去换衣服了。
  林定递给祁北杨一支烟,两个人站在阳台上,安安静静地看着远方。
  良久,林定轻声说:“二哥,我脑子有点乱。”
  祁北杨“嗯”了一声。
  “我现在想想你之前做的那些事啊,真的想打你一顿。”
  祁北杨看了他一眼。
  林定顿时泄了气:“算了,打不过你。”
  林定狠狠地把烟头掷掉,眉目舒展:“这下好了,以后这就反过来了。”
  他拍着祁北杨的肩膀,一本正经:“以后你就叫我堂哥,我叫你一声妹夫啊哈哈哈。”
  “滚。”
  —
  林定送余欢回去。
  怎么说也算是堂兄妹了,但余欢显然还没适应过来,没怎么说话,也没叫他堂哥,整个人都处于梦游状态,晕晕乎乎的。
  林定开的车,都准备走了,祁北杨才走过来,拉开后面的车门,挤到了余欢的旁边。
  林定吓了一跳:“二哥,你干什么?当着我的面抢人?”
  “闭嘴,我就看看桑桑。”
  余欢往里挪了挪,空出一大片来。
  还是一声不吭。
  她已经换掉了旗袍,只是头发还挽着,松了一些,垂在耳侧。
  “那洛铃怎么办?”
  “司机会送她回去。”
  祁北杨出声,打破了车厢内的沉默:“桑桑,我给你讲点笑话好不好?”
  余欢不吭声,祁北杨只当她是默认了。
  祁北杨讲了几个,余欢没有丝毫反应,依旧低着头,倒是林定阻止住了他:“二哥,你再讲下去,我都要冻成冰块了。”
  太他娘的冷了!连企鹅北极熊挨个拔毛喊冷这种冷笑话都说出来了!
  祁北杨着实不是个讲笑话的高手,他想了想,又问:“那我给你讲点有趣的事行吗?”
  余欢依旧沉默。
  祁北杨已经习惯了:“我十二岁那年,祖父家里来了个小朋友,三岁多,路还走不太稳,走起来摇摇晃晃,难得的是口齿伶俐,比同岁的小朋友都爱说话。祖父热爱些精巧的稀奇古怪小玩意,家里有个储藏室,里面都是些搜罗来的东西,平时不许人进去。我小时候也调皮,带着小朋友晚上去探险寻宝,谁知道出师不利,刚进去没多久,就被人察觉到了。我拉着她趴在书柜后面,躲藏起来,只有那小朋友傻乎乎地亮起手电筒,往外面一边照一边奶呼呼地问,谁啊?”
  未等祁北杨说“那小姑娘其实就是你”的时候,坐在前面的林定哈哈哈地笑了起来:“我觉着这家伙应该是个傻子,也不知道能不能顺利地活到现在。”
  祁北杨真想找个什么东西把林定的嘴巴给塞上。
  他压着怒气,转脸看了眼余欢,瞬间手足无措了。
  余欢垂着眼睛,头抵着车窗,默默地掉着眼泪,一声也不出。
  祁北杨抽出纸巾,也不敢给她擦,只举着。
  良久,余欢接了过去,罕见的没同他道谢。
  祁北杨的一颗心被狠狠地揪住了。
  “你别哭啊,”祁北杨放软声音,“别哭了好不好,桑桑?”
  犹豫一下,他又说:“要是真难受的吧,你还是哭吧;哭出声来,桑桑,别忍着……我们不会笑话你。”
  话音刚落,余欢把纸巾拿下来,鼻子红红,声音还带着哭腔,倔强的要命:“不哭了。”
  祁北杨最瞧不得她这副可怜的模样。
  他沉吟片刻:“你还是哭出来比较好。”
  苏早念过一则真假性不知的“科学研究”,说眼泪中含有害物质,憋着会影响人的健康。
  余欢终于有了反应:“一会叫人哭,一会又不叫人哭,你这人烦不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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