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男主退亲未婚妻以后——白日上楼
时间:2019-08-12 08:32:11

  似春日街头的微风,不够浓,不够暖,却让人想就地大睡一场。
  “你——”
  “啪啪啪——”容怡大煞风景地鼓起掌来,脸蛋笑得红扑扑,“菀娘,菀娘,你跳得真好!这位郎君,也是天音。”
  “此琴此舞,见之此生无憾。”
  有一儿郎起身,将髻边所簪之花递与郑菀,“郑小娘子,是我之前粗碍,能跳出此舞之人,便是有些狂悖,也是应当。”
  这人仿佛开了道闸,方才还对欺辱视而不见的儿郎们纷纷摘下鬓边之花,赠与郑菀。
  不到一会儿,她手中便捧了厚厚一堆。
  赠花以酬情,对大梁人来说,得他人所赠之花,代表着那人的钦慕和敬仰。
  容沁皱着鼻子,半晌才道了一声:“菀娘,你骗得我好苦!”
  郑菀未说话,只捧着花默默回了座位。
  “菀娘原来会舞,倒叫我虚惊一场,当初也不知哪位传出来的话柄,让人说了这许多年!”柳二娘子半嗔半怪道。
  还能是谁。
  她阿耶。
  郑菀五岁时,父亲便找了舞艺大师方大家来府中常住,亲自教授,她学艺六年,方大家便教无可教,自请离去。
  当今圣主好舞,人人皆知,阿耶自然不愿让她现于人前,这才有了那些传言流出。
  郑菀但笑不语,时间一久,大家也都各干各的去了。唯独太子面色甚是复杂,似懊恼,似留恋,看她良久才肯挪开视线。
  “郎君本不愿与我伴奏,后又为何助我?”
  郑菀的舞确实动人,可若没有博陵崔氏子琴音的加持,还到不了这般动人。
  她可还记得,这人在修剑之余,唯独两个爱好,一个是做剑穗,虽然从来不用,乾坤囊里已经堆了上百个剑穗。
  还有一个,便是弹琴,这焦尾琴便是他母亲遗物。
  “兴之所至罢了。”
  崔望从宽袖间取出一方帕子,摊开,沁红的鸡血石碎粒被小心地包在一处。
  “此物可是你遗落的?”
  郑菀面色惊诧,心藏暗喜:
  “确实是我。”
  猎物上钩了。
 
 
第7章 复真身
  石舫二楼。
  郑菀惊疑不定地看着呈到面前的帕子,不知想到什么,一张芙蓉面由红转白:
  “此物确实归我所有,不知郎君在何处……寻到的?”
  “晓风斋的湖边。”
  崔望的惜字如金,让郑菀只能自己来:
  “又如何得知……此簪属于我?”
  玳瑁簪上的鸡血石已经碎成了无数瓣,放一块完全看不出原样,除了那一个“崔”字还算完好。
  “梅园门外。”
  郑菀看着崔望脸不红心不跳,一派泰然地扯谎,心道原来书也是会骗人的,什么剑君澄心澈骨,全然不理俗事,明明撒起谎来比她阿耶不差。
  “莫非郎君那时……便留意我了?”
  郑菀小嘴微张,一双偏长的水润桃花眼瞪得溜儿圆。
  崔望摇头:“非也。”
  “可——”
  “我对小娘子别无他意。”
  在郑菀的困窘难堪里,崔望瞥了眼她的手腕,腕间金花链松松垂落,工匠以细镂嵌丝工艺将一朵朵芍药扭股成串,连花叶都纤毫毕现,叶下坠了十来粒水滴状的鸡血石,一看便价值不菲。
  “家母也喜欢收集这类鸡血石做成的饰物。”
  “原来如此。”郑菀一脸恍然大悟,“阿耶知我欢喜,每每首饰铺有新货,总会为我添置一些。”
  其实不然。
  郑菀喜羊脂白玉,喜金银玉器,唯独不爱这不甚值钱的石头。
  “所以那支簪也是令尊所赠?”
  “那倒不是,”郑菀轻轻抚过破损的鸡血石碎粒,眸光盈盈,“此物乃故人所赠。”
  “看来这故人,对小娘子的意义非比寻常。”
  “确实……”郑菀嘴角笑意浅浅,仔细看,还能看出一丝苦意,“不大寻常。”
  “哦,如此。”
  崔望却似是失了兴致,不再继续问询,只执起几上浆汁小酌了一口。
  郑菀吃不准他的意思,却知道,无论如何不能再继续对话下去,正犹疑间,却听门外忽起一阵骚乱,似有女声夹杂其中,她转过头,问:
  “发生了何事?”
  同时太子也高声发问,面色不豫:
  “何人在此喧哗?”
  不一会儿,一位头戴篱帽的小娘子随着侍女进门,一身白裙,光看身形便觉弱质纤纤、惹人堪怜,连那哭啼之声,也似春莺哀啼。
  “臣女柳家三娘子,柳思。”
  白衣小娘子款款下拜。
  “柳二姐姐,此人可是你府中那生了红瘢的庶妹?”
  容沁挑高眉,“无端端地跑这儿来作甚。”
  上林宴再是百官同乐,也没哪家官眷真带庶女来参宴的,更别提方才还在石舫门口哭哭啼啼,闹出那般动静。
  柳二娘子面露羞惭:
  “我家三妹妹年纪小,不懂事,县主勿怪。”
  说罢便转过头,垂目看着跪在舫中的庶出妹妹问,“三妹妹突闯来此,可是有要事?”
  那边小娘子还在哭,边哭便求柳三娘舍了情面去请太医救一救她姨娘,郑菀在后舫,却愣是听出了一身冷汗,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快要从喉咙口蹦出来。
  柳三娘怎会在此?
  她明明叫人看好了。
  饶是想得透彻,临门一脚,也不得不心中发慌。抬头望向舱外,却见事先安插过去的侍女在暗处朝她摇了摇头,显然是事情有变,没拦住人。
  崔望浅酌了一口,见她唇色发白、神情有异,终于问了一句:
  “可是有何不适?”
  不适,她大不适!
  郑菀心中惶急,面上却半点不露,只捶了锤跻坐的右腿,额前香汗涔涔:“先时还不觉得,闲坐下来,方觉脚腕痛得厉害。”
  唇间露出一丝苦笑:
  “大约是将脚……崴了。”
  崔望似未起疑,重新阖目养起神来。
  郑菀双目微垂,长长的睫毛将一切情绪敛入眼底,思来想去,她自阿耶去登闻鼓处便生出的隐隐不安,竟有了出处——
  在她改变书中剧情的同时,一些事儿也一同变了。
  譬如万万不可能出现在宴上,最后却闯了宴的柳家庶出三娘子,鸡血石簪的真正主人。
  轰鸣之中,郑菀骤然大悟,冥冥之中存在一种力量,在试图将一切导回正轨。
  她欲李代桃僵之策,危矣!坦白当日,与阿耶的对话又一次浮现在脑中。
  “……菀菀,此法太过激进,不妥。”
  “可阿耶,人活于世,若蚍蜉游世,既已窥得天光,为何不闯一闯?若只想求得青龙谅解,女儿一人负荆请罪足以。”
  “…青龙高洁,降世不过为了却尘缘,我郑家何不抓住机会,借此飞跃成龙,去那地阔天广之处遨游一番?”
  “菀菀……”
  “阿耶你甘心么?凡人朝生暮死,于那人,不过弹指一瞬。菀菀倒觉得,此事于我郑家,也是一桩险中求胜的机缘。若成功,我郑家便可脱离这懵懂凡尘。”
  坐井观天的青蛙某一日发现天地之外,还有广袤天、无边地,从前那颗心,又如何按捺的住?
  郑菀承认,她确确实实如书中所言,是个满肚子坏水儿的坏角儿。
  当年打了崔望板子的是她,路过搭救、温言软语将人送去医馆的好心肠小娘子,是此时哀语求怜的柳三娘子——
  可却因柳三娘面生红瘢,与崔望接触时始终头戴幕篱,她便心生李代桃僵之计,果真是……坏透了。
  至于这鸡血石簪,在书中,本该是两人相认的媒介。
  崔望心中感激,送了这支簪子,两人相认后,他治好了她的红瘢,许她一个愿望,最后,这柳三娘去了玄苍界,拜入太极门一峰长老门下,风光无限。
  此事叫她提前从梦中得知,半途截了胡,撺掇柳三娘子提前典卖簪子,未免后患,还趁势将簪子摔碎了。
  便崔望起了疑心要查,也只能查到她事先埋下的暗线,得知当年她笞了他又过意不去、施以援手的事实。
  可柳三娘冲了出来。
  她将她捂得死死的的线团挑出了一根线头。
  崔望何等聪慧之人,郑菀悔,她就应该在拿到簪子后,将柳三娘与她那庶母神不知鬼不觉地送走才是,人逢大事,一点恻隐都不能有!
  郑菀心中告诫自己不可再犯,余光看到,石舫漆成五彩的凤尾处,一丝细缝从米粒大小变成了拇指——
  而她早先安排的人,快要到了。
  只需再拖须臾便好。
  脑中万千思绪,放现实不过一瞬,郑菀拨了拨几上方才收到的花儿:
  “可否劳烦郎君一事?”
  目光期许地往身旁看。
  “何事?”
  崔望睁开眼,声音经过矫饰,比她第一次听要粗浊一些,可落入耳里,依然好听。
  “我府中马车上备有跌打损伤药,劳烦郎君替我跑一趟腿,我这婢女还得扶、扶我去……更衣室。”
  “更衣室”三字出来,小娘子脸上的绯红压也压不住,快飞出耳畔。
  崔望瞥她一眼,瞬即从袖中抖出一个玉瓶:
  “此药外敷,立时便好。”
  郑菀笑着伸手接过,靥生红晕:
  “多谢郎君。”
  她怎就忘了,此君最不缺灵药,凡间界生死人肉白骨的不世之药,于他来说,不过唾手可得。
  无妨,崔望肯施药,说明一切在往好的去。
  郑菀只能如此安慰自己。
  “镙黛,”她默数着时间,招来婢女,撑着她站起,未站稳眉尖便蹙了起来,似强忍疼痛,“扶我出去。”
  “是。”
  镙黛扶住她。
  谁知珍珠履才往外踏了两步,只听一声骨节清脆的“卡擦”声,郑菀一声痛呼,错脚便跌了下去。
  跌的方向,好死不死,正对着崔望身前那张四四方方尖锐无比的长几一角。
  若摔实,莫说是这般娇滴滴的小娘子,便是粗皮厚肉的彪形大汉,至少也得卧床半年,腰可是人最最要紧之处。
  “小娘子!”
  镙黛尖叫了起来。
  太子、容沁他们也忍不住抬头看来。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郑菀自嘲一笑,谁能想到,当初手指被戳破一道小口子都要淌上半天泪的郑氏菀娘,有朝一日会把自己往硬物上撞。
  她没有更好的武器了。
  唯一的倚仗,不过是少年剑君那颗还未冷透的心肠。
  风中传来不知谁的叹息,郑菀能感觉腰部已经触到了锐物,还未觉出痛,便又一阵天旋地转,被人扶了住。
  等醒过神,却见崔望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身边,靛青宽袖松松垂落,腰被虚虚扶住,眸中的意味让人看不真切。
  “站稳。”
  郑菀只觉腰间似被冷锐的刀锋贴着,她咬紧牙关绷紧身体不让自己露怯,耳边却已听到舫外轻重不一、杂乱无章的脚步声。
  来了。
  郑菀松了口气。
  抚平嘴角浅浅勾起的一丝笑,抬起时,那双波光潋滟的桃花眼里已全是信赖:
  “郎君,你又帮了我一次。”
  那管声音,含了浅浅情意,如莺啼婉转,娇娇柔柔,偏还偷藏了一点蜜。
  没人能抵得住。
  太子拳头握得死紧,忍不住出声:
  “菀娘!”
  可没人理他。
  崔望居高临下地看着身前似乎弱不胜衣的女子,长长的睫毛敛住弧度优美的眼眸,面无表情地“哦”了一声。
  “啪——”
  二楼的舫门被人暴力推开。
  一堆儿郎们气势汹汹地闯进来,以梁国公次子为首,直直冲到郑菀面前:
  “妖女!”
  “梁建业,此处可不是你撒野之处!”
  太子唰得站了起来。
  “殿下,”梁国公次子梁建业朝太子拱了拱手,“非我等鲁莽,实则是这郑菀,郑菀是妖女!”
  跟他进来的一帮人不约而同地开始帮腔。
  “是!我等在晓风斋前偶遇郑小娘子,原想着彼此都是熟识,聊上几句无妨,谁、谁知一言不合,这妖女便使起妖法,使狂风大作,殿下您瞧瞧,我脸上这道伤,便是叫那妖风刮出来的!”
  “还有我臂上这伤,世上又有何种铁器能割出此等伤口?”
  薄如蝉翼,肉眼难辨。
  一群人言之凿凿,竟说得一些人信了。
  “……坊间有言,此女三岁突发心悸,太医查验不出,生生拖了一月,反倒救了首辅大人!”
  “是极,寻常人如何生得出这般倾国之容,必是有异!”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太子,妖邪降世,天将大乱啊!”
  “请太子将妖女火焚祭天!”
  容怡猛地站起,舫内一帮儿郎小娘子们亦从几后起身,纷纷伏倒在地。
  “太子!万万不可!”
  “一帮常年欺男霸女、无法无天的纨绔,口中之言有何可信?”
  “前朝巫蛊之痛尚在,我大梁万万不可开此先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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