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男主退亲未婚妻以后——白日上楼
时间:2019-08-12 08:32:11

  郑菀惶然红了脸:
  “我、我也不知。”
  言罢,又似鼓起勇气,“你与我拜了堂,又、又这般,必是要负责的!”
 
 
第9章 须臾地{二}
  一片喜庆的新房内,郑菀死死攥紧了拳头,紧张地等待崔望的回答。
  虽说希望渺茫,可说不准……就中奖了呢?
  “出去后,我可以让你继续当太子妃。”
  崔望的回答,是郑菀万万意想不到的,她没想到……
  这是一道送命题。
  她前日才与太子退亲,今日就移情别恋,此时他将她还给太子,看上去很为她着想,其实不过是认可了她水性杨花、贪慕虚荣的本质——
  换句话说,他压根就不信她对他情有独钟、情根深种。
  “国、国师大人看不上我便罢,何必将我推与旁人?”
  崔望双目微垂,眸光似讽似嘲:
  “旁人?前日,你们还是订了婚的。”
  “那又如何?”
  郑菀捏紧了袖口,似恼又似傲,“我郑菀要嫁,便要嫁顶天立地的英雄,能救我于危难,便、便如……国师大人之前一般。纵你是游侠、草芥,我亦不在乎。”
  “再者太子曾弃我于蔽履,无、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再嫁于他的。”
  郑菀左眼写着情意,右眼写着倔强,高昂着头一副气鼓鼓的模样。
  崔望看着她:
  “可我不愿,不肯,不想。”
  一连三个“不”,显示出其推拒的决心。
  “为何?”
  郑菀眸中的光瞬间暗淡了下来,不一会又重整旗鼓,握着拳头自己给自己鼓劲,问:“国师大人可是嫌菀娘不够貌美?”
  “你觉得是,便是罢。”
  不待郑菀反应,崔望率先退了一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转头看向金玉良缘图,道了一声,“变了。”
  “什么变了?”
  郑菀还沉浸在方才的会心一击里,神态恹恹。
  她生平最以容貌为傲,偏在这博陵崔氏子面前一再受挫,未来得及调整好心情,只木然地也跟着转头看,这一看,方才那些愤愤不平全不翼而飞了。
  壁上挂的图变了!
  方才还是男女对拜,现下却男女主人公却转移到了一张桌边,龙凤对烛烧得只剩了短短一截,两人手腕交缠,同饮合卺酒,看上去……
  情意绵绵。
  她下意识回头去看供奉在龙凤对烛间的“傀鉴”,一看又是一惊:
  “这儿也变了!”
  镜面同时开始放起她与崔望二人同喝合卺酒之景,也不知是不是错觉,郑菀忽觉桌上那对龙凤烛燃得更快了。
  崔望嘴角抿成一条抗拒的直线,却仍解释道:
  “皮影戏未完。”
  “国师大人的意思是……我们还得接着演?”
  “是。”
  崔望颔首。
  不知怎的,郑菀觉得,周身的气温一下子下降了许多,她忍不住搓了搓肩:
  “好冷。”
  冷归冷,心情却是不错。
  这须臾地简直是她的福地,想什么便有什么。
  崔望不是嫌她、总拒她于千里么?
  偏还得跟牵线木偶一样跟她演这一出情深义重。若这皮影戏还有洞房花烛的戏码便再好不过,也不知那时少年剑君会不会为了出界,贡献出他那副冰清玉洁的身子。
  ……到时,他便是想赖账都不成。
  郑菀心下想的全是不合时宜,面上却还是一副受了委屈的小媳妇样,红着眼眶挪到桌边,英勇就义般往合卺杯里斟满酒,坐了下来。
  崔望动作比她快些,早倒好了酒伸出一臂等着她。
  红蟒袍宽袖落在桌边,被烛光漾出一丝旖旎。
  郑菀瞧他一眼,慢吞吞伸出手去,若无骨藤蔓缠上了他右臂。
  臂下是男人的钢筋铁骨,两人衣衫都极其轻薄,贴在一块,都能觉出崔望刚健偾张的肌腱,触之如丝绒般的寒铁。
  她幽幽瞧他一眼:
  “国师大人,要菀娘喝这杯合卺酒也可,我也不需你负责,你便看着我,老实说一声,菀娘当真貌丑?”
  阿耶喝大了曾经说过,当初他恋慕上阿娘,便是因与阿娘在人群中对了一眼,她今日也要试试这个法子。
  若再失败……
  嗯,再接再厉便是。
  郑菀心内跑着小九九,崔望却已经抬起眼睛看她。
  他那双眼睛极美,眼尾狭长,乌鸦鸦的长睫在脸上落下一片扇形的剪影,重重的烛影落入他眸中,仿佛燃起了一片灼灼火焰,火焰里有情意翻涌。
  郑菀只觉得他的视线里藏着灼热又冰冷的刀锋,一寸寸在脸上刮过,引起一阵颤栗,她瞪得眼睛都酸了,下意识眨了下。
  崔望颔首:
  “郑清芜,你皮囊确实生得极好。”
  得此一句,郑菀便心满意足了。
  她将手与他的臂膀缠得更紧了些,红嫁衣的宽袖落下,露出一截霜雪般的皓腕,十指染着红艳艳的丹寇,在灯下竟有种惊心动魄的瑰丽。
  “干了。”
  两人互视一眼,又纷纷挪开,不约而同地将酒灌了下去。
  忽起一阵狂风,郑菀的手臂还未落下,便发觉耙镜内的镜像又变了。
  东方忽起鱼肚白,一丝微光透过窗纸落进来,嗯……
  天亮了。
  耙镜内在玩闺房嬉乐的把戏,镜中崔望正取了一支黛笔为她画眉,而金玉良缘图也一并成了“张敞画眉”的闺房之乐,竟……将洞房花烛夜直接省去了。
  莫不是傀鉴也有良知,知道不能窥人隐私?
  郑菀心内遗憾,身体却自觉自发坐到梳妆镜前,看着崔望含羞道:“崔、崔先生务必快些,香烛……快要燃尽了。”
  她擅自改了个亲昵些的称呼,崔望没提出反对。
  他走到郑菀面前,回头望了耙镜一眼,对着从妆奁中挑出一支一模一样的黛笔,可等到要落时,却犯了难。
  小娘子肌肤细白,一双柳眉细细弯弯,天生便是最好的模样,实在无从下手。
  郑菀咬了咬唇,试探般触了他手腕,这回没遭到反对,她心一横便握住了,触之生凉,若寒冰刺骨,她眉也未皱,只道:“看好了。”
  崔望随着她,虚虚从眉头划到眉峰,又从眉峰划到眉尾,女子的肌肤细嫩如瓷,他正了正神,心无旁骛地画完一侧,郑菀放了手,仰着一张小脸催他:
  “快些,还有一边。”
  崔望默不作声地看她,见小娘子已闭上了眼睛,只得依样照葫芦,照着画了另外一边。
  画完,放下黛笔:
  “好了。”
  郑菀这才睁开眼睛,照了照耙镜,镜中出现一位吊梢眉女子,模样颇为新奇,左侧的眉如弯月新柳,细细柔柔,右侧的……则弯弯扭扭,像农桑课上的胖虫子。
  她最讨厌虫子了。
  郑菀下意识便鼓了腮帮,发觉崔望难得面上讪讪,得寸进尺地道:“你重画。”声音跟平时与阿耶撒娇似的,带了点娇。
  崔望看了眼对烛,还剩那么一截,他“哦”了一声,果真取了黛笔,将她右侧的眉毛擦了重画。
  郑菀仰着头,这回也不闭眼了,直直地看他,柔软的丝绸划过脸颊,她看着看着,脸竟红了,可话语却十分大胆:
  “崔先生,你真好看。”
  崔望停下笔,小娘子眸带天真,仿佛之前那些暗藏的狡黠都消失不见,只余满心满眼的欢喜和崇拜。
  “好了。”
  他勾起最后一笔,笔落之时,天光大亮,连着傀鉴也跟着大放光芒。
  郑菀强撑着睁开眼睛,在眼泪挤出眼眶酸涩而下时,她仿佛看到一缕轻烟从镜中腾空而出,耳边有女子凄厉地大笑。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士贰其行,士贰其行!哈哈哈哈哈哈哈……”
  郑菀下意识便想起了志怪小说里的女鬼,捉着崔望的袖子下意识就往他身后躲,谁料躲也没躲开,耙镜腾地飞到她面前,歪歪扭扭地给她在空中画了朵……
  花?
  郑菀叫了一声:“有鬼!”
  闷着头便躲到了崔望怀里,身子瑟瑟发抖。
  “起来。”
  崔望的声音隐含不耐。
  郑菀使劲儿抱住他腰,摇头:“有鬼。”
  “那是你的机缘。”
  崔望一根一根掰开她的手指,顺手一招,耙镜顺从地被他招入手里,递到她面前,“它欲认你为主,滴血。”
  郑菀这才想起梦中那些飞天入地、杀人于无形的神物:
  “这是……法器?”
  “灵器。”
  崔望弹指一点,郑菀只觉指尖一痛,一滴沁红的血便随着一股牵引之力顺利地滴入耙镜里,她只觉明堂一清,仿佛突然多了点什么。
  “你体内并无元气,只能用来照照镜子。不过,若有杀意,会有一道护体真气,凡间之人伤不得你。至于旁的……”
  “罢了,你以后便知。”
  崔望无可无不可地道,对镜子被她夺了这件事,好似也并未有什么遗憾。
  “元气如何来?”
  郑菀赶紧抓住机会问。
  崔望看她:
  “修炼得来。”
  “崔、崔先生,可否教教我?”郑菀捏着傀鉴的把手,鼓足勇气问,丝毫不知眼中腾飞的野心,已经昭然欲揭。
  “不可。”
  郑菀像被戳破了气的球,一下子蔫了下去,下唇几乎被咬破:“我以为,我们好歹也同生共死了一回。”
  崔望回答她的,是一阵风,郑菀被一股柔软的风送到了房间的另一个角落,白绸因距离崩成了一条直线。
  “离我三丈。”
  郑菀的失落感几乎铺天盖地地将她淹没。
  她以为自己的努力作效,谁知那人一个翻脸,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弱者,只能强求怜悯。
  好在还有一个护身灵器,灵器可是比法器高出不少的。
  郑菀强自振作精神,心念微动,耙镜一下子便消失在了手中,腕间同时浮现了一道精美的纹身,她以指尖碰了碰,发觉竟有一股喜悦萦绕在心间。
  倒似是那镜在与她述说亲近。
  郑菀还不知道自己如何会得了镜子的青眼,只看到崔望负手在屋内转了一圈,最后重新走到了早已成一片空白的金玉良缘图前。
  “怎么了?”
  她凑过去,崔望不意她调整得如此之快,诧异地瞥她一眼,才转过去,右掌平展,在画上放了一息,那画便消失了。
  “咦?”崔望眉蹙了蹙,又瞬间舒展开来,面上难得有些笑意。
  “此为何物?”
  许是到底共同经历了一些事,崔望未叫她离一丈远,甚至还难得回答了她的问题:“小须弥境,需得许多时日才能长成大须弥境。”
  他以为郑菀不懂,熟料她心中已掀起了惊涛骇浪。
  纳须弥于芥子,须臾地不可为人掌控,二须弥境却可。
  她再无知,都知晓执掌一界之力该如何恐怖——这明明是崔望修炼后期才得到的神物,即便是一未成形的须弥境,亦是了不得了的。
  天生万物以养人,可连人,都是这须弥境里天生地养的东西。
  崔望得此物,相当于以一界之力供养一人……
  不,不对,此等神物如何会出现在凡人界?
  莫非她的出现,导致崔望进入的节点发生了变动?
  郑菀纳闷,崔望也觉奇怪,挥手将小须弥境收了,方才堵得严严实实的墙壁不见了,面前出现一条长长的黑黢黢的甬道。
  “跟着我。”
  崔望主动将袖子递过去,“天降异宝,前路怕是不好过,莫要离我一丈。”
  “国师大人刚才发话,让我离你三丈。”郑菀倔在了原地。
  崔望不再作声,却又是一招,刚才还离了老远的小娘子已近在迟尺。
  他伸出袖子:“捏。”
  郑菀这才高高兴兴、欢欢喜喜地揪住了那截袖子,不无得意地想:
  “知道主动给揪了。”
 
 
第10章 须臾地(三)
  郑菀感觉自己的脚都快走废了。
  她便不该为了好看,穿珍珠履出门,薄薄一层的鞋底什么都耐不住,既耐不住这阴冷潮湿的地面,也耐不住这深一脚浅一脚的长途跋涉。
  原以为短短的一道甬道,又黑又长,她走了不知多久,足跟疼得像有小刀在磨,仿佛是破了。脚掌贴着的地一块也是又疼又酸——
  郑菀之前哪里遭过这种罪,可偏得端着姿态咬咬牙继续走,还得尽力走得优雅。
  她想起书中的千里流放。
  与之比起来,现在不过是来自肉体的磨难——没什么不能忍。
  至于向崔望撒娇,郑菀没干,相比较娇滴滴的温室花朵,她相信,一个柔弱又不失坚强的女子更容易吸引到人。
  她只需要在恰当的时机,展现自己象征着倔强的伤口便好。
  心里盘算着一会该如何自然而不失柔弱地摔倒,郑菀突然感觉到不对劲。
  手中揪着的袖子不知何时多了一层粘腻腻的感觉,鼻尖萦绕着浓重的铁锈味,那味儿……她好似在哪里闻过。
  郑菀拼命回想,突然想到,每月癸水来时,身上便是这味。
  血,有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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