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买通大阿哥身边的那个嬷嬷,她压根就没有差自己的贴身宫女出马,况且就算是弘历怀疑,也是口说无凭……
见平日里斯文可人的纯妃娘娘像是市井泼妇一般,李玉摇摇头,无奈叹了口气,这才轻声道:“纯妃娘娘,皇上是个什么样的性子,年两跟在皇上身边多年想必也有所了解,若是皇上没有十足的把握,如何会派奴才走这一遭?方才该说的奴才说了,不该说的奴才也说了,若是纯妃娘娘不顾及皇上给您的最后一分颜面,奴才也没办法,只能回去复命了……”
他还在笑,往日里看到纯妃的时候是带着恭敬和讨好的笑,如今,却变成了讥诮。
纯妃一愣,跪着的身子颓然倒了下去,面上泪水涟涟,喃喃道:“不会的,不会的……”
事到如今说这些已经无用了,李玉还赶着回去侍奉弘历了,没心情与她胡搅蛮缠,转身就要走。
纯妃这才慌了,低声道:“我说,我什么都说。”
收买嬷嬷的是她,怂恿大阿哥的也是她,事情败落后□□的还是她。
她后悔过吗?
好像也没有。
早在动手的时候她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她没有显赫的家世,没有弘历全部的宠爱,没有天资聪颖的儿子,如今能做得只是放手拼搏一把了。
到了最后弘历直说皇太后最近身子抱恙,要纯妃在宫殿内替皇太后抄经念佛,话虽这样说,可当天夜里,纯妃所居宫殿的门就已经被铁水浇死了,只怕一辈子再不得出来。
到了除夕这一日,事情总算是尘埃落定。
事情发生了这么多,宫里头是人人惶恐不安,可就算是这般,除夕晚宴还是人人出席。
唯有皇太后迟迟不来,弘历坐在上首,脸色已然是十分难看,他早在前两日就已经派了李玉前去与皇太后身边的宫人通传了,按照道理,皇太后早已知晓。
到了最后,他只淡淡道:“开席罢。”
他率先动筷,可旁人只盯着宁筝看,见着宁筝动了筷子,这才开始动筷子。
宁筝是与和敬公主一道坐的,如今和敬公主还被瞒在鼓里了,如今兴趣缺缺,昂着头道:“皇额娘,皇祖母为何还没有来?是不是皇祖母的病还没有好?我,我想去看看她。”
从始至终,不管是弘历也好,还是宁筝也罢,从来没有谁拦着和敬公主去见皇太后的,毕竟她们祖孙之间感情深厚,这事,是怎么都否认不了的。
但是正因为皇太后疼惜和敬公主,怕把病气过给和敬公主,一直拦着不准她见自己。
小孩子嘛,见到自己的祖母这么重要的日子都没有出现,自然会胡思乱想了。
宁筝手中的筷子一顿,侧眸看了红丽一眼,之间弘历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儿去,知道皇太后这是在与弘历置气了,但如今可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只柔声对和敬公主道:“和敬放心,皇祖母喝了药,不好吹风的,方才皇额娘问过平日里给太后娘娘请脉的太医,说是太后娘娘的病情并无大碍。”
这话不是说说而已,她是真的每日在关心皇太后的病情,母子连心,就算是皇太后做错了事情,可到底也是弘历的亲生母亲,他不可能不关心。
和敬公主眼泪啪嗒落了下来,可这些日子她在宁筝更前教养着,已经被教的很好,知道什么情形下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如今只吸了吸鼻子,拽着宁筝的袖子道:“那皇额娘,待会儿我能去瞧瞧皇祖母吗?”
宁筝点点头,“这是自然。”
因为皇太后并未出席这除夕宴,好看的歌舞,可口的饭菜,也并不能让弘历高兴,他不高兴,这满屋子的人没谁敢搞笑。
一顿饭吃下来自然是索然无味。
等着除夕宴散了,宁筝则差银朱与弘历说一声,自己带着和敬公主前往慈宁宫去了。
慈宁宫是一片冷冷清清,半点节日的影子都没有,门口连值守的太监都没有,她身后的宫女喊了几声,这才有太监匆匆忙忙冲出来,说是解手去了,实际上只怕是偷偷躲懒去了。
原先双喜姑姑是慈宁宫的掌事姑姑,大事小事一把抓,谁都怕她,如今……慈宁宫是乱了套,原本这宫中伺候之人见着皇上怠慢皇太后,行事更是半点章法都没有。
听闻皇后娘娘与和敬公主要见皇太后,谁也不敢拿主意,最后有个大宫女大着胆子进去通传了一声,得到的答复却是两个字——不见。
宁筝一点都不意外,带着和敬公主在门口,轻声道:“臣妾给太后娘娘请安了,今日听闻太后娘娘身体欠安,原本是不该来打扰太后娘娘休息,只是和敬,始终放心不下太后娘娘。”
“臣妾原说雪大路滑,天色又黑,明日再来与太后娘娘请安也不迟,可和敬不答应,今日因为太后娘娘缺席,和敬一晚上都没有好好吃饭,心中挂念的只有太后娘娘,就连银朱说要带着她去外头放烟火,也不能让她开心半分,还望太后娘娘看在和敬的面子上,好好养病。”
外头冷,这才几句话的时间,宁筝就冻着鼻子发麻,手心和敬公主那只小手也渐渐没了热气,却听不到和敬公主叫怨半声,更是哭着道:“皇祖母,我知道,你不愿意见我是怕把病气过给我,可我真的担心你,皇额娘说你的病快好了,皇祖母,你的病能不能快些好,我怕!”
她说着说着,更是抽噎起来,“皇祖母,我记得你原来和我说新年第一日是不能生病的,兆头不好,我想要你病快些好起来……你原来总说我顽劣,不肯好好读书,好好写字,我这几日都有乖乖的,皇祖母……”
话毕,她更是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小孩子看似什么都不懂,实际上知道的很多,她从小在深宫长大,有的时候身边的宫女犯了错,便是再也没见过了,皇祖母和她说是她们病了要养病,亦或者回老家去了,她不疑有他,心里却是怕有人生病,只怕这一病就再也见不到了。
里头还是没人说话,可宁筝隐隐约约却听到了啜泣声,又等了片刻,皇太后还是没有差人叫她们进去,这才牵着和敬公主的手走了。
只是她们刚到慈宁宫的门口,就有个大宫女匆匆忙忙追了出来,“皇后娘娘留步,和敬公主留步……太后娘娘要奴婢转告和敬公主,说是太后娘娘自有天神庇佑,明日之前她老人家的病是一定会好的,要和敬公主今晚把这几日的课业准备好,明日来慈宁宫请安的时候带给太后娘娘瞧一瞧了。”
和敬公主这才破涕为笑。
宁筝知道,皇太后这是打算振作起来了,宫里头人人都说皇太后最疼惜的就是和敬公主,如今看来,这话不假。
等着宁筝守着和敬公主睡下,这才前去看望弘历,如今他还在书桌前批阅奏折,也就是宁筝来了,这才与宁筝一起用了些宵夜,听闻宁筝讲述方才的事情,没有说话,只将她的手搂在怀里。
宁筝见状,觉得有些不对,笑着道:“皇上这是做什么?”
“方才一定很冷是不是?和敬这孩子从小就是这性子,想要什么,要做什么,向来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她说要去慈宁宫,你的病还没有,也跟着一起去了。”弘历想也不想,就知道宁筝会吃闭门羹的,心里只觉得愈发心疼,“你向来怕冷,以后可别这般胡闹了。”
宁筝笑着道:“臣妾哪里算是胡闹了?和敬孝顺,也是皇上的福气,臣妾这个当母亲的哪里有拦着的道理?更何况,臣妾也看出来了,皇上放心不下太后娘娘。”
其实方才在除夕宴上,她就在想这件事,就算是和敬公主不说,她也要差人去看看的。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男人在乎的事情,她也渐渐变得在乎起来。
弘历将她的手攥得更紧了,低声道:“宁筝,朕有的时候只希望你不要这么懂事就好了,你这样好,朕只觉得愧对于你……皇额娘的事情是这般,纯妃的事情也是这般。”
宁筝其实没想过要当什么贤后,如今被他这样一说,只觉得自己身上好像有了点富察皇后的影子,身居其位,而谋其事,她既然占据着富察皇后的位置,这眼光和格局就要放得宽广一些,不知不觉,她就成了这个样子。
第67章 哀家都知道...
其实这些日子宁筝也想了很多,想的最多的就是她对于弘历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最开始,她来到清朝,是百般不愿,特别是知道自己成为了命不久矣的富察皇后,更是难以接受。
可如今看来,事情也没有这么糟糕,身侧的这个男人,也不如她想象中那般不堪。
这几日她病着,白天睡多了,有的时候晚上会格外清醒,思来想去,想的都是同一个问题——自己爱他吗?
她并不知道,也觉得很是困顿。
弘历见她怔怔的,只道:“……你莫要觉得心里过意不去,朕这话说的都是真心话,能娶到你是朕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只是他这话音还没落下,外头就传来了烟火冲上天空的“砰砰”声,格外灿烂。
宁筝还是第一次见到清朝的烟花了,虽比不上现代,但也算是绚烂夺目,这注意力全部被吸引了过去。
弘历见状,宠溺一笑,便是有满肚子的话也说不下去了。
这紫禁城除夕之夜放烟火是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意在驱邪护平安,如今弘历见着宁筝喜欢,使了个眼色给李玉,李玉瞬尔就明白过来,立刻差人下去多准备些。
最开始宁筝看的是如痴如醉,可等着时间久了发现这所有的烟花都是些很简单的,也就没有太大的兴趣了,撑着脑袋呆呆看着窗外,一副有些困倦的样子,活像一只小懒猫似的。
她从慈宁宫回来之后,弘历怕她病情加重,已经要她去泡了个热水澡,如今一身素淡,长长的青丝披在耳后,看起来就像是从天而降的仙女似的,想必是屋内地笼烧的太暖和的缘故,她衣襟微微敞着,若是稍稍探身,就能一探其中的究竟。
弘历只觉得喉头发热,眼神更是火辣辣的。
宁筝扭过头和他说话,“……这烟火放了这么久,也不知道有没有吵醒和敬……”
只是她话还没有说完,就察觉到不对劲,低头一看,胸前已袒露大半,好在刚才李玉站的远,要不然她可不好意思,虽说李玉是个阉人,但对她而言,好歹也算是半个男人。
她正要提了提衣裳,可谁知道弘历却是挡住她的手,一把将她搂入怀中,低声道:“你答应朕的话可还记得?前几日你推脱身子不适,今日朕看你倒是精神好得很,不如完成当日的赌约?”
宁筝被他捁在怀中,动弹不得,想着弘历居然想着她用嘴……当时脸又微微有些红了,“皇上,时候不早了,该歇息了。”
弘历却没有放人的意思,一双手更是极不老实起来,凑近她耳畔,柔声道:“怎么,要耍赖?朕就知道你想要耍赖,虽说皇后不是君子,可好歹也是京城当初一介才女,不知道多少人称赞你,要是如今矢口否认,朕可不答应!”
有道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宁筝也算是有点清楚弘历的性子了,你要没答应,他并不会强迫你,你要是答应了耍赖,只怕是躲不过去的……她心一横,慢慢低下头去。
到了最后弘历自然是酣畅淋漓,更是好好疼了宁筝一场,最后一次更是到了半夜时分,还是李玉在外头喊了一声,“皇上,时候不早了,该歇着了。”
宁筝是十分不好意思,倒是弘历随手抓了床边案几的一个东西砸了过去,以示不满,可这下子就是弘历再怎么哄再怎么劝,宁筝也不愿意了。
翌日一早便是新的一年了,妃嫔们前来给宁筝请安,接着再是宁筝带着众人去给皇太后请安。
皇太后果然是没有食言,今日这“病”就已经好了,虽神色憔悴,但看起来却是并无大碍的样子。
其中要数和敬公主最为高兴了,拉着皇太后的手絮絮叨叨说个不停,从宁筝给她做的兔子灯到昨晚上的烟火,活活就是个小话唠,皇太后也是难得展露笑颜。
只是她到底是年纪大了,如今又和弘历离了心,心情不佳,不过是小半个时辰之后便支撑不住,要下头的人散了,自己则扶着娴妃的手慢慢进了内间。
如今双喜姑姑不在了,皇太后是草木皆兵,谁也不信,索性就要娴妃日夜在自己身边伺候。
走了没几步,皇太后便有些气喘吁吁,等着她进了屋,被娴妃搀扶着坐到炕上,喝了两口茶之后这才能觉得心里舒坦了些。
娴妃见着她脸色不怎么好,想必是病还没有怎么好的缘故,只轻声道:“太后娘娘,要不臣妾差人去请太医来给您瞧瞧?”
她知道皇太后年纪大了身子不好,可偏偏最忌讳的就是吃药看病,如今皇太后不发话,她是根本不敢擅自做主。
皇太后摆摆手,“不了。”
说着,她更是道:“你们都下去吧,哀家有几句话要和娴妃说。”
待屋子里的闲杂人等都下去了,皇太后这才开口道:“娴妃,你是如何看待皇后?”
娴妃一愣,皇太后不喜皇后,这是紫禁城中人尽皆知的事情,可不管怎么样,宁筝都是皇太后的儿媳妇,是弘历的妻子,不是她能随便闲话的,只低声道:“太后娘娘这话的意思,臣妾不是十分明白,皇后娘娘为世人称赞,乃是一代贤后,于皇上而言,更是心尖尖上的女子……”
“得了吧,娴妃,在哀家面前,你还有什么不能说的?”皇太后扫了她一眼,像是能一眼就把她看穿似的,“你也算是哀家看着长大的,你做那点事儿,皇上没查出来,哀家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大阿哥的事情是纯妃替你背了黑锅,哀家看在你平日孝顺的份上,并没有拆穿。”
娴妃听闻这话,心里一个咯噔,却听闻皇太后继续道:“是啊,哀家老了,如今诸事不管,是什么事儿也管不了,谁当皇后,谁当太子,和哀家又有什么关系?与其选一个主意大了,皇上事事听她话的人,为何不选一个哀家的人?娴妃,你说了?”
娴妃这才知道,原来从始至终皇太后什么都知道,不过是没说罢了。
她慌忙跪下,低声道:“太后娘娘,臣妾……”
“你不必说了,哀家也是事后才察觉到不对的,那个时候说什么都已经迟了,永琏是个好孩子,可如今已经去世了,哀家不愿和你再多说什么,只愿你绝无二心。”皇太后是疼惜永琏,可这紫禁城的女人啊,向来是最冷血镇定不过的,她是和娴妃一条船上的,若是闹翻了,只怕连娴妃都用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