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埋一蹭,隔着两层单薄的寝衣,李时和准确地感觉到女孩柔软的身子,曼妙起伏的曲线,让他越发难熬。但他总不能把人推开,只能忍着,温声哄她:“今日该回府上,还需先准备,该起来了。”
沈辞柔脑子不太清醒,把李时和的话慢吞吞地转了两圈,懂了。
今日是大婚后第三日,按规矩,得回门。
这就是非得早起的大事了,她抬手揉揉脸,打了个小小的哈欠,迷迷糊糊地要起来:“不好意思,我有点儿睡糊涂了……这就起来……”
她眼睛还没全睁开,接连不断地打着哈欠,梦游似地伸手要掀被子。这样子看得李时和哭笑不得,他坐起来,把沈辞柔按回去,替她再盖上被子。
沈辞柔不太懂,模模糊糊地发了个鼻音。
“再躺会儿也无妨,我过会儿来叫你。”李时和扯过榻边的外袍,“我去沐浴。”
能再躺会儿总是好的,沈辞柔“嗯”了一声,睫毛颤了颤,又控制不住地耷拉下去。她隐约听见走动和开门的声音,外边候着的应该是听风,看见李时和出去还惊了一下。
沈辞柔脑子还有点昏,恍惚地想起李时和先前说的话。
……不是,一大早的,天又还没热起来,他沐什么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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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问题也就在脑子里转了几圈,等沈辞柔缓过来,起床洗漱完,早就把这回事忘了,专心地忐忑起回府的事儿,坐在马车上都有点紧张。按理说是回家,前十八年她在外干了什么事都不虚,大不了就是挨阿耶阿娘一顿骂,头够铁就行。但这回不一样,好像总有点不一样,让她生出点极其微妙的复杂情绪来。
沈辞柔一直复杂到用过午膳,饭后上了解腻的茶和几样点心,本来是家宴,正厅里一开始却没人说话。
沈仆射本来就觉得没什么好说的;以宋氏的心思,她做岳母的该多问几句,甚至敲打敲打女婿,但这个女婿偏偏是皇帝,让她憋在心里一句都说不出来。
沈辞柔心里还复杂着,也不知道说什么。李时和看着风轻云淡,实则心里也有点虚,他没打算在这时候端什么皇帝的威仪,若说只是女婿,他是把人家辛辛苦苦养了十几年的女儿拐走的,还敢多嘴就是讨打。
过了会儿,沈仆射觉得干坐着也不是事儿,试探着提了提长安城里的事情。
总算是有个话题,李时和小小地松了口气,自然地接上话。沈仆射再答。
说着说着,翁婿俩聊的就变成了政事,有几个点还有点棘手,李时和自然而然地认真起来,腰背挺得笔直,说话时会习惯地略作斟酌,语调温和辞令婉转,眉眼间却有种说不出的威仪。
沈辞柔其实学得不差,前朝的史书看得也不少,但毕竟稚嫩,对政事一知半解,她只是看着李时和,觉得他这副认真的样子也好看,忍不住遐想他在宣政殿里是什么样子。
是会更凶一点,还是更端着一点?
不过涵卿也说过陛下大怒这种话,沈辞柔没见过李时和闹脾气,连吃醋都是闷的,又有点好奇他真生起气来是个什么样子。
沈辞柔托着腮,一直盯着李时和,盯得对面的宋氏有点不是滋味。
她到底还是担心女儿,宫里说着风光,但哪儿是什么好去处,这两天宋氏连着去清凉寺上香,急得嘴里都要燎出水泡来,就等着沈辞柔回门。好不容易等到女儿回来,沈辞柔又只盯着李时和,眼睛亮晶晶的,满满的都是这个姿容端丽的皇帝,宋氏想和女儿说说体己话都找不着机会。
憋了一会儿,宋氏憋不住了,看了沈仆射一眼:“夫君,谈的既是政事,我就先避一避。”
这是委婉的暗示,李时和猜到宋氏是想和沈辞柔单独说话,略略点头。见他点头,沈仆射扭头说:“去偏厅吧。”
宋氏起身,和沈辞柔说:“阿柔。”
沈辞柔还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才起身跟着宋氏走。临出门时她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正好撞上李时和的眼睛。
没想到他也在看她。大概是没想到她会回头,李时和愣了一下,朝她微微一笑,轻轻地说:“去吧。”
沈辞柔点头,偷偷比划了个手势,大概意思是早去早回,然后背过身,三两步跟上宋氏。
看着她出门,李时和转过头:“见谅。”
刚才的小动作尽入眼底,沈仆射权衡一番,觉得不能跳起来锤李时和,复杂地叹了一声:“陛下,还是谈正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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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厅里谈的是政务,偏厅里谈的就是家事。宋氏上上下下看了沈辞柔几圈,看得她都有点后背发毛,这才问了第一个问题:“宫里可住得惯?”
住不住得惯就是那么回事,沈辞柔以前在家偶尔还得端一端,李时和却宠她宠得没边,什么事情都是“好”“可”,让她都有点不好意思。她摸摸鼻尖,选择折中说:“还好吧,和家里也没什么两样的。”
沈辞柔不会在这种事上撒谎,宋氏松了口气,想想又问:“那,陛下,待你好不好?”
“当然好啊。”这问题都不用过脑子,沈辞柔想都不想,“他对我可好了,到现在也没闹过脾气,还许我在殿里时可以不守宫里的规矩。”
“规矩还是要守的,不能胡来,让别人看笑话。”宋氏嘱咐几句,停了一会儿,觉得还是得问。她先选了个含蓄的说法,“陛下这几日,都是宿在你这儿的吧?”
沈辞柔没懂,点点头:“是呀,他白日里在长生殿里,说是有折子要看。大概过了未时就来陪我玩了。”
一听“陪我玩”这种说法,宋氏就知道沈辞柔是脑子没转过弯,但她不能问得太直白,又怕沈辞柔听不懂,斟酌片刻:“阿娘问的是,夫妻之事。”
这么问,沈辞柔就懂了。总归是不熟悉,年龄也还没到,就算亲身经历过,她面上还是迅速地红起来,不自觉地揪着袖子,把袖口的刺绣拧得乱七八糟。
初回也不知道怎么了,整个身子都没力气,因此倒也没怎么受一开始的痛,后来还是尝到点甜头的,但更往后,她就没什么印象了。
她只记得她好像忍不住小声地哭了,抽抽搭搭地耍赖,说不来了,她不是爱哭的人,这么哭出来,又羞又丢人,但又没地方逃,只能躺在榻上让人折腾。按理说以李时和的性子,肯定会停下来哄她,但那晚没有,反倒只低头轻轻吻着她的眼尾。
这事情总不好和宋氏说,沈辞柔犹豫着,含含糊糊地:“就……就那样吧。”
宋氏哪儿猜得出“那样”是哪样,她也是过来人,知道夫妻床榻上也是要紧事。她叹了口气:“阿柔,这是阿娘面前,有些事情在这里说说也无妨,你不要羞。”
这怎么可能不羞,但也没法驳,沈辞柔面上更红,动了动身子:“嗯。”
“那阿娘就明明白白问你,”宋氏顿了顿,“这几日夜里,都有的吧?”
沈辞柔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她再不在意,这事也不是能摊开来说的,还是含含糊糊的:“就昏礼那晚上……”
“……就这么一回?”
沈辞柔不太明白这个“一回”是怎么界定,想想还是点头:“嗯……”
宋氏心里一沉。
作者有话要说:宋氏:陛下……都挺好的吧?
阿柔:挺好的!就是他好像喜欢早上沐浴啊,怪怪的(挠头)
就说会有肉沫的,醉鸽鸽什么时候骗过你(……
顺便闲着没事的可以看看我专栏头像,我姬友p(?)的我好喜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ni)
第59章 追问
平心而论,沈辞柔长得不差,在长安城里的贵女里也得算是出挑的,先前嫁不出去纯粹是因为心里有思量的好郎君怕被她打,只爱美貌的那些又都是纨绔,沈仆射夫妇万万看不上。
沈辞柔毕竟是女孩,在这事儿上最开始肯定不怎么放得开,但李时和一个二十出头的郎君,夜夜怀里抱着同样年轻漂亮的小娘子,若是兴起,一日里来几回,宋氏也不会惊讶。
但偏偏,就昏礼当晚这么一回。若说是这就对沈辞柔没兴致了,又不像,否则何必接连着赶来陪她,且还是陪着玩这种说出去都有点不好意思的事情;但若说别的原因,宋氏还真不是很想往那个方向猜。
这事儿得弄清楚,宋氏定定心神,轻轻咳了一声:“就那一回,你……觉得如何?”
……这让人怎么答!
“就……就那样,还行吧。”沈辞柔自己都有点弄不清楚是什么滋味,没法细说,越想越别扭,“阿娘,你问这个干什么呀?”
这话不能直说,宋氏抽出帕子,在唇上按了按,放缓语气:“夫妻之事,总是避不过去的坎儿,若是……”
她想了想,用了个含蓄点的词:“若是不好,将来日子难过,你早晚要知道。阿娘是想,若真……不如叫御医来看看。也好早有个孩子。”
沈辞柔半懂不懂的,但听宋氏的说法,还把御医都扯出来,她就是猜,也猜得出不是什么好意思,何况还要强调一句孩子。她有点儿不舒服:“都好着呢,用不着御医。阿娘,要是你只想问这个,那没什么好说的。我走了。”
她想起身,宋氏却把她叫回去,端起边上的茶盏抿了一口:“阿柔,阿娘是过来人,知道轻重,这才问你这个。”
听宋氏这个语气,是要说要紧事,沈辞柔也不急着走了,端端正正地坐回去,等着阿娘说下去。
“陛下时年二十一,旁的郎君,若成婚早些,孩子都能学着说话了。他到今日才娶你,且只有你一个,你或许不明白,但背后有多少人盯着,你可知道?”宋氏叹了口气,“阿柔,宫里的风风雨雨,比你前十几年经历得都要多。在宫里的女人,最好的倚仗就是个孩子。你若能早点生个孩子,若是男孩,就是皇长子,再怎么样,将来也不用发愁。”
毕竟新婚,宋氏不愿直截了当地说若是失宠之类的话,沈辞柔却听懂了。她知道阿娘说的有道理,于深宫里不知道宠爱何时会衰竭的女人来说,是该生个孩子,但这个道理,她不觉得该用在自己身上,也不觉得李时和会有一天收回对她的感情。
她有点恼,但又不能发出来,闷闷地说:“阿娘,我这么说,你肯定要觉得我是不懂事,但我就是这么想的。”
“按你的说法,听着好像让我生个孩子去捆住他,或者做好将来的打算。但是,”沈辞柔吸了一口气,抬眼,“他是因为喜欢我,才娶我,不是因为想让我给他生孩子。”
宋氏听得一惊。她当年生沈辞柔时伤了身子,往后再不能生,虽然沈仆射爱她怜她,连个妾室也没扶,但看着别家人丁兴旺,宋氏心里总不是滋味,暗暗埋怨自己没能替沈仆射多生几个孩子。
然而如今,她的女儿坐在她面前,说嫁娶婚姻是因为喜欢,不是因为孩子。
宋氏一阵目眩,刚想开口,沈辞柔已经站起来了:“阿娘,也不早了,我想我们还是别聊这个了。我到正厅那边去等人。”
她说走就走,转身出了门。宋氏看着沈辞柔的背影,忽然抬手按在心口,什么话都说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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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沈辞柔来了,沈仆射上道地不多说,最后同李时和客套了几句,也不留人用晚膳。李时和自然也不强留,和沈仆射聊政务倒是无妨,聊家事时他总觉得沈仆射心里憋着气,只恨不能跳起来锤他。
上了马车,沈辞柔就一直闷着。她和宋氏争的时候底气十足,但到李时和面前,无故地又有点虚。她是这么想的,也敢这么说,但毕竟没亲耳听李时和说过,她一回想,忍不住开始别扭。
别扭到坊门口,她不忍了,伸手轻轻扯了李时和的袖口一下:“无忧,我问你个事。”
李时和原本垂着眼帘,听边上女孩开口,立即转头看她:“怎么?”
“我就问问,你别多心。”沈辞柔攥着他袖口的刺绣,小心地问,“你喜欢孩子吗?”
李时和没懂什么意思,斟酌着问:“你想要个孩子?”
“……这也不好说想不想要吧。其实我觉得我自己还没怎么长大呢,虽说是嫁人了,但我总怕我养不好孩子,反倒害他。”沈辞柔叹了口气,“但你是皇帝嘛,总得有个孩子。”
“不一定。”
沈辞柔一愣:“啊?”
“我说,不一定非要个孩子。若是有,我自然会好好教养他。是你我的孩子,我会爱他的。”李时和笑笑,“但若是没有,也无妨。”
沈辞柔想说话,憋了一会儿,肩垮下去,看着李时和,等他继续说。
“立储的事不必担心,只是有些麻烦而已。叔父、伯父不合礼,但他们那支里有几个侄子,看着也不差。”李时和想了想,“我先前看中的是阿敏和阿萧,若是能顺利长成,将来过继过来,那边大概也不会不愿意。”
连人都能说出来,可见是真打算过,沈辞柔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犹豫着:“你什么时候想的?”
“很久以前。”李时和抬手在沈辞柔脸上抚了抚,“我以前从没想过将来会娶妻,自然不会有什么孩子,那会儿就开始从宗室里挑了。阿敏机警,阿萧敦厚,这两个孩子中谁能长成,那就选谁;若是都不能,那我就再等等。”
沈辞柔听出他原本是要让位的意思,一惊:“那你之后怎么办?”
“这倒没怎么想过,留给我想这些事的时间其实不多。”李时和回想一下,“大概是去江南吧。我阿娘一生都想去江南,可惜身子不好,临了也没能去,那便由我去,带着她留给我的琴。”
这话说得寡淡,背后的意思却让沈辞柔整个人绷起来。她心口酸涩,不住地心疼面前这个郎君,但她又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合适,等了一会儿,忽然把脸埋进他怀里。
“无忧,和我讲讲你以前的事吧。”她闷闷地说,“我听到今天,都是零零散散的。你仔细和我说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