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您跪下——醉折枝
时间:2019-08-13 07:33:49

  “娘娘可是因为天热?”一向不爱说话的怡晴揣摩着,“若是如此,奴婢倒有个法子。奴婢小时候也苦夏,天一热就吃不进东西,家里就做冷淘,冰冰凉的,拿点醋和茱萸油拌拌,顺顺溜溜地能吃下去。”
  冷淘其实就是煮熟的面,过了水,把热气都去掉,加上醋和茱萸油,以及豆芽、菠菜之类的料拌在一起。沈辞柔在东市吃过,这会儿听怡晴这么说,再看看带着热气的虾仁鱼茸粥,还真有点想吃。
  她想了想:“那就吃这个吧。唔,吹雨,你拿点合适的东西给尚食局,麻烦她们做这个。”
  吹雨没法,只能应声,刚起来,怡晴又说:“娘娘,这会儿赶去尚食局也远。奴婢是蜀州人,小时候就爱吃这个,不如让奴婢做?”
  “行啊。”沈辞柔觉得这个好,“那辛苦你。要是能放绿叶菜,多放一点。等会儿去挑个喜欢的首饰吧。”
  怡晴微微一笑,福了一礼,起身往小厨房去了。
  就这么得了个首饰,吹雨不服,又不能说,只好问沈辞柔:“那这粥……”
  呈上来的东西没有退回去的,也没有热热再吃的,不吃就只能倒掉,沈辞柔想想又有点可惜:“你吃饭了吗?”
  宫女都得紧着伺候沈辞柔,吹雨这两天更是和化雪争着,一大早就起来,连口水都没喝,她一愣,诚实地摇摇头:“回娘娘,奴婢没呢。”
  “那你喜欢吃这些吗?喜欢就吃了吧,免得浪费。”沈辞柔说,“不喜欢就算了,去吃别的。别饿着,快去吃饭。”
  派给宫人和呈给皇后的自然不一样,吹雨看着樱桃毕罗里隐隐透出的粉色,不自觉地吞了口口水,顶着听风的视线,她想了想:“尚食局的女官在外边等着,奴婢还得回话呢。”
  “既然是娘娘赏的,那就吃呀,不然辜负娘娘,多不好。”化雪看不惯吹雨,又不能发作,朝着沈辞柔笑笑,“娘娘,让吹雨吃吧,不然奴婢去回个话?”
  这两人是有点不对劲,但沈辞柔也懒得管,点点头:“去吧。”
  化雪行了个礼,看了吹雨一眼,出去了。
  “谢娘娘赏。”宫人不能在人面前吃东西,吹雨收了食盒,也出去了。
  殿内就只剩下沈辞柔和听风,听风猜不出沈辞柔的心思,想想刚才化雪和吹雨的样子,还是忍不住提一嘴:“娘娘,化雪和吹雨……”
  “我知道。”沈辞柔大概猜到听风的意思,“不想管。”
  “……娘娘?”
  “这让我怎么,和她们说,我想也不会听的。难道要找个理由把人调出去?”沈辞柔起身坐到榻边,拿了个软枕抱着,“她们都是先前就在清宁宫的,又没有犯什么事,我也不能做什么。”
  听风微微一怔,过了会儿,狠心说:“娘娘,我们都是伺候您的。来去生死,都在您手里。”
  “我知道,你们是帮我做事。可我是人,你们也是人啊。你们到宫里,我猜多半是家境不算太好,不得已才进来?时运不齐,命途多舛,我再来伤你们,就是我没有道理。”沈辞柔说,“我不太懂该怎么办……这样吧,先把她们分开,也不用进殿了。有什么东西都给同样的。此外,你帮我看着点儿,要是她们做了什么错事,再来和我说。”
  这个安排倒还可以,听风应声:“奴婢明白。”
  “对了,她们几岁了?”
  “奴婢记得吹雨十六,化雪似乎大点儿……十八吧。”听风回忆着,“怎么了?”
  “那也不算孩子了。”沈辞柔揉了揉软枕,“我记得年前会放宫女出宫吧?那就问问她们想不想走,想的话就拿点赏银给她们。”
  她“唔”了一声:“那你呢?你想出宫吗?”
  “奴婢……奴婢是长女,家里还有个弟弟,当年就是家里养不起,才把奴婢送到宫里来的。家里拿了钱,其实和卖人也……”听风忽然想到什么,跪下来,“娘娘恕罪,是奴婢失言。”
  沈辞柔想想就知道是“卖”这个字,把女儿送进宫,却拿了钱的,摆明是不想再有牵连,和卖是没什么两样。看听风这个样子,她也不知道说什么,含含糊糊地:“不是你的错,没事啦,起来吧。”
  听风站起来,站在一边不说话了。
  自幼混在一起玩的都是话多得要命的,沈辞柔实在不擅长和听风这样寡言又多思的人打交道,思来想去,还是没话说:“那我再睡会儿,你出去吧。”
  她刚扯起被子,门开了。
  怡晴端着托盘进来,往桌上一放,端端正正地屈膝行礼,站在边上不说话了。
  之后进来的是李时和,衣服都没换,还是上朝时穿的那身大袖,玄底金纹。他到榻边摸了摸沈辞柔还泛着点潮红的脸,指腹轻轻压过眼尾。
  作者有话要说:是时候开个支线了,不然一直甜甜甜有点无聊(……)不记得阿桃是谁的可以回顾一下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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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荔枝
  “怎么想着吃这个?”
  槐叶冷淘要用青槐叶挤出的汁,和在面里,做出来的面条青翠,再过一遍混着冰的水,颜色清凉,吃起来也是凉的。端上来的冷淘就一小碗,边上几个小盅里放着醋和茱萸油一类的调料,再边上则是几个酸甜口的小菜。
  吃冷淘得自己动手,沈辞柔挑了点料拌着,抿抿嘴唇:“尚食局送上来的都是热的,天也热,刚才没胃口,就想吃凉的。”
  “让人去尚食局那边说一声。”李时和在榻边坐下,“多做些温的,晨起吃冷的不好。”
  沈辞柔“嗯”了一声,低头继续拌。槐叶冷陶不多,没几下就拌匀了,翠绿的面上滚着一层薄薄的醋和茱萸油,还有磨得极细的胡椒。酸辣的味道浮出来,沈辞柔这会儿终于觉得饿了,她捞了一筷子,想想又没往嘴里塞,只挑在筷子尖上。
  “你吃饭了吗?”她看了眼李时和袖口刺金的云纹,“衣裳都没换。”
  “朝后吃过了。这身也不算太扎眼,就没换。”李时和笑笑,“快吃吧。”
  沈辞柔点头,低头咬住一筷子面。
  毕竟是真饿了,她吃面很快,筷子绕着面,没几下就卷完了碗里的冷陶。沈辞柔低着头,密匝匝的睫毛垂下,看侧脸分明是个乖乖的样子,嚼面时一侧的脸颊却微微鼓起,像只偷了干果就跑的小老鼠。
  最后一筷子面沾满了碗底没拌匀的茱萸油,一口塞进去,辣得她胡乱嚼了几下就咽下去,还咬碎了一粒花椒。嘴里顿时多了一股花椒的麻劲儿,沈辞柔吸着气,碗一丢,眉眼都皱起来。
  李时和连忙伸手扶住她:“怎么了?”
  实在丢人,但又不能不说,沈辞柔怕李时和担心,忍着嘴里的麻和辣,抬眼看他时泪汪汪的,话都说不清楚:“没事,我、我咬着花椒了。”
  这模样实在可怜,李时和一面心疼,一面又觉得有点好笑。他忍住笑意,顺手抚过女孩发红的眼尾,转头看了高淮一眼。
  高淮懂了,朝后边说了声“上来”,背后的内侍立刻上前,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
  放上来的是一只木箱,内侍开了箱子,立即有冷气冒出来。木箱里居然塞满了冰块,冰块中央是一枝枝坠着果子的枝条,茎叶尚且青翠,看着居然像是刚从树上截下来的。
  另一个内侍上前,把手里的盘子也放在桌上,盘子里也放着冰块。他从木箱里捞出枝条,快速地把枝上鲜红的果子摘下来,一个个摆在冰里。等全部摆完,他行了一礼,退到边上去了。
  冰上的果子鲜红,硬壳上看得出一个个略微的凸起,沈辞柔认得是什么,诧异地看了李时和一眼:“……荔枝?”
  李时和点头:“是今年新贡的,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沈辞柔哪儿能不喜欢,看着一大盘通红的荔枝,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
  荔枝这东西不能离枝太久,跑死马送到长安,才能勉强算得上新鲜。沈辞柔小时候不懂事,听崔慕栾说荔枝,就问他要。崔慕栾不愧是清河崔氏出身,还真拿到了,给她也不过两三颗,但这事让宋氏知道,宋氏还念叨了一大通,当天就让人备礼,亲自去崔家致谢。
  那会儿吃到的荔枝甜归甜,毕竟味道已经有点儿散了,壳的颜色也显得黯淡,现下看见的荔枝却颗颗通红,浸在冰里,挂着冻出的水珠。
  沈辞柔都不敢伸手拿:“这荔枝……”
  “涪陵来的,过达州,取道西乡,入长安也就三日。”李时和取了一颗,剥开后果然是白.嫩的果肉,他递到沈辞柔嘴边,“尝尝?”
  荔枝的香气太撩人,沈辞柔没忍住,低头咬进嘴里。上贡的荔枝连枝带叶,一截下来就埋在冰里,一到驿站就换冰,急送入长安,味道和刚摘下来时也没怎么变。荔枝入口柔润光滑,紧致又软嫩,一口下去全是清甜的汁,和少时吃到的不同,这回满口都是那股特殊的香气,好吃得连核都舍不得吐。
  但总不能真把核吃下去,沈辞柔把核吐出来,朝着李时和笑笑:“无忧,我有话想和你说。让他们都下去吧。”
  李时和点头,边上的宫人立刻识相地退出去,连高淮都没留。
  等人都出去,李时和也不急,随口问:“好吃吗?”
  “好吃!我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果子……不过其实我先前也没吃过几回荔枝。”沈辞柔斟酌着,“可是这样的荔枝,从涪陵送过来,要花很多力气吧?”
  “也没什么。”李时和并不介意,“你喜欢就好。”
  “这不是我喜欢不喜欢的事情啊。荔枝是很好吃,可我也知道荔枝入长安,路上恐怕得跑死不少好马。可能你要觉得我是得了便宜卖乖,但我想我喜欢归喜欢,不应当因为这种喜欢,害死那么多马。”说到这里,沈辞柔忽然想到什么,脸上又红起来,抬手挠挠脸,“当然啦,如果是一直有这回事,那就当我是自作多情。”
  涪陵荔枝是一贯的贡品,年年都会上贡,但今年是李时和下令催的,那边也就格外注意,挑的都是个大饱满的荔枝,来得比往年都要快。其间大概是得跑死马,但李时和不想多说,只笑笑:“年年都有的贡品而已,若我突然不要,涪陵那边恐怕还要害怕。那些马本来就是养来急行的,就如同养来宰杀的牛羊一样,说来残忍,其实也不用想得太多。”
  沈辞柔松了口气,没忍住又要卖娇,拈了颗荔枝:“那我也不管,我就要觉得是你特地让人送来给我吃的。”
  她信了李时和的话,觉得这是一贯的贡品,也就是说着玩,刚剥开荔枝,却听见李时和的声音:“有何不可?”
  沈辞柔一愣:“什么?”
  “你若喜欢荔枝,令马急行送荔枝,又有什么不好?”李时和垂眼看沈辞柔,“只要你喜欢,没什么不可以的。”
  他向来没什么想要的东西,往年看着荔枝也只是意思意思尝尝,多半当做赏赐分下去,今年却觉得或许该让沈辞柔先尝。这想法一冒出来就按不下去,荔枝是贡品,锦缎美酒也是贡品,在他看来确然没什么两样,是这个帝国足够强盛时才有的东西,就该用来讨沈辞柔的欢心。
  李时和年少时听太傅说祸国红颜,举的例子无非是妲己、妺喜。那时他就觉得亡国是君主的错,怎么能把罪过全推到女子身上,现下想想越发觉得的确如此。
  被君主爱的女子有什么过错?错的是过度宠爱的君主,把一颗心全栓在女子身上,迷恋她,像是发疯一样。
  如今李时和也尝到了发疯的味道,如果沈辞柔喜欢,他想用最好的织物裹住那具纤细的身子,把美酒注在花萼相辉楼的池子里,以香木做船,让沈辞柔在酒香里沉睡。她能听裂帛的声音取乐,夏时伸手就能取到镇在冰里的荔枝。
  他想得远,荔枝的甜香忽然抵在了唇上。李时和顺从地把白.嫩的果肉咬进嘴里,带着点迷惑的神色去看对面的女孩。
  “瞎说什么呢,你还真想这么干吗?”沈辞柔用壳接了他吐出来的核,放在桌上,“不许说这种话,也不许这么想。荔枝是很好,但我嫁给你是因为喜欢你,不是为了要什么东西,也不是要来把你带坏的。”
  听喜欢的人说这种纵容到极点的话,再怎么样都忍不住有点开心,但她又不愿让李时和真这样,憋了半天,瞪了他一眼,又迅速把头转回去:“你若是真做这种事,我就要被你气死了。”
  话说的像是小孩子赌气,李时和抬手在沈辞柔发顶上轻轻摸了摸,温声哄她:“好。若有喜欢的东西,记得要告诉我。”
  “有啊。”沈辞柔说。
  “是什么?”
  沈辞柔猛地揽住李时和的肩颈,凑过去,带着点狡黠的笑:“那你要不要猜一猜?”
  李时和猜到沈辞柔是想使坏,但一时半会儿又摸不准她想干什么,轻轻咳了一声:“我认输。猜不着。”
  “你能看懂那么难的折子,怎么这点事都猜不出。”屋里没人,沈辞柔就不忍着了,半真半假地抱怨一声,抬头在李时和唇上轻轻压了一下,“我喜欢你啊。”
  她表达感情向来炽热又直接,这极快的一触也没什么别的意思,哪儿管李时和心里那一瞬的震颤,坐回去,捞了颗荔枝剥给自己吃,随口问:“对了,最近朝上有什么事儿吗?我想听,能说的话,你说一些给我听吧。”
  李时和抬手擦过嘴唇,回想今日当朝奏的几个折子,倒真想出件事来:“鸿胪寺卿上奏,说回纥的可汗,昨日到信,信说要来长安朝贺,此时正在路上。除去送信耽搁的时间,大概是五月中旬到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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