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各布一家为此对爱丽丝十分感激,雅各布妈妈非常得意,当年她听说Lady安娜要给小表妹找一个陪伴,立即让儿子去试试,可以说是太机智了。雅各布不算是那几个孩子中间最机灵的,但没想到爱丽丝偏偏看中了雅各布。
雅各布现在是爱丽丝的得意仆从,在家和出门在外,都是他打理爱丽丝的一切对外事务,小到派人往伦敦各处送信,大到出门旅行的吃住行,实际作用已经超出一个男仆所能做的,也不太像是男管家,反而更像财政总管(master's steward),爱丽丝正在想是不是要把他送到哪家去学习怎么做财政总管。
她很信任雅各布,雅各布有着乡村男孩的淳朴,家境贫困,却没有养歪,人品极好,有时候手里会有多达数百镑的现金,也没想过从中贪污一点。实际按照他经手的事情,每个月偷偷拿个几镑,报账的时候多报一点,爱丽丝也看不出来。
爱丽丝也不小气,时常给他发奖金,他现在年薪有20镑,平时的奖金一年也能有1、20镑,在仆人阶层来说就算是高薪了,衣食住行他都不用花钱,他的薪水有一半都给了家里,再加上他父亲现在的年薪,一家人现在可以说是吃穿不愁。
12月初,爱丽丝跟亨利哥哥去了印刷机工厂,最后验收了蒸汽印刷机。
蒸汽机的噪音很大,但比不上创造一台新机器的激动,爱丽丝满意极了,觉得钱花的不亏。
亨利很快就开始派出业务员到处跑,带上宣传单,满英国推销新型印刷机,对有意订购新机器的客户,提出包接包住包送业务,接你到伦敦实地看货,或是报销旅费。
至于定价么,当然也不便宜,是成本的7倍。
*
圣诞节前两周,大学里的男孩们陆续回了伦敦。
伊沃到伦敦当天下午便来找爱丽丝,哭唧唧的说,她暑假给他画的肖像画不见了,他很珍惜的放在卧室床头柜上,爱惜得不行,可就在放假前,不知道怎么就不见了。
“这用不着难过吧?我再给你画一幅好了。”大男孩气鼓鼓又有点心虚的神情还挺可爱的。
“那你什么时候有空?”
“就这几天——明天不行,明天苏珊要过来,我们订了新舞裙,明天裁缝店派人送来。”
“新舞裙?”伊沃眼睛一亮,兴冲冲的说:“那我更要来了,我帮你看看舞裙好不好看。”
“我为什么需要你来判断舞裙好不好看?我觉得好看就行了。”
“你订了几条舞裙?”
“6条。”
伊沃点点头,“我帮你选,姐姐们在家,总是叫我帮她们挑选舞裙的。”
爱丽丝一想,伊沃的审美观不错,在姐姐们的熏陶下,对颜色啦配饰啦都能说个头头是道,这点他可比奥利弗强多了。所以姐姐多也是有好处的。
“那好,明天你可以过来。我请你吃巧克力曲奇。”
“曲奇是什么?”
“一种饼干,加上巧克力,可好吃了。”
“那我一定要尝尝。”
“你留下吃正餐吧,然后我们可以过去看看威廉。”
男孩子们留下来吃正餐也是常事,甚至都不用加菜。爱丽丝喜欢吃美食,找了个做菜味道很不错的厨娘,一般家常菜都做得不错,还喜欢琢磨新菜色,奥斯汀太太把她多年的菜谱共享了。
小威廉一个半月大了,长得白白胖胖的。
伊沃对小孩子的兴趣不大,觉得他们很烦,没什么意思。
俩人走着过去小别墅,回来也是并肩走着,席德妮在前面提着一只马灯,雅各布在后面提着一只马灯。
伊沃说到他的姐姐们的孩子,说小孩子都太吵闹,一点也不好玩,爱丽丝深有同感。
“你为什么不喜欢孩子?我以为女人都会喜欢孩子。”他惊愕的问。
“谁跟你说的?”
“人人都这么说,母亲就这么跟姐姐们说的。”
“我就不这么想。孩子除了是继承人之外,别的一点好处都没有。”
伊沃想了想,确实是这样。
“不过男人么,不管有没有家产和爵位,还都想着要有孩子,最好是男孩。”爱丽丝又说。
“这没办法啊,男孩子才能继承家产和爵位。”
这是事实,习惯与法律都是只承认男性的继承权的。
爱丽丝突然觉得气馁,觉得就是赚再多钱也没法很快改变这种思想。社会与国家要求女性结婚,而女性结婚后,财产权和人身权就不是自己的了,是属于丈夫的;而女性在家里没有结婚之前,至少还能有财产权,做父母的也不能说想打死子女就打死子女。
印刷工厂里雇佣了洗衣女工,为工人和管事浆洗衣服床单,爱丽丝偶尔听到洗衣女工在跟人讲她姐妹的事情,说她姐妹嫁给了一个纺织厂工人,也到纺织厂做女工,但女工的薪水往往只有男工的一半,童工薪水更少,纺织厂里至少80%的工作岗位都是女工和童工,因为薪水更低,这样成本就更低,利润则更高;只有一些需要重体力的活和技术工作才有男工;
姐妹的丈夫一边抱怨女工抢占了他们的工作机会,一边拿走了妻子赚的每一个便士,姐妹怀孕8个月还要工作,不然就连买面包的钱都没有,工作如此劳累,以至于在机器边就生下了孩子。
爱丽丝听得目瞪口呆。
所以这个社会还是男孩能过得更好一点,不管从哪个阶层来说。
比如威尔士王妃,婚前怎么也是一位公主,但也得为了国家远渡重洋来政治联姻,要是丈夫还算是个男人还好,偏偏威尔士亲王的人品可不怎么样,在女儿出生后,为了达到离婚的目的,指责卡罗琳公主与人私通,闹得满城风雨,为英国无数八卦群众增添了劲爆八卦,茶余饭后,人们热议着威尔士王妃的绯闻,热度甚至超过了1804年在巴黎登基的法兰西第一帝国皇帝拿破仑·波拿巴。
对女性的压迫是从上而下的,是统一的,极少数女性可以运用美貌与金钱达到看似自由,但实际上,她们的命运仍然被男权社会操控着。
爱丽丝对此不太敏感的原因是她还没成年,没有结婚,没有面对大部分具体问题,也没有机会实地观察到社会的最底层。
但受到的歧视还是很明显的,比如,她不能像后世那样,坦然的用自己的本名来署名,只能屈服一下,换了一个笔名。
贵族与绅士们讲“女士优先”,实际上不是基于绅士风度,而是基于女性是柔弱的物种这个本质,他们认为女人是温室里的娇花,需要呵护;他们让女人学习一切讨好男性的技能,比如音乐、歌唱、跳舞,以及调情技巧,全都是为了更好的服务男性,学得最好的女人能得到更好的丈夫、或是更多的金钱,女性的一切都是围绕着男性的,你的教养、你的知识、你的温柔,全都不属于你。
作者有话要说:
*本着英国男孩是英国演员,美国男孩是美国演员的原则,格兰特就参考格兰特古斯汀(剧版《闪电侠》里的小闪)或布兰顿思怀兹(剧版《泰坦》里的夜翼)啦。同是DC的男孩,他俩长得迷之像,气质也挺像。(布兰登是澳洲人,演祖籍英格兰的美国少爷好像也还行。)
第61章 青苹果之吻
伊沃惊愕极了, “你是这么想的吗?”
“这难道不是事实吗?”爱丽丝反问。
他抿着唇,不说话了。要说他没有觉察到这个社会对女性的歧视和压迫, 那是不可能的, 就比如姐姐们的嫁妆,因为父母必须把绝大部分家产留给他,姐姐们得到的嫁妆并不多, 所以想找到合适的丈夫也不太容易。大姐夫是牧师,二姐夫是律师,三姐夫稍好一点,大概因为三姐长得比较漂亮,嫁了一个有800镑年金的小地主。还有3个没出嫁的姐姐, 找丈夫就成了母亲的头等大事,但因为嫁妆不多, 同样很艰难, 搞不好也会有姐姐像奥斯汀大小姐一样,就此独身,不结婚。
至于其他的,他没有什么切身体会, 了解的不多,但金钱这一项就够瞧的了。
雅各布兄妹都很规矩,没事不会插嘴。几个人静静的走了一程,伊沃才说:“我以后……”突然又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了, 窘得不行,停下了脚步。
爱丽丝走出了几步, 才发现他没有跟上,转头看他,“怎么了?”
他微微垂下眼帘,“我也说不上来——爱丽丝,你跟伊莲娜她们不太一样。”
“每个人都不一样,没有完全相同的两个人。”
“我的意思是说——”他迅速抬眼看了她一眼,“你的想法跟她们不一样,也许——”他想起来母亲说过,爱丽丝跟着黑斯汀斯先生学的都不是什么“正经”的知识,女孩不需要学习太多知识,“教养”跟“知识”不一样,认为爱丽丝太野,男孩子会的玩意她都会,男孩子不会的玩意她也会,她就成了一个“非典型”女孩。
这其实还挺吸引她的,因为她跟他的姐姐们不一样,姐姐们没有人像爱丽丝这样善于思考,她们屈服于父母的教诲,顺从父母的意志。对他来说当然是好的,他将来会继承绝大部分家产,这个原理他是懂的。每一个家庭都是这样的,不是吗?
“也许什么?”
“我没法说清楚。爱丽丝,你喜欢我吗?”
“嗯?喜欢,我们一直是朋友,朋友之间当然是互相喜欢的,不然就不能称为‘朋友’了。”
“我也喜欢你,爱丽丝,不仅仅是‘朋友’之间的那种喜欢。”他突然觉得嘴巴发干,但还算流利的说了出来。
说出来之后,顿时觉得心头轻松了一些,他带着期盼的迫切心情看着她,期待她的回答。
爱丽丝皱着小眉头,“你是说,像——简和汤姆那样?”
“对。”
“我说不好。你在牛津学到了什么是爱情吗?”
“我怎么能够把你来比作夏天?你不独比它可爱也比它温婉;狂风把五月宠爱的嫩蕊作践,夏天出赁的期限又未免太短;天上的眼睛有时照得太酷烈,它那炳耀的金颜又常遭掩蔽;被机缘或无常的天道所摧折,没有芳艳不终于雕残或销毁。但是你的长夏永远不会雕落,也不会损失你这皎洁的红芳,或死神夸口你在他影里漂泊,当你在不朽的诗里与时同长。”
爱丽丝笑了,“你学莎士比亚就学了这首?”
伊沃苦恼的喊了她一声,“爱丽丝!”
他叹气,“你怎么一点也不像别的女孩?”
“难道你对很多女孩念过这首诗吗?”
“——我没有!”他继续苦恼:爱丽丝的反应出乎他的意料,她冷静的有点……像是根本不理解这是什么意思。
“走吧,外面太冷了。”爱丽丝跺了跺脚。
她继续往前走了,伊沃站在原地怔了一小会儿,忽然反应过来,小跑了几步,追上她,伸手按住她的兔毛手笼,拉开手笼,握住她的手。
她的手小小的,暖暖的,握在手心里,顿时心头一阵酥酥麻麻,又痒又甜。
她很快挣开他的手,走得快了一些,接着小跑起来,跑过了席德妮。席德妮见她跑到前面去了,不明所以,也跟着她一路小跑。
等爱丽丝跑到门前,停下来微微喘了一会儿,才高声说:“雅各布,让伊沃少爷从马厩直接骑马回家,不许他进来了。”
*
虽然初次告白似乎失败了,但第二天伊沃再来奥斯汀家,爱丽丝对他也没有什么不同。
他来的早,跟奥斯汀一家一起吃了早餐,同桌的还有奥利弗。
奥斯汀太太对两个男孩在家里吃早餐一点意见也没有,奥利弗漂亮伊沃可爱,她都很喜欢。
奥利弗带了两只菠萝来,厨娘拿去去皮切片,女仆送了一盘子菠萝片到游戏室,他们吃过早餐就去游戏室玩台球。
“今天有什么安排?要出门吗?”奥利弗问。
“不出门,等会儿苏珊要过来,我们今天在家里试新舞裙。”
奥利弗也是很感兴趣,“那可正好。”抬眼看了一下在一旁不耐烦的伊沃,“我还没看过你穿舞裙的样子。”
“不要。凯茜说不能让你们先看到舞裙,那样等到舞会当天就没有惊喜了。”
伊沃马上说:“你说好了要给我画肖像的。”
“不是说了今天没空吗?”
“什么肖像?”奥利弗嗅到有什么不同以往的异样,立即问。
“爱丽丝夏天给我画了一张肖像,但不知道被谁偷走了,她答应再给我画一张。”伊沃一脸小得意。
“被人偷走了?那你可真是太不小心了。”
“爱丽丝,我没有乱放,真的是突然就不见了。钱袋丢了我都不会心疼的,可是你给我画的画像丢了,我到现在还在难过。”伊沃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神情。
奥利弗在心里暗骂一声:这小子还真是会装可怜。
他是长子,在家里在外面都要处处做出长子的样子,又年幼丧母,不懂也不会撒娇。而有6个姐姐又备受宠爱的伊沃就很懂什么时候装可怜、撒娇了。
他悻悻:这小子真讨厌!
他苦恼于没有机会单独跟爱丽丝在一起,于是一直不清楚她到底是没看懂还是装不懂。但想着以她的聪慧,不太可能看不懂,所以,就是装没看懂吧。
也许她真的是太小了,他不该过于着急,但如果她身旁还有其他虎视眈眈的小子,那就由不得他不着急了。
*
苏珊·贝克福德10点钟到了,裁缝店的送货员已经把新舞裙送到了奥斯汀家,两个女孩都各做了6条裙子,于是从马车上捧下来一打纸盒,几个女仆将纸盒送上楼,放进起居室了。
二楼本来没有专门的起居室,用一间空闲的卧室做了爱丽丝和凯茜的起居室,不过绝大多数时间都是爱丽丝在用。起居室里摆放着梳妆台、大穿衣镜、书桌、靠墙的小书架,三张单人沙发椅,一张长条的置物桌。
12只装有舞裙的纸盒摆在置物桌上,席德妮和苏珊的贴身女仆正忙着将舞裙拿出来,用衣架挂起来。纸盒都是一样的淡粉色,用不同颜色的丝带扎着以示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