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不管她怎么样,跟我比起来,肯定都是个‘天使’。”她笑眯眯的陈述着事实。
苦刺就不说话了。
垂着眸子,她嘴角一抽一抽的,特别想对自家王爷说一句‘您真有自知之明’,然而,终归还是忍住了。
深深吸了口气,她笑着点了点头,“那我就等着了。”
三州内——文、武分权。姚千枝早便说过,要给她升官,让她暂时留在这里,那么,武权自然归她,而文官……既然给了孟央,那么往后很多年里,她们就要互相扶持着往前走,当然要问个清楚了。
不过,做为武将,苦刺一直是征战沙场,血里来,风里去,跟孟央这等‘文化人’还真没太相处过,便难免有些担心。
“央儿性格不错,你应该会喜欢她的。”姚千枝温声安慰。
苦刺默默点头。
仔细盘衡过,她其实明白了,此时三州这局面,最合适这里,或者说给‘甜枣儿’的,确实只有孟央罢了。
先不提她的姓,她的出身,她的祖父……单单说,她的家族——孟氏已经彻底陨落,除她祖孙俩之外,在没一个活人,只这一条,她就比姚千蔓更加合适。
要知道,姚千枝狠狠抽了三州百姓们的巴掌,这是多么‘招恨’的行为……而给‘甜枣儿’,说白了就是收买人心,让一个有家有族有威望,甚至是能镇守后方,调动军队的‘长姐’来收买整整三个州,近千万百姓的‘民心’……
这不是信不信的过的问题,而是最最正常的上位者操作,毕竟,姚千枝又不是疯了?好端端的,哪里会自找麻烦?
还没上位成功呢,就自个儿分裂势力,自断其臂吗?
派出孟央,苦刺相信,自家王爷肯定是权衡许久,才做出的决定……哪怕跟姚千蔓相比,孟央不够成熟,不够稳重,不够能沉得住气,压得住阵,但是,她依然是最合适的人选,没有之一。
“王爷您放心,我会跟孟大人合谐相处,好好帮扶她的。”脱口而出的承诺,苦刺如是保证着。
姚千枝就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做事,我在没有不放心的了。”
苦刺便展了展眉头。
两人相视而笑。
——
把三州事处理完全——豫州军被打散并入姚家军,降将们闷头闷脑的上课……而‘起义’的那些则杀的杀,关的关,就连闹事没银子交罚款的‘苦力们’,都被押送到了相江口,开始修补被唐家水师和姚家军那场水战,撞漏的了河堤……
眼见局势渐渐上了轨道,姚千枝右手带着唐王妃,左手拎着一众唐家归降族众,并两万姚家军,乌鸦鸦踏上了回归燕京之路。
至于因何要带唐家人?呵呵,做为宛州巨族,他家哪怕没有孟家扎根扎的深,然终归还是地头蛇,且,因为归降归的快,唐家保持住了相对完整的力量……把他们留在三州,姚千枝怕苦刺和孟央不是他们的对手。
到不是说唐家会再反一回——那就真成三姓家奴了——但是,争权夺利,抢占话语权和地位什么的,唐家是肯定会做的,地蛇头未必战不过强龙,所以……
姚千枝决定不给他们这个机会,连‘蛇’带‘窝’一起铲走。
先跟她到燕京,接受一下姚千蔓的思想教育,在学习一下霍锦城的生存经验,顺便领略帝都贵女们的潇洒风采,并感受她这摄政女王的威信权势……等熏陶的差不多了,就把他们往旺城一打发,让他们彻底变成‘过江小长虫’,到姚家军大本营里生活吧。
不是会练水军吗?充州靠海,有的是他们的发挥余地,未来海战多着呢,只要肯拼博,前程——那是大大的。
跟唐家好一通憧憬未来,姚千枝给他们描绘了特别美好的前景……而唐家,许是相信了,亦许是不敢反抗,总归,是老老实实跟着走了。
有一个算一个,合族,那是近千口人,长途跋涉的迁徒,阵势哪里是小?尤其,不像姚家军上下俱是精壮,唐家合族是有老有少,妇孺俱全,行动自然没那么快,幸好有水路,坐着船顺水而下,姚千枝是十二月初从徐州出发,等回到燕京的时候,都已经春暖花开了。
——足足比来时,多用了将近三倍的时间。
实在是没办法,唐家妇孺太多了,身体还不好,莫说偶尔的路陆,她们坐船都晕吐,半路还病了几场,耽误时间什么的,真是无可避免。
对此,姚千枝只能庆幸,这一路上,好歹没有伤亡。
阳春三月,大船行至燕京效外,时隔一年有余,她踏回了燕京地面。
——
一举收服三州,此乃大胜而归,燕京城外,姚千蔓、霍锦城、孟央等一众姚家军高层,并朝堂内诸如韩载道、乔阁老、甚至是宗室贵亲们,都非常识相的十里亭外等候,迎摄政王爷归来。
毕竟,唉,她在三州那杀神威名,‘累累战果’,着实骇人了些,打草搂兔子——她那番操作,不止震慑了三州百姓,同样的,燕京也受到不少波及。
权贵富豪们,从来都是大晋消息最灵通的人,三州官员——尤其是文官的凄惨现状,他们哪里会不晓得?
早先,皇权争迭,姚千枝坐上摄政王位的手段,多是通过权谋和暗算得来的,哪怕平乱,亦不过诛杀楚敏、唐睨,余者,多赖‘机缘巧合’——宗室实是无人,她才得以上位,百官们对她,颇有几分面服心不服的感觉,然,如今……
三州这一场大战打下来,‘见识’了姚千枝的手段,燕京权贵们深深体会到了,这位‘摄政女王’,那绝对是铁腕之主,并非小皇帝般好欺,是能当面马、对面枪杀人,且是真敢杀的……于是,他们的态度,就难免转变起来。
就如眼前,十里亭外相迎之举——姚千蔓根本没通知过,就是他们自发自动,甘愿前来的。
甚至,因人数过多,他们还自个儿先筛了一遍,不拘文官武职,但凡没超过三品的,便没有出城迎接,亲自面‘君’的荣耀。
对此,姚千蔓自然不会拒绝,同样亦不觉得受宠若惊,她三妹妹早就到了那个地位,眼下这待遇是理所应当,呵呵,大局势下——无法理政的皇帝,权倾朝野的摄政王,无论百官们如何尊崇,那不都是应该的吗?
她三妹妹都没让太后下嫁,亦没强迫昏迷的小皇帝认她当娘……已经够温和的了!
施施然,很是淡定的接受了百官们的示好,姚千蔓领着他们十面亭外齐齐‘投城’……
春光初晴三月间,气候还带着微微冬冷,背阴处雪还没化干净呢,从清晨到正午,百官们活生生静候了三个多时辰,姚家军一行,终于姗姗而来。
打头一人自是姚千枝,不过,跟往常不同,她此回未曾骑马,而是坐了车,毕竟,她回程之时,乃是冬日,那天气骑马,就是自找罪受。
行至十里亭外,通迅兵早便两头传报,姚千枝下得马车来,环视含笑,百官们自然跪地恭迎,山呼‘千岁’,得‘免礼’起身,又频频凑趣,争相露脸,应酬了好一会儿,姚千枝才得脱身,回转马车,准备进京。
毕竟,三月天气还是挺冷的,十里亭里四面露风,着实不是个谈天的地方。
回转马车,姚千枝把姚千蔓拽了上来,且,瞧着孟央脸色仿佛有些苍白,颇不耐寒的模样,便邀她共坐……想当然,孟央没拒绝。
至于霍锦城……姚千枝也请了,不过,瞧着满车厢的女人,他个‘硕果仅存’的大老爷们没抹开面儿,便推辞自行离开了。
三人上车,队伍缓缓准备启程,姚千枝掀开车帘,瞧了瞧外头或跨马,或上车的文臣武将们,微微垂下眼帘,心里默默跟她早就烂熟胸中的,朝堂三品大员名单一一对比过……
她琢磨起到底有哪个没来?哪个家中情况如何?哪个明明来了却又站到角落……多多少少的,心里就有点底了。
沉吟片刻,车厢外间自有丫鬟进前上茶,动出些许响动,‘呯’声脆响,让姚千枝缓过神来,暂时将满腔思绪放下,她笑着看向姚千蔓,“大姐姐,此番我外出领兵近年余,燕京诸事,真是多劳你了。”
“看你这话说的,此本我应尽之份。”姚千蔓雍容不迫,跪坐软塌,伸手拿起小几上的茶杯,她展眉,“连天烽火、坚苦卓绝,我以茶代酒,恭喜三妹妹大胜而归。”
“你我同喜。”姚千枝就举酒同碰,两人相视而笑,一饮而尽。
谁都没提此年间的种种艰难。
姚千枝没说战火连天、百姓排斥……姚千蔓没念燕京诡异、朝堂纷争……都仿佛岁月静好,轻松惬意便得了今朝局面般,笑谈风云。
轻声慢语,把姚千枝离开年内,燕京发生种种事宜纷说个遍,姚千蔓笑道:“初时到难些,本地官儿仗着根底,没少排斥咱们,不过,随着你越战越勇,连连攻克三州地,他们到是乖巧不少,我这边儿行事亦顺遂起来。”
“你手中有人,到无需那么顾及他们。”姚千枝便说。
姚千蔓就叹了口气,“唉,不知因何,大概我天生面相便软,明明不是不堪一击之辈。能调动得了诸多军队,连五城兵马司都归我管了……然而,我是奇了怪了,就是没人怕我,觉得我好欺负!!”
自姚家起义,不管是大刀寨,还是地北,又或燕京……她都是姚家军二号人物,是姚千枝出征时,当人不让的‘压镇’人选,但是……
为什么?不管军内还是内外,初跟她接触时,所有人都觉得她温和好相处,挨欺负不还手……当然,仗着她‘好脾气’得寸近尺的人,确实都被她狠狠‘回敬’过了,但是,初时不够‘凶神恶煞’让轻视了,过后想要找补回来,其实挺不容易的。
尤其,在她还是个朝堂中的少数派——女性的时候。
“你打小就是受的贵女教育,行动做卧,怎么看怎么像大家闺秀,跟人接触,下意识留有余地……这都难免的。”姚千枝就耸耸肩,“现在是咱们还不够强……呃,或者说,是权柄不足,待得我登了基,你们明正言顺站在朝堂的时候,自然便不会在如此了。”
“登基?”姚千蔓一怔,随后满腔火热,“你……有这个想法了?觉得时机到了?”她连声追问。
而一旁,自进得车厢,便一直恹恹的孟央,同样瞪起眼睛。
姚千枝瞧着她们,勾了勾唇角,“差不多,是时候该明正言顺了。”她轻声。
“那……你准备怎么做?”姚千蔓难掩激动,嘴唇微微颤抖的,她紧紧抓住裙摆,喃喃道:“用武力吗?咱们刚刚打完仗,若还要举事,恐怕会损伤过重,且,南边还有黄升和土人……不知冠军候会不会投效……”
“这事先不急,我心里有了些主意,咱们日后在谈。”眼神横了下周围环境,姚千枝伸手拍了拍她肩膀,安抚她的激情。
姚千蔓听着外头马蹄声响,车轮滚滚,就咬咬唇,深深吸了口气,尽量平静着情绪。
见她如此,知晓她许得缓上一会儿,姚千枝把目光转向孟央,颇关切的问她,“我记得你生了个小闺女,如今怎样了?”
孟央素来风流,不幸‘中标’有孕,去年十月份生产,得了个小闺女,本来,姚千枝还说想看着孩子出生呢,结果回来都三月份,人家孩子百日都过完,已经能坐着了,真是……
“多谢主公惦念,阔儿开朗体健,挺不错的。”孟央回过神,压下心头主公要登顶的激动,勉强平静的回答。
“阔儿?”姚千枝好奇的问,“是大名?”
孟央便点头,“不错,此乃祖父亲赐,便唤做孟阔。”
大冲真人说了,他这玄孙女生而无父——着实是找不着,也不想找——哪怕有他和孟央在,都难免被人指指点点,若无宽大胸怀,豁达心性,日子就不会好过,就给起了个‘阔’字做名……
“我听着到挺不错的,顺耳还大气。”姚千枝就道:“咱们姚家军里,我相熟的几辈人,阔儿是第一个小辈儿……我没赶上她出生,洗三、满月、百日都错过去了,想想挺遗憾的,不过,待她周岁,我自有大礼送上……”
沉吟片刻,似是思索,她突然笑了笑,“便赐个骁骑尉之爵吧。”
骁骑尉——就如云止的轻车都尉般,是不领兵,不掌权的武将虚爵,不过,一个是五品,一个是三品罢了。
不过,孟阔小小孩童,话都不会说呢,就得了个五品勋,这‘大礼’着实太重,到让孟央有些怔了。
要知道,奋斗这许多年,她不过挂着从三品的礼部侍郎官职而已,阔儿连爬都不会,怎地就得了‘五品爵’?
难道是看她的面子?
不能啊,她并不是姓姚,亦没那么大的功劳,蒙泽不到后辈身上,怎么突然就……眼珠转了转,孟央满心不解,而一旁……
姚千枝笑眯眯的对她说:“对了,央儿,我这边有件事想交代给你……”
作者有话要说: 咩咩咩,谢谢小天使们的支持
第一百六十九章
飞快行驶的马车内, 姚千枝把有意将孟央遣至三州做巡府之事,告知了她, 随后, 便静待她的意见。
当然, 此事在她这里已经基本算是定下了,孟央愿不愿意都没跑儿了, 但是, 若她能甘心情愿的话, 自然是最好的。
不过, 正所谓一孕傻三年,孟央生女儿的岁数——已然三十大多, 算是高龄产妇了。哪怕有特朗姆亲自诊治,同样生的……唉, 多少有点艰难, 如今,孟阔都快半岁了, 她还是恢复的不太好,脸色苍白, 时时畏寒,让她奔流千里往三州做官, 着实有些辛苦了,且,她现今身边儿就一个老祖父,年近八十, 一个小女儿,还未至半岁,让她此时离开燕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