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里面就好。”苏语怜再次打断了他的话,毫不客气地上前两步就要推开门。
“太后娘娘使不得!”小太监阻止的尾音被大力的推门声掩盖住了。
苏语怜的目光投进了内殿,只见楚琅面无表情坐在案桌前的椅子上,而一个身穿浅绿色宫装的女子正跪在他腿边。
许是她推门的动静太大了,那女子受惊地抬眸朝门口处看过来,怯生生的目光直直对上了她。
霎那间,苏语怜感到有一股无名火从脚底迅速地窜了上来,直烧得她太阳穴都突突。
“看来,哀家来的,并不是时候。”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竟然被锁了接近十个小时!明明连小破车都没有,真的委屈呜呜呜呜~
第37章
话音一落, 她下意识便想拂袖而去, 一眼都不想再看殿内的两人。
但转念一想, 她为何要走?这里是仪元殿,是处理朝政之地, 庄重肃穆, 可不是让谁在此行苟且之事的!
她压下了满腔莫名其妙的怒火, 黑着脸, 朝殿内踏了一步。
楚琅见了她, 面上浮现了一丝笑意, 嗓音低沉悦蛊惑:“怎么会不是时候?皇嫂来找臣弟的话,自然时时刻刻都是方便的。”
苏语怜的目光冷冷地暼向他腿边上的小宫女, 阴阳怪气道:“摄政王好雅兴,批阅奏折, 身旁还有美人相伴。哀家还当摄政王日日忙碌,原来忙碌的另有其事?”
似乎是对她此刻的表情很感兴趣,楚琅饶有兴味地盯着她的脸瞧了好几眼,直瞧得她面色越来越黑, 才淡淡吩咐腿边的小宫女道:“你先下去吧。”
小宫女这才回过神来, 喏喏应了一声:“是。”
她扶着桌角缓缓起了身,面朝苏语怜的方向行了礼, 随后便垂首, 小步小步地朝殿门处走,走两步还要回头看看摄政王,一副念念不舍的模样。
这副场景, 苏语怜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好像自己成了破坏人家好事的恶人似的。她眉心微蹙,冷冷道:“不必刻意回避,哀家要同摄政王所谈之事,没什么可避讳旁人的。”
许是她的语气太过冷硬,那小宫女望向她的眼神更加害怕了,仿佛她是吃人的妖怪,都快要发抖了。
“等一等。”她出声叫住了小宫女,在对方不安的神色中,不冷不热.地开口问道:“上回忘了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小宫女的声音像蚊子哼哼一样:“回太后娘娘的话,奴婢名唤辛莲。”
苏语怜眉心蹙得更紧了些,难道男人都喜欢这种胆子比兔子还小的女子?她仔细端详那张同自己有两分相似的面容,想不通,自己有那么可怕吗?
“本王命你退下,听不懂?”楚琅不悦的嗓音沉沉响起,小宫女一惊,连忙应是,一路小跑着退出了仪元殿。
苏语怜方才被强行压下去的火,又有了冒头的趋势。她转过身子,微微扯了扯唇角,露出一个相当难看的笑容来:“哀家有那么可怕吗?摄政王这么迫不及待地出手维护,怕哀家吃了她不成?”
楚琅眼角眉梢皆是含情脉脉,浅笑吟吟道:“这可就是皇嫂误解臣弟了。臣弟不过是,不想有人打扰皇嫂和臣弟之间的二人世界罢了。”
苏语怜一脸愕然地望着他,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前一刻还在跟另一个女子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知做了何种见不得光之事,下一刻换了个对象,又开始说些暧昧的不清不楚的话。
她的表情实在是太可爱了,楚琅忍不住笑出了声。那低低沉沉的笑声在空荡荡的殿内回响,无孔不入,在苏语怜听来,分明就是赤果果的挑衅和嘲笑。
分不清是恼羞成怒还是如何,苏语怜一气之下,完全忘记了自己先前绝不退缩的想法,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转身便要走。
短短一瞬,她面前大开的殿门被一阵掌风扫过,砰的一声在她面前关上了。
“皇嫂既然来了,又何必着急走呢?”身后传来可恶的慢悠悠的嗓音。
她猛地一回头,楚琅竟已悄无声息地站到了她身后不过一步远的位置,而她还对此毫无知觉。
“哀家还不是体谅摄政王,怕耽误了摄政王的好事吗?”她一字一顿,近乎咬牙切齿道。
“皇嫂为何生如此大的气?气坏了身子,可是疼在臣弟心中的。”他一边说话,目光落到她那满头青丝上,伸出了手,想替她摘了不知何时蹭上的一小片叶子。
苏语怜毫不犹豫地抬手打落了他的手,冷冷的嗓音里有着不甚明显的嫌恶:“别碰我。”
楚琅的手僵在了半空中,一动不动。片刻后,他收回了手,低低问道:“你到底在闹什么别扭?”
她也搞不清自己的火到底是冲着什么去的,一时噎住了,好半晌才替自己找了个正当的理由:“摄政王几次三番将哀家批阅过的奏折打了回去,究竟是何意?”
如此折磨她,自己却享受美人在怀,这世上哪有这样不公平的事?
“呵。”楚琅闻言哼笑了一声,“臣弟还当是多大事,值得皇嫂如此大动肝火。”
他这副无所谓的模样,令苏语怜十分想再给他一巴掌。但楚琅似乎是看穿了她跃跃欲试的巴掌,似笑非笑地半开玩笑半警告道:“臣弟说过了,一巴掌,一个吻。打不是不可以,皇嫂要准备好了。”
他一提这句话,她千方百计地想要遗忘的记忆,便轰的一下全涌进了脑子里,全部的感官都被那日凶残的血腥味十足的吻所占据。
楚琅眼见着面前的小东西,粉嫩嫩的脸颊连带着白玉似的耳垂,瞬间充血爆红,甚至连露出来的一截纤细的脖颈都染上了绯红。
怎么会这么害羞呢?他盯着她赤红的耳垂,心里没边没际地想着,不过亲吻这种事,多来几次便会习惯了吧?
苏语怜此刻又气又羞又恼,整个人都快要爆炸了。她不知该如何发泄内心的难受,只好猛地抬起两只手抵在了面前的人坚硬如铁的胸膛上,然后跟老黄牛垦荒地似的,使出吃奶的劲儿,一言不发地将人往后推。
楚琅初时微讶,反应过来后,干脆放松了身体,任由她使劲,往后一退再退,直到抵上了堆满奏折的案桌。
她还在使劲儿,只不过那梨花木的案桌实在是有些沉重,推了半天也推不动。
他单手撑在案桌边缘,语气含笑,还带着一丝淡淡的宠溺:“皇嫂这是想将臣弟推到哪里去?”
苏语怜终于抬起了头,踮起脚尖,一把揪住了他的领口,仰着一张小脸,又冷又凶道:“今日,咱们把话说清楚。”
楚琅微微挑了挑眉,也不恼,狭长漂亮的凤眼中满是隐隐的笑意,“嗯,皇嫂想说什么,臣弟听着。”
他这副模样,分明就是不把她的话当回事。苏语怜的手收紧了,整个人也更往上贴了,试图和他的视线处于同一水平线,不在气势上落了下乘。
“承蒙摄政王看得起,唤哀家一声皇嫂。既然唤了一声皇嫂,那么,哀家希望摄政王的言行举止,能符合为人臣弟的身份。”简而言之,给她放尊重点。
“呵呵呵,什么是符合身份?”楚琅微微垂眸凝视着她,“皇嫂像这样紧贴着臣弟,符合身份吗?”
苏语怜一愣,条件反射地松开了手,转眼间,又被一只手搂住了,强行维持着先前紧贴着他的姿势。
她挣扎了两下,恼火道:“你做什么?放开我!”
楚琅的手越收越紧,眼眸幽深不见底,语气中含有她难以理解的复杂情绪,“看,明明是皇嫂你先来招惹我的,现下又要怪我不放开你。”
苏语怜快要被他的强盗逻辑气笑了,到底是谁先招惹谁的?
她的声音愈发冷凝:“摄政王如此轻薄寡嫂,就不怕传了出去,被天下人所不耻?”更别提,前朝若有人得知此事,以此做文章,足以打着正当的旗号推翻他的政权。
楚琅轻笑一声,“怕什么?皇嫂若是觉得嫂子和小叔子的身份不方便,那么,臣弟将它变得名正言顺如何?”
她一时没能理解他的意思,从他一点也不像是开玩笑的认真神色中,渐渐明白了他是什么意思。
她脸上的血色褪了一些,喃喃道:“你在说什么……你疯了?”难道他当真要效仿姜国的秦王,娶自己的嫂子不成?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楚琅伸出了另一只手,捏了捏她的下颌,“相信我,我什么都干的出来。”
苏语怜的脸色变得更为苍白了。是,如今的摄政王权倾朝野,一手遮天,至少明面上,他想做什么都没人敢阻止。可是——她不行!
她垂下了眼眸,语气极淡:“哀家认为,摄政王还是先给泰华宫那位辛莲姑娘一个名分罢。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家,总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跟了摄政王,不是吗?”
楚琅沉沉地盯了她许久,直盯得她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才低低问道:“这是你的心里话?”
苏语怜暼开了眼神,“哀家所言,句句都是心里话。任何人都应当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任,摄政王您说对吗?”
一阵难捱的寂静后,楚琅终于松了手,放开了她,恢复了一开始的面无表情,语气亦无喜无怒:“皇嫂说的极是,臣弟自当铭记于心。”
她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回答,却总觉得心里比之前更堵了,堵得她都要喘不过气来了。
久久的沉默中,苏语怜想起了自己前来仪元殿的初衷。
她强迫自己整理好奇奇怪怪的心情,侧过了身子,提高了声音唤道:“将奏折送进来!”
殿门外的小太监应声,推门而入,安静地抱着奏折等候指令。
苏语怜指了指小太监怀中的奏折,平静道:“这些奏折,都是摄政王命人打回来的。只不过,哀家并不知其中有何不妥,还请摄政王指教一二。”
楚琅冷淡地瞥了一眼,回到椅子上,“臣弟这里还有好些折子没批完,没空。”
苏语怜瞪大了眼睛,这什么人?不到一刻钟前还在说,不论她什么时候来找他都有空,现在就变成了没空?
她也不想求他,便指挥小太监将折子放下,“既然摄政王也说不出这些折子有什么问题,哀家便当没问题了。”说罢,一拂袖,转身就走了。
“就这样而已吗?”身后传来冷冷淡淡的一道声音。
她的脚步忍不住顿了顿,想听一听他到底想说什么。
楚琅眼皮子都未动一下,淡淡道:“看来太后娘娘,对辅佐幼帝一事,也并不是很热衷。”
她转过了身子,“你什么意思?”
“连奏折都批阅不好,太后娘娘也想摄政?”他似乎是嗤笑了一声。
苏语怜这是第一次领教他的一针见血,往常他从未用过这种轻蔑的讽刺的甚至恶毒的语气同她说过话,如今乍一听,简直像针一样,直接往她心里扎。
她沉默了半晌,咬了咬牙,“哀家自认为,这几本奏折批阅并无不妥之处。请问,摄政王何时有空能指教一二?”
楚琅翻开面前的一本奏折,仍未赏她一个眼角余光,“等着。”
第38章
天光越来越暗, 小太监推门而入, 点亮了仪元殿四壁的烛火, 又点了一盏灯放在案桌旁。
摄政王千岁坐在案桌后的椅子上,太后娘娘则隔着好一段距离, 坐在另一头。两人好似都感受不到对方的存在, 殿内一片死寂, 只偶尔有翻阅奏折的响动。
可怜的小太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全程屏气凝神, 生怕喘气声惊扰了殿内的两位祖宗。
而另一边的苏语怜腰板笔直, 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心里堵着的那一口气, 怎么都下不来。
楚琅就给了她两个字“等着”,便不再搭理她, 她就一声不吭地坐在这里,连姿势都不带换一个,更不愿意再开口向他求情。
时间仿佛被无限地拉长,看不到尽头。她在心里告诉自己, 她能忍, 也必须忍。但事与愿违,她的肚子先“咕噜咕噜”叫了起来, 自作主张替她抗议。
“咳咳……咳咳咳……”苏语怜拼命地咳嗽了一阵, 试图掩盖自己那不争气的肚子发出的声音。
她晚膳时只吃了几口便被打断了,气势汹汹地赶来仪元殿,又生了老半天的闷气, 这会儿腹内空空,竟饿得咕咕叫了。
严肃点!她一边假装咳嗽一边教训自己的肚子,千万别在这里给我拖后腿!
许是她装得太过卖力,颇有点撕心裂肺的感觉,案桌前的楚琅终于将目光从手上的奏折上挪了开来,施舍了她一个眼角余光。
看什么看?没看过人装咳嗽吗?苏语怜腰背微微弯曲,在心中默默翻了个白眼,停止了咳嗽,依旧拿锦帕掩着唇。
片刻后,楚琅低冷的嗓音在偌大的殿内响起,“传晚膳。”
一旁候着的小太监顿时一个机灵,连声应道:“是是是,奴才马上就吩咐下去!”
苏语怜惊讶地看向他,忍不住脱口而出道:“摄政王尚未用过晚膳?”
楚琅却仿佛没听见似的,将眼神重新放回到奏章上,不再搭理她。
她心中那个憋屈简直难以言明。自打她认识楚琅以来,还没受过这样冷淡的对待,他对她哪一次不是主动地挨过来?她只想拂袖而去,但一想到他方才说的话,即便明知是激将法,但更知他说的是实话。
连这种小事都做不好,谈何辅佐幼帝,匡扶社稷?
她心中兀自纠结着,不一会儿,殿门再次被推开,一阵食物的香气扑鼻而来。
她的肚子在这阵诱人的香味中叫得更厉害了些,只得悄悄伸出手,撑住了肚子。她偷偷瞄着宫人们井然有序地上菜,一道又一道,放到了临时摆放的饭桌上。
楚琅放下了朱笔,施施然走到饭桌前,扫了一眼桌上热气腾腾的膳食,嗓音依旧冷冷淡淡:“过来。”
苏语怜心道,你叫我过去我就过去,那岂不是显得我很没威严?于是她八风不动,没听见似的,牢牢地坐在椅子上。
楚琅的耐心显然已经用得差不多了,唤了一声没唤过去,便自顾自地坐到了桌前,用干净的清水净了手,准备用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