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男人都是一路货色!苏语怜莫名有些不爽,将手上的银筷啪的一声惯到了桌上。
旁人的注意力已全部集中到了那异域舞姬身上,楚琅倒是眼观四路耳闻八方,听到了她的动静,狭长幽静的凤眸便转到了她脸上,微微挑了挑眉,用眼神问她怎么了。
苏语怜冷冷地回望着他,皮笑肉不笑道:“既然舞姬已经到位了,乐师奏乐,开始罢。”
琴筝声停了下来,簇拥着红衣舞姬的粉衣舞姬们顿时四散开来,而红衣舞姬以水袖遮面,摆出了一个柔软到不可思议的造型。
旖旎悠扬的乐声乍起,而红衣舞姬也瞬间动了起来,如同一朵含苞的火红娇花随着乐声绽放开来,美艳到不可方物。
苏语怜不擅长舞蹈,可也不得不承认这舞姬的身段舞姿的确曼妙无双,难怪安王赞不绝口。
她看着看着,目光又不由自主地移到了楚琅身上,只见他浅酌了一口酒,随后面无表情地欣赏舞蹈,单从面上,看不出喜怒。
乐声渐渐进入激昂之处,粉衣舞姬的起舞弄的节奏愈发迅速,而那红衣舞姬更是疾速地旋转起来,叮叮当当的铃铛声合着乐声,有如销魂曲,听得人如痴如醉。
过了某个顶点,乐声再次舒缓下来,红衣舞姬一边舞一边移动身形,转到了楚衡桌前,执起了桌上的酒壶,替齐王斟了一杯酒。
楚衡先是略有些诧异地望了她一眼,随后朗声笑道:“哈哈哈,如此美人替本王斟酒,本王必定要一饮而尽了。”说罢,果真执杯仰头一饮而尽。
红衣舞姬朝他丢了一个媚眼,继续舞到另一桌,沿途挨个斟酒。
殿内的气氛一时达到了热烈的顶峰。
苏语怜懒懒得瞧着这一幕,直到那舞姬转到了摄政王的桌前。
她在摄政王的桌前舞蹈的时间比旁人要长得多,带有香风的飘带甚至有意无意地往摄政王身上蹭,更是大胆地坐到了桌角,单只手执起了酒壶,眼神直白□□地盯着摄政王。
这副架势,仿佛是楚琅不放下手中的酒杯就坐在这桌上不下去了。
苏语怜眉心颦蹙得都快要打结了,鬼使神差地脱口而出道:“哀家也想尝一尝绝色美人斟的酒,如何?”
红衣舞姬一愣,目光下意识地望向了安王,得到首肯后,才从桌子上轻盈地跳了下去,款款走到太后娘娘那一桌。
其实话说出口的那一刹那,苏语怜便有些后悔了。她是脑子坏了才会当着众人的面跟楚琅争这个吧?
但说出口的话泼出去的水,她只能硬着头皮瞧着舞姬替她斟好了酒,伸手去执起了酒杯。正准备凑到唇边,被突如其来的不知什么东西一震,手腕一松,酒杯便从她手中脱落,啪地一声掉到地上,成了一堆碎片。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苏语怜还没反应过来,安王便拍案而起,怒斥道:“摄政王想做什么,伤了太后娘娘你担待得起吗?”
她疑惑地望向了楚琅,什么意思,这是成心不想让她喝这杯酒了?
楚琅身形一动,转眼间便到了她桌前。冷淡的目光扫了一眼地上的碎片和四溅的酒水,突然发难,一把掐住了身侧的舞姬的脖子,将人往上提了提。
那舞姬顿时被掐到说不出话来,双手在半空中无力地挥了挥,脸涨的血红。
殿内众人都被这横生的变故惊得一动不敢动,完全不知发生了什么,也不敢问,只干瞪着眼死死地盯着掐人的摄政王。
唯有安王怒气更甚,几步冲出了主位宴席,厉声呵斥道:“摄政王这是什么意思?敢在太后娘娘面前杀人,莫不是要反了不成?”
苏语怜方才也受到了惊吓,可她回神也快,楚琅不可能无缘无故动手伤人,恐怕有他自己的理由。此刻听安王又将自己抬了出来,不悦地看了他一眼,“安王何故如此激动?不如听听摄政王的理由罢。”
几人言语间,那舞姬就快要窒息而亡了,生死一念间,她爆发了惊人的力气,猛地用指甲用力地划破了楚琅掐着她的那只手。
楚琅微微皱了皱眉,面不改色地望了她一眼,那一眼分明又是熟悉的看死人一样的眼神。
他的语气是惯常的冷淡悦耳:“不知安王是从何处找来了如此绝等的舞姬,不仅会武功,还会在指甲中藏毒?”
苏语怜脸色一变,急忙看向了他的手,果然见到他手上被指甲划破的地方,明明只是一道小小的伤口,却肉眼可见地扩大,隐隐有黑血渗了出来。
她立即起身要走过去,被楚琅一个眼神制止了,只好转向安王,冷声道:“安王好大的胆子,今日若不是摄政王拦着,安王莫不是要毒害哀家不成?”
殿内众人骚乱起来,方才喝了红衣舞姬斟的酒的几位更是面露惊恐之色,甚至有人当下对着地上干呕起来,试图吐出方才喝的酒。
楚衡的面色也不太好看,“安王这是什么意思?”
见事情败露了,安王也不装了,撕下了假和平的外衣,沉声道:“本王的意思很明显,勤王护驾,匡扶大楚社稷!”
楚琅手一松,任由那舞姬摔落在地上,云淡风轻道:“皇上正好好地坐在龙椅上,安王这勤的是哪门子的王,护的又是谁的驾?”
“趁着今日诸位都在场,本王有三问。一问先皇驾崩之日,身边有何人?二问先皇临终之时突然改立遗诏,可有其他人在场?三问摄政王楚琅独断专权,一揽朝政,狼子野心是否昭昭?”
安王三问,每一问都掷地有声,而问题这正是殿内众人心中所疑惑而不敢诘问的,因而人人都噤声不言。
苏语怜算是看明白了,安王今日根本不是冲着她来的,冲的人分明是摄政王楚琅。
念在方才楚琅打翻她酒杯之情,她正声开口道:“摄政王所作所为皆是为了大楚,哀家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中,安王的指控,实在是没什么道理。”
安王看了她一眼,意有所指道:“太后娘娘莫要受了奸人蒙蔽,令大楚江山岌岌可危!”这话就等于是指着楚琅的鼻子骂你就是那个奸人。
放你的屁!苏语怜忍不住在心中爆了一句粗口。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扳倒了楚琅,安王不过是又一个摄政王,更有甚者,连表面的虚假和平都不要,直接将他们孤儿寡母也一同除掉,自己登基做皇上。
她知道在座的各位,虎视眈眈狼子野心之人不在少数,他们都在伺机生吞活剥了小皇帝。
不行。她的目光转向了楚琅,至少到目前为止,对于她来说,没有比楚琅做得更好的摄政王了。
“安王慎言。”她缓缓道,“哀家以为,如今前朝后宫好不容易安稳下来,安王还是不要节外生枝的好。”
见劝不动太后娘娘,安王便彻底翻了脸,“无妨,太后娘娘总归能体会本王的良苦用心的。来人呐!”
苏语怜心中一惊,难道安王竟带了兵进皇宫?
楚琅却毫不在意地笑了笑,轻飘飘道:“安王认为,殿门外的人还是不是你的呢?”
作者有话要说: 又是忙到昏迷的一天,我对不起你们呜呜呜呜~
再等等,等等就好了,送摄政王香吻一个哈哈哈!
第46章
安王面色一沉, 大声喝道:“来人!”
殿门外候着的人踏进了殿内, 含笑道:“安王传唤微臣, 有何要事?”
来的人可不正是一身铠甲、腰佩宝剑的辅国将军沈怀卿沈将军。
安王狠厉的目光直直地射向了沈怀卿,“怎么会是你!”
楚琅唇角边的笑容有些玩味, “沈将军恪尽职守, 除夕之日依旧守护皇宫安全, 安王期待的又是谁呢?难道是——”他上扬的唇角撇了下来, “告了病假的兵部尚书, 还是武平侯?”
安王的脸色彻底灰败下去, 勉强地稳住了摇摇欲坠的身体,艰难道:“本王不知、摄政王在说什么。”
“你会知道的。”楚琅看了一眼沈怀卿, 沈怀卿会意,朗声道:“带上来!”
不消片刻, 带刀侍卫便一左一右地押着两个人进了内殿,正是武平侯和兵部尚书二人。
带刀侍卫一前一后将两人踹得跪倒在地,膝盖砸在地板上,发出沉重的闷响声。
满座皆惊, 纷纷坐不住了, 齐王也难得正经起来,“这到底是怎么了?”
“怎么了?齐王说是怎么了?”沈怀卿的手不经意地抚上了腰间的利剑, 沉声道:“安王连同武平侯、兵部尚书林楠意图造反, 幸得摄政王有先见之明,这才叫微臣及时一网打尽。”
安王却好似被他的一番话突然点醒,怒目圆睁, 厉声斥道:“楚琅你早就准备好了陷害本王是不是!”难怪今日他的人进入皇宫如此轻而易举,他本来以为是因为除夕家国宴放松了防守,原来竟是楚琅早就挖好了坑在等着他们!
“安王此话从何说起?是本王命令你们造反的吗?”楚琅略有些不耐烦地抬了抬手,“念在安王的身份上,赐一个全尸罢。”
话音一落,立即便有两个侍卫架住了安王,另一个端着一杯准备好的毒酒走了过去。
“楚琅你敢!本王是父皇御旨亲封的亲王,是你的皇兄!你怎么敢!”安王穷途末路,不顾一切地嘶吼起来。
楚琅看向他的眼神一片死寂,“安王知道宁王是怎么死的吗?”
苏语怜心中一颤,宁王的死是她亲眼所见,楚琅杀宁王时简直像是杀一个牲畜,毫不顾及兄弟之情,安王的算盘恐怕打错了。
她匆匆起身,走到了不知所措坐在龙椅上的小皇帝身前,将小皇帝揽进了怀中,不让他看殿内发生的事情。
“楚琅你这是要杀光你的兄弟?你别以为你杀了我就能掩盖你弑兄夺权的真……”
他慷慨激昂的临终遗言尚未说完,便被侍卫强行灌下了整整一杯毒酒。
这毒酒见效极快,安王倒地抽搐了几下,甚至没来得及过多挣扎,便咽了气,只留一双死死瞪着的眼睛,俨然一副死不瞑目的模样。
殿内所有的人都陷入了惊恐中,僵直着身子想跑又不敢动。安亲王,真正的皇室贵胄,竟然说死就死了。
侍卫很快便将死透了的安王拖了出去。
楚琅的目光转向了跪在地上的两人。
兵部尚书骨头硬,硬梗着脖子跪在地上一声不吭,但武平侯就没那么冷静了,不顾侍卫压着他的脊背,疯狂往楚琅脚边爬,一边爬一边将头磕得砰砰响,在寂静无声的殿内回响,显得格外瘆人。
“摄政王微臣错了,微臣猪油蒙了心听信安王的蒙蔽,做下如此大逆不道的糊涂之事!罪臣上有老小有小,离不开罪臣啊,还请摄政王开恩,饶了罪臣一命啊!”
他的求饶声过于凄惨,听得苏语怜头皮都有些发麻,更紧地搂住了小皇帝,复杂的目光望向了背对她负手而立的楚琅。
以她对他的了解,他的心比冰山铁石更冷更硬,求饶只能加速他的死亡而已。
不出她的所料,楚琅被武平侯吵得眉心微蹙,“拖出去。”竟是连一杯毒酒也不愿意施舍了。
绝望之下,那武平侯骤然暴起,朝楚琅扑了过去,看那架势竟是要和楚琅同归于尽。
然而,未待苏语怜惊呼出声,只见眼前一道雪亮的寒光,刀剑刺入肉体的声响后,武平侯的动作戛然而止,鲜红的血自他的身体喷涌而出。
苏语怜霎那间闭上了眼眸,转过身子将小皇帝彻底隔绝在自己怀中。
“啧。”楚琅不太高兴地啧了一声,似乎是嫌弃武平侯将大殿弄得太脏了,身边有眼色的侍卫当即将人拖了出去,候在一旁的宫人连忙上前清理地上的血迹。
最后剩下的是兵部尚书林楠了。楚琅若有所思地打量他两眼,终于大发慈悲似的说了一句:“先带下去,改日再审。”
前后不过短短一柱香的时辰,大殿内就出了两条人命,死状还各有不同的凄惨,在场的诸位都再也没有胃口了,人人自危,只盼着能尽早结束这场充满血腥味儿的宴会。
苏语怜心中也不太舒服,但她还是强撑着低声道:“今日出了这样的事情,实在是令人意想不到。哀家和皇上都有些乏了,便先行回宫歇息了,诸位若是还想留下,宴会继续。”
众人正巴不得立马长出翅膀飞走,听闻太后娘娘发了话,急忙借着台阶就下了,纷纷表示自己还有其他的事情,不如宴会就到此结束吧。
但就在此时,楚琅冷冰冰的目光,挨个扫了一圈殿内在座的众人,不紧不慢道:“本忘说了,你们能走吗?”
楚衡起身的动作僵在了原地。
“摄政王这又是什么意思?难道今日想将我等困在此处不成?”
“齐王误会了。”楚琅轻轻笑了一声,“只是先皇崇尚节俭,本王瞧着这宴桌上的膳食,都没怎么动,未免有些太浪费了,还是用完了再走罢。”
苏语怜的脸色也不太好看了,谁知楚琅一转眼神,向她遥遥拱手道:“当然,若是皇上和太后娘娘疲乏了,自然是可以先行回宫歇息。”
苏语怜带着小皇帝回了承乾宫。
可怜的小家伙,从未见过这种阵仗,被吓得不清,白日里活蹦乱跳的模样完全消失了,只知道愣愣地捏着她的衣袖发呆。
苏语怜不知道该怎么开导他,又或者说这种场面他迟早都是要去面对的。虽然要一个五岁的孩子面对死亡,未免有些太过残忍。但这是他做皇帝的代价之一。
她轻柔地抚摸小皇帝的脑袋,安抚着他,过了好半晌,才将小家伙哄睡下了。
她起身,去了外殿,坐在桌前喝茶,平复自己的心情,整理今日发生的一切。
谁知没过多久,楚琅竟然不请自来了。
他身上还残留着一丝血腥气,郁气也尚未完全消散,自殿门外踏进来,苏苏语怜竟不由自主地硬生生打了个冷颤。
她的眼神有些发紧,轻声道:“既然宴会结束了,摄政王应当早早回宫歇息才是,怎么来了承乾宫呢?”
“怎么,皇嫂不欢迎臣弟来吗?”
苏语怜心中暗道:我哪敢说不欢迎啊?她客气疏离地笑了笑,虚情假意道:“怎么会呢,今日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哀家不过是摄政王操劳太过罢了。”一连杀了两个人,关了一个,还都是举重若轻的人物,恐怕也不会太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