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婢生猛——瓜子和茶
时间:2019-08-17 07:55:07

  万碧心头一松,脸上的笑也真挚了几分,说些不痛不痒的场面话,其它事一字不问。
  她沉得住气,知分寸不多打听,倒让那位内侍多打量了她几眼。
  不多时,锦衣卫就搜出来几样东西,不过是在院外墙角下。
  朱嗣炎请她过去瞧。
  两只偶人,上写着朱嗣炯和睿儿的生辰八字。
  万碧看了一眼就心慌不已,捂着胸口失声道,“是谁如此恶毒,竟行巫蛊之术?”
  朱嗣炎叹道,“不仅三弟这里,我的院子,父王那里都发现此物,就连皇上……,唉,大哥简直是魔怔了!”
  那内侍轻咳一声,朱嗣炎似觉失言,面有赧色,命人小心拿了证物回宫复命。
  这群人来去匆匆,顷刻间走了个干净。
  不待万碧吩咐,小雅呲溜一下跑出去打听各院消息。
  小半个时辰过后,她眼睛亮晶晶地,一副你快问我的表情。
  万碧失笑,“雅姑姑,不知外面是何风声啊?”
  小雅马上憋不住了,“世子院子乱套啦,所有下人都锁了起来,连身怀六甲的侍妾都没放过,东西翻得一团乱,那院子简直没下脚的地儿!”
  “王妃将阮侧妃好一通骂,到处鸡飞狗跳的,我回来的时候,她正闹着进宫评理。”
  万碧摇头,“进宫也是碰壁,搜查的是锦衣卫,这已表明了皇上的意思。”
  小雅惊呼,“世子是不是要完了?”
  “噤声!”万碧警告似地看她一眼,低声说,“改改你这毛毛躁躁的脾气,宫中未有明旨,不可乱说!”
  小雅吐吐舌头,蹑手蹑脚退下去,出了正房,恰看到杨广在庭院中站着。
  她拎起裙子,偷偷溜到他背后,猛地拍下他的肩,“吓到没?吓到没?”
  杨广面无表情看着她。
  “真无趣!”小雅皱着鼻子说,“听说您老要高升啦,咱们共事这么久,怎么也要请顿便饭才是。”
  虽无回应,小雅仍自顾自说,“瞧你的苦瓜脸,傻子,放出去不比在府里有前途?这是给你机会呢!”
  杨广一如既往沉默着,小雅手比指划,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蔚蓝的空中,一群信鸽飞过,飒飒风来,哨鸣回旋,悠扬又自然。
  杨广注视着消失天际的鸽群,轻声说,“谢谢你。”
  小雅揉揉眼睛,仰头吸吸鼻子,绽开大大的笑容。
  时过酉时,树影婆娑中,一轮浑圆的太阳沉沉西下,余晖映照大地,给树梢、屋脊都镀了一层紫红色。
  朱嗣炯便披着这层瑰丽的霞光推门而入,上来就抱住万碧,“阿碧,皇爷爷快不行了。”
  语音里是浓浓的鼻音,这人几乎快哭出来。
  朱嗣炯将头埋在她怀中,肩膀微抖,发出轻轻的抽泣声。
  万碧默然搂着他,温柔地摩挲他的背。
  好半天朱嗣炯才缓过来,“大哥串通道人,在宫中行巫蛊之术,被拿个正着,皇爷爷气得昏死过去。”
  所以昨天才着急忙慌地急召李重生回宫。
  万碧安慰他,“有李重生在,皇上必会转危为安。”
  朱嗣炯神色黯然,李重生已告诉他们,皇上大限已到,就这两天的事。
  万碧沉吟片刻,“世子会不会是遭人陷害?皇家最为忌讳巫蛊,凡行之者皆诛,他不应不知。”
  “他自己都承认了!”朱嗣炯冷笑道,“锦衣卫一吓唬,他竹筒倒豆子全说了,虽说是道人蛊惑,但他有这个心,就罪不容诛。”
  “阿碧,我马上要去京卫指挥使司,不能多待,你也准备着,保不齐皇上想见睿儿。”
  万碧眉头一跳,京卫指挥使司,京城要戒严么?
  果然,当晚京城开始宵禁,转天内外戒严。
  一连两天都是阴天,秋阳惨淡,寒风乍起,落木萧萧,更显得京城一片肃杀。
  朱嗣炯在宫里侍疾,他时不时摸摸袖筒的奏折,有心拿出来奏请,但看到皇上病骨支离,还强撑着召见重臣交代国事,便实在不忍再拿此事叨扰。
  可等父王登基,母亲为后,此事能否奏准还真不好说。
  他很是牙疼。
  今晚皇上的精神好些,唤他过来,“你袖子里藏着什么?”
  朱嗣炯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您看出来了……”
  “你欲言又止、左右为难的样子,朕瞧着十分有趣,本想再抻你几日……咳咳……”一阵剧烈的咳,皇上喘着粗气摇头说,“抻不得了,拿来。”
  朱嗣炯忙递过去。
  是请封万氏为郡王妃的折子,皇上扫了两眼,一把扔到炭盆中烧了。
  猝不及防,朱嗣炯惊得脑子发懵,半晌才语无伦次地说:“皇、皇爷爷,这……为何?”
  “她对你的影响太大,于帝王而言绝非善事。且你独宠她一人,颇有惧内的苗头,朕不得不防武氏篡国之祸!”
  “皇爷爷!”朱嗣炯失声叫道,“我敢以性命担保,万氏绝不是那种人。”
  皇上目光灼然,厉声道,“她不是,她的家人呢?底层小民,粗陋无知不修礼法,贸然得泼天富贵,焉不知惹出何等祸事,到时她来求,你又如何?”
  朱嗣炯跪倒在地,应声说,“我在此明言,万家三代,不得入朝为官。”
  “你势必要她?”
  “皇爷爷,万氏与我相识于微末,同甘共苦这么多年,我对她早已深爱入骨,再无法对其他女子动情。”
  朱嗣炯叩头恳求,“也请皇爷爷斟酌,往后我这郡王妃的位子还不定多少人盯着,与其日后扰得不得安宁,还不如早早定下,绝了有心人的念想。”
  皇上沉吟良久,没做决定,反而吩咐苟道,“把人都叫来吧。”
  殿内灯火通明,炭火熊熊,人人热得身上发燥。
  皇上裹着厚厚的衣裳,眯着眼靠在大迎枕上,脸上浮着不正常的潮红。
  地上一溜儿跪着宁王父子和几位内阁重臣,唯给须发苍白的高敬赐了坐。
  皇上呼呼喘着气,“朕时日无多……”他挥手止住众人,“朕心里有数,……苟道,念!”
  苟道从明黄锦盒中取出一道圣旨。
  众人的心皆是一颤。
  写得是洋洋洒洒、骈四骊六,可谁也没注意华丽辞藻,众人只听明白一个意思。
  册封宁王为太子!
  苟道念完了,躬身将圣旨交与宁王。
  虽知是九成九的事,但有朝一日成真,还是那么不真实。
  宁王昏昏沉沉抬起头,心里时而乱糟糟,时而热烘烘,对未来是喜是忧,对父皇是敬是怕,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他红肿的眼睛呆呆看了皇上半晌,忽伏地大哭,“父皇,儿臣惶恐啊!”
  皇上似是用完了最后的力气,颓然说道,“知道惶恐,还有指望。”
  朱嗣炎泰然自若,一副毫不心动的模样,但握拳的手却激动地发抖,他瞥见一旁的朱嗣炯,不禁一愣。
  朱嗣炯脸色木然,似乎这一切与他无关。
  皇上自然也瞧见了,暗道这个孙子还跟爷爷置气!
  “拟旨,万氏孕育子嗣有功,着封,靖江郡王妃!”
  殿内一静,妇人之事,谁也没想到皇上提起这一茬。
  朱嗣炯反应了几息,随后大喜过望,连连叩头谢恩。
  朱嗣炎想的却是,难不成皇上是为了给朱祁睿一个嫡出的身份?自己暂无子嗣,落了下乘,但万氏出身低,三弟得不到岳家助力,于自己而言,反倒是好事。
  因此,他十分诚挚地表达了贺喜之意。
  翌日清晨,册封的旨意就到了万碧手里。
  院子里一片欢腾,丫鬟婆子变着花儿地贺喜,小雅捧着笸箩满天撒钱。
  万碧命她收收,“自己院里撒撒就行了,别到外面显摆,王妃那边正不痛快,咱们别撞她晦气。”
  一同到宁王府的,还有废宁王世子朱嗣炽为庶人,高墙禁锢,永不许复入宗室的旨意。
  小雅说,“王妃该知足了,皇上没砍了他的头就该谢天谢地。”
  万碧倒理解,“身为母亲,当然不忍见自己孩子受苦,我猜,以后有机会,她会想方设法免了朱庶人的罪。”
  小雅撇嘴,“有权就是任性!夫人,你以后也是有权势的人,不知道你会是怎样的任性。”
  这句话说得万碧愣了神,自己也可以任性了么?
  想想看,竟有些跃跃欲试!
  当天下午朱嗣炯带着万碧,抱着睿儿进宫谢恩。
  皇上强撑着精神,抱了抱睿儿,赏了他一个玉扳指。
  万碧不知所以,朱嗣炯却知道,那是皇爷爷最爱的一只,不由心生唏嘘。
  许是交代好后事,皇上再无牵挂,冬月十一,帝驾崩。
  同日,宁王于灵前即位,是为德嘉帝。
  隔月,封原宁王妃王氏为后,原侧妃阮氏为贵妃。
  让人奇怪的是,德嘉帝没有封赏两个儿子,皇后也好,臣工也好,都提了几次,他都避而不谈。
  朱嗣炯和朱嗣炎仍旧是郡王的爵位。
  父皇没有另赏府邸,二人仍带着家眷住在宁王府。
  二人也一直赋闲在家,美名其曰“守孝”。
  直到来年二月,才有了差事。
  德嘉帝要修行宫,内帑无银,户部不肯借钱。
  皇帝怒了,查账! 
  
 
  第61章  各有打算
 
  二月二,龙抬头, 德嘉帝一抬头就要啸九天。
  没银子了!
  他刚提出来修北苑行宫, 内阁首辅高敬就颤巍巍伏地大哭,“陛下,国库连年亏空, 实无力支撑行宫修缮费用, 恳请陛下三思啊。”
  他不信, 问户部要钱, 户部耿尚书梗着脖子说,“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不用国库,朕自己掏钱总行了吧,德嘉帝命内帑出钱,苟道拿着账本哭丧着脸——不但没钱,反而欠着织造局五十万两银子。
  内帑竟欠织造局银子,便是糊涂如他者也觉得不对劲, 
  就在此时, 有御史弹劾浙江布政使贪墨,指其暗通织造局, 蛇鼠一窝,浙直地区无官不贪,请皇上彻查。
  浙江布政使是高敬的女婿,查他,必定牵扯到高敬。
  当即有人痛诉御史污蔑重臣。
  御史练的就是嘴皮子, 朝堂上顿时吵成菜市场。
  德嘉帝有点懵。 
  最终,他选择各打五十大板,罢了御史的官,但要查浙江的帐!
  很明显,德嘉帝也不信高敬是干净的,在他的认知中,三年县太爷还十万雪花银呢,更何况这位权倾朝野的内阁首辅!
  内阁商议了半日,推举靖江郡王领衔此事,内阁全力配合。
  亲儿子办事总比外人可靠,德嘉帝思索后,御笔一挥,准!
  这桩差事便砸在朱嗣炯头上。
  皇后觉得她儿子倒霉,不住抱怨皇上偏心:“让朱嗣炎去吏部当差收买人心,却让你做吃力不讨好的活儿,这明摆着是得罪人的差事,”
  朱嗣炯闻言不禁失笑,“母后言重了,都是为朝廷办事,谈不上收买人得罪人的。”
  皇后觉得小儿子傻,但如今就他一个依仗,只好谆谆教导,“你父皇只是要银子,不想官场有太大动荡,你为人太犀利不留情面,须知‘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的道理。”
  朱嗣炯心不在焉应付两句,提起另一事,“此次我带万氏一起去,把睿儿放到母后这里可否?”
  皇后先觉得遗憾,本想塞两个人的,但有万碧在,这人就不大能送得出去了。
  然转念一想,天天抱着睿儿去阮贵妃那里晃荡,让她眼馋似乎更为解气,皇后遂喜笑颜开一口应下
  季春二月,京城天气仍十分干冷,屋脊上的积雪还没有化开,运河上仍结满一层冰凌。
  朱嗣炯走的陆路,车驾浩浩荡荡,摆开了郡王的阵势,颇有些招摇过市的意思。
  才出京城没多久,万碧就开始惦念儿子,“为何一定要我跟着,把睿儿扔在后宫,母后又不是心细的人,我怕……”
  “情况不同往昔,母后只会倍加疼爱睿儿,你只管放心就是。”朱嗣炯凑到她耳边,呢喃说,“你也将多花点心思在我这里,咱们争取回去时给睿儿添个弟弟或妹妹。”
  万碧一把推开他,“说正经的。”
  朱嗣炯揽着她,嘀嘀咕咕说了半天。
  “馊主意!”万碧摇头。
  朱嗣炯“啪滋”香了一口,“请夫人成全,事后给你记头功!”
  “但你可要想好,回京后会面对什么,值不值得?”
  朱嗣炯枕着手半躺,望着车顶出神,半天才说,“不拔了毒疮,到时候烂了心肺,可就彻底治不好了。”
  他态度如此坚决,再想到他接到这差事时,似乎松了口气的样子,万碧狐疑道,“那御史莫不是你安排的?”
  朱嗣炯呵呵笑起来,“还是没瞒过阿碧,那人是吕先生的旧交,信得过。”
  “林大人此次随行也是你授意的?”
  “那倒不是,谁都知道这差事会得罪高敬,林勤四下不靠,纯属倒霉被踢出来顶缺儿!——不过也好,我正好瞧瞧此人可用不可用。”
  万碧不解,“你怎能肯定内阁会让你接手?”
  朱嗣炯叹道,“我不肯定,若内阁不推举我,我也会说动父皇让我查帐。高敬这手,我也不明白,想来他有所布置才敢让我查账!”
  “罢了,我陪你演好这场戏!”万碧斜睨他一眼,“丑话说前头,若你敢招惹什么莺莺燕燕,可别怪我顶着‘悍妻’的名头生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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