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婢生猛——瓜子和茶
时间:2019-08-17 07:55:07

  “林嫔,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经的事儿也不少,怎么说话做事还是想一出是一出,就不动动脑子?”
  林嫔根本没想到皇后会突然变脸,这一顿劈雷闪火的发作,她急切间无法一一辩白,只好赶紧站起来恭听皇后的教训。
  当着永嘉,皇后这般毫不留情面,林嫔心里悔、恨、惧、怒、悲五味掺杂,却一句话不敢说。
  永嘉早已起身,觑着皇后脸色,逮着她话间空隙,勉强赔笑道,“皇后娘娘息怒,林嫔娘娘也是一心为了我,您别怪她,只怪永嘉罢。”
  万碧心里窝了火,连手也不虚抬一下,“下去。”
  永嘉忙扶着林嫔齐齐跪安退下,临出门时,皇后冷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过年时皇上会应景儿赐宴群臣,本宫和皇上说说,着你们选的那几人一道进宫。”
  林嫔灰败的脸立刻活了过来,转身拉着永嘉再三叩谢。
  万碧长叹口气,看着她道,“届时你们在旁偷看两眼就好,可千万别再想有的没的,林嫔,本宫的话你务必要记在心上。”
  这年的冬天异常干冷,只立冬下了几片雪花,旱了一冬,直到腊月二十八,才纷纷扬扬下了场大雪。
  除夕从午时开始,朱嗣炯在保和殿赐宴群臣,寻了个机会,万碧便让人带着林嫔和永嘉偷偷候在偏殿,等着相看那几个勋贵子弟。
  而她懒得过去,想起此时红梅恰是最美,便扶着小雅去了御花园。
  大雪仍是丢絮扯棉般满天飞舞,气寒风凛,一片白皑皑中,点点红梅映衬其间,缕缕清香沁人心脾。
  正当万碧神清气爽赏梅时,矮山上飘来少女的嬉笑声,她和小雅对视一眼,笑道,“准是那丫头折梅来了。”
  果不其然,含山站在一棵老梅树下,踮着脚尖伸手去够最高处的一枝梅花。
  旁边几个宫女张开手臂护在她身旁,不错眼地盯着她,生怕她一个不当心摔倒了。
  费了半天劲儿,含山终于折到满意的梅花,望见万碧,连蹦带跳过来,献宝似地捧花在前,“母后,好不好看?”
  万碧拂去她头上身上的落雪,“也不带上风帽,小心冻着。”
  含山抿嘴一笑,“儿臣不怕冷,母后慢慢赏雪,儿臣把这梅花给父皇送去!”
  她转身就跑,急得万碧在后大喊,“别跑,小祖宗,当心摔着!”
  “不怕——”含山清脆的笑声渐远,后面呼啦啦跟着手忙脚乱的一群宫女嬷嬷。
  万碧摇头笑道,“都十三了还跟个小孩子似的,真是!”
  忽地她脸色微变,“小雅,林嫔是不是还没从保和殿出来?”
  小雅琢磨几息,“才去了半个时辰,应该是没完事——娘娘担忧含山会误闯?不会,那么多内侍宫女在,出不了岔子。”
  “误闯倒不会,含山再跳脱也懂规矩,我只是怕……唉,林嫔小心眼又爱胡思乱想,若生了误会,引得含山和永嘉起了间隙就不美了。”
  小雅撇撇嘴,腹谤了林嫔一番,伴着皇后又赶往保和殿。
  含山刚踏进保和殿偏殿,就被内侍拦了下来,她丝毫没有不耐,笑嘻嘻说,“既然父皇在议事不便打扰,那本宫去小书房等着,若父皇得空了,你再来唤我,别忘了啊。”
  她边嘱咐边往外走,一不留神绊在高高的门槛上,“啊”一声整个人直直向前扑去。
  下面可是丈高的台阶,跌下去可了得?一众宫人惊呼连连,伸手去救,可哪里来得及。
  无巧不成书,一个少年郎拾阶而上,刚走到殿门口,只见一个人影呼地扑过来,猝不及防,正撞当胸,还没反应过来,就“砰”地仰倒在地,脑后勺生生砸在青砖地上,几乎没砸个大坑出来。
  看得旁边的内侍一股寒气顺着脊梁骨往上窜,抖了好几抖,才回过神,扶起含山,“公主可摔着了?”
  含山揉揉发酸的鼻子,瓮声瓮气说,“没事,好像谁接住我了。”
  内侍瞅瞅地上动弹不得的少年,万分庆幸说,“公主无事就好,老奴找御医给您请个脉。”
  “先给这人看看。”含山指指地上双目紧闭的人,忽脸色变得十分古怪,仔细端详那人半天,脸唰地红到耳朵根,“是他!是他!”
  谁?内侍一脸呆滞地看着公主。
  含山一捂脸就要跑。
  “慢着!”那少年胳膊一伸拦在她脚下,闭着眼睛说,“不能因为我笑你笑得最大声,你就蓄意谋杀我吧?”
  “我才没有,这是意外!你、你有没有事?”
  “这才像句话!”少年慢慢坐起身,呲牙咧嘴地揉了半天脑袋,“真疼,我差点以为我要去见祖爷爷了。”
  含山红着脸,小脚不停跐着地面,蚊子般嘤嘤似地说了一句,“对不住。”
  少年翻身站起,“喂,小丫头!”
  “放肆!不得对公主不敬!”内侍在旁低声喝道。
  少年不以为然,笑道,“我当初笑话了你,如今救了你,互不相欠,你用不着道歉。”
  他左右看看,拾起掉在角落的红梅,“喏,给你。”
  含山低头去接,他却不松手,一下,两下,含山恼了,抬起头要呵斥,却不妨正对上他的一双眼。
  他的眼睛如晴朗的夜空般,深沉、高远,又寂寞。
  含山愣愣看着他,轻声说,“你的眼睛……”
  “嘘——”少年将食指竖在唇前,调皮地眨眨眼睛,“秘密哦。”
  含山莫名地觉得心慌。
  几声轻咳,万碧款款而来,含笑说道,“这位看上去面善,本宫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回皇后话,卑职张信,南振抚司当差,也在太阙宫侍卫所当值,也许您曾进出宫门的时候见过卑职。”
  “张信?你和英国公张臣什么关系?”
  “卑职出身国公府,张臣是卑职的二叔。”
  万碧听了一怔,先英国公就俩儿子,张臣是嫡次子,他大哥战死沙场,没有留下子嗣,所以他袭了爵位,怎么又冒出个侄子?
  张信飞快瞄了皇后一眼,低声道,“皇后,卑职爹娘是在战场成的亲。”
  涉及别家私事,万碧不愿多谈,便吩咐内侍道,“领张公子去歇着,着御医看看伤情。”
  含山站在万碧身旁,大眼睛忽闪忽闪看着张信,忽将手里的红梅抛给张信,“接着!”
  张信伸手抱住,粲然一笑,“多谢公主!”
  万碧顿时有些头疼。
  朱嗣炯站在大殿内,隔着窗子看了个全部,无限感慨道,“女大不中留啊,汪保,把英国公世子从名册上划掉!”
  
 
  第98章  噩耗?
 
  因在孝期,不好大肆庆祝, 除夕夜宫内没有燃放烟花爆竹, 没有丝竹管弦,显得有点儿冷清。
  且万碧也没什么心思,一来朱祁睿还在大西北挨冻喝风, 万碧想想就心疼;二来么, 万碧看着从保和殿回来就神不守舍的女儿——小丫头难道是春心萌动?
  “含山和张信之前认识?”
  朱嗣炯笑道, “认识倒不至于, 印象深刻罢了,含山上次在御书房闹笑话,当时捧着肚子笑得快断气的就是张信。”
  “哼,我猜他是故意引含山注意,狡诈!今天他为何去保和殿?永嘉备选夫婿中可没他的名字!”
  “是我叫他去的,他功夫是同辈人中最好的,我本想让他和那几人比划两下,结果被含山撞了个七荤八素, 我也没考较成。”
  万碧听他的意思, 似乎对张信颇有好感,遂狐疑地看着他, “你别不是看上他了罢——林嫔一心想让永嘉当世子夫人,若是含山再往国公府掺一脚,可会更乱。”
  “我已将英国公世子的名字划掉了——倒不是全为含山,英国公世子一脸的不乐意,永嘉是郡主, 没有上赶着的道理!”
  万碧越听越不对劲,“我可不愿含山去趟英国公府那滩浑水。”
  朱嗣炯笑她杞人忧天,“含山身份高贵,深得你我宠爱,无论嫁到谁家,都得当祖宗敬着。”
  “相敬如宾自然不错,但相知相爱相守更可贵,含山从小被咱们保护得太好,性子纯真,不懂人心险恶,张信那人我看着不是善茬,心思深沉,我是真怕她吃亏。”
  “别说八字没一撇,就是有撇又捺,我倒看张信不错,无依无靠能在英国公府那个狼窝活下来,差事又干得极好——有几分真本事。”
  “我是宁肯女婿有心计有手段,也不愿是只靠天家吃饭的窝囊废。”他拍拍爱妻,“说这些太早,关键还要看含山,她若喜欢,你我都拦不住。”
  万碧不以为然,暗下决心,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张信靠近女儿!
  与宫里的冷清不同,英国公府的除夕之夜过得非常热闹。
  张家嫡枝旁支数百号人齐聚国公府,数十桌将偌大的花厅占得满满的,临近子时,气氛最是热烈,有的吆五喝六,有的交头接耳,有的说笑打诨,笑闹声几乎将房顶掀开。
  张信提着酒壶正挨桌敬酒,被世子一把揪住,强拉到厅外,“大哥,又有棘手的事?”
  世子满口喷着酒气,醉眼迷离,斜瞪着他说,“听说你下午撞见了含山公主?”
  张信眼神微闪,大大方方承认,“是,她一头撞在我身上,那么多宫女太监都看见了。”
  “我可警告你,不许肖想她,本世子要娶她,呵,神仙妃子生得闺女……肯定差不了!”世子打了个酒嗝,“你宫内行走方便,先前让你寻机会探她消息,可不是让你打她的主意。”
  张信垂下眼眸,遮住万千思绪,“我自然不敢打她主意,打也没用——我和大哥说过,公主喜欢的是苏翎。”
  “切!不知哪来的狗杂种,也配和我比?”世子讥笑数声,继而幸灾乐祸说道,“喜欢也没用,他回不来啦!”
  张信眼中精光一闪随即又变得深不可测,咯咯一笑道,“大哥真是说笑话,他和大殿下在西北军历练,过年当然回不来。”
  “我告诉你啊,你可千万别和别人说。”世子揽着他脖子蹲下来,神神秘秘说,“他和大殿下都死了,死在北羌人手里!”
  张信头“嗡”地一声涨得老大,强压着心头慌乱,一手紧攥着,另一手撑着地面不让自己坐倒,声音有些发虚,“大哥,话不能乱说,这可是杀头之罪。”
  “看你吓得!没影儿的事我会乱说?此事准确无误,军报已在路上,不日则到。我爹虽不在军中任职,但祖父留下的人手还在,走密信比朝廷速度还快!若不是看你办事还算尽心,我才不和你说。”
  “当今只这一子……”
  “从宗室里过继呗,这有什么?”
  看着世子满不在乎的模样,张信想笑,不知怎地却笑不出来,连一句附和的话也说不出,眼前突兀地浮现出含山的面孔。
  小丫头总是在笑,若是知道嫡亲大哥和心上人都送了性命,会伤心成什么样?会不会再也不笑了?
  怎么会想到她?张信用力掐了下虎口,让自己清醒过来,“那我们要不要早做打算?”
  世子咋咋嘴,“操那心干嘛?反正谁当皇帝,我英国公府都是勋贵里的头一份!”
  “是,是,大哥,走,回去喝酒!”
  初二这日,成团成块纷飞的大雪终于停了,京城街上已积了尺厚的雪,在冬阳的照耀下,泛着惨白的光芒。
  急促的马蹄声响起,驿使策马疾驰而过,卷起满天雪尘,路人顶着一头雪,纳罕道,“难道有战乱?还是哪个地方又遭灾了?”
  “都不是!”有人故作高深,“是皇长子薨啦,被北羌杀死了!”
  “你怎知道?怕不是胡说吧?”
  “嘿,你还别不信!我二大爷的侄子在兵部当差,他亲口跟我说的。”
  “嚯,这京城的天儿说不得又要变了,刚过几年安稳日子啊,又开始了……”
  太阙宫琼楼玉宇,银装素裹中,一片冰雪世界。
  殿外的内侍们轻轻扫着雪,尽量不弄出动静来,生怕扰了殿内那位。
  朱嗣炯坐在龙椅上,捧着那个奏折,真想揭开火漆封头,看看里面到底写的是不是睿儿战死的噩耗,却抖着手不敢拆。
  汪保轻声请示,“陛下,吕先生请见。”
  朱嗣炯半晌才艰难说道,“让他去暖阁候着,朕现在没精力。”
  汪保觑了他一脸,躬身退下,恰碰上皇后冲了进来。
  万碧眼角泛红,跑得气喘吁吁,没披斗篷,大衫对襟的金纽扣错了位,裙角沾满了雪水,脚上还是家常软底绣鞋,袜子也没套,头发也显得散乱蓬松。
  “皇上——”她叫了一声,想说什么,然而嚅动了一下嘴唇什么也没说出来,她定定看着朱嗣炯,忽身子一斜,软软歪了下去。
  “阿碧!”她进来同时,朱嗣炯已然立起身迎了过来,见状快跑两步,一把抱在怀中,“阿碧,莫吓我!”
  “睿、睿儿……这定是你们父子的计谋吧?”
  朱嗣炯紧紧抱着她,轻轻拍着她的背,语气轻柔又虚无,像是怕吓到她,“不是……没接到杨广的密函,我也不知是真是假……”
  万碧顿时一窒,抬头看过去,只见他容颜惨淡,眼中直盯盯地向西瞅着,似是要把这殿、这墙、这万里山川云河都看穿似的。
  “阿碧,我后悔了……”他几乎要哭出来。
  他神情不似作伪,难道是真的如外界所言,睿儿已身遭不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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