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太偏心——梨仔
时间:2019-08-17 08:10:00

  抛开这些,等添完了炭,延月抬起头,瞧见赵宜安手上托着一小块东西,正朝着她举着。
  “这是什么?”
  接过来一看,那东西长成小小的花骨朵模样,凑近了还有淡淡的花香。
  原来是一块玫瑰香饼。
  延月半蹲在地上,柔声问她:“姑娘是想燃这个么?”
  赵宜安没有说话,又从她手里捏起香饼,然后轻轻丢进炭盆里。
  花骨朵渐渐散出气味,是淡淡的甜甜的玫瑰香气。
  赵宜安闻着这气味,同延月说了第一句话。
  “我想睡了。”
  延月连忙答应:“我替姑娘宽衣。”
  赵宜安低下头,延月解开她的衣结,她便自己脱下了外衣,然后躺上了床。
  延月又替她掖好被角:“姑娘睡两刻钟,一会儿我再叫醒姑娘。”
  赵宜安静静闭上了眼。
  延月放下帐子,准备等赵宜安睡熟后,就出去找找尽雪。
  玉禧殿这么大,也不知她疯跑到哪里去了。
  屋子里暖烘烘的,还漫着一股子玫瑰香气,实在惹人昏昏欲睡。
  延月抬手打了个哈欠,揉揉眼,将桌上的碗碟又装回食盒,等尚膳监的人来取。
  窗外刮起北风,一阵一阵的,她搬了张凳子坐在床边,只见得外面摆着的小树跟着乱摇。
  盯着看了一会儿,那小树枝桠又长又细,映在窗子上,鬼影似的。延月缩了缩脖子,转开了目光。
  只是过了好一阵,树影还是摇个不停,延月一咬牙,朝着床上的人道:“姑娘且睡着,我去外面,把这东西搬开。”
  说完也不管赵宜安听没听见,延月穿上外衣,掀起门帘,朝外走了。
  才掩上门,帐子里的赵宜安,忽然睁开了眼。
  手里攥着夜明珠,赵宜安慢慢往被子里缩进去,一直到只剩额头还露在外面。
  她害怕。
  不管是一觉醒来,所有东西都变得陌生,还是身边的人全都被赶走,或者是那个陌生的宫女在她背后笑她的话。
  她对这一切全然不熟悉,也不知道该做什么,似乎并没有人需要她,她只是多余的。
  赵宜安难受极了,她下意识去摸额头,却发现不是那里在难受。
  是身体里面,是她的心在难受。
  *
  在暖阁里看着没那么大,一出来延月才发现,小树底下竟还有半只水缸大的盆。
  玉禧殿再没别的人,延月只好卷起衣袖,弯下腰,拖着那盆一点一点往墙边挪。
  “哟,这是做什么呢?”
  金公公带着人,一绕过影壁,就看见延月在搬东西,他便一面笑眯眯问道,一面示意身后跟着的人去帮忙。
  延月连忙让开,脸上有些赧然:“回金公公的话,是这树枝摇来摇去,映在窗上,倒吓坏了赵姑娘,所以奴婢才出来搬动。”
  金公公点点头,朝暖阁望了一眼:“赵姑娘可在?我来领人的。”
  延月一愣:“领人?”
  “陛下要见她。若是方便,现在就可跟我走了。”
  延月连忙放下衣袖:“姑娘在的,奴婢去喊她。”
  金公公于是等在暖阁外,又叫抬轿的人进来,就守在门外面。
  因为金公公就在外头,延月不敢高声,悄悄喊闭着眼睛的赵宜安。
  “姑娘醒醒,陛下要见您呢!”
  赵宜安又被套上了厚厚的冬衣,延月还趁手给她塞了个手炉。
  “外面冷,别冻着了。”
  将人送出殿外,延月小声问金公公:“金公公,我可也要跟着去么?”
  金公公一笑:“跟着罢。”
  等跨过养心门,走过影壁,延月忽然就瞧见,有人正跪在外面雪地上。
  她垂着手,跟着金公公一行人往里走,眼睛却忍不住仔细打量那个人的身形。
  却是与尽雪极像。
  还没琢磨明白,金公公就停了脚步,延月忙收回目光,弯腰将赵宜安从软轿里扶出。
  往前走了几步,终于来到那个人跟前,延月侧眼一瞥,心中便大惊。
  果然是尽雪。
  只是尽雪怎么来了这里?还在雪地里跪着?
  金公公也看见了,他皱眉,侧头吩咐人,将尽雪挪走。
  尽雪一动不动,冻得嘴唇乌紫,由着人将她拖走了。
  “赵姑娘,往这里走。”
  金公公的话引回了延月的心思,她神色恍惚,又似乎有些明白尽雪跪在这里的原因。
  *
  赵宜安披了斗篷,戴了帽子,便没有瞧见养心殿外的事。
  她跟着金公公过了抱厦,走入正殿,最后进了东暖阁。
  赵陆就坐在宝座上,手里执了一卷书,正低头读着,赵宜安进来,他也没什么动静。
  金公公便提醒他:“陛下,赵姑娘到了。”
  赵陆不语。
  金公公朝延月使了个眼色,延月连忙替赵宜安摘下帽子,解下斗篷,悄悄推着她往前。
  “姑娘,该向陛下行礼。”
  手里的手炉没了,赵宜安一时无措起来,她回头看看延月,延月早低下了头。
  往前走了几步,赵宜安学着之前元嬷嬷她们的样子,跪在地上,磕了一个头。
  “起来罢。”这回赵陆倒是很快就开口。
  赵宜安又撑着地爬起来。
  临行前,延月怕她冷,替她囫囵穿了好几件冬衣,这会儿她便像一只憨憨的小鹅,整个人都圆圆的。
  没有人再说话了,金公公和延月都退去外面,暖阁里忽然就更静了。
  赵宜安双手垂在两侧,悄悄察看着这里的陈设。
  她右手边便是窗,窗下有通炕。正对着她的是之前赶走元嬷嬷的人,坐在宝座上看书。
  赵宜安没敢多看,就移开了眼睛。
  宝座后似乎还有房,只是中间垂着门帘,看不清。再往左手边去,是一座合拢的槅扇。这下是完全看不见里面有什么了。
  赵宜安转开头的时候,赵陆便收起了书,仔细打量正站在眼前的她。
  只见她侧着头,头发有些乱,发髻松松的,耳边还垂下几缕。露出的半张脸,肌肤娇嫩,轮廓却小了一些。
  赵陆心疑,这是撞伤遗症?还是没好好吃饭?
  身上的衣服也厚厚的,若他没记错,赵宜安穿的还是昨天的那件。
  以前的湖阳哪会这样?
  现在的赵宜安却处处透着可怜。
  赵陆一时无言,他垂下眼皮,在赵宜安转回头来之前,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接着看书了。
  赵宜安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宝座上的人什么都没有再说,她有心想歇一歇,但不敢出声。
  暖阁里自然不冷,赵宜安的脚却酸了,而且穿的衣服又厚,她渐渐就难受起来。
  等赵陆余光里瞧见赵宜安摇摇晃晃,觉得奇怪,抬起头来想看看她时,赵宜安头重脚轻,“咚”一声就摔在了地上。
  赵陆一愣,放下书走过去:“赵宜安?”
  地上的人半睁着眼睛,原本该是暖意适中的暖阁里,她却出了一头的汗,将纱布边缘都打湿。
  听见里面的动静,金公公在外问道:“陛下?”
  赵陆抬头:“进来。”
  金公公掀帘进去,打头就是倒在地上的赵宜安,还有蹲在她身边的赵陆。
  他一时惊住:“陛下,这……?”
  赵陆沉声:“叫李太医。”
  *
  延月跪在地上,小心用浸了温水的帕子擦拭赵宜安的脸,脖子,还有耳后。
  赵宜安半躺在小床上,已经脱了外衣,现在只着两件轻便的衣裳。她十分乖顺,由着延月替她擦脸。
  “姑娘,要擦擦手么?”
  赵宜安偷偷看了一眼延月身后,坐在凳子上等着的赵陆,连忙点点头。
  延月也提着心,陛下就在她后面盯着,她只觉得手脚都是软的。
  等擦完了,延月端着水,又先朝着赵陆行礼,然后才退出小室。
  一时间,只剩下赵宜安与赵陆两人。
  这间小室并没有窗,原本是用作皇帝斋戒时的寝宫,因此地方也不大。
  赵宜安盯着自己才被擦过的手指,默默没有声响。
  “大冬天竟差点中暑。”赵陆的声音响起。
  但他只说了这半句,似乎对赵宜安再无话可说。
  赵宜安坐了一会儿,小室里也有炭盆,烘得人暖暖的,她渐渐有了困意,慢慢歪过头去,闭上了眼睛。
 
 
第7章 孙太后
  赵宜安睡了过去。
  她原先在玉禧殿就是睡着的,中途被金公公带了过来,还在赵陆跟前站了好一会儿,现在周围暖洋洋又安静,自然很快就有了困意。
  赵陆坐在一边,眼看着赵宜安头一点一点,最后静止不动了。
  竟睡着了吗?
  因为刚才出了汗,所以又叫来医女,替赵宜安把纱布换了一遍。她的发髻也都拆了,绑成松松的长辫披在胸前。
  方才宫女为她擦脸擦手时,赵宜安就是半坐在床上的,被子也只盖到腰,她睡着时没注意,以致现在仍旧如此。
  赵陆顺着看过去,赵宜安的腕上带了两只玉镯,手上的肌肤细白润滑,竟比玉还美上几分。指甲修剪整齐,还涂了浅浅的丹蔻。
  再往上,是赵宜安穿着的水红的外衣,因为她的姿势,领口处露出锁骨的影子,也是一样雪白娇嫩。
  赵陆突地将眼神移开。
  “陛下?”
  金公公不知何时立在了门外。
  赵陆轻咳一声:“何事?”
  金公公回:“长乐宫叫您去呢。”
  小室里没了声,过了一会儿,赵陆才说:“知道了。”
  他从凳上站起,金公公忙打起帘。
  赵陆走出小室,对金公公道:“叫人进来看着。”
  “是。”
  *
  长乐宫里,一位衣容华贵的妇人,手执剪子,正一剪一剪,将罗汉松上斜生出来的小枝叶剪掉。
  旁边的宫女捧着手炉,垂首候着她。
  门帘一掀,宫女金钗快步走来,直至妇人跟前,低声道:“娘娘,陛下来了。”
  孙太后也不放剪子,只道:“请进来罢。”
  金钗应下,转头又出去。
  进门时,赵陆解下斗篷,有宫女奉上手炉,他摆摆手:“母后何在?”
  金钗笑着迎出来:“陛下才来,娘娘可久等了。”
  赵陆也笑:“方才路上下了点雪,便误了。”
  “原是这样,娘娘可要心疼了。请陛下随奴婢来罢。”
  进得殿内,赵陆拱手:“母后。”
  孙太后便才发现他似的,笑着朝他招手:“我的儿,快过来。”
  赵陆走到她身边,孙太后道:“瞧瞧,前儿还是整整齐齐的,今早却忽然长了好些乱七八糟的枝桠出来。我闲得慌,索性自己都剪了。”
  说到这里,孙太后回身,早有小宫女端着托盘上来,接了她手里的剪子,又有人依次替孙太后盥洗擦拭,最后一直等着的金缕,将手炉奉给了她。
  孙太后做这些事时,赵陆在一边说:“母后何苦自己动手,叫那些宫女代劳就是。”
  “你说得对。”孙太后捧着手炉,一面慢慢走动起来,“但这乱长的东西实在叫我心烦。眼里揉了沙子似的,不除掉,心不安呐。”
  赵陆露出怒意:“养那些宫人做什么吃的?反教母后不安心。”
  孙太后道:“我也只是一说,陛下别怪她们。”
  赵陆便又很快笑道:“是母后心善。”
  “对了。”孙太后停下脚步,“我听说,湖阳前几日在玉禧殿里摔了?可有大碍?”
  赵陆回她:“恰好撞在石头上,今晨已醒了。”
  “是么?”孙太后点点头,她并不想听到湖阳平安这个消息,但孙太后也不会露在面上,只道,“那便好。”
  哪知赵陆又说:“不过她这一撞,却把以前的事皆忘了,现在是一概不知。”
  孙太后露出一副惊讶的样子:“此话当真?”
  赵陆点头。
  “这可难办了。”孙太后思索一番,“周太妃的话没有证物,光凭她一人所说,也难以服众。”
  周太妃就是说出赵宜安不是先帝亲生的话的人,现在被孙太后安排在万安宫里住着。
  赵陆却忽然不高兴起来:“管她是不是,现在能护着赵宜安的人都死绝了,我们说她不是,难道她还能自证不成?”
  孙太后笑起来:“怎么还是这样脾气?口无遮拦的。”
  “不瞒母后,儿臣已将玉禧殿的人都遣散了,赵宜安正在我的养心殿里,瑟瑟发抖待着呢。以前如何跋扈骄纵,现在还不是落水小狗似的,任我捏圆搓扁?”
  “罢了罢了,陛下怎么高兴,便怎么做罢。”孙太后继续走动起来,“不过一个不知道哪里抱来的野种罢了。”
  赵陆虚扶着她,低头应是,眼底却忽地现出几丝阴鸷。
  听见了赵陆对湖阳的态度,孙太后轻笑着,又对赵陆道:“今年的雪已经下了,明年开春,宫里便要选秀,到时候你也上点心,早早为皇家开枝散叶,才是正经。”
  赵陆也都应下。
  等说完这些,孙太后颇为欣悦,让金钗送赵陆出去,转头又对金缕说:“父亲还只担心他暗藏城府。哀家瞧着,也不过一只张牙舞爪,不知轻重的小猫罢了。”
  金缕应和她说了几句,孙太后便甩着手:“谁送的罗汉松?硬邦邦的,哀家手都剪酸了。还不快将人找出来,好生打一顿。”
  宫人应声去了,孙太后坐下来,让金缕替她揉手:“哀家这样试探警告,那傻子却还只是生气。说到湖阳,又什么事都瞒不住,你瞧他那得意样子,哪里是心计的模样?要我说,父亲多心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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