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昨天就是喝醉了酒,也不知到底是怎么回事?要不是今早看到床上有一滩血,我还当是做梦呢。”刘光初摔手道。
“您先别上火,听我说。这春莺既然进宫做宫女,家世定然不高。小户人家的女儿,不计是银子还是名分,大约都能打发……”
“要这么好打发,我都不麻烦你了。”长安还未说完,刘光初便打断她道,“方才我跟她说了,她要多少银子我给她多少,让她报个数,可她就知道哭,一个字也不说。”
“银子不行的话,那名分呢?”长安问。
刘光初面露难色,道:“虽然现如今我处境不好,但我毕竟是赵王之子,我总不能娶个宫女当正妻吧。”
“谁说正妻才是名分,这妾不也是名分?您也说了,您是王侯之子,一般小门小户的女儿,能给您当妾那也是修来的福分。”长安道。
刘光初还是不大情愿的模样。
长安估摸着在他眼里这春莺的容貌只怕不如人意,想来也是,有嘉容这珠玉在前,旁的女子又哪能轻易入眼了?
“刘公子,您好歹把人给睡了,让她做个有名无实的妾,也不过多养一张嘴而已,总比您强奸宫女这样的名声传出去好吧?”长安有些无奈道。
刘光初犹豫片刻,最后一咬牙道:“那好吧,将来我出宫时,向陛下求个恩典,带她一起出宫就是了。”
得了他的应诺,长安来到偏殿,春莺还趴在桌上哭。长安示意站在一旁看着她的两名太监出去,自己在她对面坐下,听她哭了一会儿后,问:“家中还有亲人吗?”
春莺不吱声,还是哭。
“想见他们吗?”
春莺哭声一止,抽噎着抬起头来。
长安一看,这春莺长得还好啊,杏眼桃腮管鼻樱唇的,虽算不上绝色,中上之姿还是排得上的。
她抬起眼看了长安一眼,复又低下头去垂泪,哑着声音道:“我、我没脸见他们了。”
“我知道你是好姑娘,遇着这种事羞愤难抑伤心欲绝也是可以理解的。但是,”长安回头看了下偏殿门口,倾过身压低声音对她道:“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寻死觅活有什么用?你的贞洁回得来吗?更别说你若真的自戕而死,还会连累家中父兄。你若不跟他,那叫失贞,但你若跟了他,顶多就算是提前洞房,跟失贞没关系,懂吗?”
春莺难堪地别过脸去哭。
“你别觉着自己是在跟一个男人讨论这件事,杂家就是个太监,早不算男人了,顶多就是个妇女之友。如今那刘公子是真心诚意要补偿你的,你说说,你想怎样解决这件事?”长安问。
“我不知道……”春莺哭着道。
“老家哪儿的啊?”
“漳州。”
“家中还有父母兄弟吗?”
“有。”
“想不想他们搬到盛京来住?”
春莺抬起泪眼看着长安,期期艾艾道:“这、这就是他的补偿?”
“傻姑娘,别把事情想得这么简单。你家人要来盛京生活,盛京得有宅子吧,从漳州到盛京得有盘缠吧,到了盛京之后你父兄得谋差事吧,这一连串的事情办下来,你算算要多少银子?就算没这事,你二十五出宫回家嫁人,你夫家能给你多少聘礼?”长安道。
“那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春莺不解又气苦地问。
“听我的话,我保证帮你把昨夜失去的,百倍千倍地赚回来。”长安眸光沉凝道。
少倾,长安出了偏殿,回到内殿。
“如何?”刘光初迎上来问。
长安道:“没事了。”
刘光初松了口气,看着长安赞许道:“到底是你有办法。”
长安笑道:“我有什么办法?说到底还是刘公子您一表人才家世显赫,凡是个女人哪个不想嫁?这春莺寻死觅活,也不过一时面子上抹不开而已。这好言好语地劝上两句,哪有不肯的。不过为了保险起见,刘公子您还是破点财,给她添置些胭脂水粉衣裳首饰,有道是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她收了您的东西,也就等于承认了是您的人,于情于理都不会再反咬您的。”
“此乃小事,只是……”刘光初恨恨地一转身,道“如今我要干些什么,都只能托辅国公府去替我承办。看我要买这些东西,只怕又要问东问西了。”
“刘公子,昨夜我不是说了嘛,我的人就是您的人,要用您尽管用,做什么还要去看您外祖家人的脸色?”长安道。
刘光初愣了一下,问:“你是说袁冬他们?他们能出宫?”
长安神秘兮兮地笑道:“只要您需要他们替您出宫办差,我自然就有办法让他们能出宫。”
片刻之后,长安出了清凉殿,向甘露殿的方向行去。走出老远了,她还是忍不住回过头往清凉殿的方向看了看。
她做过什么事只有她自己知道,逃得过旁人的指责,逃不过良心的谴责。
明明说好做婊子不立牌坊的,事后这种于事无补的自我折磨却总是与她如影随形。
她期待有一天自己能对自己的一切行为都心无波澜,却又希望那一天越晚来越好。
第273章 担当
长安出了清凉殿之后,本想去甘露殿找慕容泓商议给蹴鞠队一块可以出入宫禁的令牌之事的,但想起昨夜自己借酒装疯在他面前说了那许多浑话,也不知他有没有记恨在心,万一此时去正好撞在枪口上就惨了,所以还是先放一放为好。
念至此,她出了长乐宫去到太医院,问许晋要一碗避子汤。
听了她的来意,许晋虽是没说什么,但看她的眼神颇具深意。
长安反应过来,脸一黑,道:“不是我喝。”
许晋这才道:“御药房熬药都是要记档的,我给你配齐药材,你自己找个没人的角落去熬吧。”
“御药房开药不计档?”长安问。
“此事是我负责。”许晋言简意赅。
“可是我既没炉子也没锅,更不会熬药。许大夫,您先帮我这一次,以后咱们再另想办法成不?”长安嬉皮笑脸道。
“宫中不比别处,一次两次还能遮掩过去,若次数多了,总会被人发现端倪。更何况长期服用此药对女子身体有损,若不得不如此,最好还是采取其它办法避子为好。”许晋道。
“杂家不是不懂嘛,若有它法,自然更好,还请许大夫不吝赐教。”长安装模作样地向许晋作揖。
许晋瞪着她。
长安一脸坦然。
两人僵持半晌,许晋败下阵来,磨墨铺纸,唰唰地写了半页纸给她。
长安出了太医院,将纸展开一看,许晋就给了三个建议。一,事后推拿,帮助女子将种子排出体外。二,外射。三,节欲。
那小半页纸都是在详细描述推拿方法。
长安看后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最终决定看在这个世界原本就整体医疗水平都落后的情况下原谅许晋。
刘光初那小子初识滋味,要他从此后不碰春莺怕是做不到的。而长安要做的就是不能让春莺肚子大起来,尤其是在国丧期,否则春莺这女孩子就彻底毁了。
实在不行,近几个月就人为地控制一下刘光初好了。
长安走到半道,有人拦路,拦路者是位十分面生的太监。
他没有自报家门,只向长安亮了一下图案与罗泰闫旭川一样的银质令牌,便转身向道旁的僻静处走去。
长安跟在他后面,好巧不巧,两人七弯八绕地最后来到了上次长安曾被陈佟威胁过的那条荒僻的小巷子。
那太监回过身看着长安道:“你的大礼,我家主人已经收到,对你的勇气与能力,我家主人深表赞赏。”
长安挑眉,等着他的下文。
“你已经通过了我家主人的考验,从今天起,你将正式成为我们之中的一员。”那太监说着,从怀中摸出一块银质令牌,递给长安。
长安看着那枚令牌,双臂环胸,曲起一条腿靠在一侧的墙上笑了。
太监皱眉看着她。
“你家主人很有容人之量,只不过,这儿似乎不太好使啊。”长安伸出一手指了指自己的脑子。
太监怒,收回令牌问:“你什么意思?”
“通过考验,成为你们之中的一员?你家主人是不是以为我长安没饭吃,要跟他讨饭吃呢?”长安问。
太监刚想说话,长安摆摆手道:“得了,我懒得跟你磨嘴皮子。回去转告你家主人,三天之内,我要看到你们在宫里的所有人员名单,如若不然,就请他准备好接收我的另一份大礼吧。”言讫,她转身便走。
身后隐有风声,长安神情一绷,猛然向前一个弯腰,同时脚下往后一退,身体狠狠地往右边撞去。
那太监手刀劈空,又被长安顶到一侧的墙上,不及反应,长安手中的针已经刺了过去。
而就在这时,小巷深处忽然又出来两名太监,手里拿着小型弩机对着长安。
长安:完了,大意失荆州,这次怕是要栽了。
她第一反应便是制住面前的太监用以自保,手还没抬起来,拿着弩机的太监便道:“别动。虽然主人说过要活的,但他也说过,若是你反抗,死的也行。”
长安只得一边后退一边举起双手,道:“别激动,你们想如何,我配合就是。”
其中一名太监从怀里掏出一摞绳子扔给长安,道:“把自己的腿绑起来。”
长安依言将自己的双腿绑好。
“背过身去,面朝墙壁,将两只手摊开放在墙上。”那太监道。
长安照做了。
这时被她扎的那个太监药力发作,瘫了下去。
那两个太监收了弩机,一个上来绑长安一个上来查看中了麻药的太监的状况。正在此时,巷道口忽然射来两支短箭,一左一右正中那两名手执弩机的太监的肩。
两名太监仓惶之下便要对长安不利,两侧的屋顶上却跳下两名侍卫。
两名太监受了伤,所以这两名侍卫没费吹灰之力便制服了两人,与此同时巷道口也赶来两名侍卫,其中一名快速地解下长安腿上的绳子,问:“安公公,你无事吧?”
长安一脸懵然地看着从天而降的四人,问:“你们是谁?”
跟长安说话的那名侍卫道:“属下季云,奉陛下之命暗中保护安公公。因此处偏僻,巷道狭窄难以设伏,属下们未能及时布防,让安公公受惊了。”
长安:“……”慕容泓居然派人暗中保护她?恐怕是保护兼监视吧。
如今人被他们发现了,长安也没法遮掩,遂道:“没事。只是这三个内侍很重要,必须尽快神不知鬼不觉地弄到长乐宫去,有什么好方法么?”
四名侍卫面面相觑,还是领头的那位道:“若要神不知鬼不觉,没什么好办法,唯有入夜后给他们每人头上戴个布套,然后再押去长乐宫。”
长安点点头,道:“就这么办吧。那你们先找个地方安置好他们三人,天黑后再行动。”
打发了侍卫,长安想着既然这件事瞒不住了,她还是先下手为强,先去慕容泓那边主动交代为好,若是等到侍卫们先去向他汇报了此事,她可就被动了。
片刻之后,甘露殿内殿。
“陛下,奴才在宫中发现一条暗线。”长安凑在慕容泓身边,神秘兮兮地低声道。
“是吗。”慕容泓坐在书桌后头整理桌上的奏折,对于这个消息表现得不是很积极。
“这条暗线是谁布下的目前还不得而知,但人已经抓住了,只要今晚好好审讯一番,定有收获。”长安道。
慕容泓闻言,往后靠在椅背上,抬眸看着她,唇角微微一勾,问:“你因何心虚?”
“心虚?奴才哪有?”长安眨眨眼。
“若不是心虚,以你的性子,就算要告诉朕,在事情没有水落石出之前,也不会贸然开口的。”慕容泓笃定道,“人,是季云他们抓住的?”
心眼多如牛毛的小瘦鸡,旁人说一句话,他的脑子能拐过十八道弯去理解。
长安见被他识破了,也懒得死皮赖脸地抵赖,又见他将书桌上收拾得干净,她巴结道:“陛下您要写字吗?奴才帮您磨墨。”说着撸起袖子准备去磨墨,谁知袖子一挽起来,从袖中掉下一张折好的纸来,正掉在桌角。
长安低眸一看,想起那纸上的内容,忙要去捡。不料慕容泓动作却比她更快,长指一伸就将那张纸从她手下抽了过去。
“陛下,看不得!”长安见他欲要展开,忙上前阻道。
“莫不是写给谁的情诗?”慕容泓用眼角瞟她。
长安:“……”
“陛下,您乃一国之君,凡事应从大处着眼才是。这等儿女情长的话从您口中说出来,有失身份。”长安板着脸一本正经地说完,突然往前一窜,伸手就去抢他手中的纸。
慕容泓眼疾手快地横臂挡住长安,另一只手将那张纸拿远些,单手抖开。
长安懊恼地闭眼侧头。
慕容泓看了纸上内容,倒是收起了嬉闹之色,将纸重新折叠好还给长安。
长安从他手中接过纸,看着他颊上那抹可疑的绯色,知道这厮也和许晋一样想歪了。
果不其然,慕容泓沉默了一瞬,清了清嗓子有些不自然地开口道:“未雨绸缪是好事,只是……你也不必过于忧心此事,至少在国丧期未结束之前,朕是不会和你……做那种事的。”
长安将纸塞入袖中,讪讪笑道:“陛下乃一代明君,自然不会和奴才胡来。奴才也没有陛下以为的那般思虑深远,只是一时好奇罢了。”
长安虽未说实情,但这话却也不全是谎话,然而听在慕容泓耳中却别有一股欲盖弥彰的味道。
许是想着不应该让长安为这种事情担心,慕容泓犹豫再三,还是抬起脸来看着长安认真道:“你放心,真到了那一天,朕不会让你为这些事情忧心的。若连孩子都不能让你放心地生,朕还有何脸面与你做那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