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三日,你是不是想当皇帝?”长安问。
“这么大逆不道的问题,我拒绝回答。”陈若霖道。
长安打他一下,道:“你再给我装蒜试试?”
陈若霖笑了起来,问:“想又如何,不想又如何?”
“若你真想,那你就应该谋划长远。我孑然一身,背后没有娘家可靠,给不了你多少助力,你娶我完全是浪费了正妻之位。”长安道。
“就赢烨那脑子都差点做了天下之主,他借女人的势了吗?看来在你眼里,我不如他。”陈若霖直起身子,看着长安道“要不此番我代你去会会他?”
“不要。”长安想也不想地拒绝了。真要让这两人见了面,就赢烨那脑子,加上陈若霖这嘴炮,天知道最后会搞出什么事来。
“拒绝得这般快,是担心我的安危么?”陈若霖问。
长安瞥他:“你觉得呢?”
“我觉得……”陈若霖佯做沉思,忽的伸手将长安一把抱起,笑道:“我觉得你冷了,回屋。”
长安喝过药,在床上合衣而卧。
陈若霖这个男人很难对付,她一时想不出不答应他的条件还能让他带她回榕城的办法,心中不免有些焦灼。她也不是没想过先答应他回去了再说,但这男人不是寻常男人,到时候她若反悔,他对付她她倒是可以接受,可万一他报复在她身边人身上,那就得不偿失了。这种事情他绝对是做得出来的。
怎么办?若是朝廷使者到了榕城却发现她不见了,哪边都交不出人,别的不说,她近身伺候的人首先就得先受一番拷问。然后呢,因为她失踪,所有的压力都会压到福王身上去,福王想自保,唯有把所有责任都往陈若霖身上推。事后她若不说此番出海是她的主意,陈若霖只是奉命行事,那陈若霖只能在公开反叛和被杀两者之间二选其一了。
他要是没有把握,会把自己的性命前途交付于她的一念之间吗?
木床一阵吱嘎声响,竟是他从后头挤上了床。
“床很小。”长安睁开眼,静静地陈述事实。
“再小也是我的床。”陈若霖道。
“那我让你。”长安支起一条胳膊欲起身,又被陈若霖搭过来的手摁住。
“你不睡我的床,想去睡谁的床?”男人从背后拥住她,沉沉笑道。
“你到底想怎样?”长安被他整个捂在怀里,连一点挣扎的劲头都提不起来。
“你和慕容泓在一起时,也喜欢这样背对着他么?”陈若霖将高挺的鼻子抵在她细腻温软的后颈上,微微一点凉让长安敏感地缩起肩膀。
“不,我喜欢面对着他。”因为她喜欢看着他那张脸。在这一点上,她许是肤浅得和赢烨不相上下。
“你倒是毫不遮掩。”陈若霖的手不太老实,长安现在穿的这一身是上衣下裳,他手微微一探,就毫无阻隔地贴在了她的腰肢上。
长安仿若未觉,语调平静:“我为何要遮掩?难不成你还会介意?”
“以前是不介意,现在么,有点嫉妒。”陈若霖的手并不似慕容泓那般柔软细腻,抚过皮肤时有微微的粗糙感,“啧,好细的腰。”
长安睁着眼,看着自己面前一尺开外那堵粗糙的石墙,问:“嫉妒到让你现在想睡了我?”
“至少能让你知道,不管怎样,在床上,他不可能比我好。”陈若霖道。
“那你恐怕要失望了。”
“嗯?”
“我没跟他睡过,所以无从比较。”
陈若霖愣住。
长安伸手抓住他的手腕,将他的手拖出自己的衣服,往旁边一扔,道:“我早就跟你说过,我不是他的女人,你想用得到我的方式来战胜他,这种可能事实上是不存在的。”
陈若霖忽然掰过她的身子让她仰面躺着,胳膊支起自己的身体罩在她身上,问:“你的意思是,你仍是处子之身?”
长安看着他熠熠发光的眼睛,蹙眉:“我记得你曾说过你不喜欢处子。”
“那是玩物的待遇,你是我要娶作正妻的女人,自是与她们不同。我虽不介意自己看中的女人被别人睡过,但若是没被睡过,自是更好。”他俯下脸亲了她一下,喜笑颜开“我很高兴。”
长安:“……”呵,男人。
见她看着他发愣,陈若霖又俯下身亲她。
长安一边推他一边侧过脸躲避,口中道:“别发浪,我还生着病。”
陈若霖狗皮膏药似的贴在她身上,还不断地去亲她的嘴,笑道:“快把病气过给我吧,我身强力壮,比你能扛。”
打不过又挣不脱,长安被他缠得烦不胜烦,伸手威胁性地揪住他一绺头发。
陈若霖倒似得了提醒,当即将头往她肩窝里一搁,无赖道:“你给我摸摸头,就不缠你了。”
长安冷漠脸:“你硌到我了,自己出去解决一下。”
陈若霖闷闷地笑得胸膛震动,抬起脸来又亲了长安一下,还真的下床出去了。
长安看着头顶的横梁,一阵无语。
过了一会儿,陈若霖带着一身凉气回来,往长安身边一挤,继续求摸。
长安装睡不理他。
“明天带你回去。”陈若霖道。
长安睁开眼。
“就当感谢你这么多年为我守身如玉。”陈若霖温情脉脉地摸了摸她的脸。
长安一下子毛了,打开他的手道:“瞎摸什么,你洗手了吗?”
“你闻闻。”陈若霖笑着用手捂住她的口鼻。
“卧槽!我打死你!”长安两只手都推不开他一只手,伸脚踢他又踢疼了自己的脚趾,痛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陈若霖瞧着她那狼狈样心有不忍,松开手抱住她哄道:“相处这么久我还不知你性格龟毛吗?早在外头打水洗过了,你闻不出香胰味?”
“谁要闻你?松开!”长安觉着自己多年来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逼格到这男人跟前都掉得差不多了,气得不行。
“这辈子都不会松开的,有本事你就自己挣脱了去。”陈若霖将人揉在自己怀里,洋洋得意。
长安挣扎半天热一身汗,男人两条胳膊兀自藤蔓一样牢牢圈着她,纹丝不动。
她喘着气看着自己眼前那段修长有力的脖颈,头一仰叼住上面的一块皮肉,门牙切割。
陈若霖岿然不动,声音甚至还带着笑意:“你再这般勾引我又要起来了,这次我可不去外头解决。”
长安颓然倒在枕上,有气无力:“明天回榕城,你说话算话。”
陈若霖抓起她一只手放到自己头上,闭着眼道:“嗯,前提是,你先给我摸摸。”
长安:“……”她今晚是触动了什么不该触动的机关了吗?
第651章 圣旨
长安回到榕城时,朝廷还没派人过来,倒是卫崇回来了。
这大爷自觉得很,从云州回来后自己跑到千岁府赖了一个房间。在龙霜庞绅他们都为突然出海的长安担心得寝食不安的时候,他倒自在,天天在大厅前面的月台上吃吃喝喝看海景。
他是第一个发现长安和陈若霖回来的。
长安此番出海的时间并不长,来去也就四五天的时间,福州上层似乎都没反应过来,但私底下晓不晓得,长安就不得而知了。毕竟千岁府这么大,下头伺候的人也不全是长安自己带来的人,这人多眼杂的,出点纰漏是很正常的事。
陈若霖把长安送到千岁府自己就走了。
卫崇一声吆喝,吉祥太瘦圆圆龙霜等人都跑了出来,一个个眼巴巴地看着长安。吉祥直接就哭了,道:“安公公,您可回来了,龙将军和庞将军差点没把奴才给吃了。”
长安笑道:“放心,若真吃了,我叫他们怎么吃下去的怎么给我吐出来。”
吉祥闻言,一时哭笑不得。
众人见长安出门一趟安然无恙地回来,悬了几日夜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这时候大厅门口人影一闪,长安抬眸一看,却是薛红药穿着一身菡萏色的长裙,人如水莲,娇娇怯怯地站在那儿,睁着一双黑盈盈的大眼睛默默地看着她。
“你能下床了?”长安当即走过去,半是欣喜半是安慰。
薛红药点头,道:“我好了。”
“甚好。”长安回身吩咐圆圆,“圆圆,布置下去,今晚爷要在这观潮厅里设宴,庆祝红药痊愈。”
圆圆抿着笑答应着去办了。
与此同时,鸣龙山下汝仙村。
纪晴桐屋后有棵高大的柿子树,有些柿子黄了,村里的孩子老来爬树摘柿子。昨天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不慎从树上掉下来摔断了胳膊,爹娘哭得不行,纪晴桐出银子叫村人送那孩子去县里找大夫医治。
为了避免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纪晴桐索性叫隔壁的二牛爬到树上将能摘到的黄柿子全部摘了下来,村里有孩子的挨家挨户分点,省得那些孩子冒险来爬树。
张君柏来时,纪晴桐刚刚分完柿子。那些村人也是知趣的,没把柿子都拿了去,分完了纪晴桐这里竟然还剩了半笸箩。
“此物不是红了才可以吃吗?这般黄的就可以吃了?”张君柏问。
“不可以,但是若任由它长在树上,不到熟透就被鸟儿啄食完了。冼大娘说这般黄的摘下来,用灶膛灰焐个十天半个月就能变熟。”纪晴桐端着笸箩道。
“原来如此。”张君柏自纪晴桐手里接了笸箩,去灶膛里扒灰。
纪晴桐见他如此积极,问:“你爱吃此物吗?”
“不爱。记得以前吃过一次,黏黏的糊嘴。”张君柏说着,用一根木棍去灶膛里扒了两下灰,扬了自己一身。
他咳嗽两声,掸了掸衣裳,出来将盖了灰的笸箩递给纪晴桐。
天热,他原本纵马过来的时候脸上就出了点汗,如今再被飞灰这么一糊,可是好看得紧。
纪晴桐接了笸箩,看着他的脸,忍不住抿嘴一笑。
张君柏后知后觉地伸手要擦脸,纪晴桐扯住他的袖子道:“别用手擦,我去打水。”她将笸箩往锅台上一放,去屋里拿了铜盆盛了凉水,绞了布帕过来。
张君柏就站在门口,眼神温软地看着她。
纪晴桐见他并无自己动手擦脸的意思,少不得微微红了双颊,靠过去亲自拿帕子给他擦脸。
自那个雷雨之夜两人第一次有了肌肤之亲,这段时间张君柏几乎是天天都过来,两人过得比寻常新婚的两口子还要如胶似漆。但这些都无助于减轻纪晴桐此刻的羞赧之情。
张君柏看着眼前这个面若桃花的女子,只觉自己纵是条纵横过江河湖海的吞舟之鱼,也要溺毙在她那双秋水盈盈的眸子里。
有时候想想,人这一辈子到底能过成什么样,真的是只看运气。
在遇着她之前,他也并没有觉得自己生活中缺点什么,但遇着了她之后,他才知道自己的日子原来还能过得如此美满。
他知道不是每个人都有这个运道在生命走到尽头之前遇到这么一个人。他很庆幸,唯一遗憾的是遇见她太晚,若是再早些,她也就不会受那许多苦楚了。
想到心思缠绵处,他忍不住伸手搂过她的腰俯下脸亲了她一下。
纪晴桐吓了一跳,看了眼院门处,忙不迭的推他,面如火烧声如蚊蚋:“快些松开,这大白天的,门还开着呢。”
“我的马就系在门前,这时候谁会这么不长眼过来打扰我们?”见她羞得可爱,张君柏又一连亲了她好几下。亲着亲着兴致便来了,这时候他又后悔没采买几个丫鬟仆妇来伺候着,若此刻抱她入房,无人做饭两人便要饿肚子。其实他并不觉得自己是重欲之人,只是与她在一起后,越来越不知节制为何物了。
说来也是不可思议,他一个从小被人伺候惯了的世家公子,与她好了之后,竟不愿屋里多几个不相干的人来,只想与她两人一起呆着。为此他宁愿过来之后凡事亲力亲为些,此时少不得要生生将火压下去,先整治晚饭再说。
张君柏亲自拎着个篮子,正准备和纪晴桐一同到屋子后头的菜地里去摘菜,村子里忽来了一队人马,直奔纪晴桐的院宅这边来。
一名副将到了门前率先翻身下马,朝院子里大声唤:“将军。”
张君柏在屋后听见了,将篮子交给纪晴桐,道:“我去前头看看。”
他来到屋前,来人纷纷下马,副将上来禀道:“将军,朝廷来人,说陛下有圣旨给您。”
张君柏接了旨,又吩咐副将带前来宣旨的太监去县城里好生招待,自己心事重重地回到院子里。
皇帝说长安将作为大龑使者去荆州与赢烨商议归还陶夭一事,让他去潭州从王浒手里接出陶夭先送往佘城,在佘城等长安。
佘城是夔州最南面的一座城,再往南就是荆州地界了。
赢烨的爱妻之名他早有耳闻,他原先也曾对赢烨嗤之以鼻,觉着堂堂男儿,怎能为了一个女子蹉跎至此?乃至于连前程都不顾了。可是有了纪晴桐之后,他才明白,有些事情,不落到自己身上不觉着难。若有人告诉他执掌夔州就必须牺牲纪晴桐,他会同意吗?
他不同意。有本事的男人,到哪里都可以东山再起,但是心爱的女人,错过了这个,就可能再也不会有了。
在这种情况下,他一旦奉旨而行,陶夭在他手里出丝毫差错,那便是引火烧身。
可他送滕阅进宫本来就是向皇帝示好的意思,若是此时阳奉阴违,岂不是前功尽弃?
再有此事涉及长安,长安必然也会知道皇帝给他的差事,若他借故推脱,长安会否要回纪晴桐?长安于纪晴桐姐弟俩有救命之恩,若自己与他之间起了龃龉,即便能强留住纪晴桐,恐怕两人间的感情也不会像如今这般融洽。且上次长安派人来就隐隐流露出想要接回纪晴桐的想法,是纪晴桐自己婉拒了,但如果他亲自前来接人,难保纪晴桐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去,意味着可能会把兖州的战火引到夔州来,他要为此举所引发的一切后果负责。不去,意味着得罪皇帝,可能还会失去纪晴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