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不会嫌弃你,他们只会恐惧你。”
“无所谓,我就想看看他们那时候的表情而已。至于他们心里怎么想,我不在乎。”
长安夹了一块鱼肉给他,继续问道:“那女眷呢?也都杀光了?”
陈若霖皱眉:“记不清了。”他左手揉额角,“杀人就像梳头,大部分都服帖了,就那几根头发支棱着,看着总是碍眼。我全都弄服帖了,你再来问我是哪几根头发碍眼,我哪儿记得。”
“好了,我不问了,你也别想了,赶紧吃饭。”长安道。
陈若霖看她:“怎么?急着赶我走?”
“你走需要我赶吗?我若留你你能不走?”长安瞟他。
陈若霖笑着伸手过来捏了下她的脸颊,道:“瞧你那小样儿。待我扫平福州再回来陪你,赶我也不走。”
他吃过饭之后就走了,长安继续命人封闭千岁府,同时派人去刺探云州那边陶行时的动向。
慕容泓若真的不想让陈若霖登位,这事他没法放到明面上去说,因为毕竟这是福州的内务,他若强加干涉,会引起其他藩王的警惕。附近他唯一能不走正常程序调动的人唯有陶行时。
赢烨心心念念要见陶夭,不顾军师孟怀的劝阻兴冲冲地从兖州跑到荆州,结果却被告知陶夭半途被长安劫到福州去了。这莽夫一怒之下砍了刘光初的脑袋,并扬言如大龑不按约定将陶夭送至佘城来见他,就要攻打夔州。
盛京官场关于长安要叛乱的舆论一时间沸沸扬扬。
这日夜间,御案上的奏折还堆着一叠,可慕容泓却站在窗口好久不动了。
就在长福以为他要站到天亮时,他却突然开口道:“长福,去给朕拿一壶酒来。”
长福:“……”天呐地呀,陛下您折子还没批完呢?喝什么酒啊?
可是心里再不安,他也不敢说出来,答应着去了。
拿了酒回来,看着陛下坐在桌旁自斟自饮,一杯皱眉,两杯红脸,三杯扶额头……长福真恨不得安哥借他一百个胆子好让他有胆量过去拿走酒壶不让陛下喝了。
可是即便安哥真的借他一百个胆子,他觉得自己还是不敢的。
上次陛下抓着他的手叫长安,虽然后来醒来后好像根本不记得这回事,但长福心里总有个疙瘩。本来要想个法子不让陛下为了安哥借酒浇愁来着,可就他这榆木的脑袋,要想个既能解决问题又不能让别人知道是什么问题的法子,何其艰难?
这回陛下倒是没有往烂醉里喝,喝了五六杯就去批折子了。
长福看着他写批语时手都在晃,心中暗自焦急:这是要出事啊!到底该想个什么法子好呢?
可怜的老实孩子因着这个问题一晚上都没睡好。
第二天伺候陛下去上朝时,无意间听人谈起太尉府与孔家的亲事,长福觉着自己的脑袋突然间就灵光了这么一下。
散朝时他找了个肚子疼的借口溜了,派了个小太监去将钟羡唤住,带到避人处与他见面。
“钟大人。”见了钟羡,长福赶忙上前行礼。
“福公公不必多礼,不知福公公寻我何事?”钟羡认识长福,知道他原是长安在宫里的手下,对他不免也加以几分辞色。
只是他这人正经惯了,虽然自我感觉已经和颜悦色,但看在长福眼里却还是太过严肃了些。
长福这老实孩子本来就不擅长说谎,面对这样严肃的钟羡,就更不敢了。
可不敢怎么办?安哥以前交代过他要好生伺候陛下的,陛下都开始喝酒了,不管是喝醉了耍酒疯还是喝坏了肚子疼,都算他没有伺候好吧?
长福兀自在这里纠结来纠结去,钟羡就看着他在那儿纠结,也不催他,只心中暗暗疑惑:能让这小太监如此纠结,莫非是陛下有事?
长福纠结半晌,把心一横,想着大不了就是钟公子不答应嘛,有什么好怕的,于是道:“钟公子,杂家最近甚是想念安公公,不知他在福州到底过得如何?只是杂家是个奴才,没有能力联系上安公公,所以想劳烦您去信一封,让安公公写封信回来报个平安,可以吗?”
“可以。”钟羡道。
长福大喜,然不等他道谢,钟羡又问:“只是待信到了,我要如何交给你呢?”
长福懵了,反应过来连连摆手道:“不用特意写给我,我只是个奴才,安公公如今贵为九千岁,哪有写信给个奴才报平安的道理?您就让他写给陛下,陛下知道了,杂家自然也就知道了。”
钟羡心下了然,问:“福公公此举是陛下授意?还是你自己自作主张?”
“不是陛下授意,真的只是我想念安哥……安公公了而已。”长福急忙澄清道。
“陛下最近可是有什么反常?才让福公公如此想念长安?”钟羡再问。
“没有没有,陛下能有什么反常?真的只是……”纵长福老实,此刻也知道自己似乎越描越黑了。他焦头烂额,后悔自己明知道自己蠢笨,还自作聪明试图来糊弄聪明人。万一没讨来安哥的信,倒让人知道了陛下与一个太监牵扯不清,那不是找死吗?
“钟公子,您就当杂家今天什么都没说。告辞了。”长福撂下最后一句就逃也似的跑了。
钟羡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转身出宫去理政院当差。
晚上回到府中,与爹娘一起用过晚饭之后,他回到秋暝居,屏退竹喧他们,关上门,从上了锁的柜子里抱出一只上了锁的箱子。
从贴身荷包里拿出钥匙打开箱子上的双鱼铜锁,里面都是长安写信给他报平安时带给他的东西。除了吃食,其它的他都保存在这里了。
长福会有今天的举动,八成是因为陛下思念长安,但长安却没有只言片语回来,他也抹不开面子主动去示好,求而不得之下将情绪发泄在奴才身上了。
只是早知如此,当初又为何要送她离开呢?
他深知陛下不是长安的良配,但他知道长安是心悦陛下的,就算她自己心里也明白陛下不是她的良配。当一个人喜欢另一个人,谈起那个人时一言一行都会带上连她自己都未必察觉的感情,但旁人却可以清楚地看出来。
长安不写信给陛下,自有她的理由。他也没这个立场去要求她写信给陛下。
但他也不愿让陛下淡忘她。
当一件事令人觉着痛苦时,刻意回避进而遗忘,忘不掉就掩藏乃是人保护自己的本能。
可若是陛下回避遗忘掩藏了对她的感情,她在陈若霖那个男人面前不就更没有自保之力了吗?
钟羡低眸,从箱中拿出那只比人手还要大一圈的海螺壳。
这只海螺壳通体白色,有着细腻完美的螺旋状纹路,表面还有橘色的斑点。长安在信中说是她在一座海岛上捡到的。
钟羡了解陛下,这只海螺壳,只要他看到,他就会喜欢。
喜欢的女人寄来了他喜欢的海螺壳,能否让他对两人之间的感情多一分坚持和信心?
第678章 玩笑
没过多久,长安就明白了陈若霖所谓的满福州追杀的狩猎风格到底意义何在了。
这厮根本就是在向福州上下展示他的战力和个人魅力,顺便铲除异己收买人心。
他虽参加过云州之战,有常胜之名,但对于福州百姓而言,那也只是听闻,并未亲见。此番就不一样了,九王子陈若雩与十七王子陈若雱合兵一处一起攻打陈若霖,仍然不是对手,被陈若霖撵得到处跑。
陈若霖打他们就跟玩儿似的,一路追杀一路征兵。每到一处便将当地的豪门望族叫来相见,杀掉对他不恭敬的,家产充作军饷,女眷分给手下士兵,田地就分给当地百姓。支持他登位的留下,秋毫无犯。
就这么的,非但让他征到了兵,后头那些豪门望族再见他,都乖觉地直接称呼他为世子了。
陶行时便是在这时候带兵打进来的。
陈若霖他们去了西面,陶行时从东南方打进来,居然没有遇到成规模的抵抗,几天时间就让他急行军至榕城附近。
朝廷派来的使者也一早就到了,鉴于榕城内乱,一直没敢进城,直到陶行时过来,才去了陶行时那里。
陶行时在距榕城南城门十里之处驻扎下来。他是接到陶行妹的信件,说是陛下让他注意福州动向,务必确保不能让陈若霖篡夺福王之位,所以主动联系了福王世子陈若雰。前不久陈若雰派人向他求援,说福王病重几个弟弟想趁机夺权,恐生内乱,若朝廷能派他就近平乱,感激不尽。他带兵赶来,却听闻陈若雰已经被杀,且这一路上都未遇着有力的抵抗,就让他这么兵不血刃地来到的榕城附近,他恐其中有诈,遂没有冒进。
驻扎下来后,他就派人去榕城要求与现下能做主的人交涉,结果他派去的人连榕城的城门都进不了。对方拒绝交涉,喊话叫他滚出福州,否则等他们世子陈若霖回来有他好看的。
陶行时听闻陈若霖已经成了世子,他皇命在身不敢懈怠,便准备强攻榕城。
此行他带了十万兵马,怎么也可堪一战了。
就在他准备攻城的前一夜,长安带着卫崇来了。
长安和陶行时关起门来说了一会儿话,至多不超过一刻时间。没人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但是第二天,陶行时就撤兵了。
他回了云州,一并带走了卫崇和卫长生。
消息当天夜里就快马传到了陈若霖与陈良安的营地。
两人正坐在火堆旁吃烤全羊,陈良安用剔了一半的羊腿骨指着陈若霖笑道:“怪道你如此不慌不忙。我说你对那女人也太过信任了吧,万一她一直在骗你,又或者劝不住陶行时,我们岂非连老巢都被人端掉?”
陈若霖笑了笑,仰头灌了一口酒,道:“我看中的女人,又怎么可能让我失望?”
也是长安身份特殊,让本来不怎么八卦的陈良安都起了八卦之心,凑过来问:“我说这皇帝的女人尝起来味道如何?比之寻常女子要好些么?”
陈若霖看他一眼,不语。
陈良安瞧他那模样,惊奇道:“你不会到现在还没得手吧?”
陈若霖移开目光,“这场游戏玩到现在有点无趣了,早点结束了回去吧。”
陈良安见他如此生硬地转移话题,顿时大笑不止。
第二日他们便一改往日猫戏老鼠一般的作战风格,对陈若雩陈若雱一方发动了猛烈的进攻。早上双方短兵相接,不过刚刚过了中午,陈若雩一方便已一败涂地,十几万人马溃不成军,陈若雩与陈若雱被活捉。
陈若霖与陈良安在福州西北的北牙城稍作休整,派人出去寻找和收拢陈若雩陈若雱被打散的军队。这些都是福州的战力,不能白白流失。
这天傍晚,陈良安在落脚的客栈拾掇妥了,正准备出去找点乐子,下楼时手里突然被人塞了一张纸条,是陈若雩想约他单独见一面。
陈若雩也算是被福王从小宠到大的公子之一,若非养了陈若霖这头虎祸患了自己,本来不该在夺位之战中这般轻易落败的。
他这个时候要求见自己……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难不成他还有本钱买自己的命?
陈良安正想着怎么才能瞒着陈若霖去陈若雩那边弄一笔银子,陈若霖带着他的长随肥肥从楼上下来了。
他将纸条揉进掌心,与陈若霖说笑着一起去赴当地望族王氏为他们举办的接风宴。
陈若霖凶名在外,眼瞧着又将继承福王之位,这种地方上的名门豪绅对他自然巴结得很。
酒宴过后,王氏家主见陈若霖有几分醉意,忙让人在后院收拾了上房出来供他休息。
陈良安借口要去巡查兵营,婉拒了王氏的一再挽留。
陈若霖踉跄到房里就往床上一躺,肥肥出去关上门,在门外守着。
不一会儿,一名脸蛋俏丽身材玲珑的妙龄少女端着水盆袅袅婷婷地过来了。
就陈若霖那武力,肥肥压根不担心有人会刺杀他,何况这女子一看就不是习武之人,所以他也没盘问,直接就放人进去了。
陈若霖听见门响,在床上侧过身来,一手支额看向来人。
那女子进了门,眼一抬就见床上侧卧着个金冠华服的高大男子,幽幽烛光中也没敢细看,隐约只看到皮肤很白,一双眸子烁烁如星。
她红了脸,放下水盆绞了布帕来到床边,在床沿下跪着婉声道:“小女子月英,奉家主之命前来伺候世子。”
“你离我那么远,怎么伺候?”陈若霖语音带笑,低沉诱人地飘入女子耳廓,顿时让她的脸更红了。
她本已跪在床沿下,要想更近,唯有坐到床上去。
可是因为陈若霖是面向外侧侧躺在床上的,王月英这一坐,简直像坐在了他怀里。她虽然只是庶女,但毕竟还未出阁,此情此景只让她羞得脸红似霞,侧着身子将手里的布帕递给他。
陈若霖看着她高挺的胸脯,暗想这王氏倒是把他的爱好打听得清楚,口中道:“不是说伺候我吗?怎么还让我自己擦?”
王月英只得强忍羞赧转过身来,小手轻颤地拿着布帕去擦那张华美至极的脸。
陈若霖不耐烦她蜻蜓点水似的轻蹭,抓下她的小手问:“你们家主让你怎么伺候我?”
王月英只觉自己的手被男人炙热的大掌团团包住,整个人都要烧起来的感觉,声如蚊蚋道:“世子要怎么伺候,就怎么伺候。”
“真的吗?本世子要你怎么伺候都行?”陈若霖把玩着她柔弱无骨的小手,慢条斯理地问。
“是。”
“很好。”陈若霖忽高声唤,“肥肥。”
“爷有何吩咐?”肥肥在门外道。
“进来。”
肥肥推门进来。
陈若霖拢衣起身,下了床对他道:“这个女人赏你了。”又侧身对愣住的王月英道:“此乃本世子心腹爱将,你给爷好生伺候着,有你的好处。”
肥肥也愣住了,反应过来后下意识地要拒绝:“爷,属下不……”
“我知道这些年来你为着我时时谨慎处处提防,怕被人设计连女色都不敢沾染半分。你为爷忍得够久了,从今后再不必忍了。”
“可是……”
“怎么,你不满意这女子?”陈若霖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