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宦——江南梅萼
时间:2019-08-17 08:14:33

  肥肥看着坐在床沿上的女子,既是巴结之人派来伺候陈若霖的,又岂会是相貌庸俗之辈?他不是不满意她,他是太满意了,觉着这样的女子他一个下人配不上。
  陈若霖观他表情便知道他心中所想,于是只道:“去。”
  肥肥闷着头来到床边,见那女子僵在那里泪水涟涟的,又不知该如何下手了。
  “哭什么哭?不会伺候男人?要不要把你娘叫过来教教你?”陈若霖看着那女子冷声道。
  王月英被他的话吓住,生生将眼泪都憋了回去,起身给肥肥宽衣解带。
  陈若霖来到窗下的贵妃椅上躺下,依然是侧着身子一手支额的姿势,饶有兴趣地看着两人。
  原本被派来伺候世子的,谁知半途换成伺候世子的仆人,还被迫和两个男人共处一室,王月英又委屈又害怕又羞愤,手抖得不成个样子,解个腰带半天都没解下来。
  陈若霖不耐烦道:“这衣裳是打算要脱到天亮吗?”
  肥肥不敢违逆陈若霖,看跟前的女子又委实可怜,干脆自己动手将衣服脱了,将女子推倒在床,自己跟着上去,把床帐放了下来。
  陈若霖见他放了床帐,嘴里“啧”了一声,倒是没说什么。
  客栈,陈良安一觉醒来,刚好三更时分,四下一片静谧。
  他披衣起来去到楼下,从值夜的士兵那里得知陈若霖还未回来,便往客栈后院的地窖走去。陈若雩与陈若雱就关在客栈的地窖里。
  从看守地窖的士兵手里拿了灯笼,陈良安独自下了地窖。
  虽说下面关着两个人,但陈若雩陈若雱这兄弟俩武功都不怎么样,又被没收了兵器,陈若雱还受了重伤。对付这样两个人,陈良安不用兵器都能搞得定,心里自然无所畏惧。
  偌大的地窖里就点了一盏油灯,光线十分昏暗。
  陈良安提起灯笼晃了晃,看到陈若雱睡在角落里的稻草铺上,却不见陈若雩的身影。
  这地窖里还堆着些客栈的米粮杂物,陈良安懒得去找,便扬声道:“九公子,出来吧。”
  陈若雱死了一样躺在角落里一动不动,不远处堆得一人高的箩筐后人影一闪。
  陈良安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人,呆了,失声问道:“怎么是你?”
  陈若霖左颊上勾起月牙儿,一边走过来一边道:“不是我,上将军又希望是谁呢?九哥吗?”
  陈良安也不是笨人,脑子一转就回过味儿来了,问:“那纸条是你派人递给我的?”
  “不然呢?”陈若霖彻底从暗影中走了出来,暗纹织金的黑袍将他高大轩昂的身材衬出王者气度,随着他走路的动作泛起一片波纹般细密的金光。硬朗的眉骨下,一双眸子此刻看不出是黑是蓝,只如鬼火般闪着幽暗的光芒。
  “你想做什么?过河拆桥?此刻就对我动手,未免也太心急了些吧?”陈良安强抑着内心的惊慌平静道。论武力,陈若霖之于他,就如他之于陈若雩陈若雱兄弟俩,根本不在一个层次上。
  “本来也不想这般着急的,只是,”陈若霖从腰间缓缓抽出长安送给他的那把短刀,盯着陈良安道“我告诉过你我会娶她的,你为什么还要好奇她的滋味?皇帝的女人什么味道,有机会你也想尝一尝是不是?”
  陈良安懵了,万想不到引动杀机的居然是自己随口一句玩笑。
  “我那只不过是在与你开玩笑罢了。”他忍不住辩解。
  “开玩笑?”陈若霖步步逼近,“你会与我爹开这种玩笑吗?你会与我六哥开这种玩笑吗?你不必回答我也知道你不会。那你为何独独与我开这种玩笑?因为你虽然选择了扶持我,但我在你心里依然是那个有着夷人血统的卑贱庶子,是个可以随便开这种玩笑的人,是吗?”
  陈良安看着眼神凶狠表情扭曲的陈若霖,以往只认为他的狠他的疯狂不过是他特立独行的性格而已,如今才知,这根本就是个不能以常理去揣度的疯子!
  只是,知之晚矣,悔之晚矣。
  陈良安突然将手中灯笼向陈若霖照面甩去,然后回身就往通往地面的梯子那儿跑。
  陈若霖又岂会让他跑掉?几步追上他,手抓上他的肩头。
  陈良安在转身逃跑之时就已摸了防身的匕首在手,见此情形回身便是一刀。
  陈若霖抬起一脚将他踹出去两三丈远。
  陈良安胸腹如被巨石击中,后背撞在木梯上将那三指厚的木板都给撞裂了,倒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
  “别、别杀我,我把军队交给你,解甲归田。”看着提着刀缓步朝他走来的陈若霖,陈良安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的恐惧,开口求饶。
  “相处这么久,你还是不了解我么?”陈若霖一脚踩断他拿着匕首的右手手骨,在他的惨叫声中蹲下身来,认真的告诉他“别人给的我不要,我就喜欢自己抢来的。”
  几刀戳死了陈良安,陈若霖在他衣服上擦净短刀上的血迹,步上木梯从容地来到地面上。
  负责守卫的士兵在他出来后兢兢业业地去将地窖出口的木板合起来。
  “今夜发生了何事?”陈若霖问两人。
  其中一人忙道:“上将军半夜过来,将我等支开,我等不知发生了何事?”
  陈若霖满意地颔首,扬长而去。
  飞檐走壁地回到王家后院时,肥肥已经从床上下来了,满室的淫糜气息挥散不去。
  “憋了这许多年?一次就满足了?”陈若霖惊奇道,“肥肥,你该不是不行吧?”
  肥肥:“……”好在他脸黑,红了也看不出来。
  “再来几回吧,夜还长着呢。”陈若霖在贵妃椅上躺下,拎起随手拿来的酒壶开始喝酒。
  人都死得差不多了,又开始觉得无聊了呢。
 
 
第679章 海螺
  次日,天还未亮。陈良安的副将赵继明心急火燎地跑到王府来找陈若霖,说陈良安死在地窖内,陈若雩不知所踪。
  陈若霖遂回到客栈,装模作样地调查一番事情原委,最后得出结论,陈良安深夜私下去见陈若雩并屏退守卫,陈若雩趁机杀了陈良安逃跑了。
  陈若霖一边派人去捉拿逃跑的陈若雩,一边带着大军和半死不活的陈若雱回榕城去了。
  福州之乱的消息很快传回了盛京,慕容泓听闻陈若霖真的夺位成功并将陈氏其余男丁几乎屠戮殆尽,气得在练剑时头一次把褚翔都给迫退了半步。
  据消息来看,在夺位之战中败北的陈若雱于回榕城的路上伤重不治,如今病重的福王膝下就剩下两个儿子,一个陈若霖,还有一个不知所踪的九王子陈若雩。
  若是找不到陈若雩,即便他再想干涉,也不能阻止陈若霖继位,除非取缔福州这个藩地。他又怎么能在藩王还有子嗣的情况下光明正大的削藩呢?
  在气愤之余,他也深刻地感到了担忧。
  长安在做什么?她若不想陈若霖登位,绝不会袖手旁观,连一点消息都不透回来。难道,她想依附着这个男人,留在福州不回来了么?
  怀着这种担忧,慕容泓一时没有心思处理奏折,练完剑梳洗过后,就站在天禄阁的窗口发呆,直到褚翔捧着个锦盒进来。
  “陛下,福州有人给您寄了东西来。”
  “福州?何人所寄?”慕容泓回身,眉头微蹙地看着那只锦盒。
  褚翔道:“信使是福州那边的驿站公差,说托寄者有官府公文,并未写明是何人所寄。属下已经检查过了,并无不妥。”
  “呈上来。”慕容泓回到御案后坐下,看着褚翔将锦盒放到他案上。
  那就是只普通的锦盒,毫无特色。打开盒盖,里面放着一只通体白色带有橘色斑点的海螺壳。
  慕容泓拿出海螺壳,才发现盒底还躺着一封信。
  撕开蜡封的信封抽出信纸,上面就一句话:“八月十九在海边拾得,想着也许你会喜欢。”
  没头没尾也没称呼,但慕容泓却呆住了。
  良久,他担心自己是看花眼,用力闭了闭眼睛,将信纸上的字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又看了一遍。
  不是他看花眼,这确实是长安的字,一笔一划,朴拙随意得自成一体,无人能模仿得来。
  长安给他写信了!长安给他寄海螺了!
  她出去快十个月了,这还是她第一次以私人的身份给他写信寄东西。那是否证明,她已经不生他的气了?她也有些想他了?
  慕容泓一时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唯恐下人看出端倪,他忙忙地屏退褚翔长福等人,然后就激动地将那海螺捧在了手里。
  这是他迄今为止见过的最大最漂亮的海螺。小时候也曾见过沿海的人带来内地的海螺壳,最大不过半个手掌大罢了,好多还有刺在上面,扎手的很,哪及这枚圆润细腻?其上斑点不仅颜色鲜亮,分布得亦很均匀,简直像是能工巧匠烧制出来的稀世珍品,他委实是喜欢得很。
  八月十九在海边拾得。海边很容易拾得这样的海螺么?他还没去过海边呢。
  慕容泓欢喜了一会儿,迫不及待地想给长安回信。一想不行,她是寄了他喜欢的东西过来的,他总不能空回一封信过去。只是要寄东西给她的话,她喜欢什么呢?金银珠宝?他给她寄一箱子黄金过去?
  不行,这也太庸俗了,也不能表达他对她的感情。
  那寄什么好?
  大龑的皇帝陛下捧着一只大海螺坐在椅子上呆呆地想了半晌,想得脑壳发疼,最终决定还是先批奏折,待批完了奏折再慢慢想。
  到了傍晚,还剩十几本折子没批,慕容泓让长福捧了,自己揣着海螺回了长乐宫甘露殿。
  用膳的时候他也把海螺放在手边把玩,用过膳后又揣着海螺去散步,散完步回来该沐浴了,倒是没把海螺带进浴房,但沐浴出来,他看着放在御案上的海螺,就命人去把考工令叫了过来,说要给海螺做个架子,让考工室设计了图纸来给他瞧。
  长福瞧着考工令被陛下盯着战战兢兢地在那儿量海螺壳的粗细长短,心里十分费解。不就是个海螺壳吗?又不是什么稀罕物,榕城大街上一两银子能买一筐呢!
  这么个寻常物件能被陛下当宝,且又是福州寄来的,长福觉着真相只有一个,那就是——这个海螺壳是安哥寄给陛下的。不然陛下不会揣着个海螺壳一副高兴到飞起的模样。
  想到前不久自己在钟羡那里碰壁的经历,长福忍不住在心里感激涕零:安哥真乃大慈大悲救苦救难活菩萨,远在千里之外都能无形间救他于水深火热之中。
  考工令离开后,慕容泓回到书桌后头继续批奏折。心情好了,处理起政务来竟也格外快些。多少个月来,慕容泓第一次在子时之前就寝。
  抱着海螺壳,躺在锦帐辉煌的龙榻上,慕容泓梦见自己变成了一条鱼。
  刚开始的时候,他并不知道自己变成了一条鱼,只是发现自己泡在水里,而且没有手可用了。他扭动着身体想弄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不经意看到自己身后长着一条开了叉的灰黑色鱼尾。他惊叫,一张嘴却吐出一串泡泡。这一连串的变故让他吓得一蹦三尺高,结果就跃出了水面,惊慌中短暂一瞥,发现不远处的岸边站着一个女子,手里捧着一枚漂亮的白色海螺壳。
  他保持着弯曲身体的姿势呆呆地落回水中,心想:那是长安吗?
  离他那么近的人,是长安吗?
  心中冒出这个疑惑,他也顾不得去管此刻自己身体的异常了,笨拙生疏地摆动着那条刚刚差点把他吓哭的鱼尾,他朝女子所在的方向游去。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了,很快就可以看到那女子的模样了。
  他游得好累,又不敢停下休息,好在不用喘气,否则他现在一定上气不接下气了。
  好容易游到岸边了,他在水里昂起头来,却发现那女子竟然转身走了,他只能看到她的背影。
  到底是不是长安?他好久没见到长安了,好想见她一面。
  他试图引起那女子的注意,可是少了刚才吓一跳时的本能反应,他连跃出水面都做不到。他急得在水里团团转,无计可施,发泄般乱蹦乱跳,无意间鱼尾甩出水面,哗的一声水响。
  正要转身离去的女子回过身来。
  不是长安,是一位面目模糊的陌生女子。
  “呀,有鱼!正好捉回去晚上煲汤喝。”那女子欢喜地奔过来,伸手就捞他。
  慕容泓浑身一颤,生生吓醒。
  一睁眼,眼前黑乎乎的一团,又吓一跳,头下意识地往后一仰,才看清原来是爱鱼。这家伙屁股撅在外面,前半身钻到他被子里,正在扒拉那只海螺壳。
  慕容泓又好气又好笑,伸手掀开被子,让这顾头不顾尾的偷螺贼无处可藏。
  “这是长安给朕的,不是给你的,松爪。”他与爱鱼四目相对地僵持了一会儿,道。
  爱鱼:“喵~”给我玩会儿嘛。
  慕容泓伸手捏住它搭在海螺壳上的小肉爪子往旁边一扔,抱着海螺倏的翻过身去。
  爱鱼瞪大眼睛看着背对自己的主人:“喵!”真小气!
  陈若霖带着大军呼啸而回时,榕城大街小巷的血腥味还未散尽,人人自危的恐慌阴云依然笼罩着这座表面光鲜的城池。
  但是尽管如此,在他抵达榕城的这天,抱着各种目的前来迎接他的人还是将城门口挤得水泄不通。
  陈若霖脸上挂着颠倒众生的微笑,碧蓝的眼眸在人群中转了两圈,没见着长安。
  是不在意这些细枝末节,还是心里没他,抑或放高姿态故意没来?
  陈若霖无暇深究,哪种都不要紧,不管是人还是事,总是捉摸不透的时候,才是最诱人的。
  榕城现在除了他爹这个名存实亡的藩王,就属他有话语权了,所以回城之后他也无需向谁汇报此行战况,直接就回了自己府邸沐浴更衣。
  独自靠坐在府里特意开辟的汤池里面,陈若霖双臂展开搭在池沿上,有些出神地看着池边汩汩吐水的兽头。慢慢的,他眼睛里的兽口吐出来的就不是清水了,而是血水。池子里的水也越来越红,越来越红,他白皙强壮的身体泡在里面,仿佛血海中的一具骷髅。
  唇角勾起一丝无所谓的笑弧,他伸手将臆想中粘稠的鲜血往自己身上撩。
  终日身处尸山血海又如何?他陈若霖早就不知道惧为何物了。
  沐浴完毕,他散着一头招眼的棕红色长发往王府去。
  他走之前就把解药给孙雪若让老头子服下了,按日子推算,老头子就算年事已高经不起折腾,这两日也该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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