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蓁定睛一看,竟然是当日在灵堂之中企图杀死她的景南召,周婆。
她站起身来,不可置信地看着杨芙:
“这是...周婆?姐姐不是说,你们中了双生咒?”
杨芙点了点头:
“曾经是中过,如今已经解开了。
我将她和剩下曾经祸害过朝局的陈人全部交给你,至于如何处置,全部都依从你。”
“不必依从我。
安大人,这些人全部羁押下去,按律处置。”
安平上前一步,躬身应了一声:
“是。”
待安平带着人走后,杨芙拉起她的手,脸上带着些许笑意:
“这次来得急,想必还没有见过邺城吧。
这里的夜市比京华繁华多了,我带你转转如何?”
杨蓁似乎没有想到她会这么说,立刻便欣然同意了。
邺城虽没有京华那么大,但是南四方街四通八达,到了夜间也还有许多店铺都开着门。
有卖糖人的,有卖灯笼的,还有卖油炸酥饼和其他美食的。
杨蓁头一次这么开心,一连买了许多东西抱在怀里。
杨芙偏头看她,满脸笑意:
“让你少买一些,你还是偏要买这么多。”
杨蓁费力地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块酥糖,又扬起手来塞给她一块:
“好吃嘛,还有这小白兔灯笼,我从没在京华见过...
等回去了,给傅虔也好好开开眼界。”
杨芙愣怔了一下,随即垂下眼帘,低声道:
“傅虔,倒是一个真正可以托付之人。
小七,你比姐姐幸运多了。”
杨蓁似乎感觉到自己让她想起了陈年旧事,便立刻噤声,没有再开口,而是静静地跟在她身后,像小时候那样。
她们就这么沉默地走在街巷里,相顾无言。
忽地,杨芙指着一处小摊对杨蓁道:
“那里有一家包子铺,堪称邺城一绝。
走,我领你吃包子。”
两人到了地方落座,杨蓁刚把怀里的一堆东西扔在桌子上,却看见旁边伸过来一只手,径自从她的糖包里捏了一块酥糖。
杨蓁盯着那只手,顺着它的方向看过去,竟撞见令狐骁那双慵懒的桃花眼。
她没好气地问:
“你怎么在这?”
令狐骁挑了挑眉,将酥糖吃了下去,对身后的属下扔下一句:
“去给我也买一点酥糖回来。”
说完,他便将眸子转过来,落在杨氏姐妹身上,笑道:
“怎么,这包子铺是杨家开的么?我不能来?”
他的唇角勾着笑,张扬而肆意。
杨芙微微颌首:
“这并非是我们的铺子,楚皇自然可以来。”
见有人接了他的话茬,令狐骁便格外兴奋,就当他准备继续与杨芙攀谈的时候,却让属下给打断了:
“陛下,酥糖是要芝麻的,还是花生的?”
他的眼神几乎可以杀人了,透着凶悍的目光向属下投过去。
属下一个哆嗦,几乎如同脱缰的野马一般直奔酥糖摊贩那里去了。
杨蓁强忍着笑意,招呼着老板上了两笼包子。
令狐骁凑近她,低声道:
“邺城十二州毕竟是我送给你的贺礼,你怎么能说放就放走那些南陈余孽呢?”
杨芙见他们二人说着悄悄话,也并没有打扰,而是自顾自地喝着茶水。
杨蓁脸上露出一个微笑来,看着令狐骁的双眼道:
“既然陛下都给我了,这么说岂不是显得小气?
你若是想把他们赶尽杀绝,我把邺城还给你就是。”
令狐骁被她三两句话噎住,无奈地点着头:
“好,好,算你狠。”
杨芙这时候开口了:
“楚皇陛下因为皇后伤了心,这件事我可以理解。
我也承诺,所有跟苏氏有关的人等,全部交给州府按照大孟律法处置,本宫绝无偏私。”
令狐骁自然地将身子靠后,似乎打算舒服地靠在椅背上,摆出一个谈判的姿势。
谁承想他忘了自己如今坐的是长凳,结果一个闪身差点仰倒在地。
他仓促地板正了身子,看着旁边窃笑的杨蓁,瞪了她一眼,转而跟杨芙继续着方才的话题:
“既然有了公主殿下的话,那么孤就不会再追究南陈的责任。
毕竟如今的领主并不是我。只是……”
杨芙望着他的眼睛,平静道:
“楚皇陛下不妨直言。”
令狐骁脸上摆了一个极为恰当的笑容,尽显风流潇洒。
就在他准备开口说话的功夫,却又让赶回来的属下搅了个正着。
那属下心花怒放地捧着三大袋子酥糖送到令狐骁面前,开心道:
“陛下,我买了芝麻,花生,还有原味的,您尝尝看……”
令狐骁的脸越来越黑,到最后爆发出一个惊天动地的“滚”字。
属下吓得屁滚尿流地跑了。
杨蓁憋笑憋的不行了,捂着嘴强行抑制着笑意。
杨芙也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开口道:
“楚皇是不是想问我,如今以何种身份居于邺城?”
令狐骁点了点头:
“聪慧如殿下。孤的确想知道答案,以求安心。”
杨芙颌首微笑道:
“这是本宫最后一次以帝女身份处理此事。
在这之后,本宫便是邺城一介平民,没有任何皇室专权。”
杨蓁不笑了,她停下来怔怔地看着杨芙:
“姐姐,你不回去了吗?”
杨芙苦笑道:
“无颜面对父皇母后,在这里我也更轻松些,总比那座牢笼好。”
杨蓁虽有些不舍,但还是遵从了她的选择。
“放心吧姐姐,邺城如今是我的封地,你在这里是不会有人敢亏待你的。”
杨芙淡淡一笑:
“小七的封地,自然是最安全的。”
令狐骁见此情景,也松下了一口气:
“既然公主是个爽快人,孤也能放心了。
从头至尾,楚国所希望的也只有南陈不再作乱。
若能做到这件事,两国后裔也并非不可和平共处。”
杨蓁看他一副正经的样子,就知道这一定是他心中隐藏多年的心结:
“放心吧,我答应你,日后邺城势必不会再发生那样的事情。”
令狐骁一愣,旋即笑道:
“但愿如此。”
这时候包子也蒸好了,小二将包子送了上来。
杨蓁递给他一颗碎银子:
“小二,帮我把包子都包起来,我要带走。”
令狐骁吃惊道:
“不在这吃么?”
杨蓁怜悯地看了令狐骁一眼,又递了一颗碎银子过去:
“再上两笼包子给他。”
小二得了银子,立刻便欢天喜地下去准备了。
杨蓁凑到令狐骁身边小声道:
“楚皇殿下在这儿慢慢吃,没人跟你抢。”
说着,便抱起一堆东西,拉着杨芙走了。
临走之前,还充满同情地对令狐骁投去一个眼神。
令狐骁自言自语:
“她方才那眼神是怎么回事?”
属下不知从哪里滚了回来,手中还捏着三个装满酥糖的纸包:
“陛下,那是同情。”
令狐骁瞪了他一眼,伸手掏了一块酥糖丢进了嘴里,咬牙切齿地看着她离去的方向。
杨蓁逛的有些累了,整个人都有些没精打采地。
杨芙帮她分担了一些重量,担忧道:
“我先送你回府罢。”
杨蓁摇了摇头,指着前面说道:
“长姐不是就住前面的宅院吗?我自己回去便是了。”
这时候,他们前面忽地出现了一个身穿浅蓝色武服的身影。
杨芙率先看见他,浅笑道:
“看来不用我送你回去了。”
杨蓁顺着她的目光瞧过去,看见傅虔正朝她们的方向走了过来。
她欢呼了一声,瞬间身上便恢复了动力,朝着他的方向扑了过去。
傅虔被她撞得低吟了一声,杨蓁便立刻从他怀里出来,担心地问道:
“傅虔...没撞疼你吧?”
傅虔无奈地摇了摇头,目光顺着她身后望过去,向杨芙施礼道:
“殿下。”
杨芙颌首,将手里的东西都交给了他,一双眸子打量了一遍他们,笑着说:
“小七从小贪玩娇气,你费心了。”
傅虔低头道:
“长姐客气了。”
杨芙似乎没有想到他会如此称呼,不由地愣了一下,旋即又笑道:
“是了,都是一家人,何谈什么客气的。
夜色已深了,你快带着小七回去罢。”
傅虔略一施礼,杨蓁也凑上前去轻声唤道:
“长姐,你要保重啊。
小七会时常来看你的。”
杨芙笑着点了点头,目送着他们往回程的方向去了。
路上繁华依旧,某一瞬间宛如梦回京华。
杨蓁怀里所有的零食和玩具全都到了傅虔手里,他高大的身影抱着小兔子灯笼和糖人这些玩意儿,显得有些笨拙的可爱。
杨蓁捏起一块酥糖来,踮起脚尖送到他嘴里,接着挽着他的手臂甜甜地问:
“你怎么来找我了呀?”
傅虔淡淡道:
“这么晚不回来,我还不该来找你么?”
杨蓁嘟囔着: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傅虔斜眼看她:
“方才长姐还说,你从小顽皮娇气,要我好好照顾你。
想必小时候让他们费了不少心吧?”
杨蓁嘴里塞了一块酥糖,气鼓鼓地反驳他:
“才没有!”
傅虔腾出一只手来,轻飘飘地从她手中抽走那袋酥糖:
“晚上吃多了糖,牙会坏掉。”
杨蓁像被抽走了命根子一样,伸手抱着他恳求:
“我再吃一块嘛...”
傅虔将糖袋子高高举起:
“方才你都吃了三块,谁知道你买的时候就已经吃了多少了。
不行,今天不可以再吃了。”
杨蓁见抢不过他,蔫里蔫气地走在他身边:
“好吃嘛...”
傅虔四下看了看,见他们已经走到了没人的街巷,便低下头来凑在她身边。
杨蓁抬起头来,蔫蔫地问:
“干嘛?”
“我看看你嘴唇上有没有糖?”
杨蓁惊呼道:
“没有!”
说着,却别人吻上了嘴唇,一寸一寸地舔舐着。
他柔软的唇瓣含着她的娇唇,转了一圈还意犹未尽,最后轻轻咬了一下:
“恩,还真的没有。”
小姑娘愤愤不平,伸手抱住他的脸又吻了上去,权当报复。
傅虔倒是照单全收,丝毫都没有反抗,反而乐意迎合得很。
杨蓁见报复不成,这家伙好像还格外享受,便愤愤地松开了他,径直往府邸走去。
傅虔笑着跟上她的脚步,一起回到了后府之中。
到了房内,杨蓁急切地从傅虔怀里翻出那两包包子。
她打开纸包,还有一股热气儿冒出来,她这才松了口气:
“还好没有压坏,现在还能吃!”
她笑着举起一个雪白的包子送到傅虔嘴边,他坐在小姑娘旁边,顺势便咬了一口。
小姑娘呆呆地看着他腮帮子鼓起来,瞬时便好像明白了他之前为什么那么喜欢喂她吃东西。
原来看别人吃饭,也是一种享受。
趁着喂他吃东西,小姑娘腾出来的手悄悄地摸向旁边的纸袋...
刚从里面捏出一个糖块,就让傅虔按住手腕。
他斜眼看着小丫头:
“你不可以吃糖。”
小姑娘忿然:
“我可以!”
“不可以。”
“我可以!”
看着傅虔越来越冷峻的面容,杨蓁的娇唇委屈地瘪了瘪,手自然而然地送到他嘴边去。
傅虔叼住糖块,轻笑一声,把小姑娘从椅子上拎起来,抱到内间去:
“已经吩咐人给你准备好热水了,先洗澡罢。”
小姑娘委屈地抱着他的腰,凑上去亲了亲他嘴边沾的糖渍,满意地砸吧着小嘴。
傅虔失笑:
“早点睡,明天醒来之后就给你吃酥糖行吗?”
杨蓁睁大了眼睛,笑得眉眼弯弯:
“你说的哦!不可以耍赖。”
傅虔正经地点了点头:
“嗯,不耍赖。”
嘴上答应好了,可是到了半夜里,刚被人折腾了一晚上的小姑娘揉着酸疼的腰下床来觅食。
只可惜她似乎忘记了自己家驸马是个狠角色,她的指尖才探到装酥糖的袋子,整个人一阵天旋地转,被人凌空抱了起来。
她被傅虔箍着手腕,不轻不重地被扔到床榻上。
杨蓁愈发委屈了,她揉着饿扁的小肚子说:
“我...就是饿嘛。”
傅虔压着她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