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怀里的袁雨柔抬起脸,眼泪汪汪的看孙氏,撒娇道:“外祖母~”
孙氏点点她的额头,宠溺中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无奈,“你啊你,怎的就被那小子吃的死死的呢。”
袁雨柔瘪瘪嘴,做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
既然孙氏不让她去,袁氏便也不再多说,继续念经诵佛。
……
另一厢,肖湛将叶落秋唤进自己的屋内,忽而想到绢帕之事还没过去呢。他复板起脸坐下,正想抬手给自己倒杯茶,却有一只白皙的手提着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
肖湛的眼神从那葱白纤细的手指,移到叶落秋的脸上,挑了挑眉。
叶落秋被他戏谑的眼神看的有些发窘,放下茶壶缩回手,指尖绞在一起,轻声说道:“谢谢……少爷……”
少爷两个字,轻如蚊蝇。
“嗯?”肖湛忽然觉得眼前的姑娘着实有点好玩,他戏谑的笑道:“谢我什么?”
“谢谢少爷……救我……”
肖湛笑了,“你指方才之事?”
叶落秋心里明白,肖湛此番是有意戏弄于她,可她却并不生气,只是有些话她不知该怎么开口。
从小到大被赵氏打骂时,叶落秋听过最多的一句话便是“阿秋,你就认个错吧”,抑或是“算了算了,阿秋你就退一步吧……”,起初叶青山会帮腔说两句,到后来,大致也与叶周氏那般劝她息事宁人。于她的世界中,若是感受到对方的敌意,她首先想到的便是退让。
只有退让,才会免予受伤。
可今天,肖湛却挡在她的面前说“别动我的人”。叶落秋知道,虽然这个“我的人”并不局限于她,可她听了依旧心口微动。
他没有让她退让,反而如母鸡护崽那般的护住了她,这是叶落秋活了十七年从未有过的。
肖湛见叶落秋出神,颇为不满地用手指敲了下桌子,拉回她的思绪。
叶落秋忽然就有了勇气,她看着肖湛,特别真诚的说道:“不仅方才之事,还有昨日,还有那日的绢帕与伞。”
肖湛倒是意外,没想到她还记得那么久以前的事。他不由得勾了勾嘴角,片刻后才暗暗压下上扬的嘴角,沉着脸道:“既如此,你为何要将我送你的绢帕给那肮脏之物用?”
叶落秋一愣,一时间没法将可爱的猫咪与肖湛口中那肮脏之物联系起来。
肖湛黑着脸提醒她,“那只猫。”
叶落秋反应过来,眨着眼睛道:“它受了伤,流了很多血。”她无意识的嘟囔,“且它不是肮脏之物啊……”
肖湛一时无语,正欲说道叶落秋,却见阿奈从外头跑了进来。阿奈堪堪站定,气喘吁吁的,正想开口,肖湛劈头盖脸的骂道:“你怎么不日落西山再回来!你扔只猫扔出了感情?”
阿奈:……
阿奈一头雾水的望向叶落秋,眼神询问少爷这是吃了什么枪药,叶落秋也一脸茫然。
“我这不是怕扔的近,那只猫又回来碍少爷的眼嘛,故而扔的远了些。”他解释着,又道:“对了少爷,方才回来的路上,我瞧见夫人在往这边走,神情有些不太对。”
肖湛听到自己母亲的名字,抬眸看阿奈,“你说我娘来我这?”
阿奈颔首,叶落秋看到肖湛低低的骂了句该死的,对阿奈说,“你先带她回房间。”
阿奈瞄了眼叶落秋,贴近肖湛耳边低声询问,“少爷不打算跟夫人说吗,可大少爷不是已经——”
肖湛不耐烦的打断他的话,“我自有安排。”
既然如此,阿奈不再多言,同叶落秋一道出门。
可才出正室,两人就看到杨氏进了偏院,与他们打了个照面。
第19章 肉炒三丝
这是今天叶落秋第二次被人这样上下打量着,叶落秋颇有种在胭脂坊被张妈妈挂牌卖的错觉。
之前阿奈与她说起杨氏时,叶落秋不明白他为何露出胆怯之色。直到此刻,她站在杨氏面前,叶落秋方才体会到阿奈口中那句“得罪谁都别得罪二夫人”的意思。
杨氏是她见过的妇人中最为美丽端庄的一位,同时也是最为清冷孤傲的一位。眼前的杨氏,让叶落秋无端想起一种名叫五色梅的花。
五色梅颜色艳丽花色多变,初开为黄为粉红,继而变成桔黄桔红,再而变红色。此花艳丽非凡,可因着茎枝上却布满倒钩刺,实属只可远观不可亵玩之花。
叶落秋觉得杨氏像极了五色梅。
尤其当她用审视的眼神在身上逡巡时,简直令人望而生畏。
明明什么都未做,叶落秋却被她打量的头皮微微发麻,阿奈亦如是,低头垂眉,大气都不敢出,便是一向嚣张跋扈,对任何事都不甚在意的肖湛,此刻亦端端正正的在旁坐着。
片刻后,杨氏才将眼神移到肖湛身上,淡淡的开口,“怎么回事?”
肖湛假装没听懂,“娘亲说的是何事?”
杨氏见他装傻,轻微的蹙了蹙眉,同肖湛一样淡漠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盯着肖湛。
空气似乎凝固了半晌,片刻后,肖湛率先败下阵来,他挠挠头,颇为无奈道:“袁雨柔去祖母那告状了?娘,这事真怪不得我。是她大闹我的偏院,还要打我的人,我自是要护着他们的。”
他边说边瞄杨氏,见她脸色微变,嘻嘻笑道:“娘,你说是吧?”
肖湛的嬉皮笑脸并未换来杨氏的和颜悦色,杨氏的手指指向叶落秋,“你的人?你说的是她?”
叶落秋一怔,阿奈屏息。
“不止她,”肖湛忙笑道:“娘不是一直想找个丫鬟服侍我吗,我这不就为了遵循娘的意思,想让娘安心啊。”
这话倒是不假,肖湛这偏院只有三个小厮服侍,虽说这三人打小就跟着肖湛了,可论起照顾人,男人到底比不上女人,故而杨氏一直想给肖湛身边安排个人,也好照顾肖湛起居。
可这贴身丫鬟人选可不能随便,若是选个心思活络点的,肖湛又是个不知轻重缓急的人,谁知道会出点什么事儿。
杨氏是绝对不允许这种事在她眼皮子底下发生。
可谁知肖湛看不上她安排的人,却不知道从哪里寻了个这样的人来。
乍一眼看上去倒是挺乖巧的,只是内里的脾性又怎的知晓,更何况她这相貌生的——
杨氏不由得颦眉,连带着声音都染上些冰冷,“既要丫鬟,为何事先不与我说?”
肖湛笑:“她也是昨日才来的,来不及告诉娘呢。”
肖湛将与肖瀚说的那套说辞又与杨氏说了一番,末了,他嬉皮笑脸的说道:“娘,咱们也不能见死不救吧,您说是不是?”
杨氏不知道肖湛这话中几分真几分假,转头问阿奈:“他说的可是真的?你若有半句假,他日我知晓了定饶不了你。”
闻言,阿奈惊出一身汗,哆哆嗦嗦的看肖湛。肖湛盯着他,眼神的含义不言而喻。
阿奈心里苦不堪言,心道他这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啊。
想归想,阿奈可不敢得罪肖湛,只能唯唯诺诺道:“少爷说的皆是真的。”
倘若真如他们所说那般,倒也是个可怜孩子,至少是正经人家出来的,总比那些出身不三不四的人好些。可到底不知根知底,杨氏仍不放心,她又打量了叶落秋几眼,缓缓开口问道:“叶姑娘家中可还有其他亲人?”
叶落秋张张嘴,肖湛忙道:“娘,她家中没什么人了。”
叶落秋看了肖湛一眼,抿嘴不说话,杨氏倒是笑了,只是这笑里带上几分嘲讽,“你倒是了解的清楚。”她看向叶落秋,“叶姑娘你自己说,你家里可还有其他人?”
静默片刻,叶落秋摇摇头。见状,杨氏不再说话,她思索了会,才又开口,“既然叶姑娘无处可去,便先在肖家住着吧,只是叶姑娘初到肖家人生地不熟的,先去我那待一阵子,正好我屋里的翠儿不在缺个人,红姑也好教教叶姑娘,湛儿你——”
话音未落,肖湛却是急急打断她,“娘,这不太好吧!”
杨氏瞧肖湛,似笑非笑道:“这有什么不好,娘又不会吃了她。”
肖湛拧眉,“她不适合去你那处。”
杨氏眉心跳了下,眸里的不满的愈加浓厚。肖湛越是如此,杨氏更是打定主意要带走叶落秋,她冷声道:“我那处怎么就不合适她了?莫不是你这处的风水特别养人?我瞧也不见得。”
肖湛被杨氏说的哑口无言,她似是不愿再搭理肖湛,而是看着叶落秋,问她:“叶姑娘可愿意去我那?”
叶落秋看看肖湛,再看看杨氏,半晌后,犹豫着颔首。
肖湛眼里的不耐已到极致,叶落秋看在眼里,唯有轻声道:“少爷,我愿意去夫人那——”
肖湛恶狠狠的盯着叶落秋,磨了磨后牙槽,叶落秋心虚的垂下头,假装看不到肖湛凌冽的眼神。
……
杨氏的住处在正院,同大夫袁氏一个院子。她在西厢房,袁氏在东厢房。
因是正院,此间比肖湛那偏院要大上很多,房屋架构也更为复杂。
杨氏将她带到西厢房后,便把她交给了一名三十多岁的妇人。那妇人长的和眉善目,自称红姑,后来叶落秋才知晓红姑是杨氏的贴身丫鬟,跟了她二十余年,连肖湛都对她客客气气的。
红姑安排她住下,往后几日,叶落秋便跟着红姑做事。
叶落秋手脚勤快,无论红姑吩咐什么,她都二话不说的去做。杨氏看在眼里,嘴上不说,心里甚是满意。更不用说红姑,瞧她一个无家可归的小姑娘,长的好,性子又乖,喜欢的不得了。
便是西厢房的那些个丫鬟小厮也喜欢叶落秋,愿意跟她说话。
没过几日,叶落秋就跟西厢房的那些人处的相熟了。期间肖湛来过一两次西厢房,正巧看到叶落秋在同另一名丫鬟在修剪花枝。
两人有说有笑的交谈着,说到什么好笑的事,叶落秋的眼睛笑成一弯月亮。
肖湛看在眼里,磨磨牙,心道:这个小白眼狼过的倒是舒坦。
很快另一名丫鬟看到了肖湛,福福身子叫了声二少爷。叶落秋听到,手一顿,也学着丫鬟的样福身,轻声唤肖湛,“少爷。”
声音却是怯生生的,眼睛也不大敢瞧肖湛。
叶落秋挺怕肖湛的,至于为何怕他,她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肖湛闷闷地嗯了声,直接略过叶落秋,进屋去寻杨氏。这时间杨氏正坐在书案前临摹字帖,见到肖湛甚是意外,她放下笔,听到红姑笑道:“哎呀,少爷怎么来了?”
显然红姑与杨氏一般,对于肖湛的到来感到意外。
红姑忙不迭的给肖湛倒了杯茶,肖湛坐下,酌了口茶,“当然是来看我娘了。”
杨氏不置可否的笑了下,两母子说了会话,肖湛便离开了。肖湛离开后,杨氏继续拿起笔临摹字帖,红姑将肖湛喝过的茶杯收起,听得杨氏问道:“红姑,你觉得阿秋如何?”
“挺不错的,手脚勤快,性子也不错。”
这么说着,门外传来一名少女的笑声。红姑笑道:“小姐你瞧,自打阿秋来后,那几个丫头都高兴的很,她们都很喜欢阿秋。”
杨氏闻言颔首,停下手,偏头望向窗外。
杨氏喜静,红姑只道她不愿再多说,正欲退出去,却听得杨氏轻轻笑了下。红姑不解的看杨氏,只见杨氏的嘴角微微上扬着,红姑难得见她这般开心,便跟着笑:“小姐何事这般开心?”
杨氏抬眸,笑道:“红姑,我似乎找到拿捏湛儿的方法了。”
这笑不过一瞬,杨氏便恢复了清冷的模样,淡淡道,“拿捏得当是福,拿捏不当便是祸。”
第20章 麻辣香锅
老夫人孙氏的寿诞转眼即至。那一日,肖府上下热闹非凡,贺寿之人纷至沓来。
肖氏一族原在京城,算得上大家族。孙氏是故去肖老爷的三房,上头还有两房夫人,诞下六兄四姐,孙氏却只有一儿一女,平日里关系倒也算得上融洽。后来,肖老爷子故去,肖廷枫又因在京受宬王之事牵连,便自请来南阳镇做县令,孙氏自然跟着儿子走。
往后多年,偶有来往并不频繁。
借着此次孙氏大寿,京城的子孙辈来了不少人。
寿诞正宴设在晚间,因着排场较大宾客甚多,府中人手不够,叶落秋也被拉着去帮忙。
迎客倒茶递水,一个上午就跟陀螺似的转来转去,时间转瞬即过。叶落秋忍不住感叹大户人家就是不一样,过个生辰都这般折腾。这若是在他们家,吃碗长寿面便算过过生辰了。
倘若过生辰的是叶寒星叶寒宁,或许还能加几个小菜。轮到叶落秋,往常如何那日就如何,不过叶落秋并不在意生辰这回事,也不愿过。
她的生辰就是她娘的忌日。
孙氏喜听唱戏,女婿袁世成为讨丈母娘的欢心,特特地的从请了晋城最有名的戏班子来肖府搭台献唱。戏台子提前就搭好了,食过午膳,一众女眷亲属磕着瓜子在台下听。
这是叶落秋头一回听戏,甚是好奇,等招待完宾客,她就同其他小丫鬟一道躲在角落里听。
叶落秋不识字,也不懂他们唱的那些文绉绉的词曲,但是她觉得好听。有胆大的小丫鬟偷偷抓了把瓜子,分给她们,叶落秋也抓了些,便这样躲在阴暗一隅,享受着难得的闲暇。
等第二场剧目开场的时候,一个早上没现身的肖湛才慢悠悠的从外头进来。
肖湛选了个偏僻的角落坐下,阿奈立马倒了杯茶递给他,他没接,眼神示意将茶搁案几上,自己则打开折扇摇了摇,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
肖湛一进来,叶落秋就看到了他。怪不得她会将眼神落到肖湛身上,实在是肖湛太过于瞩目,叶落秋看到好几个小姐打他一进门便将眼神凝在他的身上。
她甚至看到有几个还偷偷的咬着耳朵,微微红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