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随便接受别人东西的习惯,赵晚晴推开郭清宁握着奶茶的手,起身要走。
郭清宁拦住她,禁不住说道:“其实你哥还是很关心你的……”
如此说,就是承认她在教室看到她丢赵临盎奶茶的举动了。
赵晚晴气闷,她就疑惑,莫名其妙的,郭清宁怎么忽喇喇地鸡婆起来,原来是为某人叫屈来着。
嗤笑一声,再一次披上战甲,抱胸斜睨她,说道:“就算他关心我,又跟你有什么关系?”需要她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郭清宁的成长环境不若赵晚晴那么肆恣优越,看似自信光鲜,其实很自卑的她,在面对眼前这个犀利冷清的女孩时,总有种理不直气不壮的感觉。
稍显底气不足地嗫嚅道:“是跟我没关系。可是,一家人和和睦睦的不好么?”
“好,当然好,”赵晚晴甜笑,突然面皮一变,寒声道:“可好也与你无关,你操哪门子的心?”
郭清宁错愕,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道:“你明明就不是咄咄逼人的人,为什么要把自己武装得这么咄咄逼人呢?”
赵晚晴假笑,“我自然不是咄咄逼人的人,可对别有用心者,也不需要那么客气就是了。”
郭清宁不自在,别开脸。
观她光景,知道自己猜对了,赵晚晴的心更冷了。哼,不就看上了赵临盎么?除了一张脸能看,他有什么好的?一个一个,都像蜜蜂看到花一样,往他身边蹭。
甜甜地笑道:“我哥一向眼界高,什么都喜欢最好的。你各方面都比纪雪莹优秀,他没道理不喜欢你。不过,”
语锋一转,十分恶劣地笑道:“不过可惜得很,他和纪雪莹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感情深着呢。所以……你没戏!”
真是够了,就因为她有个“好”哥哥,有个“好”妈妈,他们这些天之骄子、天之骄女们,都像臭皮糖一样粘着她。如果她不是赵临盎的妹妹,不是方巧芝的女儿,只怕死在大街上,也没人会多看她一眼吧。
想着,不管因她的话而难堪不自在的郭清宁,赵晚晴缓缓地走了。
生了场气转移注意力后,赵晚晴发现小腹居然不那么疼了。看看腕表,见距上课的时间还长,便也不急着回教室。
小花园里有个人工湖,此时湖岸上的桂花正开,香气扑鼻,芬芳怡人。
赵晚晴站在桂树下闻了会花香,赵临盎找来了。
也是看她行动迟缓,面色憔悴暗黄,不若往日红润有光泽,关心地问:“你还好吧?”
赵晚晴懒得搭理他,才要走,却被他捉住手。
若是以前,她自是可以甩开他的,但现在,在她全身被疼痛折磨得连握双筷子都成问题的现在,没那能耐。
冷言冷语地回他道:“如你所见,四肢都还健在,没有少只胳膊也没多条腿,一切都正常得很。”
她向来这么伶牙俐齿,舌头上像有刺一样,赵临盎也习惯了,淡淡地问:“你究竟要闹到什么时候?”
她闹?赵晚晴发现小腹的疼痛又加剧了,强撑着冷笑,“不要我闹也可以,除非你和纪雪莹彻底了断。”
赵、纪两家平日多有来往,怎么可能彻底了断?
赵临盎想也不想地回答她:“你明知这不可能。”
赵晚晴按着小腹蹲到地上,咬牙切齿地恨道:“你给我滚!”
看她疼成这个样子,赵临盎自是不可能离开,抱起冷汗涔涔面色发白的她,“我带你去看医生。”
赵晚晴嘟囔:“你干脆把我从这上面丢下去算了。”
他们此时正站在湖岸上,下面是冰冷的湖水。深秋水退,清可见底,看起来不深,可旁边的标示牌上写着两米,淹死个把人不成问题。
见她宁死也不去看医生,知道女孩子在那方面的事上多少有些怕羞,赵临盎也不勉强,抱着她坐到湖畔假山旁的草坪上。
“很痛?”手探进她稍显冰凉的小腹,轻轻地帮她按摩。
很快,赵晚晴就觉得腹部好像热起来,没那么痛了。
观她神情渐渐缓和,鬓角不再冒虚汗,像是疼痛得到缓解的样子,赵临盎笑问:“好些了?”
赵晚晴脸一冷,撇嘴:“不要以为这样能改变什么,我还是……”
情知从她嘴里绝吐不出什么好话,赵临盎不给她出口的机会,低首,有样学样地咬在她下唇上。
小腹的疼痛悉数传到唇上,赵晚晴疼得眼冒水珠。
待他放开她,气得骂:“赵临盎,你个死变态,混……”
还没骂完,就又被堵上嘴。
许久,他放开她,精致的眉眼上俱是笑。
恼怒至极的赵晚晴,双手哆哆嗦嗦地套上他的脖子,“我掐死你……”
“我都看到了。”
回到教室,手机上一个未保存的陌生号码,传来这么一条讯息。赵晚晴纳闷,什么意思?谁看到什么了?
脑海不期然地想起和赵临盎在草坪上的一幕,赵晚晴一怔,瞧向郭清宁。
恰巧她也正瞧向她。
二人的视线在空中交会。
赵晚晴率先别开眼,舔了舔还有些疼的唇,怔怔地盯着屏幕上的几个文字出神。
“赵晚晴。”
一声厉吼打断她的沉思。
赵晚晴吃吓,抬头,只见母亲拿着本复习资料书,气势汹汹地由讲台上下来。
纵然自觉和赵临盎没什么,可乍看到母亲向她走近,赵晚晴还是本能地删了那则郭清宁传给她的令人浮想联翩的信息。
“又玩手机?”
瞪着女儿手中的行动电话,方巧芝险些气炸。在家打游戏,在校玩手机,有比她更玩物丧志的么?
高考越来越近,丈夫虽说是重点高校的名教授,也够得着说上话的领导,可到底算是社会名人,就是暗里运作把她送进重点大学。一旦事情败露,现在网络这么发达,堵得住随之而来的悠悠众口么?
为了要不要丢了这张老脸给她走后门的事,他们夫妻这段日子愁得没少掉头发。可瞧瞧她都做得什么好事?预备铃都响了居然还在看手机?
又?乍闻这个字眼,赵晚晴恨不能把手上的电话丢到地上狠踩两脚。
都什么年代了,别人的电话都能当电脑用了,连赵临盎都不知更新换代了多少手机。她呢?也不知他们打哪捡来的淘汰货,除了听电话、发信息,什么都不能做。玩?她也想玩,可它玩得起么?
劈手夺过女儿的老人机扔到地上,方巧芝恨恨地把手中的资料书砸到她脸上,“瞧你干的好事。”
安排他们做复习资料上的习题当课后作业,抽查的其他同学不管对错都写得满满的。唯独她,除了最后结果,什么过程都没有,比书后的参考答案还简略。
她倒是会省事,既然摆明是抄的了,为什么不抄得高明些?人家参考答案不是有解题思路么?她怎么不连着一起抄?
想她懒得连解题过程都不耐烦抄,方巧芝便气不打一处来,推攘着她怒道:“给我站到后面去。”
赵晚晴本就身体不舒服,又被她重重砸了下,拉拉扯扯间,险些没昏过去。
好容易扶住后面同学的课桌稳住身子,忍不住,哭道:“要站也是明天站,今天我不舒服,请假!”
下午的课,她本就是坚持着上的。如今被母亲一搅合,实在坚持不下去了,索性收拾东西,回家休息。
方巧芝拦住她,“不舒服?你有什么不舒服?我是你的班主任,不批准你的信口请假,随便离校。”
“既然不能请假,那我不念了,退学总可以了吧?”
“退学需要经过家长同意,我是你妈,我不同意你退学。”
被她堵住能想到的所有退路,赵晚晴又无力又生气,一把挥掉桌上的东西,大哭:“我妈?你还知道你是我妈?作为一个不合格的母亲,当你随口吐出这个字眼时,都不会觉得脸红……”
“啪”一声,当着所有学生的面,方巧芝重重地甩了女儿一耳光,“给我站到后面去!”
“妈,”母亲和妹妹当着同学此番实在闹得太不堪,赵临盎再做不到无动于衷地旁观,上前拥住摇摇欲坠的赵晚晴,对母亲道:“晚晴是真的不舒服,如果你同意,我想送她回家休息。”
话虽有征询的意思,可他拥着赵晚晴话完即走,并不给母亲说不的机会。
儿子和自己不一心,让方巧芝很不是滋味,沉沉地唤了声,“临盎。”
赵临盎停下,回头,想说什么,终是顾虑到母亲的身份,仅淡淡地说了声,“该上课了。”
“你还好吧?”
回家后,拧了条热毛巾给赵晚晴敷脸,看她了无生气的像个木偶娃娃,赵临盎担心地问。
赵晚晴拿抱枕死死地压着小腹,不言语。
“还痛?”赵临盎皱眉,拿了片止痛药给她,“还是吃点药吧,你这样痛下去也不是办法。”
赵晚晴木木的,没有接。
是药三分毒,止痛药吃多了也不好。看她不想吃,赵临盎也没多劝。想她每逢生理期,胃口就不好,去了厨房,打算熬点粥给她。谁曾想,等他熬好粥,她却不见了。
第26章
赵晚晴不得不承认,她确实不如她的哥哥赵临盎。
刚刚在客厅, 看他在厨房熟练地忙活, 不否认,她又冒酸泡泡了。
他从五六岁就开始自觉地帮母亲分担家务,到现在, 洗衣收拾, 洗碗做饭, 什么家务都难不倒他。
反观她, 从小到大,没洗过一次碗,没晾过一次衣。逢年过节的,更是连最简单的饺子都不会捏。不怪父母偏爱他,他确实比她优秀。
但他为什么要那么优秀呢?他就不能平凡普通一些么?他知不知道就因为他的完美无可挑剔,才让她活得那么累,那么痛苦,那么狼狈。
就在她坐在小区公园的秋千架上黯然伤神时, 赵临盎找到她, 问:“晚晴,出来怎么也不说一声?你知不知道这样很让人担心?”
有什么好担心的呢?她又不是小孩子了。说来讽刺, 当她还是个小孩子,最需要人关心的时候,没有人关心她,没有人在意她的感受。现在呢,就算关心她, 她也不稀罕了。
赵晚晴心里难受,朝赵临盎呛声:“你可不可以不要管我?你小时候不是从来都不管我么?”
想当初,她在这里和别的小朋友争执,他是怎么对她的呢?那么嫌弃,那么厌恶,虽然已过去多年,他当时也只是个不懂事的小孩子,可一想起他那时的神情,赵晚晴就控制不住地心里难受。
对赵临盎道:“其实你不用这么委屈自己迁就我的。”
她的性子如何,赵晚晴自己比谁都清楚,他现在对她好,无非是可怜她罢了。她记得他是在得知母亲给她做亲子鉴定时,才渐渐转变对她的态度的。
母亲讨厌她讨厌到恨不能她不是她的孩子。他知道此事,一定觉得她很可怜,所以才想着对她好一点吧。
赵临盎也想起昔日发生在秋千架上的事,沉默了会,道:“如果我说,不是委屈,不是迁就,是心甘情愿的呢?”
他以为她会相信他?赵晚晴从秋千架上下来,边往回走,边道:“就算如此,那我也只能说,把你的这些心甘情愿,用在你的雪莹姊身上,比浪费在我这里更有意义。”
反正她是不会原谅他当日对她做的那些事的。
赵临盎道:“你为什么总要把我和雪莹扯在一起呢?”
接二连三地被贴上纪雪莹的标签,赵临盎不淡定了,“是,她很聪明,很漂亮,很懂事,可谁规定,我一定要喜欢这么一个各方面都很优秀的女生?大家从小一起玩到大,我待她亲近些、与众不同些,这也是人之常情,有什么问题么?”
停了停,又道:“我自认对她不及你的一半,我更关心在乎的是谁,你不知道?”
猛地顿住前行的脚步,赵晚晴横得仿佛刚从山上下来的土匪,说道:“我不知道。她现在不在这里,你自是说什么都可以了。如果她在,你看她看得眼睛都直了,又不知要说什么了。”
他什么时候看纪雪莹看得眼睛都直了?在她眼里,他就是那种见了漂亮女生,就手软、脚软、心软、脑软的没出息色胚?
赵临盎也恼了,“你一定要这么不可理喻?”
她不可理喻?赵晚晴肺都要气炸了。无赖本性上来,撒泼:“我就这么不可理喻,你别理我啊。”
赵临盎深呼吸,转眼瞧向别处,为自己随随便便就被她撩拨起脾气气馁。
就在二人各自生着闷气,沉默无言时,一个装扮非主流的小青年,踩着个四轮轮滑鞋朝他们横冲直撞而来。
乍然瞧见这个,赵临盎一惊,伸手欲拉立在道中央的赵晚晴。
孰料赵晚晴也看到了,本能地出手推他。
结果担心对方受伤的二人均未躲过厄运,双双倒在路两旁。
像是故意撞人找乐子似的,那小青年见二人摔倒,并不停下,吹了声口哨,比了个V字形手势,嗷嗷怪叫着滑走了。
瞪着他欢快离去的背影,赵晚晴恨得咬牙。艰难地从地上起来,来到赵临盎身边,“你没事吧?”
赵临盎痛苦地揉着手腕,“我的手好像又断了。”
其实溜冰小青年是正对着赵晚晴撞上去的,赵临盎只是被巨大的冲击力波及,按理不应有太大的伤害。但因有童年的阴影,听他那么说,赵晚晴立马就信了。
想着又害他受伤,六神无主地差点哭出来,“对不起……”
瞧她一脸的后悔,害怕,担心,赵临盎用另一只手握拳,掩嘴轻咳了咳。
赵晚晴终于察觉到不对劲,“你骗我!”
再忍不住,赵临盎笑出来,捉住她要打他的手,“既这么关心我,为什么还要气我?”
“谁关心你了?”赵晚晴羞恼,“我是怕你死不了拖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