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临盎无视她的满脸意见,平静地道:“你要这样想,爸妈都有事忙,我又做什么都不方便,难道你就放心,我一个人这样在家里?”
直直地望着他打着石膏的右臂一会儿,赵晚晴的气焰灭了几分,小媳妇的好商量道:“我可不可以出去一会儿?”
“去看郝天意?”
赵晚晴沉默。
沉默即是默认,赵临盎问:“你喜欢他?”
赵晚晴道:“我一直都很喜欢他啊。”
脱口而出的答案让赵临盎不适,不高兴地道:“赵晚晴,我怎么受的伤,我想你比谁都清楚。如果你是个有担当的,我希望在我还没完全恢复前,除了学校,你哪都不要去。”
赵晚晴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听他这么说,脾气登时上来了。倒竖着眉,耍狠道:“你不用一直提醒我。一人做事不用两个人当,你既然是为我受的伤,那从现在起,你的一切我都包办了。只是等你伤好以后,我们立即划清界限,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从此井水不犯河水,你休想我再理你。”
连井水不犯河水都出来了,赵临盎气极反笑,冷道:“好,既然你这么有担当,那我现在想出去走走,过来扶我吧。”
既然她这么有骨气,那他成全她,看他怎么使唤她!
第15章
赵晚晴从没像今天这样,为自己有个英明神武的父亲骄傲。
仰头望着自家住的单元楼,她庆幸当初父亲买房的时候买的是四楼,而不是十楼、二十楼,不然将明显不合作的某人从楼上弄下来,她不累死才怪。抹下鬓上的汗珠,搀着赵临盎去公园。刚在小湖边坐下,便听他使唤她去买奶茶。
豪言壮语已许下,赵晚晴乖乖地去了。十分钟后,两手空空地回来了,问赵临盎:“你带钱了么?”
莽莽撞撞地赶到奶茶店,才发现没带钱,只得又折回来。
赵临盎身上是有些零钱的,可因还在气头上,故意冷漠地说没有,还有意一脸嫌弃地催她快点。
赵晚晴只得快跑回家。拿钱买了奶茶,才递给他,就听他酷酷地退货道:“热的。”
赵晚晴咬牙切齿地重买去了。
半晌后,拿回一杯热的给他。还没来得及坐下,就见他浅尝一口,一字都不肯多说地爽快退货道:“香芋味的。”
又不是小女生,娘娘腔,喝什么香芋味的奶茶?情知他是故意刁难她,赵晚晴恨恨地瞪他一眼,又去重买去了。
“给!”
天杀的,她居然还活着。
满身大汗地跑回来,将热的香芋味的奶茶递给赵临盎,赵晚晴很大动作地在他旁边坐下,随手抓过一杯奶茶,一口气就是大半杯奶茶进去。
然某人好像没察觉到她的冲天火气,还嚷嚷说:“太烫……”
吸吮的动作顿时停止,她小鼻子小眼地扫向他。她发誓,他要是再敢退货给她,她一定什么都不管了,直接踹死他。
看见她小鼻子小眼的计较模样,赵临盎终于忍不住笑了,接着故意停顿的话道:“不过还能将就……”
赵晚晴后悔了,她实在不该和赵临盎赌气的,他大少爷根本拿她当小丫环使唤。
“牛奶。”
瞧,他又开始使唤她了。
噔噔地跑到冰箱前拿了盒牛奶给他,她不断地催眠自己就当是他的女佣算了。然刚从冰箱拿出的牛奶他嫌冰,加热之后又嫌烫,面对如此挑剔龟毛的他,她实在忍不住暗暗磨牙,恨不能直接咬死他算了。
自己许下的壮言,跪着也要兑现。为了不让他小看她,她认命地将热牛奶冷到适宜的温度,像伺候皇帝一样,重新递到他面前。
“现在可以了吧?”
赵临盎接过牛奶喝了口,温度不冷不热刚刚好。趁着喝牛奶的工夫,不露痕迹地打量她。那神情,像是在评估她究竟有多耐操。
终于,喝完牛奶放下杯子,不紧不慢地道:“我要洗澡了,帮我脱衣服吧。”
“什么?”
这个也要她做?他究竟拿她当什么?他们可是兄妹,他就不怕被她看光了?
赵临盎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道:“这些都是之前妈要做的。现在既然你包办了一切,自然由你来做了,有什么问题么?”
不慌不忙地推开椅子站起身,他无所谓地道:“当然,如果你做不来,就请收回之前的豪言壮语。现在放弃,没人会笑话你的。”
哼,不就脱衣服么?屁大点事,他以为难得了她?赵晚晴龇牙,狠道:“我现在做得好好的,正渐入佳境,进入状态,为什么要放弃?”
说着话,上去就要脱他的裤子。
赵临盎吃吓,用没受伤的手捉住她,“你干嘛?”
赵晚晴莫名,“不是你要我帮你脱衣服么?”她就只帮他脱衣服啊,又没干别的,他急什么?
赵临盎道:“我是要你帮我脱衣服,可你只要脱去上面的就行了,谁要你动……”
谁要她动他下面了?他们虽是亲兄妹,可也是男女生啊。
赵晚晴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脸红了,恼羞成怒道:“你怎么不说清楚?”
这还要说清楚么?这不是是个人都知道的事么?
赵临盎洗了澡,又让赵晚晴帮他换药。
赵晚晴帮他换了药,看到了自己的睡觉时间,打个呵欠,问他道:“我可以睡了吧?”
赵临盎睨她一眼,“你睡了谁来关灯?”
“这个也要我做?”他是残废当上瘾了是吧?
然赵临盎的一句话,堵得她再说不出任何质疑的话来。
赵临盎道:“你不是包办一切么?”
赵晚晴认命地在他床头坐下,无心欣赏他在灯光的映衬下,显得更加迷人好看的俊颜,怨气满满地问:“你要什么时候睡?”
赵临盎头也没抬地回她道:“困了自然就睡了……”
眼看到了睡觉时间,赵临盎合上书,才要让赵晚晴倒杯水给他。转头只见端坐床头的赵晚晴,早不知什么时候滑进被褥里睡着了。
“果然不能指望。”他既无奈,又好笑,自言自语道。
翌日清晨,叮叮叮的闹铃声打破房间的宁静。
这是什么声音?从不需要闹铃的赵晚晴拿被子捣住耳朵,继续睡。
可被骨折影响睡眠的赵临盎就没那么好命了,昨夜赵晚晴在他的床上睡着了,他便也没喊醒她,任她在他的房间睡了一夜,此刻推她道:“晚晴,把闹钟关了。”
赵晚晴嗯哼一声,不为所动地缩进被窝里继续睡。
赵临盎无奈,只好压上她的身子,自己去关闹钟。但因他的一只胳膊骨折,简单的动作在他做来,却甚是吃力,压上赵晚晴的身子好一会才摸到闹钟。
睡梦中的赵晚晴被压得不舒服了,本能地翻身。只听咔嚓一声,接着是一阵令人听了会忍不住头皮发麻的抽气声。
赵晚晴被闹醒了,甫睁开眼睛,就见赵临盎压在她的身上,俊脸扭曲,额头上满是薄汗,“你怎么了?”就要坐起身。
又是一阵抽气声,赵临盎的俊脸更加扭曲,按住她乱动的身子,一向平静的语音控制不住地发颤道:“我的胳膊好像又断了……”
“我看她就是个吃白饭的。”
从医院出来,想着儿子又因女儿遭了一场罪,方巧芝就止不住心疼,揽着胳膊已被重新复位固定的儿子,边往停车场的方向去,边跟丈夫、儿子抱怨。
赵临盎道:“不关晚晴的事,是我自己不小心。”
方巧芝道:“你不用替她说好话,她是个什么样的孩子我还不知道?真不知她是怎么长的?别人一天三顿饭,她也一天三顿饭,别人长的是脑子,她长的是什么?脾气是一年比一年大了,人却一年比一年蠢。除了撒泼使横,瞧她还会做什么?”
“够了,孩子也不是故意的。”大清早的发生这种事,赵冠心理也不好受,打住妻子的抱怨,回脸对抱着书包垂头沉默,一路尾随他们的女儿道:“晚晴,时候不早了,该上课了,我们先送你去学校吧。”
赵临盎受伤后请了病假,不用去学校。
赵晚晴头也不抬地拒绝父亲,“不用了。”大步越过他们,冷漠道:“我自己会走。”
第16章
不管赵晚晴对赵临盎的成见多大,好歹是她的哥哥,如果可以,她也不想弄断他的胳膊。
横遭母亲那般恶意的数落,赵晚晴心里既委屈又难过。出了医院,也无心去上学,等父母的车开走后,又拐进医院,去了郝天意的病房,抓着郝天意没有打点滴的手,哭道:“天意,求求你,快好起来吧,快好起来吧……”
从小到大,周围的人没有不嫌她的。只有郝天意,从没嫌过她笨,从没嫌过她丑,从没嫌过她莽撞,他是唯一自始至终都对她好的人。
可现在这个对她好的人躺在病床上,再不能分担她的委屈,她的痛苦,她的难过,赵晚晴伤心,大哭道:“我就只剩下你了,我就只剩下你了……”
郝父有事出去了,郝天意才吃了早饭,生病后时感疲倦的他朦朦胧胧的正要睡,赵晚晴的哭声惊到了他,睁开眼睛就见赵晚晴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得好不伤心。
“晚晴,你怎么了?”他惊讶地问。
赵晚晴不说话,只是哭,一直哭。后来经不住他再三询问,紧紧地握着他的手,重复道:“天意,你快好起来吧,快好起来吧,我就只有你了,我就只有你了……”
说完,不顾郝天意的呼唤,冲出病房,跑进医生办公室,对郝天意的主治大夫说:“医生伯伯,求求你给天意做手术好不好?求求你了。”
郝天意的主治医生刚查完房,正在办公室开小会,讨论住院病人的病情和治疗方案。
看她进来,暂停了讨论,拉着情绪失控的她,纳闷地问:“怎么了,小同学?”
赵晚晴哭道:“我希望他好起来……快好起来……”
原来是为这个,郝天意的主治医生松口气,接过同事递过的面纸,抽了张给她拭脸道:“你同学的生命体征已趋于稳定,如果要求手术的话,等你再大一点,医生伯伯可以安排的。只是你爸妈同意你捐肾给同学么?”
听提到父母,赵晚晴立马蔫了,耷拉下脑袋,期期艾艾地道:“我、我、我没有爸爸妈妈……我、我、我是个孤儿,郝天意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一定要救他。求你了医生伯伯,让我救他吧。”
这么有爱心的小朋友竟是个孤儿,郝天意的主治医生惋惜。想她年纪小,才要给她普及些活体器官捐赠方面的有关规定。
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忽然插进来招呼道:“老同学,心内科那边怎么说,有床位么?”
乍闻那道再熟悉不过的声音,赵晚晴一震,头也没敢抬,熟透的麦穗一般更低地垂下去,恨不能塞进肚子里。
郝天意的主治大夫看同学来了,忙站起身笑道:“正要打电话告诉你呢,已经跟他们说了,今天就有一张床位腾出来,你现在就可以带着伯父过去了。”
“真的?”
来人似是很高兴,拍着同学的胳膊,爽朗地大笑道:“太谢谢你了。你不知道,现在住院太难了,特别是像你们这样的大医院……”
突然瞟到整个人恨不能缩到地缝中的赵晚晴,惊怪地咦了声,问赵晚晴道:“晚晴,你怎么在这呢?”
赵晚晴难过得快要哭了,怯懦地抬起头,不知怎么回答他,只哭丧着小脸招呼道:“纪伯伯好。”
来人正是纪雪莹的父亲,赵冠的同事,为有心血管疾病的老岳父张罗住院事宜的纪仕诚。
纪仕诚不明赵晚晴见到他如何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抬眼朝墙上的挂钟瞄了瞄,说道:“这个时候你应该在学校吧?怎么不去上课呢?”
郝天意的主治大夫看他们互动熟稔,奇怪地问:“你们认识?”
纪仕诚笑对他道:“她就是赵教授的千金。”
“赵教授?”
以为他不记得了,纪仕诚提醒道:“我同事,就是前些日子大家一起吃饭,那个写过几本畅销书的赵大才子。”
郝天意的主治大夫神色古怪地重新打量了打量赵晚晴,笑对同学道:“我记得他的……”
“瞧,孤儿回来了。”
要说现代什么传得最快,那莫过于消息了。方巧芝上午就从丈夫那里得知,女儿对外声称是孤儿的消息,如果不是下午还有课,她真想冲到她的学校,敲开她的脑袋瓜子,看她比正常人到底少长了什么。
孤儿?亏她掰得出来。她想都不用想,她和丈夫现在铁定成了亲朋好友圈的笑柄。真是的,她招谁惹谁了,生出这么一个不上道的孩子?
父母不同意她捐肾给郝天意,从早上在医院碰到纪仕诚,赵晚晴便预料到他们听说此事后会有的反应。也打定主意,不管他们如何阻挠,都绝不改变捐肾给郝天意的决心。
然回家后,真正面对他们摆出的三堂会审的架势时,仍止不住心底发憷。进门后,呆呆地立在玄关处,半天没有反应。
“晚晴,过来!”
再没有以往的包容、纵容,赵冠难得的摆起脸,十足的严父派头,颇具威慑力地朝女儿喊了声。
赵晚晴抓紧书包的肩带,一步一步挪到坐在沙发上的父亲跟前,细弱却不失倔强地道:“你们不用劝我了,郝天意是我的朋友,我说什么都要救他的。”
赵冠强悍的父亲气势上来,严肃道:“我们不会劝你,我们只是告诉你,我和你妈现在、未来,都不会同意你的决定。只要我们不同意,我想没有哪个医生,敢给你做这种手术。”
赵晚晴抗议道:“你们怎么可以这样?他是我的朋友,我只是希望他活下去,这有什么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