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出墙——药渣
时间:2019-08-26 08:34:57

  沈惟铮本目不斜视,直到叔父开口,他才看向旁边那个就差躲在四婶身影里的娇小人影。
  是真的瘦小,站到他面前堪堪才及胸口处,月光下,小姑娘脸庞稚-嫩青涩,有种惹人怜惜的娇弱感。
  只不过,同这副外表不同的,是她格外沉稳坚定的眼神。
  “大公子。”对上他的视线,她一边见礼,一边用清凌凌的声音唤了他一声。
  她没叫亲近的表哥,只随林氏那般叫了声大公子,倒让沈惟铮愣了下。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这小姑娘的眼神里写满了疏远与抗拒,更甚者,还有淡淡的不喜?
  天生一双识人利眼的沈惟铮,将那点疑惑压进心底,回了一句,“晚晚表妹。”
  他愿意给四叔面子,但若人家不乐意,他也不勉强,毕竟他要忙的事太多,还真顾不上一个所谓的远房表妹的喜恶。
  ***
  沈惟铮在这边呆了盏茶功夫就又很快离开,毕竟他此行是为公务,只是临时抽空来见一下亲人,接下来还有重要差事要办。
  本该惊心动魄的这个晚上,最后颇有些虎头蛇尾的感觉,夜色渐渐深沉,众人分开各自安睡。
  临睡前,因为心绪不定,姚青多写了几页佛经,等一颗心彻底静下来时,她才上了床榻。
  这晚,她做了一个梦,或者也不能说是梦,而是曾经的回忆。
  当年,她被姨母带着一路入京,进了宣平侯府,侯府里本该等着一行人拜见的老夫人却临时带着家里的女眷去了明水寺进香。
  当时她虽然不清楚内情,却也知道这番作为有失体统,等在侯府里住的日子久了,才渐渐明白这家人是个什么情况。
  宣平侯府沈家的情况在帝京里是独一份的特殊,虽然侯府只有一处,然而家里却有两个侯爵的爵位,除去宣平侯这个祖上传下来的,还有沈惟铮身上帝王多年前赐下来给长房的明英侯这个爵位。
  当今刚刚登基之时,西戎犯边,大军压境,边关危急,是老宣平侯带着长子血战不退,靡战两年之久,最后打败西戎小王子,让西戎元气大伤,再不敢轻言战事,一举奠定国朝胜局,也为边境拿下了几十年的安稳太平。
  老宣平侯军功卓著,其长子沈钊更是天纵英才,屡立战功,深受帝王信重宠爱,只可惜,天才易折,同西戎最后一场血战中,沈钊被西戎人费尽心机几经周折埋伏,最后落得一个万箭穿心的下场,连带着老宣平侯也深受重创,大军回京途中伤重不治而亡。
  噩耗传来,帝王痛心震怒,有感于沈家功劳,他给予了重赏的同时,也追封沈钊为明英侯,以慰英雄在天之灵。
  若是事情到此为止,沈家只会是一个被帝王信重宠爱的武将勋贵之家,但偏偏当年老宣平侯夫人去宫里求了旨意,想让家中的儿子兼祧,为长子传承香火。
  不得不说,老宣平侯夫人此举着实让人大跌眼镜,京里京外都沸沸扬扬。
  到最后,帝王允了她所请,由沈家的嫡次子兼祧,又再娶一位妻子陆氏,传承长房香火,生下了沈惟铮,接任明英侯这个爵位,所以,一门两侯爵的沈家,也算是帝京中市井八卦的一景。
  说是两个爵位,但沈家人却都住在宣平侯府,且因着家中老侯爷和沈钊的离世,没了顶梁立柱的,圣心盛宠逐渐不如以往,不免让人唏嘘。
  知道这段前情的时候,姚青终于明白为何沈惟铮同侯府里其他人总有种格格不入的感觉了,对待二房的态度也那么诡异。
  且宣平侯府里,嫌隙龌龊不少,比如老宣平侯夫人是不受宠爱的原配,若非生了个好儿子,在府里早就无立锥之地,老侯爷宠爱妾室与庶子,家里闹得很是不太平。
  在丈夫与长子离世之后,老夫人态度强硬的掌控了侯府,毕竟,她次子承袭宣平侯爵位,还即将有个孙子承袭明英侯爵位,底气不是一般的足,正因为如此,她行-事任性强势,无所顾忌,家里闹的是乌烟瘴气。
  长房同二房之间有嫌隙,三房老侯爷的真爱姨娘被老夫人所恶,夹着尾巴做人,四房是不被她看在眼里的隐形人,府里那些老侯爷的妾室病的病,死的死,去庙里的去庙里,反正在姚青看来,沈家这门第,说是高门大户的勋贵,其实和污浊泥潭也无异了。
  活在这样的家里,得时时警醒着,因为这家里最重要的两位女主人,掌家的宗妇,一个两个都是好搅风搅雨的德性,时不时就要闹出些幺蛾子来。
  无论是阴沉刻薄的老夫人,还是二房用心狠毒的丁氏,都是大大的麻烦,至于难缠的小姑子,更是几次让姚青苦不堪言。
  嫁给沈惟铮,没怎么享福,反而背负了许多恶名,多了一大票敌人,这对于当年只想找个小门小户过安生日子的姚青而言,实打实的辛苦。
  梦里,她看到了许多陈旧的记忆,有被老夫人为难的,有同丁氏斗法的,还有那两个难缠的小姑子,虽说最后她到底扬眉吐气,但多年来个中心酸,当真是只有自己清楚。
  真是连想和回忆都不愿,太没意思了。
  记忆一页页翻过去,姚青看到了当年自己同沈惟铮的初见。
  那天,侯府里的主子是一个都不在,她同表姐休整好去花园散心时,迎面遇见了临时回府的沈惟铮。
  当年青涩稚-嫩的她多忐忑啊,本想恭恭敬敬的叫上一声大公子,谁知道一紧张顺嘴叫成了表哥,旁边表姐安慰她说不碍事,说大家都是一家人,还说沈惟铮面冷心热,是个不错的兄长。
  这些安慰她一句都没听进去,因为对表姐来说不错的兄长,看在姚青眼里,却是一张脸写满了冷漠与高傲。
  尤其是听到她那句叫错的“表哥”时,沈惟铮的眼神与表情她到现在都记得清楚。
  沈惟铮那双眼睛里映出的她,是一个妄图借机攀龙附凤谄媚讨好主人的所谓远房表妹,是一个招人厌烦上门打秋风的穷亲戚。
  大抵是因为初见如此,后来两人之间才一直互有心结。
  即便他救了她,心里或许还是像初见那样看轻她,觉得她如流言所说是心机深沉蓄意落水勾-引他,而姚青也在他一次又一次的提醒里,始终记得自己身份卑微寄人篱下的曾经。
  就算他们成了亲,成为了彼此关系最亲密的人,对姚青而言,她对沈惟铮,始终心有芥蒂。
  他是她的丈夫,是她孩子的父亲,但她对他,从来不敢有太多期望与奢求,因为她不清楚沈惟铮这个人,什么时候又会突然捅她一刀,告诫她明了自己的地位,谨记自己的本分。
  说实话,那仅有的几次教训太深刻也太痛了,她不敢尝,更不想尝。
  一夜过去,做了场长梦的姚青慢慢睁开眼,恍惚间不知身在何处。
  看着帐顶的藤蔓花纹,她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昨天,她应当是叫了沈惟铮一声“大公子”吧?
  眨了眨犹自酸涩的眼睛,姚青慢慢回想起昨夜的一切,倏忽间,彻底安下心来。
  还好,这次她没叫错。
 
 
第7章 
  经过水匪这段波折之后,他们接下来的行程一帆风顺。
  因着在通州码头补充船上物资,需要暂时停靠半天,因此姚青很是痛快的答应了表姐邀她出门逛街的提议,毕竟在船上待久了,踩不到陆地总是难受的。
  沈奕自告奋勇的做了两人的护花使者,带着两个家将一同下了船。
  通州不愧是运河旁的知名城市,码头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到处可见各色官船与商船,忙碌极了。
  几人避开匆忙行走的人群,雇了辆马车去往城里。
  城里和码头一样的热闹,酒家商铺林立,沈蕾带着小表妹就去往卖胭脂水粉和金银首饰的街道,差点被琳琅盲目的商品晃花了眼。
  平日里性情再稳重,到底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看到诸多心头好,沈蕾左右为难,哪个都想要,哪个都喜欢,却不好随意乱买。
  侯府里,老夫人掌管中馈,她一心宠爱二房,对四房并不怎么重视,若非一家人在西北时折腾了些小生意,单靠俸禄和侯府的月例可活不滋润。
  姚青看着自家表姐满脸犹豫的模样,略有些心疼,也就是她现在不方便做什么,不然早就拿着银票任人买买买了。
  沈奕说是要给两人做护花使者,但逛到一半就被其他事情吸引了心神,这会儿带着小厮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只剩姐妹两人站在胭脂店中选东西。
  “哪儿来的乡巴佬,买不起就让开,在这里挑挑拣拣的也不嫌碍事。”
  姚青正给自家表姐参谋胭脂种类的选择,谁知道后面突然冒出一个尖细的女声,语气蛮横刻薄,话里话外尽是鄙夷不屑。
  说实话,姚青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对方是在说她们,沈蕾同样怔住,显然两人都很意外。
  转过身,她们这才看到说话的女孩子,衣裳首饰确实够富贵,但满眼的黄金宝石美玉,像是把所有的好东西都给穿戴到了身上,看得人眼花。
  这人如此失礼,沈蕾却懒得计较,毕竟是外面,贸然招惹是非不好收场,她行-事素来有分寸,远不到为了一时之气就同人起纠纷的地步。
  她放下手中的胭脂盒,带着小表妹往旁边移了移,选择了息事宁人。
  姚青虽不快,却也随了表姐心意,不同人计较,那人见她们避开,轻哼一声,同掌柜道,“新出的胭脂全都帮我包起来,每样要三份,包好了送去城西孟府。”
  身边多了个不讨喜的人,沈蕾就想早些买完带着表妹离开,谁知道门口沈奕那兴高采烈的大嗓门突然响起,“姐姐,表妹,你们看我遇到了谁?”
  他身边跟着两个姿容气度出类拔萃的少年,快步跑过来,笑得牙不见眼,“没想到这么巧,会遇到大哥和渊哥,我就带他们过来啦。”
  那两人不是沈惟铮和唐渊是谁?
  沈蕾也是惊喜,唐渊自小同沈惟铮一起长大,来往侯府的次数挺多,和四房两个孩子关系也不错,这会儿时隔多年再次遇到,当真算得上是一场惊喜。
  姚青看着两个突然出现且吸引了大一票视线的少年,有些牙疼,沈惟铮照旧高冷寡言,唐渊则摇着他那把金边折扇卖弄风骚,两人一冷一热,一静一动,很是相得益彰。
  “堂-妹,好久不见啊。”唐渊笑眯眯道,“好不容易回京,想要好东西还是回京里去买比较好,通州这小地方能有什么好货色。”
  他看着两人手边选好的胭脂,用扇子拨了拨,有些嫌弃,“就这种胭脂,用了也是伤脸,我那里有前阵子娘娘赏下来的,等回京了送你们,这些就算了。”
  从自家长辈那边论,唐渊同宣平侯府是有亲的,所以即便血缘关系比较远,为了以示亲近,他自小就是叫沈蕾他们堂-妹的。
  他这番话一出口,倒让刚才那个女孩子气得红了脸,但碍于有两个俊俏公子在旁边,只得恨恨的跺了下脚,吃了这个闷亏,不过,人却是舍不得离开,眼珠子黏在旁边沉默不语的沈惟铮身上,一刻不移。
  姚青作为最没存在感的那个人,只看着唐渊促狭,她太清楚这人的脾气了,反正他兴风作浪的时候她见得多了,再怎么都不足为奇。
  然而,这份笃定下一刻就被对方活生生打脸。
  因为,唐渊朝她开口了,“这就是咱们家里新来的小表妹?看起来好乖啊。”
  他居高临下,笑眯眯的摸着姚青的头,像是诱哄小可怜一样,满脸怜爱的道,“小表妹这也太瘦了,模样看着让人心疼,等回京了渊哥哥送你好东西,保证你以后长得又高又壮。”
  姚青面无表情感受着落在脑袋上的手,一时间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
  调-戏她就算了,还又高又壮?亏他想得出来。
  于是,她默默的看了唐渊一眼,啪一下拍开了这人的手,用力得空气中都是那声脆响余音。
  唐渊摸着被拍红的手背,神情委屈,“小表妹对我好凶啊,难道你不喜欢我这个哥哥?”
  沈蕾在一旁看得好笑,“表妹认识你是谁?还哥哥,真是大言不惭,表妹性子腼腆,你别招她。”
  “真是小气,一个表妹都舍不得。”唐渊气哼哼的,“等着看,小表妹以后准跟我关系最好!”
  没可能,这个绝对没可能,姚青敢拍着胸口证明,毕竟上辈子都摆在那里了。
  她是喜欢看唐渊折腾人,但绝对不包括折腾自己。
  几人一边往外走,一边三言两句的说着闲话,比起沈奕和唐渊的活跃,沈惟铮就沉默多了,忠诚的护卫一样守在几人身边,除非被特意问到,才应上一两声,否则全程无话。
  姚青有注意到他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有股隐隐的探寻感,和上次见面时截然不同。
  不过,她这会儿已经顾不上沈惟铮了,因为唐渊这个麻烦精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要扯上她,一路上嘴巴就没停过。
  “表妹喜不喜欢这个?喜欢我送你啊。”
  “什么?不喜欢?不喜欢那就算了,我们再看其他的。”
  “这个也不中意?唉,小表妹真是好挑剔好难讨好啊!”
  “你真的觉得这个簪子不漂亮?但我觉得很适合你哎,不要真是太可惜了。”
  ……
  姚青对唐渊的青睐当真是不胜其扰,上辈子虽说他也喜欢作弄她,但远远没有现在这么丧心病狂!
  难道她的重生还附带有这等奇怪效果?
  她一句接一句的“不要”、“不喜欢”、“拒绝”说下来,嘴巴都干得要命,但看唐渊,似乎还有无限精力能再来一遭。
  最后,她实在是苦不堪言,在表姐笑吟吟的模样中举手投降,“表姐,我还是先回船上去吧,你们继续逛,不用管我。”
  沈蕾也是觉得表妹性子太稳了,稳得不像个十二岁的小姑娘,想着她家里那摊子事,不愿她小小年纪就如此老成,因此乐得见唐渊同她玩闹,毕竟,唐渊向来最擅长哄姑娘,让他逗逗表妹也好。
  不过,过犹不及,如今见表妹实在烦恼,她出声制止了唐渊,对姚青道,“难得咱们一起出门,多逛一会儿,就当是陪表姐了,不然你若是离开,只剩我一个陪着他们三个,形单影只的多没意思。”
  看着表姐眼中的期待,姚青犹豫了下,决定还是纵着她好了。
  其实只要唐渊不来烦她,逛再久她都无所谓。
  于是,接下来的路程里,她只恨不得离唐渊十万八丈远,他多同她说一句话,她就苦了脸,从身到心写满了对这位不请自来的自来熟所谓表哥的抗拒。
  唐渊乐得直笑,扇子也不玩了,仗着身高腿长时不时呼噜一把姚青的头,“小表妹真逗,笑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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