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你还没有完全脱离嫌疑,希望你不要再轻举妄动。
“千寒大人请留步。”沈葭见千寒要走,就喊了声,追到门口,“太子殿下他目前还不会有事。”
千寒只当她在胡言乱语,没有回头。
几名看守的侍卫齐齐拔出刀剑,横在她身前,阻挡了她的脚步。
沈葭急着说道:“千寒大人,我从小身子弱,府里的大夫进进出出换了好几批。所以,我也懂得一些医理。你让我帮殿下看看,或许我有办法让他醒过来。”
在原著的描述中,太子当年对阵敌国大军,落入深渊后,是中了一种世间奇毒。这种毒不会立即使人丧命,而是会慢慢地影响人的肺部功能,损耗人的精力。每每毒发时,他会感到气短胸闷,经历冰火两重天的折磨,热的时候,犹如在火海中行走,冷的时候,则像是坠入零下数十度的冰窖。
据她所知,太子从伽蓝寺回去后,还会有一段回光返照的日子。等他登上帝位后,才是奇毒彻底爆发的时间。
所以,太子如今的昏迷状态,应该是另有原因。
千寒自然不会相信一个弱质女流有起死回生的能力,依然没有留步。
眼见着千寒就要走远,沈葭在心思急转间,双眸一亮,想到一个可能。
“炭!”她扬声道:“千寒大人,你回去将太子殿下屋里的炭火和暖炉全部撤掉,然后,再将窗户打开。等过个一夜,你就可以让御医看看,殿下的脉象会不会平稳些。”
千寒的步子一顿,身形明显僵住。
程御医听到后,转过来,驳道:“沈大小姐,殿下自从得病后,尤为畏寒,若是按照你说的,殿下怕是去的更快。”
沈葭反驳道:“殿下是肺部受到影响。即使如此,那应该需要更注重通风。可那禅房里的温度过高,容易让殿下呼吸不畅。”
自打她先前过去太子的禅房时,就感觉不太对劲。
但那个时候,太子让人将净安师太的手指扔酒里,并逼她喝酒的做法,给她留下了心理阴影,她也就没想那么多。
程御医摇摇头,微微叹息:“老夫为殿下看诊多年,虽知道殿下有咯血之症,但这并不是病症的主因。我知道沈大小姐急于摆脱嫌疑,但是,为了殿下的身体着想,还希望沈大小姐不要误导其他人,以免害了殿下。”
沈葭的秀眉揉成一团,再喊了一句:“程御医,我现在跟你说不清楚。你若是真为殿下身体着想的话,一定要记得听我的。”
奇毒之所以为奇毒,就是能产生其它假象,干扰寻常大夫的判断。
程御医欲要再驳斥,千寒则示意他不用多说。
“谢沈大小姐的好意。”千寒背着身说道,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得进去。
随即,他们的身影就消失在茫茫大雪和无尽的夜色里。
“小姐,外头冷,我们回屋子里去吧。”张嬷嬷从屋里出来,扯过沈葭冰凉的手。
“好。”沈葭的明眸转动,听话地跟张嬷嬷进屋。
只不过,她进屋后,没有立马休息,而是跑到床前,蹲了下去。
沈葭从床底下翻出一个檀木匣子。匣子被打开后,一本有些陈旧的医书和一个小布袋映入她的眼帘。
医书的封面上,有三个楷体字:金针术。
解开布袋,就开始看到数根由纯金打造的长针。即使在昏暗的室内,金针也泛着若隐若现的金光。
当年,在沈葭出生后,沈夫人前往庙里,为女儿求长命玉锁的时候,一位长袍僧人将医书和金针一并交给沈夫人,称是送给沈葭的。
沈夫人将东西带回去藏好,然后,将自己仿造的金针混在抓周的各种物什中,结果,沈葭在抓周时,竟然也抓了金针不放。
等沈葭长大些,沈夫人就将医书和金针交到了沈葭手上。
医书的奥秘,沈葭还没有研究透。
但是,她知道,沈湘觊觎金针术已久,在找了多年没找到后,还特意嘱咐净安师太多盯着她。而身为原书的女主角,沈湘在将来的确是得到了金针术。
张嬷嬷见沈葭看得出神,好奇地走了过来。
见到医书上的字后,她惊了一瞬。
沈葭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她自然容易猜到自家小姐的心思。
多年来,沈葭一直没怎么注重过这本书。
而太子才刚昏迷,沈葭就将摸出医书,意图不要太明显。
“小姐,天色不早了,你该休息了。”张嬷嬷咳了一声,提醒沈葭,“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老天爷要收谁的命,我们谁也阻拦不了。小姐你就不要再往身上揽事了。”
那可是储君,万一是在小姐手里出了差池,小姐的命就真的保不住了。
今晚,沈葭独自赴约,杀了孙侍卫和净安师太的事,就令她很是吃惊。
太子来搜房的那会,她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她实在不想要沈葭再有任何意外。
“嬷嬷,这不是闲事。”沈葭定定地望着她,眼神清亮。
张嬷嬷迟疑了一会,问道:“小姐,你该不会是对殿下有意思吧?薛公子给你的教训,你忘记了吗?”
“我没忘记。”想起书中男主,沈葭眸光一寒,“我救太子殿下,不是因为我对他有意思,而是因为救了他,我们说不定很快就能从这里出去了。”
太子应有尽有,美色等令凡夫俗子向往的俗物或许无法打动他,但命就不一样了。
何况,太子要是活着,男主都不一定能上位。
至于真心,她早就收起来了。
翌日,如沈葭所料。千寒早早地就来敲她的门,态度较之昨晚,显得更为恭敬。
程御医站在千寒的身边,尽量不说话,试图让自己当个隐形人。
千寒涨红了脸,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毕竟昨晚,他还是站在程御医那边,没有将沈葭的话当回事。
到了后半夜,看太子的情况不对,他才尝试了一番沈葭说的方法,将所有的窗子都打开。
而太子的脉象,才逐渐趋向于平稳,呼吸也变得正常。
只是……
“太子殿下依然昏迷不迷,沈大小姐有没有方法,可以让殿下醒来?”
“我可以亲自为太子殿下施针吗?”沈葭轻笑着说:“但是,在施针期间,不能有其他人来打扰我。”
程御医一听,往前迈了一步,下意识地驳道:“不行,若是没有人看着,谁知道……”
沈葭微侧头,眸中含笑,没有任何答话,却让程御医硬生生地将所有话都吞回肚子里。
因为昨晚的事,程御医到底是有些心虚,看到少女清澈的眼神时,不由自主地低下头。
真是奇了怪,他居然会怕一个能当他孙女的小姑娘。
千寒考虑了一下,同意了沈葭的要求。
禅房内,一阵接一阵的冷气从窗外灌入,夹带着腊梅的缕缕幽香。
窗边的细颈白瓷瓶中,插了几支怒绽的红梅,风一吹,花儿就开始乱颤。
沈葭坐在榻边,看到榻上紧闭双眼的男子,小心翼翼地将金针扎在太子的几处重要穴位上。
那本医书里对于这种奇毒只有寥寥数句的记载,她是结合自己曾经的医学经验,做了一番尝试,先为太子护住心脉。
希望金针的作用真有传说中那么神奇。
即使是处在昏迷状态中,太子的面容依然俊美无双,雌雄通吃,气度高贵清华,让女子见了,心里很容易小鹿乱撞。
沈葭觉得,他这种躺尸的模样,比清醒时的状态,讨人喜欢多了。
她忍不住在他耳边唠叨起来。
“殿下啊,你下次不要动不动就恐吓我了。我一个小小的炮灰,在这么个陌生的时代,想要好好地活下去,就很不容易了。”
“我也不是什么无私奉献的好人,还是想要有回报的。你要是真能恢复如常,千万要记得报答我啊。”
“我的要求也不多。你家里有矿,将来又有皇位要继承,只要你将来分我一些荣华富贵就行了。”
吐槽归吐槽,沈葭给太子治疗时,还是将他当成正常的病人看待,不敢怠慢的。
等将金针扎完,待一个时辰过去,她将金针取下,放回针包里。
然后,沈葭参考了医书,写下一个药方,吩咐人去煎药。
可随后,她担心,在煎药的过程中,有人可能会在药中做手脚,又拦住了要去煎药的婢女。
“我和你一起过去吧。”沈葭确认过太子没有异常后,诚恳地对那名婢女说道:“我还是亲自看着放心。”
煎药的途中并没有什么问题,毕竟这是给太子的药,就算没有沈葭,也有其他人细心盯着。
只是,在端了药回禅房,路过一处寺庙角落里的小凉亭时,一个许久不见的人出现了在沈葭的视野里。
凉亭里,一位穿了厚裘衣的年轻男子,拥着一位娇丽的女子,在围炉煮茶。
雪中煮茶,本该是很有意境的一幅画面,可沈葭看了眼前的两人,眼睛不由自主地就酸了。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她没有想到两人会在这种情形下相见。
跟沈葭一起去煎药的婢女见沈葭愣了半天,疑惑地问:“沈大小姐,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我们快走吧。耽搁太久,药就得凉了。”沈葭压低了声音。她不想与他再有什么牵扯,打算默默地避开。
可婢女的问话已经被那名男子听见了,他的视线朝她们这边扫了过来。
见到沈葭时,他明显也是愣住。
坐在他身边的女子见状,也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来,不解地问:“夫君,你认识这两位姑娘?”
第7章
漫天的雪花,纷纷而落,为庙宇和亭角披上一件厚厚的雪衣,透出纯净的白。
凉亭中,茶炉里腾起的雾气,在寒冷的环境下格外明显。
时隔一年未见,沈葭透过雾气,对上那位男子的视线时,心里咯噔了一下。
没错,此人就是去年那位轰动晋国的文武双科状元,也是如今的刑部左侍郎,更是原书里的男主。
夫君?她听到这个称呼时,身子不由自主地一僵。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沈葭平息着起伏不定的心绪,询问前来服侍的一名婢女。
“已经是午时了。”
午时?沈葭回想了一下。
按原著剧情来的话,薛仁钺确实是会出现在伽蓝寺了。
她忙着为太子治病,倒是忘了这一茬。
既然被看到了,那她也没有继续闪躲的道理,毕竟她坦坦荡荡,没有任何对不住薛仁钺的地方。
反倒是薛仁钺,在她落难之际,最无助的时候,让人送来了一封绝情信,而她连询问的机会都没有。
从那以后,她的幻梦就破碎了。
沈葭大方地冲他们微笑,像是对待不相干的陌生人一样。继而,她准备提步离开。
薛仁钺见她要走,放下茶盏,朝她追了过去,挡住了她的去路。
他盯着她看了许久,一个称呼哽在喉间许久,终是没有说出口。
到最后,所有的心思都化为冷淡客套的一句话。
“沈大小姐,请留步。”
陪同在薛仁钺身侧的娇妻赵欢儿,听到这个称呼时,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
她自然是知道薛仁钺和沈葭那段往事的,得知沈葭的身份后,心中警铃大作。
“原来你就是沈大小姐。”赵欢儿亲昵地挽住薛仁钺的胳膊,往他身上凑去,急于宣誓主权。
“沈大小姐,山里的红梅开得很好看,你若有机会一定要去看看啊。今日,夫君休沐,特意带我上山赏梅,我们是因为大雪封山,在山中受困,然后,遇到太子殿下的人,才会被带来伽蓝寺。我们只是暂时在这落脚,等雪停了,我们就会走的。”
沈葭点头,表示了解。
看着这个长相跟她有三分相似的姑娘,她心里叹道,不得不说,她的那位妹妹真的是好有手段。自她与薛仁钺分手后,沈湘一面给薛仁钺释放出暧昧的信号,一面又跟他说,知道他忘不了沈葭,所以自己不能勉强他,要尽量为他找与沈葭相像的姑娘,早日走出过往的感情。
薛仁钺在成为刑部左侍郎之后,就在沈湘的介绍下,认识了现在的这位娇妻。今日,大雪封山只是借口。薛仁钺的真实目的,是想来寺里看看沈葭的处境。
“薛夫人,你没必要跟我解释你们过来的原因。因为这和我没关系。”沈葭的目光坦荡,未曾流露出丝毫的嫉妒之意。
她的举止衬得赵欢儿心胸狭隘,赵欢儿的脸色不由得一黑。
沈葭没在意赵欢儿的反应,将目光放到了薛仁钺身上。
薛仁钺束发冠带,风度翩翩,英气逼人,眼神坚毅而自信。跟当初困窘的落魄书生相比,早已是判若两人。许是有皇家血脉的关系,他的身上也隐隐地透着一分贵气。
身为原书男主,条件自然是极好的。
可惜,在一年前,他们就结束了。她也并不打算挽回什么,只希望不要像按照原著剧情那样,跟他结仇就好。
“薛大人,有事么?如果没事,我先走了。”
沈葭刚想从他们身边绕过去,薛仁钺又是一抬手臂,沉声道:“等等。”
她看两人这架势,知道是没办法立即走了,就先将药碗交给身边的婢女,让婢女先将药送给太子,然后,静待薛仁钺的下文。
只见薛仁钺从袖中拿出一沓银票,彬彬有礼地递到沈葭的面前,态度谦和。
“寺里的条件简陋,你拿着这些,平时多打点寺里的几位师太,缺什么了,也让小师父帮你下山购置。”
赵欢儿本来有点意见,但转眼一看,她发现薛仁钺其实是带了一种施舍的姿态,心里立马就平衡了。
他的丈夫熟读圣贤书,满腹经纶,心怀仁善,向来都是谦谦君子的作风,每每见到路边的乞丐,都会散财。如今,见到旧情人落难,他若趁机看沈葭笑话,才是有失身份。
赵欢儿立马挤出笑容,摆出了左侍郎夫人的架势。
就当是面对一只躲在街角的老鼠,别人越是同情它,就越是提醒它,它见不得天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