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桢忙道:“阿棠,你给我做个扬州炒饭吧!我去给你烧火!我好些年没吃过了!你做的最好吃啦!”
段风双眼一亮,忙道:“妹妹,我回家给你搬东西去了,也是早上吃得饭了!”段风想了想又道,“我也会烧火!”
“咳!——”秦肃重重的咳了一声,从门侧走回客厅的主位上坐了下来,宛若不经意的朝厅堂里打量了一眼。秦肃方才站在门侧地方,若不仔细的看,便以为是仆役。这会众人才看见他,段风立即将二郎腿放了下来,冯桢垂了垂眼,朝段棠身后靠了靠。
段棠惊讶道:“王爷不是去书房,怎么还不去?”
秦肃坐在主位上,斜了眼冯桢,矜持的仰着下巴:“本王何时说要去书房?”
段棠看了会半垂着眼的秦肃,颇有些无语。冯桢私下里拽了拽段棠,小声道:“棠棠,我不怕他……”
“嗯?……”秦肃轻轻的嗯了一声。冯桢下意识的站起身来,战战兢兢的朝上看了一眼。段风抿了抿唇,也站起身来,拱手道:“见过王爷。”冯桢不情不愿的开口道,“学生见过静王殿下……”
刚才还满屋子的人烟味,秦肃哼了一声,顿时烟消云散了。段棠道:“王爷今日无事吗?”
秦肃的手端起了茶盏,很有几分傲然。徐年忙道:“晌午前,该忙完的都忙完了。”
段棠挑眉,看了秦肃一眼:“那王爷先在这歇着,我带他们去厨房里吃个饭。”
秦肃的动作有片刻的僵硬,不动声色的看了徐年一眼。
徐年道:“快申时了,厨房怕是已经封火了。段大爷和冯少爷若是饿了,先吃些点心,一会便该吃晚饭了。”
申时未到,也就是现在才未时,离吃饭还有两个时辰!这大冬天的,谁家的厨房会封火!一个王爷,这要多吝啬!
段风、段棠、冯桢一起看向徐年。徐年不紧不慢的开口道:“今日大厨房修整烟道,一时半会怕是用不得。”
冯桢没想那么多,问段棠道:“那小厨房呢?棠棠,我好饿……”
段棠瞪了一眼秦肃,拽着冯桢的衣袖道:“走!我们找个锅,外面烧柴去!”
冯桢眉毛都要飞起来了,看了秦肃一眼,这才对段棠道:“棠棠,等我穿衣裳……”
秦肃面无表情的看着两个人竟是穿戴好了一起出去了,他抿着唇看向段风,目光里带着谴责。
段风摊摊手,爱莫能助道:“王爷自己都管不了,还指望我?他俩自小就一起玩大的,我管不了啊!不然,等我吃了炒饭,再去叫我爹来管管?……”
徐年轻咳,低声道:“王爷午饭用得也不多,难得小姐下厨,不如再去吃点?”
秦肃眼中露出几分恍然来,快步走到屏风前,拿起了大氅。徐年却将轮椅推了过去,小声道:“王爷自早晨便觉得腿脚不舒服,这会还是坐着轮椅过去吧。”
段风不可思议的看向徐年:“不能吧,我刚才还看见王爷健步如飞……”
段风话未说完,秦肃便已坐在了轮椅上,换个了披风盖在了双腿上,侧了段风一眼。段风生生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冬日的午后,有些风,还有些雪。
林贤之偷得浮生半日闲,带着自家的娘子也来了别庄。今日晌午后,冯桢便让人带信回来说是和段风出城去看段棠去,今日便不回来了。
这几年来,林贤之宫中很忙,冯桢也没离过家,是以这些年来,夫妻两个从来不曾单独的出来玩过来。前日,林贤之在宫里跌了一跤,摔着腿了。皇后最近顺风顺水,人就越发的和善了,不但赏了林贤之,还准了他十天的假,让他回家好好养养腿。
林贤之今日得了冯桢不回来的消息,便着人给冯桢收拾了点洗漱的东西与银子。这就带着冯玲来了自己的温泉别院,这处院落离顾纪安的别院没多远。两年多前,林贤之托人买下的,院落虽是不大,但也该又的都有。
因院落只是两进两处的缘故,温泉这个屋子很大,还带着贵妃榻与隔间,过了隔间便是寝房。林贤之伺候着冯玲脱了衣服下了水,林贤之这才自己脱了外袍,穿着亵裤下了水。冯玲虽看见了,可也没说什么。
屋内并没有伺候的人,林贤之很忌讳别人看见自己的身体,除了冯玲外,便是平日里洗澡也是不许人在身侧的。
林贤之不到十岁就认了王顺为义父,那个时候虽是跟着秦禹,但是王顺将林贤之当儿子养,自来没人他做过什么粗活,后来去了王府里,王妃那边有自己的亲信,自然也用不到林贤之,而伺候秦禹的活,王顺是从来不假人于手。
后来,林贤之做了总管,自然不在做这些伺候人的事了。自打娶了冯玲没多久,但凡他在家中,冯玲的一切都是他亲力亲为,便是跪着给冯玲穿衣裙,也是甘之如饴。冯玲本是不许他那么做的,可是他是真的欢喜,也就随他了。
虽是成亲多年,林贤之坐在温泉里,离冯玲还有些距离,这还是两人第一次一起沐浴,冯玲提出来了,林贤之便是心里有些不愿,可也不愿扫她的兴致。不过到了水里,还是有些拘谨的,不敢朝冯玲看。
冯玲倒是不会特意去吓他,不经意的开口道:“那日你去给静王送腊八粥,他看起来如何?”
林贤之道:“等了一天,人都没见到,说是旧伤复发,不宜见人。”
冯玲道:“那皇后娘娘便没有说什么?”
林贤之道:“如今皇后娘娘正是得意,可就是对静王没有办法,他说旧伤复发,皇上听了都内疚,难免想起郑王来。郑王现在还在闭门思过,皇后哪里敢拿这事去告状,就怕皇上再想起静王腿伤的事。”
第122章
冯玲道:“静王的腿真的治不好了吗?“
林贤之沉吟了片刻:“太医们都是那么说,只有那个石江城一起回来的沈大夫还在坚持给静王治,虽然现在能走路了,可是其实该是没好……”
冯玲微微侧目道:“既是能走路,那就是好了,怎么就叫没好呢?他一个王爷,以后还下地干活不成,那般重的伤,都能治好,也亏得是皇家的人……”
林贤之想了想,轻声道:“他是伤了腰,腿虽看似好了,其实走路也是停,走不了几步。若想恢复往昔只怕不大可能,还是其次……听闻还伤了下面,具体是怎样,连皇上都三缄其口,忌讳的很,怕是不好治了……”
冯玲瞪大了眼,低声道:“那你还说皇后想给静王相看人家,皇上却是不许?……皇上倒是心好,若真是成了,那不是害了人家姑娘一辈子?”
林贤之叹了口气:“皇上不肯,是信不过皇后,他是要亲自给静王相看,确实是想给静王相看一个好姑娘。皇上对静王说不上坏,原先还有些忌惮,可自打静王伤了腿和腰,说是今生都不能人道了……静王这般对皇位再没有半点威胁的人,放在别处,心狠的也是要被赶尽杀绝,可放在皇上那里就只剩下了内疚。皇上若要杀静王,太后死后就能下手了,可是皇上与先帝到底手足情深……”
“当年主少国疑,福王由太后做主登基为帝。太后怕先帝遗臣反弹,便与皇上一起承诺,待到皇上百年之后,皇位是要还给先帝这一支的,也就是静王。是以,若是皇上立太子,也该是静王。可是,当初安家说是被海匪灭了门,后来安皇后身死没多久。太后和皇上就立了大皇子为太子……”
林贤之侧目看了冯玲一眼,想了想,还是开口道:“他身份贵重,皇上要得也不是权贵人家的女儿,便是权贵家的女儿,也不是各个都值钱。皇上让皇后多看看清贵人家名声好的女儿,那些不过都是徒有虚名的人家,既是清贵那就是没有什么权势,要的就是女儿的品性真的好,不会亏待静王。”
冯玲不动声色的搂住了林贤之的肩膀,轻声道:“皇上倒算得上是个好人。”
林贤之微微侧目,笑了笑:“是啊,是个仁君,可也糊涂。干爹心疼他,我倒是觉得他是个可怜的人……”
冯玲侧目看向林贤之,眼眸微动,笑道:“人家可是皇上,有什么可怜的?”
林贤之下意识的安抚拍了拍冯玲低声道:“是啊,是皇上啊!太子、郑王、皇后都是皇上的家人吧?他为了太子和郑王,对皇后百般忍耐。太后与周后不和,在世时便握住了周后的把柄,不止一次的要皇上废后。皇上对皇后自来就谈不上喜欢,登基后两个人更是形同陌路。可皇上怕太子、郑王难堪、难过,到底没有废后,可太子和郑王对皇上……”
冯玲感叹道:“世上的慈父也最多如此,我爹若能做到一两成,我们兄妹五个也不会与他成了这般模样,我大姐更不会早早的就……”
林贤之轻声道:“你心里怪你爹,可我倒是怪感激他的,若不是他,我这样的人怎么能奢望娶到你?……”
冯玲抿唇一笑:“你这样的人怎么了?你这样的人多好,我也是命好才能遇见你,有了你,便是给我个皇上我也不换……”
这般的话,很是大逆不道的。林贤之实然骨子里是个循规蹈矩的奴婢,一群人进宫时数他年纪小,数他最是规矩,也数他最坚强,熬过了发烧,不然也不会被王顺相中了。若往日里听见亲近的人说这话,必然会受到惊吓,可他心里最爱的就是冯玲这份惊世骇俗,平日里但凡能在宅邸伺候的都是心腹中的心腹,不然她这样的口无遮拦,他在宫里如何受宠,也是放心不下的。
林贤之笑了一会,附在冯玲的耳边小声道:“有了你,我也不愿意做皇帝,他有什么好,现在病恹恹在宫里,心里想见一见颜贵妃,也是被人百般阻挠。他是个糊涂人,还拉不下脸来,如今心里不知多难受,干爹说了他这病啊,多半也是思念成疾,自己不明白,别人谁敢说?……”
冯玲微微一愣:“皇上病了?怎么一点消息都没听说?”
林贤之叹息了一声道:“不过是风寒而已,可不知道多少人巴着他去死呢!皇后高兴的都笑出声来了,就差叫个戏班子唱两场了。那么大的宫里,别人都翅膀硬了,许就颜贵妃对许是有点真心,她没有孩子,也没有奔头,若皇上好好的,她怎么也能继续荣华富贵,若皇上没了,以皇后与郑王母子的性情,只怕她也得去殉葬了……”
冯玲从身后搂住了林贤之的腰身,抿唇笑道:“这京城里的人真是坏啊,若不是我有了你,说不得会像我大姐那般……”
“胡说什么!别的都能说,你万万不能那么说自己个!”林贤之侧了冯玲一眼,低声道,“你知道我忌讳这些,你和那些人都不一样,你是要长命百岁的!有我在,也不会让你像了别人!”
冯玲忍不住便亲了亲林贤之的耳朵:“好好好,我都听你的,那你可不能比我先死了!不然,那些人要是欺负我,我一个弱女子,可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你若死了,我也给你殉葬去……”
林贤之转过身,也抱住了冯玲,闭目道:“不能够的,咱们没有孩子,我留下你也不放心,我将来肯定是先打发了你,再去找你的……”
冯玲亲了亲林贤之的嘴唇:“好啊,我们要葬在一起,棺材都不分开,我们买个双人棺材,你那天觉得不成了,就赶快回来躺我身边,剩下的事让阿桢办了……如果我那个时候成骨头了,你怕不怕?”
林贤之抚过冯玲的鬓角,低低的笑了起来:“哪能让你等那么久?我是那么狠心的人吗?你要是走太快了,我都怕追不上你,是该让阿桢办,最近多事之秋,等过段时间太平了,你该给阿桢相看亲事了,他天天朝段棠身边凑,那天说不得就让静王收拾了……”
冯玲笑道:“不管他!他就那样的性子,以前也没少让顾纪安收拾他,教不好也打不改,段棠拿他当孩子,当年就像个老妈子带着他,教起来比我和大姐都上心,别看他那样,最能拿得住就是段棠的脾气,静王还能怎么他,到时候也和你一样,就当自己多个小舅子呗……”
林贤之不知想到了什么,竟是止不住的笑了半晌,点了点冯玲的额头:“好好好,不管不管,他长得慢,那咱们就慢点老,怎么也等他长大……”
林贤之长相不算顶好,可看起来很清秀,也很干净,那双眼是标准的丹凤眼又长又亮,很是耐看。他头发柔顺,肌肤细腻,天生就是个柔顺的脾气。虽然已年近三十了,可看起来还好心二十出头。冯玲从未见过他在宫里是如何的,在石江城时看起来着实也跋扈了几日,可这些年他的温顺都将那些模样都冲淡了。
冯玲凝视着林贤之好半晌,越看越是爱,忍不住叼住了林贤之的嘴唇,轻轻柔柔的吻了起来。她历来便是这般热情如火的性子。林贤之心里便是再害羞也从来不舍得推开她,这会屋内亮若白昼。林贤之双颊顿时便红了起来,可还是忍不住回应怀中的人。一吻后,冯玲还意犹未尽的笑了起来,手中的两个人,脸都有些红了,她的手在水中摸了摸的他的肌肤,轻声道:“之之,你可真好……”
林贤之紧紧的抿着唇,整个人都紧张起来,他狭长的眸子眯着,脸颊和耳根都红了。
往日里,两个人的床笫之事,都是在黑暗安幔帐里。此时,这般的情境,让林贤之内心都紧绷着。他拽住了冯玲的手,红着脸看向别处,很小声的开口道:“娘子,咱们别在这处,我抱你回房,好不好……”
“这不是房里吗?……”冯玲不以为然的笑了笑,还轻声诱哄道:“这地方怎么了?我便不能碰你了吗?我若不能碰,你又打算让谁碰?……”
“没有谁……”林贤之僵硬着身子,动也不敢动,靠着身后的石壁小心翼翼的喘口气,他不太明显的喉结上下移动着,可也不曾躲开这个人的拥抱。
冯玲笑道:“那你怕什么?莫不是在怕我不成?夫君……”
夫君两个字拉得又长又绵软,腔调里还带着江南人的尾音。这声音,宛若在林贤之的心间拨动了琴弦。林贤之每次听见这两个字,心里便会溢出甜蜜来,可现在听着,竟是有些腿软,他紧紧的抱住冯玲了,喃喃自语可是又听不清他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