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棠恍然大悟:“春风啊!这个更好,喜庆!”
秦肃绷着脸,垂着眼,不说话了。
段风摆了摆手:“好了,年纪那么小,看个新鲜吧,名字那么喜庆,丽芸就来曲春江花月夜!”
段棠摇摇晃晃的站起身:“算了,你听罢,天晚了,今天一天也没闲着,我得找地方睡觉了!”
秦肃见段棠并没有带自己的意思,极迅速的站起身来,挎住了段棠的手臂,半个身子倚在了段棠身侧。
段风眼见二人如此,呆滞了片刻,口齿不清道:“阿甜啊,你这样带出去……他还真是……我不是说话不算,就是这个他的年纪是不是有点……到底是犯事的官眷,出身也不算不好,只是这里到底是……”想了半天,也没有理清楚,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段棠回头看段风,不解的嘟囔道:“怎么了又?你还继续喝吗?”
秦肃静悄悄的扶着段棠的手臂,怯生生的看着周围的人,似乎生怕他跌倒了一般。
段风有片刻的清醒,很是干脆的开口道:“走走走,那也不能在这睡,咱领回家去!你明天早上要是从这带他出去,老段非打死我!”
段棠听出段风要回家,笑嘻嘻的开口道:“得嘞,咱们回家啦!丽芸儿,等我有空再来看你!”说完转身就走,秦肃快步跟上,搂着段棠的胳膊,整个人似乎都藏在了段棠的怀里,让人看不清面目。
段风看了很是心塞,有心说上两句,可眼看着段棠开开心心的走到门口了,到底还是疼妹妹,不忍多说,想着回去自己总有办法,急忙走了上去。
绿意、雪雯、丽芸从目瞪口呆里回过神来,忙追了出去,众人一路朝楼下走。
众人走到楼下,迎头碰见了一群人。
段风一看都是熟人,想也不想就遮住了身后的段棠和秦肃,对领头的两个人,呲牙一笑:“哎呦喂!大稀客呀!冯新、冯宽,你们兄弟居然敢结伴来此啊!”
段棠很是惊奇,从段风身后伸出脑袋来:“哈哈哈哈哈,一会我叫人把这事告诉冯大嘴,劝你们早点散,不然你们爹就在打断你们狗腿的路上!”
冯新看到段棠微微一愣,绷着脸不说话。
冯宽忍不住道:“滚吧你们!我俩有差事!”
冯新、冯宽、与段风同岁,是冯家的一对双生子。老大冯新生于辰时,朝阳才出,新的一天,又是这一辈的嫡长子,也是新始,故而取名冯新。老二冯宽到了天擦黑才出来,两个人相差四五个时辰,冯千里以为晚出来的该是个心宽的慢性子,就取名叫冯宽。
谁知道,长大后那冯宽是个鲁莽的急性子,反而冯新心思缜密不声不响的都是鬼主意的,段风兄妹小时候没少吃冯新的亏。
段棠道:“奉旨嫖!妓吗?!”
冯宽恼恼怒:“就你这样的!我就奇怪了,顾纪安怎么忍到今天才退亲!”
段棠呲牙一笑,露出一嘴小白牙:“呦,消息还挺灵通啊!你不服气?不服气也不嫁给你!”
冯宽怒极反笑:“呵呵,还想嫁我……”
段棠道:“呵呵呵呵,嘚瑟啥,信不信改天嫁你爹做续弦,让你天天喊我娘!”
“你个……”冯宽噎了一下,气得脸涨红,“就你这样的……”
“住口!”冯新瞪了冯宽一眼,这才看向段风,目光划过绿意和雪雯、丽芸,停在段棠搂着的人,可惜楼梯转角处,正是阴影地,只能看出那人身材很是娇小瘦弱,面目模糊。
段棠见冯新盯着秦肃看个不停,下意识的把人挡住人,瞪了回去:“看什么看!装的一本正经,从小就你一肚子坏水,我可是花了钱的?”
冯宽忍不住道:“世风日下啊!你一个姑娘家还带了个姑娘……哥!你快让他们走吧!免得污了眼睛!”
段棠不服道:“姑娘怎么就不能带姑娘了!妒忌了是吧,还不怕告诉你!这些姑娘全是我的!我们还就不走了!”
段风从小就无条件的站段棠,简直是下意识的帮锤:“对啊,我们给了银子的,犯王法了吗?我们走不走你们管得着吗?”
稳重如冯新也忍不住翻个白眼,看向绿意和雪雯:“今天晚上可有什么生人进来?”
绿意忙陪着笑脸:“从傍晚到现在咱们几个一直陪着段把总兄弟二人,哪里有什么生人。”
冯新垂眸想了片刻:“从傍晚吗?”
丽芸忙道:“段大爷和二爷一直没出去过……”
雪雯忙道:“对对,今天段把总和二爷来得早,来时天没黑呢,冯把总这是怎么了?咱们这里出了什么事?”
段风道:“对啊,出了什么事?我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收到?”
冯新见段风兄妹竖着耳朵听着,给了冯宽一个眼色。冯宽道:“没什么事,我们兄弟几个结伴喝个酒!”
段棠嗤笑了两声:“骗鬼吧!你们敢来这儿喝酒……”
冯新看也不看段棠,对后面挥手,众人让开了一条路,道:“段兄先请。”
段风‘哼’了一声,兄妹二人带着秦肃,以及绿意三人大摇大摆的走了过去……
第7章 长得真好看啦
清晨的段宅,窗外的画眉鸟,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
珍珠走进内室,看了一眼床帐,对翡翠小声道:“小姐还没醒,把醒酒汤再去热热。”
翡翠轻声道:“老爷让人吩咐,今日城内戒严,不许小姐出门。”
床帐内,段棠闭着眼翻个身,拽了拽被子,手上传来的微凉的触感,疑惑的摸了又摸,微凉的肌肤,很是滑溜,似乎比自己的胳膊还要热上几分。
段棠骤然睁开了双眼,对上了一张陌生的侧脸。
“啊!呜——”段棠尖叫到一半捂住了嘴,透着缝隙朝外偷看。
珍珠急忙跑了进来:“小姐!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了?”
段棠道:“别!别进来!我……我刚做了一个噩梦,要缓一缓!”
珍珠疑惑的看了会床帐:“小姐现在起吗?”
段棠道:“出去,你们都出去!我先静静!”
段棠在床帐里等了一会,才将床帐拉开了缝隙,见外面当真空无一人,苦恼的看向被绑缚在床上衣衫凌乱的人。
床帐的阴影下,少年闭着眼,唇红齿白,眉眼如画,看起来很是稚嫩。虽是睡着了,可样子有点惨,手脚被麻绳绑缚着,裸露在外的肌肤似乎还有青青紫紫的伤痕。
段棠狠狠的敲了敲头,好半晌,才回忆起来,床上怎么会多一个人……
昨天回家后,段风给偷偷弄回院子,不放心,怕这人反抗,直接给绑在床上了……
简直了……
段棠咬牙,小声道:“段风害我!”
段棠拉了拉身上的亵衣就想下床,可爬到一半,停住了。
人从倚翠楼里带出来,那必然是给了银子的,不然看上一眼?
段棠爬了回来,踟蹰了半晌,目光鬼鬼祟祟的看了会少年,很是好奇的摸了摸少年的脸颊。温温的,还挺滑溜,到底是年纪小啊。
倚翠阁也是够无良的,年纪这么小就推出来接客,以前看那老鸨还挺仁义,知人知面不知心。啧啧……看这皮肤又白又细,像个小姑娘,腹部居然还有肌肉,小小年纪居然还是个练家子……
段棠不自觉的笑了一会,抬眼间对上了一双清凌凌的眼眸。
秦肃看了段棠片刻,微眯起了双眼:“你看见什么了?”
段棠迅速的拿外套,穿衣裙,想也不想:“什么也没看见!”
秦肃脸上有种说不上来的扭曲,一闪即逝:“那就是看见了。”
不睁眼的时候,这人长的还挺温和,谁知道睁开眼就冷飕飕的,看起来就不是个好惹的。那双眼看起来好像淬了毒的冷箭,清凌凌的看着人,就有种被暗算的错觉,很有威胁感。说来说去,不过就是银货两讫,凭什么这么凶!
“看……看见怎么了?我可是花了银子的!我不光看,还摸了呢!”段棠伸手在秦肃脸上重重的摸了一把,可心里莫名的怂,不敢与秦肃清凌凌的溢着寒气的双眼对视。
秦肃咬牙:“你找死!”
段棠色厉内荏:“少TM来一套,老子可不是吓大的!仙人跳是吧!老子可没睡你!你给我哪来的回哪去!”
秦肃垂下眼,动了动缚在绳子里的双手:“给我解开!”
段棠解绳子,解到一半又缩回了手,硬声道:“这个可不能解开,你要是跑了,我拿什么赔人家!”
秦肃沉默了片刻,抬眸望向段棠,轻声轻气的开口道:“不管怎样,你先给我解开。”
段棠对上那双溢满水色的眼眸,莫名心虚:“你先好好待着!我一会找人送你回去!”
秦肃再次垂下眼,宛若蝶翼的睫毛颤了颤,不知在想什么。
段棠急忙跳下床去,张嘴想叫人,忙又把床帐拉得严严实实,遮住了里面。
段棠一边朝外走一边喊道:“翡翠!去把段风叫来!”
翡翠走进门道:“城中戒严,大少爷早早的去了营里,老爷走时吩咐不许小姐出门。”
珍珠端着醒酒汤进了门:“小姐先喝醒酒汤,饭菜早已做好了。”
段棠二话不说,端起来一饮而尽,先压压惊:“昨夜我何时回来的?谁送我回来的?“
珍珠一边打水伺候段棠洗漱,一边回道:“小姐回来时都快子时了。”
段棠漱了漱口,而后抬脸道:“我一个人回来的?”
珍珠道:“大少爷送你回来的,说是不用奴婢们伺候。”
段棠自小就不喜人在身侧,夜间更是不用奴婢睡在外间,是以她的屋里历来没有人守夜的,段风虽是混不吝的性子,可历来做事最谨慎,那就是家中还没人知道自己屋里多了一个人出来。
“不许动!”段棠见翡翠去整理床铺,大喝一声。
翡翠吓了一跳,忙收回了手:“小姐怎么了?”
段棠道:“我马上还要睡,不用整理了,你们都出去忙吧!”
珍珠道:“小姐先洗脸,吃点东西再睡吧?”
段棠想了想道:“好好,我自己洗,多拿些饭菜过来,就在这里吃。”
窗外春光明媚,画眉鸟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
房内,段棠洗漱梳妆完毕,翡翠也送来一桌子好吃的。段棠这才作难的蹲在床内,看捆成一团的秦肃。秦肃怯生生的半垂着眼,苍白的脸色比方才好了不少,面上都是忐忑不安,一点都不凶了。
段棠小声的商量:“我解开你的绳子,你别喊……你吃了东西,我让人送你回去。”
秦肃沉默了片刻道,小心翼翼的轻应了一声:“嗯……”
段棠听这一声委委屈屈的应声,莫名的肝颤,越想越内疚,越想越心虚。当看到那绳子绑的很紧,嵌入了肉里,更是忍不住讨好:“那你忍着点,不要叫,不然我清白就没了,跳进黄河都洗不清啦!”
秦肃看了段棠片刻,笑了笑,露出了小虎牙,忍了又忍,到底还是没忍住,低声道:“昨夜逛青楼的时候,小姐怎么不怕没了清白?”
段棠解开了秦肃的双手,抬眸正对上那干干净净腼腼腆腆的笑容,仿佛被什么撞了一下,小心肝乱颤,小声的嘟囔道:“这怎么一样,逛青楼是事实,我和你又没什么!”
秦肃揉了揉绑了一夜的双手,垂眸看正在给自己解脚上绳子的段棠,好看的眼眸缓缓的眯了起来。
段棠解开了绳子,又挪到床一侧的柜子里数银子,先数出了一百两放在了桌上。
秦肃坐在床边片刻,这才站起身来,被绑缚了一夜的手脚开始过血,他扶着床,才能勉强站起身来。段棠数银子的间隙,看了这场景片刻,咬了咬牙,干脆将整个钱匣子都拿了出来,放到了桌上。
秦肃在屋内,来回走了一会,一刻钟后,才能行动自如了。他低头看了眼身上皱巴巴还破了几处的衣袍,再次看向段棠,那双微挑起的眼眸水润润的,可爱的不行!可抿着唇,却什么都没有说,说不出的委曲巴巴的。
段棠急忙起身,扒拉柜子,拿出来了两三套衣袍,小声哄道:“段风有几件做小的长袍,都是崭新的,我还没来及改成我的尺寸,你穿上可能有点大,先凑合着穿吧……”
秦肃看了段棠片刻,不置可否,走到盆架前慢条斯理的漱口、洗脸,那脸上的浓妆被洗去后,露出了白皙如玉的肌肤。这才走到段棠身侧,拿起崭新的亵衣,又挑了一件绛紫色的长袍,走到屏风后。
段棠几次想伸头去看,可到底还是忍住了,一边猜测换了衣服的人是不是更好看,一边百无聊赖的数银子。秦肃从里面走出来,段棠倒没感觉这人又好看,可有种这人瞬间长高的错觉。
明明他的身量骨架看起来比自己还要小,可这两套衣袍是段风的,但是这颜色和款式段棠很喜欢,本打算拿回来改一改自己穿,可此时此刻穿在看起来比自己还瘦小的秦肃身上,竟是大小正好。
秦肃走到梳妆台前,找了支稍微朴素的金簪,轻车熟路的挽起了如瀑的长发。这才回过身来,看向趴在钱匣子上的段棠,勾唇一笑。
段棠面上毫无波澜,内心(ˉ﹃ˉ)……
这人的行为举止,一看就是有些出身。段棠在石江城里,从小到大就没见过这样的做派,所有的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如此的自然,又有说不出的那股出尘劲。
想来也是,前一段时间安延府出了一些事,有几家高门大户就被抄了,画舫里进来的这些新人,听说都是临安府那边送过来的。
秦肃走到桌前,段棠不自主的站起来,和秦肃比了比个头,他竟是长高了许多!秦肃瞟了眼半张着嘴有些呆滞的段棠,并未说话,吃起桌上的饭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