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肃道:“你们在一起说这些?”
段棠侧目看向秦肃,理所当然道:“对啊!不然说什么?难道还要聊军国大事吗?你和差不多大年纪的人在一起,难道就不说漂亮的姑娘,就不看漂亮的姑娘了吗?”
秦肃垂着眼,拿起了书本,不看段棠,淡淡的开口道:“不说,不看。”
段棠撇嘴:“那你们是够没意思的。”
秦肃抿了抿唇,目光专注的放在书上,不再说话。
段棠倒是不觉得被冷落,拿起了花枝开始编东西。她历来在手工上没有天份,今日学了好半晌,感觉自己会了,可惜还是没有学会,弄了半晌,花环总也松开。于是又从篮子里拿出一些柳树枝来,将那些树枝圈在一起,编了好几圈,可片刻又散了。本就是按照那些人教的顺序做的,可还是做不好。
秦肃等了半晌,不见段棠凑过来,垂着眼,淡淡的开口道:“我没有朋友。”
段棠当下懊恼的想要咬下舌头,忙凑过去:“我其实也没有……我其实朋友也不多,不过就是认识的人多。你也不是没有朋友,不过就是身份太贵重了,那些人只能仰着头看你,自然不好平起平坐的和你做朋友啦!”
秦肃似乎不接受了这个说法,看向段棠,轻声道:“为何郑王、太子都有?”
情况超过控制啦,皇城里那么复杂情况这个要怎么说啦!段棠下意识的看向徐年,却见他低着头,完全没有救火的意思。又看向陈镇江,很好,这位历来就没有什么助人为乐的精神。
段棠急中生智:“你怎么没有啊!我不是你的朋友吗?你不肯认吗?哇,当初都说好了苟富贵勿相忘啦!你这还没从山里搬出去,那么快就没有朋友啦!”
秦肃冷酷无情道:“你不是。”
“喔……”段棠觉得这该是意料之中的答复,可莫名的还是有点小惆怅,真是一腔诗意喂了狗啦!她垂着头继续编花环,一时也没了说话的兴致。可惜手工课的技能点点了几辈子也没点上,糟蹋了不少东西,眼看篮子都要空了,一个花环都没有编好。
徐年将那碗粥端了过去:“王爷早上没怎么用饭,你来喂粥吧。”
“你喂吧,我要把花环编出来,东西都不多了,我还要去后院找些花。”段棠看了眼粥,片刻后起身把东西收拾了收拾,放在对面的桌子上,给徐年腾出了位置。
秦肃终是抬头,看了段棠一眼,紧抿着唇,可到底没有说话,再次垂下了头。
这些天了,只要秦肃这边叫,不管段棠在忙什么,她总是下一刻就放下手中的活儿,跑过来接手,从来有没有半分脾气。真是每日的嘘寒问暖,开开心心的,殷殷切切的。这还是这段时间来,她第一次拒绝给秦肃做事,徐年觉得自己闯祸啦!
徐年站在原地,楞了好一会,才看向垂着脸,让人看不清表情的秦肃:“王爷,粥凉了,正好喝,先用一些吧?”
秦肃冷声道:“不喝。”
段棠抬头看了秦肃一眼,然后收拾了桌上的花草,好好的放在了篮子里,拎起来一边朝外走,一边道:“我去后山找些花。”
秦肃骤然抬头看向段棠,可也只看到她掀开帘子离开的背影……
第68章 单方面的吵架啦...
安延府,府衙堂上。
秦锐坐在上首,合上手里的折子,目光划过堂下的人:“竟是那么多人都染上瘟疫了吗?”
赵宁夏低声道:“郑王殿下,瘟疫这事非同小可,皇上那里您还是要说……”
秦锐冷声道:“说?本王现在要如何说?父皇身体如此虚弱,平日处理琐事都不能,如何班师回朝?何况现在水路受阻!要彻底疏通最少还要十日左右!”
安延府知府郑锦峰也是满面的愁容:“本就是没有粮食,现在又有了瘟疫,这……”
秦锐看向郑锦峰,打断道:“为何会还会缺粮?周边四处没有送粮过来吗?”
郑锦峰低声道:“一直在催,远处的粮食运到此处也要月余,周边四处都遭了灾,自顾不暇,哪里还有余力……便是要筹集再送过来,也没有那么快。”
秦锐道:“石江城呢?那地方不是没有淹吗?怎么他们的粮食也没有送到?都是怎么办事的?这都多少天过去了!父皇在此,他们也敢如此懈怠!”
郑锦峰道:“这番打仗,石江城那边供应了一部分军粮,该是库存本就不多了。石江城那边
又有消息说,周边四处的灾民都知道石江城没看受灾,都朝那边跑。如今小小的石江城竟是有几千号的灾民,粮食每日消耗甚巨。石江城也只是城里没进水,可周边附近的梁庄也都淹了,只怕也剩不下多少粮食了……”
秦锐蹙起了眉头:“新粮没有收回来,这个本王知道,可旧粮呢?那个城,和西山许多庄园都没有淹,肯定还有存粮的,为何给父皇送来几船便推三阻四!石江城府衙是谁在做主!派人去催,若做主的人找不到粮食,就换个人能找到粮食的人做主!”
郑锦峰低头道:“下官这就给石江城送文书去。”
秦锐再次看向赵宁夏,轻声道:“军中瘟疫之事,该有前例,如何处置,还让赵大人多费心了。”
赵宁夏道:“皇上还在城里,王爷要多派人手守好四处,虽城内已有应对瘟疫之策,可小心总归是好。如今营里也四处征集大夫了,现在药材紧缺,王爷还要见加紧时间从外挪调,此次水患深广,附近几城还是要趁早防备瘟疫,此事,皇上那里还是该告诉一声……”
秦锐忙安抚道:“赵大人放心,父皇那里本王肯定是要说的,征调药材之事,本王也会尽快去办。”
赵宁夏又道:“别的都是小事,大军尽快班师回朝才是正事,此处粮食、药材紧缺,早一日回去,也可早一日减轻郑大人等的负担。”
秦锐道:“等水路疏通后,本王自会禀告父皇,即刻启程。”
一个侍卫快步走进屋内,对众人拱了拱手:“王爷,小的有急报!”
赵宁夏与郑锦峰忙拱手告退,相携而去。
侍卫等二人走远来,才上前数步,走到秦锐身侧道:“王爷,有人在平水河附近见过与静王相仿之人。”
“平水河?”秦锐蹙眉思索了片刻,轻声道,“也对,那时回报的人说,他是中箭后掉入了平水河!……这样都不死啊!真是命硬!”
那侍卫道:“但是见过与其相似的人,也是数天前的事了,如今如何还不得而知。”
秦锐道:“数天前见过?平水河离安延府不过几十里的路程,就算是爬也该爬回来了,他怎么还未回来?若是能回来,以他的性格不会耽搁,毕竟父皇还在这里……”
侍卫轻声道:“中箭掉入河中肯定是事实,既是中了箭,怕是还在养伤,这平水河附近不过几个村落,既然有人见过他,那行踪该是好找,不若属下带几个人过去,趁机斩草除根……”
秦锐思索了片刻,轻声道:“不可,他心思叵测,既然是露了行迹,谁知是不是故意的。若是他是那么轻易就能……也不会等到今日才能动手了。你且先派人查探一番,切莫露了行迹,剩下的事,本王自有主张。”
侍卫忙拱手道:“属下现在就派人去查探。”
秦锐道:“务必小心,切莫打草惊蛇。”
月色正好,夜晚的山风,扫去了一日的炽热,凉凉爽爽的,十分的清新。
段棠洗了个澡,拖着湿漉漉的长发,出了家门,坐在了竹林外的竹床上,慢慢的编织下午从后山新采摘的花。下午,段棠在后山采花枝,又遇见了章三几个姑娘。因段棠怎么都学不会编织花篮和花环,章三和好几个姑娘便自告奋勇的要继续教导段棠。
这两日药材已经能在外采买,下午本就无事。段棠自然高兴有人教自己,可又不好将人带回家里去,便是后院再大,人多了也会吵个不停,肯定会吵到休息的人。平日午后,沈池、秦肃都要午睡的,虽是时间不长,可也不好将人带回去。后来段棠便让柳五搬来了几个竹床竹椅,以及竹子做的茶几、桌子,大家围坐在竹林旁边,编花篮和花环。
此处民风朴实,半山腰就四五户人家,都是一个村里的熟人。这地方凉爽又安宁,又竹林隔音,吵闹声如何都是传不进院里的,是个聚会的好地方。
徐年出来拿东西,正好看见了段棠等人弄好竹桌。那大户人家的毛病又犯了,先是在附近摆上了五个香炉,点上了熏香,驱赶蚊蚁。过了一会又回来,怕几个姑娘被人冲撞了,特意让柳婶子找个几块布做围挡,挡住了竹林剩下的三面,没多久又送来了炒好的板栗与花生以及城里买来的糕点,以及尚好的清茶,并特意来问几个姑娘是否留饭。
徐年这一番作为下来,害得许多人都拘谨了起来,但虽都是村里长大的姑娘,但也是极懂事的。如今地势低的地方都闹了饥荒,望后村是地势高才幸免于难,可是许多庄稼长在地势低的也都泡烂在了地里,好多人家都有亲戚前来借粮,有的甚至家都冲没有了,投奔了过来。这时候,谁家的粮食都紧缺的很,姑娘们哪里好意思在别家留饭,便纷纷拒绝了。
等徐年离开,章三几个人很是稀奇,几次朝方通的房子里张望,可也不好冒昧的询问段棠的家事,但见了这番阵势,对段棠倒是比早上还要热络。段棠下午和一群小姑娘在一起,说说笑笑的,时间过得飞快。因这次时间比较长,段棠也总算学了些手艺,在晚饭之前已经能编出极好看的花环了,可惜花篮有点复杂还没有学会。众人晚饭时才纷纷下山,约好了明日继续一起编花篮。
许是有熏香有药材的缘故,这一下午不见蚊虫,到了晚上也没有什么蚊虫,不过去掉了围挡,视野更好了。段棠编了一会,便忍不住的抬头看天上的月亮。
半山腰上的夜幕,特别的美。
繁星一颗颗的摇摇欲坠的挂在天幕上,一颗比一颗大,一颗比一颗亮,银河在纯净的天空里显得异常的清楚。
沈池从院子里,走了出来,径自坐到段棠身侧,拿起她编出的花环,看了看,忍不住笑道:“看样子,这是学会了?”
段棠忙将花环拿了回来:“小心给我弄坏啦!一群人教了一下午,那么简单的东西,当然能学会了,不光是学会了,我觉得还挺优秀!”
沈池不置可否,宛若不经意的开口道:“听徐年说,你中午和王爷生气了?”
段棠侧目看向沈池,想也不想道:“没有啊?哪有生气?”
沈池看出来段棠不是在撒谎,可秦肃那样子也不像是在作假。徐年看肯定不会在这样小事说谎,所以……静王殿下这是单方面的伤心了一下午?
沈池忍着笑:“那徐年跑到为师这里告状,说你因为一句话,和王爷生气了,一下午没去屋里看一眼。”
段棠问号脸:“徐年下午还帮我招待客人呢?我还感激的不行,我一直在忙他也知道啊……”
沈池对上段棠疑问的目光,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王爷单方面在生气吧。”
“他为什么又生气啦?我下午去后山采花和他说了啊!回来的时候一群人跟着,徐年也看见了,肯定会告诉他的呀!那几个姑娘天快黑了吃完饭才走。我吃了晚饭,就看东屋已经没有灯了,以为他睡了,这才去洗了澡。”段棠又看向沈池,“说起来今天下午我也没见你啊?你在忙什么?”
沈池理所当然道:“在东屋啊。”
段棠不解道:“康复训练不是早上做吗?为何下午你还过去?他平日里下午不是都要休息吗?”
沈池却答非所问道:“康复训练倒是有用,但是王爷的双腿的感知力似乎还是很差,光如此还是不成的。”
段棠道:“我那时不是和师父说了吗?康复训练要一步步的来,若腰间的伤大好,肌肉按摩也要跟上,每天不光要按腿和脚,腰部也不能落下。这时候伤还没有好,只能做定点的训练排便,等伤好了,若当真脊椎伤得不厉害,才可以继续做别的康复,比如练习站立、走路,都是要一步步的来的。能走那一步,还是要看恢复,这是个漫长的过程。不过,他年纪还小,肯定能恢复过来的。”
沈池叹了口气道:“也不是我心急,希望如你所说吧。王爷到底还是年纪少……”
段棠道:“别那么悲观!他年纪小是好事,很多的东西都能及时纠正,比等几年骨头什么的都长好看,再去恢复肌肉和复健强太多了,学走路强多了!”
沈池道:“若非你信誓旦旦,按照你说的办法确实见他大好,我心里都没底。现在我们都知道他能好,他面上没什么,心里却不见得相信。到底年纪小,不过是看起来沉得住气,心里该是比谁都害怕吧,这可是一辈子的事啊。他现在看起来有多凶,心里就有多不安全,色厉内荏,又敏感……”
段棠道:“我倒也不觉得他多凶,我认识他的时候,可比现在凶多啦!动不动就威胁要我的命啊!他脾气历来是这样的,身份又高,谁又会真的和他一般见识,何况……他也是因为我救我才会这样,我现在就希望他快点康复,哪里能和他生气。”
沈池笑道:“下午我听说了,也觉得你不会和他生气,可见是他自己想多了。”
段棠托着下巴点点头:“我真好希望他能早点好,心情愉快,能蹦能跳……可他明显很反感我帮他康复和治病。也是奇怪,他那样的身份,哪个不是宫女照顾长大的,他倒是好,身边贴身伺候的都是男人不说,防我像防洪水猛兽一样。”
沈池看了段棠片刻,轻声道:“便是皇子皇孙也有生长环境不一样的,你前番读了那么多脉案,也该知道环境对一个人有多重要了。再者来说,你们年纪相当,他哪里能将你当做宫女来用。”
段棠笑道:“说得也是,在他看来我们是年纪相当,可那个少爷的贴身丫鬟,不是年纪相当的?……”
“又在胡说了,贴身的丫鬟,将来都是要做姨娘,多是与少爷一同长大的,你和他又怎么一样?”沈池似乎又反应过来前半句话,侧目道,“怎么叫他看来你们年纪相当?那你看来呢?就不是年纪相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