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肃双手还扶段棠的腰上,见她骤然起身,急忙将人扶住,眼里还有些不明所以,也被段棠看的有几分不自在,蹙眉:“怎么?……”
段棠斟酌了片刻,小声问道:“你娶妻了吗?”
秦肃立即道:“未曾。”
段棠看了秦肃一会,又小声道:“那身旁有伺候的人吗?”
秦肃想也不想道:“有。”
有什么在耳边重重的敲了一下,段棠的大脑有片刻的空白,她急忙坐了起身来,将秦肃的手从腰上拿来,脸上露出许多复杂来,似乎还有些尴尬:“是……是吗?那、那还挺好。”话毕,段棠几乎是下意识的将亵衣拉好,下了床朝外走去,可快走到门口时,又想起了秦肃现在并不适合一个人睡觉。她忙又跑了回来,在柜子里找了找,找到了没穿过的衣袍,又拿出了一床被子。
秦肃支着身体,凝望着段棠的一举一动,从她朝外跑开始,唇角的笑意便凝固了。
段棠将找出来的长袍,利落的套上了身上,虽还是很大,但是因有亵衣两层的缘故,倒是不显得太难看,最少不会露出什么了。她将被子抱到脚踏边上铺好,坐了进去,这才看向秦肃,张张嘴想说些话,可是不知说什么才好。
在这个时候,普通的男人三妻四妾尚且不算什么,何况皇家贵胄,他十几岁的时候自然是干干净净的,可是一别六年,又怎会一如从前。不娶妻,有伺候的人才是正常,若是二十岁的成年男子,身侧连个人都没有,才是怪事。更何况,他又是皇家的人,成亲也是要看门户的。
事业,不管这个人有多好,都是没用的,他都不会让一个人独占。实然,段棠现在心里也不好受,若是有一点办法都不想在对着这个人,许多事还是要想一想,虽是想让他放了段靖南与段风,可是当知道他已有了人,真是碰都不想碰他一下。段棠现在只想先熬完这一夜再说,好在也没两个时辰了,再坚持坚持吧。
秦肃那双清凌凌的眼眸中,片刻的时时间便凝结成冰,似乎整个人都透着几分寒气。他双手握成了拳,指甲都陷入了肉里而不自知,几次深呼吸,怎么都压抑不住那心口的钝痛。他忍不住的颤抖,不管如何都控制不下来。他闭了闭眼,紧紧的抿着唇,几乎是下意识的按住了心口,那久违了的疼痛感便这样席卷而来,这个人轻而易举的就能要了自己的性命。
秦肃慢慢的躺回了床上,将呼吸放得很慢,似乎这样便能减轻胸口的疼痛,可是不行,每次呼吸都带着刺痛,这样的疼痛锥心刺骨,让人无法承受了。直至此时,秦肃咬着唇,想冷笑一声,可是完全笑不出来,他不够狠心,若当真狠心,便该现在杀了她!
除了她,这世间还有谁,能轻而易举的让他这般的疼,毫无还手之力的承受她给予的一切。她高兴时说上一句话,他便前尘尽忘,她有半分迟疑,他的心便会忐忑,她哪怕皱了皱眉头,他都充满担忧,生怕他惹了她。
人走了六年,竟是像无事一般。她虽是什么都没有说,可她只是对着他笑了笑,便让他想不起来那漫长岁月里的暴怒、惊慌失措与绝望了。一颗心被见到她的喜悦与满足充满了。这整整一日,所有的喜怒哀乐都在她的手里,她一个眼神便能让他的世间换了天地。
秦肃从未像这一刻痛恨这软弱,这样的软肋能给他最美好的一切,也能让他成为这世间最痛苦的人。他知道最好的办法,便是将这个人杀死,让他永远的消失在世上!
那么心里所有的渴望,所有的痛苦都会消失。从此以后,他在这世上便没有一丝一毫的惧怕,再没有半分的弱点,真正所向披靡。可是他也明白,如果她不在了,那么他对这个人世仅剩的留恋、仁善也会消失了……
段棠便是再迟钝也发现了秦肃的不对了,他的脸色变得无比的苍白,额间渗出了冷汗,整个人都在发抖……
段棠忙起身,坐到床侧,摸上他的额头,又摸了摸他脖颈的脉搏,他的肌肤冰凉一片。秦肃的眼被冷汗模糊了,可还是看见了凑过来的段棠,他慢慢的伸出手来,朝她的脖颈伸去。段棠几乎是下意识的,攥住了他伸出的手,另一只衣袖擦拭他额间的汗:“来人!快来人!叫大夫!”
段棠感觉到秦肃的手劲非常的大,似乎手骨都要被折断了,可她似乎顾不上这点疼,摸了摸他额头,急声道:“哪疼,你哪里疼?是不是腿疼?身上还有别的伤?”
段棠回头看向门口:“有人吗!快去叫大夫!”
徐年与陈镇江推门走了进来,两个人极迅速的脱去了鞋,换上了木屐,这才快步走到床边,陈镇江站在一侧,徐年凑近看了看,又不动声色的的看了段棠一眼。
秦肃半垂着眼眸,长长的睫毛遮盖了心思,他骤然施力,段棠忍不住的痛呼了一声,秦肃的浑身便轻轻的一颤,他感觉到有温热的流到了手上,垂眸看向自己的手,是鲜红的颜色,他半垂的眼眸骤然睁大了,眼里灰蒙蒙的雾气散去,只剩下慢慢的惊惧与不安。他骤然松开了手,可又抓住那只手不放,放在手掌里看,当看到那手红肿不堪,便又小心翼翼的查看段棠的脸色。
徐年将药瓶拿了出来:“小姐先喂王爷吃药。”
段棠见徐年、陈镇江都没有惊慌的样子,便知道这只怕也不是第一次,虽不知道这是什么药,可还是喂了一颗到秦肃的嘴里。秦肃乖顺的吃下了药丸,可却不知经历了什么,眉宇间竟是疲惫至极,他轻轻的握住段棠的手,面朝里,不再看众人。
段棠看向徐年:“这是什么药?”
徐年担忧的看向秦肃,又回头看向满眼疑惑的段棠,嘴唇动了动,好半晌才道:“回小姐……”
秦肃转过脸来看徐年。徐年道:“小姐的胳膊还是要重新包扎一下。”
秦肃看向段棠还渗着血珠的胳膊,动了动,可似乎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他的目光划过徐年与陈镇江。徐年轻声道:“王爷不用担心,内院里有两个丫鬟,一会便来伺候小姐。”
陈镇江也道:“属下与徐年就在门外守着,不会让人打扰王爷。”
秦肃闭目颌首,似乎疲惫到一句话都不想说了。
陈镇江等秦肃闭上眼,才骤然看向段棠,眯了眯眼,眼神十分不善,片刻后,转身离去。
徐年也看了段棠一会,欲言又止,而后对段棠拱了拱手,这才无声的走了出去。
片刻后,从屏风外传来了檀香的味道。
不知又过了多久,秦肃整个人才松弛了下来,松开了握住段棠的那只手……
作者有话要说:开了预收文大命盘师》(快穿)
等这本写完,咱们写一些有趣的东西……
(づ ̄3 ̄)づ
第93章 被老段抓包啦
天已微亮,段棠重新包扎了伤口,穿上了徐年放在屏风后的衣裙,随意绾了个发髻才走了出去。
徐年与陈镇江果然没睡,一直守在寝房外的客厅里。
徐年听见声音,整个人几乎是从椅子上弹跳了起来。看见是段棠走出来时,几乎是下意识的舒了一口气。
陈镇江慢慢的睁开了双眼,眯眼打量了一会段棠,冷嗤了一声。
段棠看向陈镇江道:“陈统领有事找我?”
陈镇江傲然道:“在下想同段小姐做一笔交易。”
徐年忙将准备好的披风端给了段棠,低声道:“小姐与统领去院中说话,王爷这里我看着便好。”
段棠看了徐年一眼,忍不住挑眉,这般的给方便,怕是两个人商量好要说什么了。可是和自己相熟的徐年不来说,只怕这对话没有那么友好。
正是深秋的天气,院内的桂花开得正好。在西北这个地界,桂花是极少见的,这些树该是有些年头了,养护的很好。
这里的天长夜短,院内的灯笼,不知何时已经被吹灭了。
不大的院落里,亭台假山,小桥流水,花树果树,无一不精细。
秋日的早晨还是有些冷的,段棠裹着崭新的披风倒是刚刚好,她侧目看向陈镇江:“陈统领一直不说话,难道是要和我一起赏景吗?”
陈镇江瞥了眼段棠:“我要和段大小姐做个公平的交易。”
段棠嗤笑一声,颇是不屑:“怎么?你觉得我需要什么?你能出什么价?”
陈镇江道:“我的价格开的高,但也公道。”
段棠不以为然:“你觉得我缺什么?你又需要我做什么?”
陈镇江道:“六年前,我奉命调查吊桥刺杀之事,顺藤摸瓜查回了石江城。下这个命令的人,本是要赶尽杀绝,做事的人虽是很谨慎,到底不是死士,总留下了些许证据,我也是才查出了些端倪。段千户一家三口,一夜之间凭空失踪了。后来,所有的证据以及抓到的落网的人一起指向段千户与段风。”
段棠深吸了一口气,眼神微动:“段风没有参与!”
陈镇江挑眉:“自然,若没有确凿的证据,我也不能随意指正谁有罪。可刺杀之事,乃段靖南一手策划,段风又是石江城远近闻名的神射手,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当初王爷身上的箭伤,段小姐该是记忆犹新吧?这可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段棠怒道:“你血口喷人!段风那时人一直都在石江城里救灾,若有心去查,便知道他没有作案时间!不是他射伤了王爷!若当真是他,便是离得再远都能认出我来!他根本不可能下手!我不知道你为什么那么说,可这事我是不会认的!”
陈镇江笑了一声:“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我冤不冤枉你段家,段小姐心里明白!段风是不是那个神射手有什么重要!这场刺杀谋划人是谁!还用我再重复一遍吗!”
段棠深吸了一口气:“你知道便意味着静王也知道了,我不明白,你现在和我说这些又是什么意思?”
陈镇江道:“六年前,段大小姐带着一家逃亡的时候,可有想过我家王爷?”
段棠抿唇道:“我父兄在外做事,我从不曾过问。静王殿下被人刺杀,这件事定然都是皇家自己人的手笔,大位之争也说不上对错来!若不是我心里顾念静王,我父亲为谁做事,必然也能得谁庇护,我也不需要带着全家离开!就是因为我父亲做了这件事,我才更无法面对静王,离开才是最好的办法!”
陈镇江抿唇冷嗤,不以为然道:“段大小姐不必与我解释这些,我不是王爷,我不想听你找的理由……你说这些也弥补了什么。”
段棠道:“我本也没想找理由,人生本就是有舍有得,我爹和段风被关在哪里?你们打算如何处置他们?”
陈镇江道:“这些年,我从未曾将这件刺杀之事的结果禀告给王爷。”
段棠骤然侧目看向陈镇江,讶然道:“怎么会?”
陈镇江虽是喜欢擅作主张,可对秦肃的忠心确实毋庸置疑的,甚至该是比徐年有过之而无不及,隐瞒秦肃的事便是徐年来做,都没有那么让人惊讶。
陈镇江道:“我知道沈大夫的复健手册,以及用药、针灸的章程都有段大小姐手笔。也知道段大小姐肯定不知道刺杀这件事,是真的想让王爷康复。当然,你们段家人都不无辜,刺杀皇室的罪名,株连九族也无不可,何况段大小姐一走了之后,对王爷造成的伤害,更是无法弥补……”
段棠微微一愣:“他这样的身份,身边多得是人……”
陈镇江看了段棠片刻后,低声道:“在认识段大小姐之前,王府里还有宫女伺候,但此时以后王爷不许任何女子近身……”
段棠愣了愣:“可是刚才他说……”伺候的人,是不分男女的……
陈镇江没看出段棠的意思来,继续道:“如今段家的产业具在,段大小姐养得那些人都还在,谁也不曾动过。这些东西同大小姐做一笔交易,如何?”
段棠沉默了片刻道:“那我父兄……”
陈镇江道:“王爷不知此事,哪里会真的难为他们?如今他们人都在前院,衣食住行都是比照贵客来的。”便是知道,只怕这事也是不了了之,这才是陈镇江没有禀告的缘故。他追随静王多年,当初得了这个结果后,真的不敢说,那时段棠直至三个月之期过完都不曾上京,秦肃打发徐年亲自去石江城接人,谁知竟是人去楼空……
那些岁月是如何熬过来的,直至今日,陈镇江都不想再回忆,实然他心里根本无法接受段棠不痛不痒的样子,她笑一笑,王爷当年受得那些苦,心里的那些怨恨,便都烟消云散了……
段棠看了陈镇江片刻:“你要我做什么?”
陈镇江道:“给王爷治病……”
段棠道:“我虽开着药铺,绝大夫都是请来的。这些年离了师父虽是没有落下医术,但是还是外伤比较好……”
陈镇江道:“我与徐年将此事隐瞒多年,便是知道王爷这病只能你治。”
段棠狐疑的看向陈镇江:“我师父怎么说?”
陈镇江道:“沈大夫与我等说过,王爷不许人近身,这病只能你亲自来治!”
段棠道:“治病救人本就是我份内之事,何况这人又是静王……”
陈镇江看了段棠一会:“这个病没有治不治得好另说,只要您肯尽心,我便保证刺杀这件事会成为永远的秘密。若小姐不肯,那么这件事我凭着失去王爷信任,也会将此事直接禀告皇上。到时候便是王爷能保全小姐,可也不见得能保全罪魁祸首。小姐以为如何?”
段棠冷笑了一声:“既然没有说不的权利,我能如何以为?”
陈镇江道:“如此,那就是答应了。”
段棠道:“别浪费时间了,说说他的病情吧。”
寝房内,秦肃已洗漱完了,手里拿着个信笺,不知在沉思何事。
秦肃道:“让京城的人都老实一些,所有的事都丢开手。”
徐年忙道:“王爷放心,咱们在宫中的人这几年从不曾动过,现在光懿贵妃一人便够周皇后忙乎了,可太子那里……当初王爷不让东宫留人,是以连探子都撤了回来,这中毒的事,当真没有一点预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