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弟弟愿意养,她以后就做班纳特家的老姑娘好了。
克里斯这两年口风变松,也不再说不娶妻的话,这个弟媳就变得尤其重要起来。
起初她还担忧以后要面对难相处的贵族小姐,发现弟弟喜欢年长女性,又开始担心他会娶一个心机和手段厉害的寡妇。
莉迪亚突然想起了玛利亚夫人的话。
如果能趁着这次在法国,把克里斯在马赛那位“黑发情人”找到就好了。
既然那么喜欢,肯定愿意和他们一起回英国,克里斯说不定当初也是因为这段经历,才会找那么多女性情人。
为了自己未来的生活,莉迪亚难得动起了脑筋,克莉丝看她发呆,也没有多想,和凯瑟琳聊起婚礼事宜。
有需要在法国办的手续,她现在来了正好可以一步到位,问了几句,发现凯瑟琳和简一样不爱拿主意,好在奥古斯特是个靠谱人,未来的小姑子也是个活泼爽快的性子,频繁邀请四姐会面,中间帮他们代为转述,才没和当初宾利那样闹出乌龙来。
和两个姐姐聊完,克莉丝才起身,和爱德蒙单独去了楼上。
“开始没想到你会来巴黎……后来我又担心你是来和我绝交,所以最近才开始布置。如果有不喜欢和需要的就告诉我,我让他们再换。”
这种话由爱德蒙说来完全就像是过分的谦虚。
克莉丝毫不怀疑他一夜造罗马的能力,推开房门后,先是清淡的花香,看清低调奢华又恰到好处的布置,由衷惊叹了一声。
难怪他能和乔治四世聊得来。
撩了印花幔帐,又看过床头柜和写字台,克莉丝走到最在意的壁炉前,突然停下了脚步。
壁炉架上除了常有的瓷器之类的布置,还有一小幅她的画像,是在布莱顿时画的。
克莉丝回头,冲他得意笑了笑。
爱德蒙只能坦白:“本来是放在我房间里,现在你来了,所以物归原主。”
掀开一边大大的中世纪壁毯,正好通向衣帽间。
像是当初他搬到四楼一样,爱德蒙给她解释:“重新打柜子会比较难闻,我们可能要继续共用衣帽间了。”
克莉丝不在意耸肩,指向另一扇门,“那个房间呢?”
“是我的卧室,”他又补充,“夜里可以锁上门,有事情放心拉铃,你房间的只连通我这边,不会暴露你的身份。”
这么看,他给她的格局和在摄政街的卧室一模一样,就在他的卧室旁,因为占地面积大,反而显得他的卧室像是她房间的套间了。
“这样安排让我要有负疚感了。我当初让你睡书房,好像不太公平。”
“但是我很喜欢那里。”
在那间书房,他们相拥而眠,还坦白了心意。
在他心里仅次于马车和初遇那艘船。
还没来得及表述心情,克莉丝突然在衣帽间的一面木质隔板前停下,抬起手。
轻松打开了一块可移动的嵌板。
“这是什么?”
克莉丝扬眉问。
爱德蒙涨红脸,连忙解释:“这里能看到我房间里的写字台,如果有人入侵,可以藏在这里,观察外面的情况,重要文件都锁在那里。”
“你放心,这块板子只能从换衣间里面打开。”
本来只是单纯疑惑,听懂他在解释什么,没多想的人也跟着红了脸。
两个人又把房子的其他地方看过,脸上的热意才消散一些。
快要傍晚时,贝尔图乔在卧室外间找到了两个人,领事正跟着伯爵学德语,似乎为了方便纠正发音,两个人紧挨在一张沙发里,仿佛要共享呼吸。
本来以为压低声附耳去说就行,看到他们这么近,管家的表情有些为难。
“我和克里斯之间没有秘密,要说给我听的话,同样也可以让他知道。”
伯爵头也不抬说。
管家只好委婉说:“有位卡德鲁斯先生找布沙尼神甫。”
听到卡德鲁斯这个名字,伯爵的表情变得冷厉了。
“我知道了。”
管家离开后,爱德蒙抱歉说:“我没想到他会这时候来巴黎,我得亲自去一趟了。”
“你的‘工作’要紧。”
克莉丝说,又拧眉问:“你说只有三位仇人,这个人又是谁?”
爱德蒙:“他虽然没有参与,但是当年唐格拉尔和弗尔南密谋时,他在一边旁听了全部计划,我被逮捕时他也在一边,后来,他明明可以揭穿阴谋,却什么都没有说。”
“我本来不打算对他做什么,但是命运就是这么奇妙,他自己出现在我的计划里。”
“他是这些人里面唯一一个说‘上帝不公平’的,”爱德蒙嗤笑一声,“的确,那三个人都做了恶事,反而大富大贵,他自己呢,只是做了旁观者而已,反而穷困潦倒。”
克莉丝放下书:“我倒是觉得很正常。毕竟不想付出努力的话,最容易来钱的方法都写在法律里了。”
“一样的贪婪,唐格拉尔恶毒不择手段,他却怯懦无断。这样的人对正义不屑一顾,不做恶只是因为胆小不愿承受后果而已。一辈子也就这样了,既做不了正直令人尊敬的好人,做不来让人咬牙切齿的恶人,所以只能眼红好人心境安宁,恶人发家致富。”
因为这些话,爱德蒙忍不住笑了。
“如果当初狂欢节时,你对我说这些话,我可能要更早爱上你了。”
不等他的新神继续追问,他已经脚步轻快走进衣帽间,再次出现在克莉丝面前的,是很久未见的布沙尼神甫。
“如果时间有些晚,你可以让阿里把你先送回去。”
神甫用年轻的声音说。
克莉丝拿起德语书,不耐烦摆手:“你快走吧,我和神甫还有账没算,看到这张脸我就想考他法国史。”
再回到香榭丽舍,天已经黑了,连两位爱闹的小姐也回到房间休息了。
守在楼梯口,看到还穿着神甫法衣的伯爵,阿里连忙迎上来,顾不上主人脸色还很低沉难看,伸手比划。
“少爷还没回去?”
他拧眉问。
阿里又做了几个动作。
“他说要等我?”
阿里点头。
说不清是什么心情,爱德蒙疾步走进外间,看到好好燃烧着的壁炉,才稍微舒缓了神情,轻轻吐出一口气。
克莉丝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面向壁炉,还抱着那本德语书,整个人蜷着,像是在绒苔藓里抱着坚果冬眠的睡鼠。
爱德蒙缓步无声走近,被壁炉的暖意一照,刚触及她,刚才在卡德鲁斯那里沾染的晦暗就消融着褪去了。
发现两个人的接触可以充盈被过往再次戳空的心,他控制不住,单臂撑着靠背,俯身,轻轻吻了还在睡梦里的恋人。
记起对方永远是先脱力的那一个,为了避免年轻人从沙发上滑下去,年长者将单臂伸进外套下面,揽住了纤细的腰肢。
这段时间的“讨好和躲避”游戏,克莉丝被他无数次堵在各个俱乐部,两个人避开所有喧闹欢笑,在无人房间的昏暗角落安静拥吻,刚触及,她几乎本能勾住他的脖子,也追逐起来。
“回来了?”
她困惑说,一句话比他身后的壁炉还要炽热温暖。
如果不是因为下意识说了德语的话,他可能不会这么快笑出声来,还能多感动一会。
被这副难得迷糊的模样戳中,爱德蒙伸手把她的短发爱溺揉乱,给她倒了一杯清水,像是离开前一样坐下,等她自己找到舒适的姿势坐好。
“这么担心我?”
他控制不住微笑问。
还没完全恢复清醒的克莉丝不怎么坦率,别别扭扭哼一声算是同意了,看清他没来得及换下的长袍,又咕哝说:
“我这样算不算冒犯神职人员?”
不等神职人员反应,她反而借着姿势便利,伸手环抱他,大胆丈量起来。
从来没被这样过,那具劲健消瘦的身躯整个僵住了,只能任她动手。
为了营造出神甫一天都在家的假象,这件长袍很薄,她很轻松就能隔着宽大轻薄的面料摸索到那些结实的肌肉。
因为十年残酷牢狱生活,他这样的药剂师也只能慢慢调理胃,再加上已经习惯了吃得少,所以他连肌肉也都是精瘦的,起伏不大。
和那种刻意练得过分健美到鼓胀油腻的体型不同,爱德蒙是为了精准克敌杀人而练出来的,上肢很匀称,没有一点赘余。
除了身高和肩宽有点麻烦,如果要穿女式的衣服,这种体型其实不会显得太壮。
他都有一堆假身份了,再多个“班纳特夫人”的女性身份也没关系吧?
无意识按上块垒分明的腹肌,克莉丝想着。
平时还是和基督山伯爵一起活动,有需要就让他稍微伪装一下,带上面纱,他变一下声音,也不会有人怀疑。
变成已婚,他就不用再吃那些醋,自己也能把男性身份坐实。
至于孩子的问题,自己可以说是陪妻子产假,到时候去罗马生下来,必要的时候可以和老师摊牌,继承人问题都解决了。
克莉丝越想越觉得这个方法可行。
怎么说服他是一方面,不过这个计划还不算周全……
“——克莉丝。”
因为困倦缺氧还不太清醒的人回神,才发现自己坐在什么上面。
克莉丝整个一激灵,
作者有话要说:
彻底清醒过来。
“今晚留下来吧。”
还穿着神职人员衣服的未来“妻子”哑声说。
《
克莉丝:在换衣间设置可以围观的机关小窗口,这么会玩吗。
爱德蒙:我不是,我没有!
第164章 'ivresse
爱德蒙很适合黑色。
没有伪装, 只是穿着遮挡严实的神甫长袍,将苍白衬得庄严而禁欲, 这时候贴着她, 用低沉磁性的嗓音说出引人遐思的话。
克莉丝看他这副装束,非常不争气红了脸。
刚才的触碰摸索足以引燃念头,燃烧理智, 看到她的反应,爱德蒙才意识到自己情难自禁说了什么。
他很快冷静下来。
见她因为自己的话难得羞赧,还不自觉缩了脖子,爱德蒙轻叹一口气,正要解释, 坐在身上的人却挪得更近了,冲他点头。
“正好天色也晚了。”
达西夫人确实将她的妹妹看得相当清楚。
——克莉丝平时对细节谨小慎微, 在大的选择上反而比谁都要疯狂。
爱德蒙也发现, 她性子骄傲,相当厌倦平庸,即使是在打牌下棋时,明明她自己可以稳赢, 也总是要把局面搅得风起云涌,让其他人都跟着七上八下。
面对自己的时候,由于女性意识单薄,克莉丝一直是更主动的那个, 她非常擅长做出他意料外的事情。来巴黎后,她更加不愿意在他面前落下风, 所以比过去在伦敦要大胆了很多。
因为过炽的感情,正当壮年的人无数次在午夜梦回里将恋人拉下神坛,又因为她不再崇奉上帝,原本虔诚的信徒也情愿为她打破教义。
但是不行。
时机和地点都不对,他们在巴黎,不像伦敦和罗马那么方便,这里还有他的仇人。
女教皇暴露的原因让他记忆犹新,哪怕对彼此的能力都很信任,爱德蒙也不想拿他们的未来冒一点险。
这种为彼此考虑而克制隐忍,年轻人却没有领会,因为意料中的再次退让,挑衅笑起来。
这个笑容很快僵住了。
像是回报她刚才对他做得那样,小心眼的黑发情人轻松制住她,一点点耐心描摹着手下的温热瘦削,沿着平坦的腰腹探进外套。
两个人彻底相对,比先前她喝多了那次还要方便,爱德蒙一下就找到了绳结。骨裂时,他帮忙晾过无数次的衣物,对她绑束的方法了若指掌,很容易就扯落解开。
“你心跳得很快。”
爱德蒙用和动作截然相反的平静语气陈述。
为了修束腰线,马甲被裁剪得非常熨帖,因为一只手被撑得紧绷,单薄的衣料根本无法阻拦手传递的冰凉,克莉丝终于慌乱起来,下意识为冷意瑟缩轻颤着闪避,结果被揽得更紧,楔进怀抱,钉在灼热上,任由血液因为挣扎更加奔流汇集。
两个人磨蹭了很久没有说话,终于让她体会过引火烧身的后果,两败俱伤的人松开手,见好就收。
克莉丝不让自己去看对方,强作镇定道:“明天还要上班,你既然没事,那我就先去休息了。”
“可是我走前,你不是说要考我法国史吗?”
有意找些事情分神平复,爱德蒙以惯常的戏谑口吻调侃道。
他一提到法国史,克莉丝再看那身神甫袍,所有绮丽念头被抛开,挂科的旧恨未算清,新的忧虑又涌了上来。
她是达西那样的乡绅还好,反正没什么追求,所以伊丽莎白只需要管家,不用应付什么贵妇,其余时候都可以享受家庭生活。
一个被诬陷的政治犯,她肯定不敢让他去“夫人外交”。
而且……
“你对法国的观念这么偏颇,扮成威尔莫勋爵的时候,好像也说过,这次的事情了结,就不想再回法国了吧。那是你的真心话吗?”
替她扣马甲纽扣的动作一停,法国人点头。
“没错。”
联系到工作,又是非常尖锐的国际事务,克莉丝彻底忘了刚才暧昧危险的境况,就这么坐着,一本正经和他聊起正事来:
“这些话我本来想在罗马和你说的。既然现在我也来了巴黎,就有必要向你提前交底了。”
“老师准备让我接替他在欧洲的一切,往好了看,我们可以有很多时间结伴旅行,往坏处想,如果必要的时候,为了自己的立场,我可以会做一些让你觉得为难的决策。”
“这些事情,你的老师也说过,”爱德蒙毫不犹豫道,“我被形势毁灭过,所以对任何国家都没有私人感情。这不是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