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验为零的人本来意会不到,被理论家填充了画面感后,这次连他也红了脸,因为伪装成勋爵的肤色,才没有那么明显。
爱德蒙很快发现,她还被自己攥着手腕压在办公桌上,这下语境和情景都过分冲击,连忙起身松手。
领事的个人办公室这下彻底安静了。
明明都是二三十的人,两个人却像只有十几岁的热恋小年轻,为了一点猜想和假设开始斗嘴较劲,又为了不那么纯情的念头不约而同脸红,各自别开脸不敢看对方。
领事最先打破凝滞,轻扯有些皱的衣服,站起身,走到壁炉边,一把抄起剑杖。
“假装我还没听到你要替我找回我的黑发情人吧。”
“我相信,我还没那么快原谅一个‘无耻’的引诱犯,一言不合,我会追杀这个人出领事馆的。”
她微笑咬了重音,长剑以一阵令人牙酸的声响出鞘。
“现在,勋爵,我允许您先跑十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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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整个巴黎城都在讨论查理十世的加冕仪式,也有少部分人在关注奥勃里翁那个怎么都不愿意说的秘密。
没有人在意满城逃避领事追杀的勋爵,还有频频被邀请去香榭丽舍做客的神甫。
新官上任都要烧三把火,更别说兄长在位就搞事情的新王了。
查理十世刚上来就撤了参议院的大部分人,把老贵族和天主教徒往里塞。他观念极端保守,憎恶民主,意图恢复王朝统治,连带着对君主立宪制的英国也很不满,相应对英政策也有了改变。
工作量陡然增加,克莉丝忙得晕头转向,想到有“未来夫人”管着,也顾不上四姐和五姐最近在折腾什么了。
终于空出时间,她找到了爱德蒙。
“这次委托我的上线在希腊应该很厉害,我会和他在迪耶普碰面,今晚你陪我去吧,说不定能帮你在希腊找到其他证人。”
当初她撇下男仆在红灯区,和那位好兄弟去查探,结果借口说是去见今生难忘的挚爱。
原型对此耿耿于怀很久,听到后毫不犹豫同意了。
巴黎到迪耶普不过一百多公里,走爱德蒙的私人驿站,七个小时就能跑到。
迪耶普正对英吉利海峡,海峡对面就是英国。
爱德蒙在这里有一处产业,如果出现极端的意外情况,他们可以随时回英国,全天有船只候在码头,准备出航。
有最优秀的船长在,克莉丝完全不用操心,把船舱内外跑了一通,又回到舵前,兴奋道:“这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艘船吗?”
在她说的小湾抛锚停泊,用手臂随意撑了船舷,爱德蒙微笑看她。
“我们分开的那个半年,我找船队搜索到了它,把它重新拖回港,完全修补好了。”
“我本来打算在复仇后把它送给你的。”
他文雅从容的恋人扬了漂亮精致的面庞,冲他笑起来,眼里闪耀着他最爱的慧黠光彩。
漫天和倒映在海面的星辉都比不上。
“和满船的财宝房契?”
被她猜中了。
她故意道:“说不定……还有一位黑发美人?”
“现在你想都别想。”
他捏了她的下巴,蕴了笑意说。
克莉丝轻笑了一声,刚要踮脚,被他按住了。
“你的上线好像来了。”
四下里只有初春还很凉的海风,过了好一会,破水声才响起,一艘庞然大物缓缓停在了小湾外,将他们笼在了阴翳里。
他们只能仰着头看那艘大船的船舷。
暗号是拉丁文,两边确认无误后,大船抛下一根绳索,爱德蒙单臂抓住,将她连着厚呢斗篷拦腰满满抱住,他们就被拉了上去。
因为挂了英国的国旗,大船上毫无顾忌,火光通明。
刚踏上甲板,还没站好,就有一个男人带着笑意道:“晚上好啊,奥布雷。”
克莉丝从爱德蒙怀里退出来,循着声音看过去,就见一个男人站在火把下,穿着希腊当地的服装,绑了头巾,露出俊美无俦的脸,撑了手杖缓步过来。
他走得很慢,那只跛足并不明显。
克莉丝面上自然伸出手,微笑道:“拜伦勋爵。”
拜伦与她回握,又侧头看了眼爱德蒙,调侃道:“你竟然把鲁思文也带来了。我没想到你们还在一块,怎么,我在《吸血鬼》里给你的提示还不够明显吗?”
“什么提示?”
克莉丝茫然看他。
拜伦道:“这些年为了希腊的事务,我和你的老师始终保持通信,我听他无数次说起过你,还说你女人缘太好,很有我当初的风范。只是我在维也纳看到这个人,又听你老师说起一些事,就知道不好了。”
“可惜,你本来可以成为爱情的常客。”
他咏叹着,又压低声:“我在剑桥时的男朋友就很柔顺贴心。”
克莉丝:“……”
不愧是在大学养熊,在喷泉里游泳的人,看来这位先生即使经历战役,做了希腊的大英雄,也还是和在英国一样肆意而为。
被误认为是同路人,克莉丝也很绝望,只想把话题从寒暄变回正题,拜伦却摆了摆手。
“委托你帮忙查的可不是我。”
他指了一个方向,“你去见她吧,我和你的男友聊几句。”
大诗人可以留在希腊或者周游世界,不必管法律和宗教,她以后可是还要在英国混的!
克莉丝头皮发麻,连忙道:“我们不是——”
拜伦会意笑了。
“我明白,这是一种强烈纯真的爱和激情。”
克莉丝只好把这位大佬交给爱德蒙对付,自己往他指的方向走。
沿路都是希腊装扮的护卫,上了又几级阶梯,克莉丝看到了趴在船舵边的小姑娘。
穿着白裙的黑发女孩非常显眼,她轻轻哼唱着歌,见克莉丝迟疑走过来,弯起了那双小鹿一样的眼睛,拉了她的手,用现代希腊语对她轻念:
“在这荒凉的海边,他们的心/已经订了婚,而星星是那婚礼的火把/将这美丽的一对照得更美丽,海洋是证人,甲板即新婚床,情感为他们主婚,孤独就是牧师……”
“他,他们就这样成了亲?”
克莉丝迟疑接下了这句拜伦的诗。
下一秒,女孩扬起还未长开就见绝色的脸,冲着拜伦的方向用英语欢喜道:“先生,我的唐璜会说希腊语!”
两个正在交流的男人抬起头,一致看过来。
为了看清“先生”的表情,她把静止的船舵往克莉丝的手上一交,小跑到围栏边。
“他还接受了我的求婚,我要带他回希腊!”
爱德蒙:“我不同意!”
“不对——别让克莉丝碰船!”
拜伦:???
作者有话要说:
私设因为老师的远程帮忙,拜伦没有像历史上一样病死,他成了希腊的英雄。不想让海黛受那么多苦,所以直接让她刚卖为奴隶就被拜伦救了。
海黛这个名字,就看大仲马在原著cue了这么多次拜伦,肯定是来自《唐璜》的女主了。
唐璜原著剧情:唐璜貌美风流,是个浪荡子,被年长女性引诱,不得已出国避风头,结果沉船遭遇海难,被天真纯洁的希腊少女海黛救起。两个人陷入热恋……
拜伦评论他自己和小男友的关系:“这是一种强烈的、纯真的爱和激情”
双重囚禁play终于口头达成了【x
《
按照本章时间线。
原著爵;我终于可以越狱了!等等,为什么你都有老婆了!
女主爵:我以为我已经很老牛吃嫩草了,呵,你比我还禽兽。
《
拜伦:我也不同意,海黛你才十一岁!爸爸不允许!
爱德蒙:每次出海都会看到我的老婆在开船。
第169章 'ivresse
星空, 海滩,篝火。
轻声交谈的希腊少女和英俊青年。
简直就是他在写《唐璜》时, 脑中闪过无数次的初遇场面。
如果不是船也像诗里一样出问题的话。
拜伦表情复杂:“我记事的时候父亲就已经去世了, 关于他的传言,这么多年我一直以为是个玩笑。今天,班纳特你让我相信了。”
克莉丝:“……”
她听说过拜伦的父亲, 老先生是位海军准将,只要逢上他出海,船就会遇上风暴,非常玄乎。
“我觉得这可能都是巧合。”
在附近一众希腊兵的凝视下,克莉丝挣扎道。
她只是看到船舵有点不正, 突然强迫症发作想要掰水平对称,哪知道这么大一艘船会在小海湾里出问题。
他们说话的时候, 爱德蒙从船上沿着一条绳索滑下来, 又划了救援小艇靠岸。
“我陪船长看过了,问题不大,只是你们今晚得留在这里了。”
他说着,状似无意把她挡在身后, 借着斗篷的掩蔽,克莉丝偷偷捂了他冰凉的手。
拜伦无奈转身,吩咐下去,一群人在海滩上整备扎营, 马上有希腊兵冲船上招呼,十字旗缓缓降落, 换上了法国商船的旗帜。
在场的唯一法国人:“……你们准备得真齐全。”
拜伦看了一眼似乎无害藏在男人身后的青年,“是班纳特领事的主意。”
克莉丝解释:“查理十世的态度还不明朗,检疫船要是经过,看到停港的是英国船肯定会盘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你还让我们准备了美国、荷兰还有奥地利的。”
这么多国家,遇到紧急情况,总能找几个背锅的。
克莉丝当然不会把这种大实话直白说出来,只道:“毕竟你们这次是暗中行动,要是去了地中海,遇到其他船队,还能装作中立国家的商船请求庇护。”
爱德蒙一下就想到了第一次见面她满箱子的护照。
拜伦感慨:“不愧是费尔德教出来的。”
“您如果能在给老师的信里这么夸我,让我多点假期就再好不过了。”
回去的路上,月光很亮。
心中实在放不下,把帆索绑好,任船在河道里漂流,爱德蒙提起了那位希腊小姐的“求婚”。
克莉丝忍俊不禁把她们对的台词说了一遍。
“这是拜伦《唐璜》里,海黛救了唐璜后他们私定终身的诗句。勋爵说让我和她谈事情,我还以为这是什么暗号,就接了下去。”
她小心打量了他的表情,又补充道:“她就叫海黛,今年十一岁,亡父在希腊声望很高,落难后,拜伦救了她。他写这首诗,女主的名字也是取自她。”
她们连年龄差距都和他们俩一样。
对他自己的身份都能吃醋的人不由想,心情突然变得很不愉快。
克莉丝还在分析:“拜伦现在在希腊声望正高,但到底是英国人,希腊独立在即,我猜,他会让海黛当女王。”
《吸血鬼》里,认清鲁思文勋爵的残忍,两个人在罗马不欢而散后,奥布雷也是在雅典和希腊少女陷入了爱河。
拜伦的希腊情结这么重,看上去还很欣赏他的小朋友,说不定就想给女王找个聪明的王夫,稳固和英国的关系,还能得一个得力的谋臣。
爱德蒙轻笑说:“那正好,你母亲不也说过很多次吗,她的宝贝克里斯未来是要娶公主的。”
本来以为他会敏锐察觉到什么,听到这句话,终于明白他在想些什么,克莉丝哭笑不得,随即又非常自然开口解释:“海黛是帕夏唯一的女儿,名正言顺,但是根基不稳。”
“议会里有些人想着未来可以控制希腊,我却不这么看……即使她现在依赖拜伦,等做几年女王就不一样了,好不容易从奥斯曼手里解脱,她的臣民也不会让自己的女王当做傀儡被架空的,所以理论上说,英国王夫是不可能的。”
“至于我个人的感情,别想什么公主女王了。亲爱的伯爵,你还不如担心一下威尔莫勋爵呢。”
她说完,又想了想,语气轻快补充道:“或许再加上一个男仆?”
爱德蒙:“所以,你是想告诉我,未来的希腊女王就是当初我要找的证人?”
恋爱脑男友只是思维感性一点,脑子转起来还是很快的。
克莉丝欣慰点头:“这批文物是当初她父亲宫中的东西,除了拜伦,她最爱的就是父亲,所以她非常重视旧物。刚才,我承诺会替她追回这些东西。”
“你不是会主动揽这种事的人。”
“当然是有交换条件的。”克莉丝说,“她追查这些东西,其实也是想找到弗尔南现在的身份。”
爱德蒙一怔。
“一旦她加冕为女王,公布了当年事实,有了舆论压力,法国当然会主动引渡弗尔南去希腊。”
“所以我稍微用了点话术,承诺替她找回文物,请她配合我们让他身败名裂,你还是按照原计划走,不过我们得还个活的仇人给海黛,毕竟她连父母都被弗尔南害死了。”
“领事小姐,我得提醒你,你在公务里掺了私心。”
爱德蒙努力板了脸说。
虽然知道不应该,可是想到她做这些是为了自己,在那一瞬间把他放得比她最在意的事务更高,他就抑制不住这种被独特对待的欢喜。
“好吧,我确实是有私心的。我很抱歉。”说好不插手他的复仇,克莉丝别开脸,不情愿承认了,“但是你和他的账还没算完,我怎么可能现在把他交出去?”
他惊讶看她:“为什么会道歉?”
“因为你好像一直都不太愿意和我说复仇的事情。”
年轻人闷声说,“毕竟是我没有参与的过去,更何况你自己都很少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