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未婚夫射杀之后——风储黛
时间:2019-08-29 08:29:14

  太后打量着卫绾,心中竟想到,这卫氏庶女果真生得标志得不一般,虽才刚到及笄之年,但仔细一看,这眉眼鼻唇,无一不是如图似画般长着的,明艳之中透着娇嫩,如菡萏亭亭。
  太后想起了当年的皇后,那艳冠六宫的绝色女人……
  原本对卫绾的不喜,只是因为她不失礼数,昨日不知前来问安,怂恿太子搪塞她堂堂六宫之主,如今又多了一重原因。
  “嘉懿,你顾念着你亲姐是这孩子的嫡母,故不肯说她,但哀家身为太后,六宫之表率,有一言需告知她听,你且退下,今日你不得为太子妃求情半个字。”
  薛夫人面露为难,讪讪地应是。
  卫绾看太后这架势,怕是要秋后算账,不待老人家先开口,便乖觉地跪到了她跟前,垂眸屏息,虚心求教。
  太后说道:“起初,错不在你。错在陛下,策儿的婚事,是天下大事,储君娶妻,他不告知哀家便自行拟了圣旨。后来,错亦不在你,错在策儿,他虽不喜你,却也不该带妓子回洛阳,徒败坏皇室名声。”
  “如今,错却在你。你可知?”
  卫绾茫然地睁着圆滚滚的水眸,错愕地望向太后。她其实只是在想,原来殿下的小名叫策儿。
  这才十五岁的小女子,故意扮起天真娇憨来,教人如雾里看花,分不清真假。
  太后且她是真茫然不知,凝视着卫绾的双眼,道:“你不该在太子要违抗皇命之时,在卫家阁楼之中,衣食无忧做着你的贵女。”
  这话像是以高胪将军的立场应当说的话,卫绾想,约莫这位皇祖母也是想让她主动退婚的,皇祖母很是不喜她。
  卫绾屏气凝神,“祖母这话,阿绾认错,但阿绾也要有能力有威信能让陛下退婚,才敢一提。何况婚姻大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家父又不肯同陛下提,阿绾怎敢行越俎代庖之事。再有,殿下是不喜阿绾,但阿绾却喜欢他,为何要主动将心上人推远呢?”
  太后肃容道:“诡辩。你与太子一道去的河西,你的心上人真是太子?那为何容许太子将那妓子亲自迎入洛阳?这一路传得沸沸扬扬,你身为太子未婚之妻,却丝毫不肯挽救他的名声?”
  “夫君的尊严、地位,在女人而言是大过天的事,你心中可还揣着夫纲,知道不该让他留恋秦楼妓子?”
  卫绾不敢苟同这话,不过,她顺眉贴耳地弓腰下拜,“谢皇祖母赐教,阿绾明白了。”
  姜还是老的辣,卫绾自露把柄给人,受人几句奚落是应该的。
  徐夫人从旁劝道:“太子妃到底年岁尚小,太子殿下贵为储君殿下,威严之盛,凡人岂可亵渎,若是因为心中畏惧,不肯出头,也是有的。”
  太后道:“你勿忧心,哀家今日并不是要惩处卫绾,只是她先前做得不当之处,哀家若不提点几句,她不能明白,日后也便不会记着劝诫夫君。”
  “哀家要让她在寿安宫的戒堂跪上五个时辰,不许用膳。”
  卫绾心道苦也,太后与陛下母子倒像是商量好的一般,先支走了太子殿下,随后后宫之主发落她,才入宫两日,她便吃了这般大的苦头了。
  洛阳的大雨盘桓不肯离去,宫檐上不绝地滴着雨水。
  万千宫室,盘盘囷囷,均被笼在冷雾寒雨之下,卫绾渐渐觉着身上袭来一股凉意,抬起头,戒堂上悬着前代贤后的挂画,威严而高贵的凤眸冷冷盯着自己,画下恭奉的金鞭,色泽纯净,光能鉴人。
  才跪了一个时辰,卫绾便有点吃不消了,这时只听到殿外传来惊呼声。
  “殿下,您不可入内。”
  “殿下!太子妃罚跪是太后娘娘吩咐……”
  卫绾心中怔怔,猛错愕地回头,殿下又袭了一身冷雨而来,衣衫上都是雨,像是才从陛下那儿退出来,便接到了消息赶来了。
  那一霎那,卫绾的心涌起了一股难以言说的激动和欢喜。
  身后跟了七八个拦路的宫人,见已阻拦不住,面色发白地焦急地在原地杵着。
  太子已当先蹲下身来,握住了卫绾冷得发颤的玉手,眉眼冷淡,“怎么如此冷?”
  卫绾反扣住他的手掌,“戒堂要修缮了,四面漏风,我受点冷不要紧,怕惊着画上的贵人了。”
  夏殊则仰头看了眼堂上的挂画,皱眉道:“你不必学她,孤实厌女子从夫那一套。”
  偏巧了,卫绾也极不喜欢那一套。
  她的手掌被殿下捂得暖暖的,心也暖和了不少,朝他露出宛如奸商般狡狯的一笑,俯身靠在了他的耳边,声音细如蚊蚋:“殿下,我可是为了你才跪在这儿啊,我不管,今晚回去之后,你要好好奖赏我。”
  夏殊则被哄得耳梢发热,迅速冒出了粉红。
  他低声道:“孤来带你走。现在便走。”
  卫绾却摇头,“太后铁了心要罚我,拿我朝六宫树威,我岂可拂了她的心意。何况她要罚的本不是我,而是你,我如此回了,她必定更是厌恶殿下与我了。我是新媳妇嫁来头一遭,让祖母罚了也没甚么,自己知晓轻重的,不至于被欺负得太狠,殿下若是心疼了,晚上好好赏我就是。”
  她又冒着得罪殿下的危险,揉了几下他发烫的耳朵。
  太后说夫君的名声大过于女子的天,卫绾虽心中不赞同,但若这人是她所在乎的,能为他做些许小事,她自然不会推阻。何况太后和她们家主母一样,拿手绝活也仅仅是罚人下跪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绾绾:对不起我又真香了,殿下是我的知己。
  你清醒一点!太后在训话呢,你的关注点在哪呢!
 
 
第31章 
  卫绾阻挠他将她带走,夏殊则蹲跪在她身畔,凝目看了她许久。
  她坦然含笑,手紧紧扣着他的手背,他手背上的创痕兀自咯手,卫绾的食指在上头轻抚了几个来回。
  夏殊则嗓音低沉,“孤待两宫,素来不敬。”
  说罢他长身而起,面容阴冷地出了戒堂。
  卫绾疑惑,禁不住面热心跳,殿下方才说那没头没尾的话,说完又走了,是何用意?
  很快她便知晓了,戒堂金鞭下置着一方三足金兽纹香坛,坛中的一炷香烧了半截,殿下又回来了,她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却不再有宫人仓皇阻拦的声音。
  卫绾一回头,身体却落入了一个怀抱,被抱了起来。
  “殿下。”
  她惊愕地被太子殿下抱出了寿安宫,一路畅行无阻,下台阶之时,听得身后太后厉声喝道:“你敢违逆祖母?”
  卫绾被太后喝得心惊肉跳,只是仰目望这男人的面容,他除了抿着薄唇,神色冷淡,也没有旁的反应,于台阶上顿了顿之后,抱着卫绾又走了下去。
  卫绾愕然,等身遭悄悄的没有了人时,才压低了嗓音说道:“殿下,你如此放肆,太后动肝火了,陛下又朝你施压怎么办?”
  她知晓太子不惧太后,但陛下,总是不能不敬的。
  尽管殿下的怀抱宽厚而温暖,但卫绾不得不为接下来的事担忧。
  夏殊则道:“两宫与孤不睦,非一日之寒,不仅是因为你。”
  “但孤要让她们知道,东宫的人动不得。若孤放任你不管,开了先例,其后只会一步退,步步退,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太后要借陛下的力,才敢与孤抗衡,否则平日里不过是搬出祖母的威严施压,你站在孤的身后,当敬则敬,不愿敬时,也不必惧她,陛下如发难,也只是对孤发难而已,不伤及你一根毫发。”
  卫绾怔忡之后,暗中朝他心悦诚服,殿下底气真硬。
  “不过,我方才同皇祖母说,你不喜爱我。”卫绾犹犹豫豫地开了口,彼时两人正停在一株花树下,如烟似霞的花朵擎在高枝上,犹如灯盏般明艳照人,殿下的俊容被花光迷离,温和又妖冶,卫绾的心咚咚地像被投了好几个石子乱溅起来,声音愈发柔弱了,“我才说你不喜欢阿绾,可殿下这么大摇大摆地抱着人家回来,皇祖母必定知道了……”
  夏殊则立在花树下,沉静地回了一句,“孤早该辟谣了。”
  卫绾被他看得脸红,一时说不出话来。
  太子抱着太子妃招摇地回了东宫,不出半日,阖宫上下便都已经传遍了,殿下不惜为了新妇顶撞太后……
  太后气不顺,挨着绣榻直至黄昏,听说薛夫人来问安才好些。
  薛夫人心中也实是困惑,当初卫绾陪同太子前往河西,太子因厌恶这卫家庶女,对她不假辞色,反对一个花魁宠爱有加,一路同车而行,如今态度却大改。
  陛下原本的算计里,太子不喜卫绾,依照他那脾性,必定闹得卫绾极为难堪,当时那妓子回了洛阳,陛下借她之手触怒卫氏,但卫邕却咬牙暗忍,说什么也不主动来退婚,仍然眼观鼻鼻观心地保持中立。
  陛下想法继续打压太子,迫他迎娶卫绾,没想到太子不再反抗,顺坡便下了,陛下以为他这是听了话,顺从认命了,没想到薛夫人如今这一瞧,一切却仿佛正中太子下怀一般,教他圆满如意地抱得美人归,反倒是薛氏说不出话来了。
  她捧羹为太后侍候晚膳,太后想到方才太子去时的跋扈,他掷地有声地说甚么“孤的妇人,错了自有孤来罚,太后责令她跪戒堂,明着是罚她,暗着是掌孤的脸”,太后气得脸歪,她并非皇帝亲母,这太子从不敬她,这倒也罢了,如今取了妻室,愈发不拿她视若祖母,那说话乖戾嚣张的口吻,令人想到便恨得牙痒!
  薛夫人为她顺气,直劝慰着,观太后脸色,她心中暗暗想道,殿下说不准是利用卫绾,但说不准也是对她动了真心,若是前者还麻烦些,至于后者……
  她将粥膳送到太后嘴边,哄她张口,太后气恼地用了些米粥,兀自气不顺,胸脯不住起伏。
  太后忿忿不能平,“你若听着太子说的那话,必要气得饭也不能食了!哀家是她皇祖母,他即便不看哀家的面儿,也要顾及陛下的面儿,哀家不过是罚了他的新妇在戒堂跪了个把时辰,民间谁家新妇入门,不要挨这三把火的!他骄纵那妇人至此地步,还是当朝太子,哀家岂能忍耐!不用了!”
  太后将汤匙一把掷入碗中,不肯再食。
  薛夫人在一旁为卫绾求亲,太后愈听愈怒,天色已晚了,她便背过了身道:“你也赶紧回去!哀家气不顺,容不得有人在跟前提那太子妃!”
  薛夫人应了话,恭敬地退出了寿安宫。
  出宫之后,便见姗姗来迟的陛下,面带焦急,“怎么回事?听说太后今日凤体欠安,朕过来问候一声。”
  薛夫人将今日所发生之事一五一十同皇帝说了,皇帝本已听得人风言风语,被薛夫人如今这么一陈情,愈发愠怒,“逆子尔敢不尊太后!”
  薛夫人满面愁容,“太后今日要罚阿绾跪戒堂,本是一番好意,想来太子是误会了,不过阿绾明日尚要回门,不宜跪太久戒堂,臣妾方才已哄好了太后,一切待阿绾回门之后再说。”
  皇帝皱起了眉。
  他本意,太后罚了卫绾,教她明日归宁时,在家中被卫邕发觉爱女嫁与太子受了委屈,自然不肯与东宫干休,长此以往,嫌隙颇生,不愁卫邕始终中立,但他的薛夫人却心地过于良善了。皇帝不好责怪,长长地吐了口气。
  *
  卫绾的膝盖有略微青紫,想必太后娘娘常罚宫中嫔妃到那戒堂前代贤后的挂画前下跪,那蒲团被跪平了,卫绾不算娇嫩的膝盖遭了大殃,月娘与常百草一人服侍一旁为她上药。
  边上药,月娘边说道:“姑娘做了什么事冒犯了太后?”
  卫绾委屈,“太后祖母一见人面便要发落,我甚至来不及说话呢,便被拉到戒堂去跪了。我看她不止要发落我,连殿下她也要责怪,我心想我哪能让她欺负殿下啊,自己挨了欺负让她出了气便好了。”
  月娘直叹气,“苦命的姑娘,奴本以为,嫁入东宫之后会好些,没想到这宫里头催命的事儿反倒多些!也不知是不是……”羊入虎口。这话月娘不敢直言,太子的心腹婢女韫玉便侍候在殿外。
  常百草心直口快:“宫里头的老婆子,当然不是卫家那几个刁婆子能比的。”
  卫绾本也没觉着委屈,不过说笑罢了,又道:“我只奇怪一件事,那太后为何独独喜欢薛夫人?我以往还以为,只是皇后娘娘与她性格不合才不得她喜欢,如今看来怕不是皇后娘娘过于仁善了?”
  月娘道:“这事不难想,太后当初入宫时,同薛夫人一般,身份贵重,但也只封了婕妤,其时先帝偏宠中宫,让别的娘娘们受了不少冷落。”
  先帝的皇后故去之后,因膝下无嫡子,先帝不得已扶持庶出皇子为储君,并要立一个身份贵重的世家女子为后。不过先帝不愿立后,只封了当今太后为夫人。
  卫绾疑惑地想到,这与现在的情景何其相似。只不过皇帝陛下既不爱皇后,又偏宠薛夫人,为何在皇后故去多年之后,仍不立薛夫人为后?
  想破头的事卫绾不愿想,上药之后,她倒头便朝向褥子里睡了,月娘与常百草对视一眼,出了寝殿,为卫绾阖上了殿门。
  卫绾眼睑渐重,朦朦胧胧地有了倦意。
  夜深之后,夏殊则回寝宫来时,自己去梳洗了一遍,才上榻替卫绾将被她一脚踹下去的被子拉上来。相处了两夜,已深知卫绾睡相不雅,深夜时分还会踹被子,他时而浅眠,偶然夜醒,看着被推到膝盖上的棉被直不知该说什么,只好又拉上来,反复地替她盖被子。
  也不知道以往没有人陪她睡,一个人怎么活下来的,风吹一吹恐怕便得着凉。
  如今正好入秋,昼夜凉热交替,宫中常有人感染风寒的。
  卫绾睡姿不好,正愁踢了被子身上凉,忽然一个热源靠近来,她便自来熟地往他怀里钻了过去。夏殊则忽然身体紧绷,还未落在她的背上的手立时僵住了。
  卫绾奶熊似的往太子怀里拱了拱,小手蹭他胸口,挠得男人身上不住地发痒,心跳得极快,一整日在书房修得心如止水,再度被作孽的妖精搅浑了。
  但卫绾却突然推开了他。
  梦里舒适的床榻上忽然现出了一个男子的脸,卫绾定睛一看,竟是表兄王徵。这还罢了,他竟近在咫尺,还赤身露体,要朝她扑过来,卫绾吓了一跳,脸色苍白地朝他推去。“表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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