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贵人开口道:“回安嫔娘娘,妾身是要去永和宫给德妃贺寿。”
安嫔冷笑了一声,绕过李贵人和王贵人,走到手捧托盘的宫女面前,随手拿了那托盘上的羊脂膏玉玉镯把玩。
她将玉镯举过眼前,在阳光的照射下,这玉镯的质地纯色更是好看,“这是给德妃娘娘的礼物?看来王答应真是花了不少的血本呐。”
王答应身为不受宠的低阶嫔妃,只能靠每个月的例银过活,这玉镯是进宫前母亲卖了嫁妆给她添置的。
这可是她咬了牙才拿出来准备送给德妃,得以能在她身下得到庇护。
王答应局促地看了眼李贵人,李贵人也是有些紧张替她回答道:“回安嫔娘娘,是的。听说德妃娘娘病好,所以这些是贺礼。”
安嫔像是不小心一般,手突然一松,那羊脂膏玉玉镯陡然掉在了地上摔成了三段。
她脸上轻吟吟带着笑,手挡在唇间装出吃惊的模样,“哎呀,怎么办,我手滑了,可真是不小心呢。王答应,可真是对不住了呀。”
安嫔虽然嘴上是抱歉的话,可脸上没有丝毫歉意的模样。
那玉镯摔落在地上,就宛如王答应的心一般,她差点泪都出来了。
自己与安嫔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安嫔这般不过是因为德妃,才拿自己撒气的。
可自己拿什么和安嫔抗争,王答应只能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安嫔娘娘不碍事的,这镯子碎了便是碎了,好在未伤着娘娘的手。”
安嫔看了眼她,满意地勾了下唇,“你们去吧,我便先行离开了。”
见着安嫔走了,王答应才蹲下去捡那玉镯,那玉镯已经摔成了三瓣,怎么也修补不好了。
她忍不住哭出声来,“她怎么能这样!她分明是故意的……”
李贵人忙捂住她的嘴,小心地环顾了下周围,“这可是在承乾宫附近,若是让皇贵妃娘娘听到了可就惨了。”
王答应抹了下眼泪,抽抽搭搭地道:“可是这可是我唯一一件拿的出手的东西了,如今摔碎了,这可怎么办?”
“奴才参见两位小主,奴才给小主们请安。”
一个清甜的声音突然响起,王答应和李贵人朝着声音处看去,那女子穿着淡青纺绸旗装,眸子流光婉转,清丽不可方物。
那人正是年清芷。
年清芷走到王答应面前,看着她手中的玉镯叹了一声,“真是可惜了。”
随即话锋又是一转,“不过倒也不是不能补救,可以用金将断裂的玉镯衔接起来,虽是不比原先,但到底也是能拿得出手了。”
王答应看了眼李贵人,有些为难道:“这个时候派人找工匠修补,等修好了恐怕就来不及了,李贵人,今日你便先去吧,不必等我一起。”
“王答应。”年清芷扬起清丽的脸庞,“您若不嫌弃,奴才愿意一试。”
王答应半信半疑地将断裂的玉镯碎块交给年清芷,没想到第二日年清芷就亲自将修补好的玉镯送上了门。
这玉镯用金子衔接着,完全没有断裂后的痕迹,若不是她知晓内情,她甚至以为原先便该是金镶玉镯子。
王答应连声谢过,满脸都是感谢的神情,“清芷姑娘,实在是太感谢你了,只是我这儿实在是捉襟见肘,不知道要如何感谢你。”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年清芷身为承乾宫的宫女,过得比不受宠的低阶嫔妃强多了,根本不需要来讨好她。
这让王答应更是对年清芷感谢,她叫贴身宫女将仅有的碎银拿出来,想要塞给年清芷。
年清芷却是摆了手,笑吟吟地道:“其实奴才也有一事相求,不知娘娘可否答应,有关安嫔的。”
***
敬嫔身子骨不好,时常便生着病,这一个星期都是安嫔一个人前来请安。
这日她刚踏出殿门拐到小路口,便瞅见一个老熟人——年清芷。
佟佳皇贵妃怀着孕脾气不好,安嫔每次都憋着一股子气出来,今日刚好没找到出气筒,年清芷竟然自己送上门来了,她心中冷笑了声。
年清芷轻轻福身,“奴才见过安嫔,给娘娘请安。”
安嫔冷嘲热讽,“我说今日为什么眼皮子直跳呢,原来是要遇见你这个扶不起来的丧门星。”
年清芷倒也不恼,清丽的脸上依旧是笑吟吟的。
她开口,“娘娘说笑了,其实今日倒也不是遇见,奴才就是专门等着娘娘您呢。”
安嫔冷哼一声,“你等我,你能有什么事?”
“自然是好事。”年清芷清眸亮亮的,“奴才是来给娘娘献计来了。”
“献计?”安嫔拧起秀气的眉头,有些疑惑。
“娘娘身世好,模样也是一等一,却一直不得皇上宠爱,奴才真是替娘娘觉得可惜呢。”
安嫔身边的宫女眉毛一挑,斥责道:“年清芷你也太无礼了,怎么可以这般跟娘娘说话!皇贵妃那般帮你给你机会,你都把握不住,还有什么脸面跑来我家主子面前说什么献计!”
年清芷轻笑了下,“奴才不过是一个宫女,没有那种福分。可奴才瞧娘娘眉宇端正带着贵气,有朝一日必定飞黄腾达,只是可惜无人相助。”
安嫔冷笑,“年清芷你说什么鬼话呢这是?你算个什么东西,我又何须需要你的帮助,你在做什么梦!”
“佟佳皇贵妃就要临产,娘娘可要抓紧这时机呢。”年清芷不慌不忙地道。
她突然话锋一转,“娘娘难道不好奇,为何皇贵妃、敬嫔宁可扶我这个扶不起得阿斗,都不愿意帮娘娘得到皇上的宠爱呢。”
安嫔本想发一通火,趁机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清芷,却没想到她会说出此话。
之前敬嫔提出献年清芷的时候,她便出来反对选年清芷还不如选她,敬嫔却是想都不想得就拒绝了,她追问了许久都得不到答案。
安嫔一愣,“我不知晓的事,难道你知晓?”
“娘娘若想知晓,就去敬嫔处瞧瞧,这答案便就装在她的妆奁里。”
年清芷眸光婉转,“这秘密就算是奴才给的定金了,若是娘娘满意,不如就听听奴才的计。”
安嫔狐疑地眯起美眸,“年清芷你好端端地为何会帮我?”
“奴才之前屡次驳了皇贵妃的意,皇贵妃自然是恼怒在心,只是怀着孩子还抽不出空来教训奴才,待生完产奴才就倒霉了。”年清芷温声说道,“故而奴才想来帮娘娘,若是娘娘一朝得了宠,还望娘娘别忘了奴才才是。”
作者有话要说: 悄悄提示一下,这里被女主撞见偷\情是铺垫哈!
猜太子的,你们是魔鬼吗!!明明太子在我文中都要洗白了诶QAQ
第41章
安嫔本未将年清芷说的话放在眼里,不过是一个扶不上墙的宫女, 她出的计能好到哪去。
然而她口中说的那个答案却是让她心头瘙\\痒, 实在放不下去。
安嫔本都快到了自己宫殿门口, 却是临到了顿住脚步下了决心, “走,咱们去看看敬嫔去。”
安嫔到的时候敬嫔正在房间看书, 明明是快要初夏的季节, 她身上的衣服却是裹得一层又一层, 瘦小的身子裹成一个大粽子,只露出一张苍白的脸。
她的脸瘦了一圈, 一双眸子像古井般无波沉静。
见着安嫔来了,敬嫔的眸子闪过一丝波澜忙是由着宫女搀扶起身, 她咳了几声方开口,“绮卉你怎么来了?我这儿病气太重, 可千万别传给了你。”
安嫔示意宫女将补品放在桌上, 自己则走了过去,“我这不是来看看你嘛, 我身体这般好,自从进了宫这生病的次数屈指可数。倒是你, 你说你这也是怎么又生病了,可要好好补补。”
敬嫔笑了下连声道:“是、是、是。”
她咳了声,“不过是小风寒罢了,应当是换季的时候睡觉风吹了的不当事,倒是皇贵妃如今预产期将至, 我怕传染给了娘娘,便暂时在那头告了假。”
“你可要赶紧好,没你在,我天天被皇贵妃欺负得连话都不敢讲呢。”安嫔坐在了敬嫔对面的椅子,伸手去够她的书本,“你这是在看什么呢?”
她一字一句地读出来,“天、工、开、物。”
安嫔不由感慨,抚上自己的面颊,“也不知晓你整天读这些有什么好玩的,要让我读的话可要老了好几岁呢。”
“生着病不好出去,所以便托兄长叫人给我带了几本书来打发时间。”敬嫔温柔地笑着,“待我好了,咱们就去放纸鸢好不好?”
安嫔开心起来,“那你可要赶紧好起来才是。”
她们聊了会儿安嫔才想起来这儿的正事,她眸光不留痕迹地往敬嫔妆奁那处看去,却是有些发愁要怎么样才能正大光明的去看里头的妆奁。
就在这时,敬嫔的宫女端了红漆底托盘一步一步走进来。
敬嫔说道:“这是兄长顺便送进来的太平猴魁,本来想着今日派人送点过去,没想到你就来了,正好尝尝。”
安嫔正愁找不到机会支走敬嫔呢,看着白瓷茶杯里翻腾的扁平挺直茶叶尖,便打定了主意。
待茶水稍微冷却一些时,她伸手去端那茶杯,再装作不小心得将茶水打翻在敬嫔身上。
敬嫔身后的宫女惊呼了一声,忙上前擦拭,“主子您病还未愈,可千万别又着凉了。”
敬嫔却感觉没有一丝意外的模样,只坐在原地眼神复杂地看着安嫔,一双如古井般深邃的眼眸看得安嫔几乎有些心虚。
安嫔有些手足无措站起身,“碧安,都是我不好,我陪你进去换衣服吧。”
敬嫔沉默了会儿,苍白的脸上才展露笑颜,“好。”
安嫔随着敬嫔一道来到了里头,两个人隔着一扇屏风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天,
敬嫔在里头换着衣服,安嫔的目光忍不住停留在了妆奁盒上,自从年清芷说出那句话,她就开始不停地在意这妆奁里头的东西,像是施了咒一般,她往那儿走去。
安嫔没有丝毫犹豫地打开妆奁盒,就在这时敬嫔换好衣服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叫了一声她,“绮卉。”
安嫔本就忐忑,被她一声唤又是吓到,手上的妆奁盒扑通一声砸在了地上,里头的东西也全部滚落满地,安嫔也因此看清了里头的所有物件。
妆奁里没有放丝毫的首饰和化妆品,反而放的是一堆垃圾。
角落绣了一朵百合的破旧丝帕、齿断裂的梳子、边缘处有口脂印的杯子、断了半截的发簪、用光的发油罐,甚至还有一缕青丝。
安嫔瞪大了眼睛,不禁吃惊地往后走了几步。
只因这些都是她不要的物件,她分明吩咐宫女们拿去扔掉,却没想到竟是又被敬嫔捡了回来,收藏在这妆奁里。
“娘娘难道不好奇,为何皇贵妃、敬嫔宁可扶我这个扶不起得阿斗,都不愿意帮娘娘得到皇上的宠爱呢。”
“娘娘若想知晓,就去敬嫔处瞧瞧,这答案便就装在她的妆奁里。”
年清芷的话语还回荡在安嫔的耳间,明明是初夏的季节她整个身子发着凉。
她便是再蠢,也该是知晓这其中是为什么了。
胃子有些不适地翻滚起来,安嫔一手搭在墙壁上干呕了两声。
敬嫔压下不安的心,想关切地上前,“绮卉……”
安嫔听见她的脚步声,却是猛地转过头来怒声道:“你不要过来!”
敬嫔本就苍白的脸更白了,整个人像个纸片一般,风一吹就能飘走的模样。
这个秘密她守护了这么多年,终于还是被安嫔发现了。
敬嫔不知道该是哭泣还是该笑,宁静温柔的脸上神情复杂,有一种做错事被揭穿又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情感。
她刻意疏远皇上,每隔一段时间便把自己弄生病,让内务府那边将自己的牌子移走。
皆都是为了眼前这个人啊。
可是她不能做、不能说,以着好姐妹的情分对她好,就是怕今天的事发生。
可终究她最怕的那一天来了,她爱的人眼里带着地皆都是厌恶。
安嫔厌恶她,可是为什么呢?她只是喜欢她呀。
敬嫔苦笑地扯开了唇角,原来她的喜欢是这般地让人厌恶又恶心。
安嫔强忍着翻腾的胃,狠声道:“这些年你待我好,竟是都抱着这个心思。”
她嘲笑地出声,“怪不得千方百计地阻止我去讨皇上的好,原来、原来……你竟然,敬嫔你真让我恶心。”
“绮卉你听我讲,我并非是这个意思。”敬嫔的脸色难看地可怕,她试图解释,“你难道以为皇贵妃会任由你得到皇上宠爱吗?她那般善妒,你若是一旦上位,便是第二个被她针对的矛头。我们皆是靠皇贵妃庇佑的人,得到什么失去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我们都该清清楚楚的不是吗?”
安嫔却是什么话都听不进去,只觉得敬嫔别有用心。
她恶心地鸡皮疙瘩都上来了,打了个冷颤,“我的事不用你管。敬嫔,我们不是同路的人,以往的交情就这么断了吧,以后别来找我了。”
安嫔说完话便不管不顾地往殿外走,敬嫔整颗心都碎了,想要抬脚追她,可脚上却像是镶嵌了百斤的石头一般,纵使再努力她也无法挪动一步。
敬嫔就这么站在原地,绝望地看着安嫔毫无留恋的背影渐渐远去,消失在门框中。
***
安嫔走出敬嫔宫殿外第一件事便是派人将年清芷找了出来,赏了她一个巴掌方才冷声说道:“你真卑鄙!你这般算计我,就是想看我与敬嫔决裂是不是?”
若不是这个消息来得这般突然,她也不会冲敬嫔那么残忍的话,总会留有余地不至于和敬嫔闹到这般地步。
到底是相交十几年的好姐妹,虽然只是她自认为的好姐妹,虽然她觉得十分恶心和厌恶,但不得不承认敬嫔待她很好。
安嫔刚走出殿门便后悔了那些的话,只是却是没办法再挽回了,只能将气撒在年清芷身上。